第6章
現(xiàn)場才是一個歌手的生命。
錄音棚歌手太多了,不需要再多一個程沅。
池小池坐到鋼琴前,掀開琴蓋,十指落于黑白琴鍵上,心靜如水。
他想,程沅,該做的我替你做過,現(xiàn)在輪到你了。
靈犀一動間,無數(shù)情緒涌入池小池腦中。
而在徹底被這種情緒掌控前,池小池開口說:“061,使用‘單體技能加強(qiáng)’卡�!�
061略有詫異:“沒有必要……”
池小池雙手撫上鋼琴:“蘇秀倫在�!�
“誰?”
“飛狐音樂的金牌制作人,程沅正需要這樣一個人。所以程沅必須做到最好�!�
這話說得理智冰冷無比,但061注意到,池小池說的是“程沅”,而不是“我”。
……是程沅需要,不是他池小池需要。
他分得很清楚,這份才華,這份榮耀,并不屬于他池小池。
池小池說:“我要讓程沅看看,如果他能好好運(yùn)用他手中的牌,他的命會有多好�!�
061心中微微一動:“了解�!�
他打開了倉庫,選中了池小池要用的技能卡,點(diǎn)擊使用。
名稱:單體技能加強(qiáng)(體驗(yàn)版)
持續(xù)時間:10分鐘
件數(shù):1
品質(zhì):優(yōu)良
類型:一次性使用品
所需兌換點(diǎn):0(免費(fèi)發(fā)放)
介紹:將原主原有的優(yōu)勢發(fā)揮水平增加一倍,如同加入嫩豆腐的魚頭,千滾萬滾,方得鮮味。
池小池:“……”這文案讓他突然想吃魚頭。
收斂過心神,池小池奏出了第一個和弦。
他唱的是《心間語》。程沅最喜歡的一首,也是連名字都被抄到唐歡CD封面上的一首。
“我愿作一本枕邊書,被你細(xì)讀……”
程沅一開口,蘇秀倫登時坐直了身體。
那兩名副總監(jiān)的神情也漸漸變了。
其中一名聽了一會兒,詫異地望向玻璃墻外的程漸,卻發(fā)現(xiàn)他和自己是一樣的瞠目結(jié)舌。
程沅對聲音的控制力極強(qiáng),那條聲帶宛如被神跡加持過,這樣優(yōu)厚的先天資本,讓他完全不必在控制音準(zhǔn)、音色上花時間,更能表達(dá)他想要表達(dá)的情感。
更遑論他的嗓音本就是一把成色上好的樂器。
池小池把演奏放心地交給了程沅,外在的一切情緒則由他來表達(dá)。
至于后者才是池小池的專業(yè)。
在沒有任何排演的前提下,程沅即興把三首歌串聯(lián)在一起,對許多旋律進(jìn)行了臨時調(diào)整�!缎拈g語》悠揚(yáng),《愛你》活潑,《秋思》哀傷,程沅把三種曲風(fēng)漸次遞進(jìn),融為一體,講述了一個沉迷愛欲的少年的悲劇故事。
一曲終了,池小池合上鋼琴蓋,抬頭看向玻璃墻外,對程漸露出含淚的淺笑。
程漸不懂音樂,卻被弟弟這苦澀的一笑惹得心口莫名發(fā)痛。
池小池出戲很快,不過幾個眨眼他就控制住了情緒,從鋼琴前站起身來:“謝謝各位老師�!�
池小池從樂室里出門來時,程漸一聲不吭地?fù)碜×怂�,用力抱了一抱�?br />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只覺得自己好像欠他這樣一個擁抱,好像……如果不趁早做,有可能一輩子都抱不到了。
這親密的動作對兄弟來說相當(dāng)正常,但061卻注意到,在被擁抱住后,池小池的肌肉瞬間僵硬,體溫驟然升高,呼吸也略顯得急促起來,似乎對這種接觸抵觸得厲害。
好在程漸也只是抱了一抱而已,被放開的池小池也迅速恢復(fù)了正常。
蘇秀倫激動得坐不住,拉著池小池和他討論專業(yè),而那兩名總監(jiān)自知撿到了大寶貝,幾乎笑成了一朵花,對程漸說:“程先生,您可太謙虛了。”
程漸努力將嘴角下撇。
……很高興,但還要假裝不在意。
他表態(tài)道:“程沅這次發(fā)揮得還行�!�
說話間,程沅進(jìn)去前寄放在程漸兜里的手機(jī)嗡嗡震動起來。
他取出手機(jī),大寫的“老楊”兩字躍然于屏幕前。
程漸抬頭看向弟弟,他正和蘇秀倫聊得興起。
程漸啪地一聲掛掉了電話。
于情于理,對程沅而言,現(xiàn)在都不是接楊白華電話的好時機(jī)。
另一邊,楊白華握著忙音陣陣的手機(jī),臉色極為難看。
他送走了爸媽,三姐和侄子,專程打電話問程沅什么時候搬回去。
……可他竟敢掛自己的電話?
第12章
天才炮灰逆襲記(十二)
和蘇秀倫吃完飯,從程漸那里拿回手機(jī),池小池才發(fā)現(xiàn)上頭多了20多個未接來電。
程漸顯然沒打算好好解釋,發(fā)動車子往家開,隨手把鍋一甩:“你手機(jī)壞了吧�!�
池小池面上急得冒汗,心說我信了你的邪。
他對061說:“攔截我的手機(jī)信號。”
061:“……?”
池小池:“照做�!�
061:“嗯�!�
程漸眼看弟弟回打了六七個電話也沒人接,又摁著手機(jī)吧嗒吧嗒發(fā)短信,無名火乍起:“他敢不接你電話?”
池小池想,程先生,你這雙標(biāo)雙得有點(diǎn)過分了啊。
他哀怨地盯著程漸。
程漸話出口后才想到這樁麻煩的始作俑者是誰,再瞧到弟弟沒精打采的眼睛,心里一虛,話音也軟了不少:“成成成,我一會兒送你上樓去,打電話跟楊白華解釋一下,行了吧�!�
池小池拿腳在羊毛地墊上輕蹭。
午后陽光有些刺眼,把他偏白的膚色照得幾逾透明,睫毛落金。
程漸眉峰一動。
他想到了今天在鋼琴前光華萬千的弟弟。那十分鐘,他確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驕傲自豪。
但吃飯時,程漸一直在想,一向怯場又膽小的程沅鼓起勇氣坐在鋼琴前,是為了誰呢。
池小池如果知道程漸在想什么,肯定會拍著他的肩膀說,大哥,別多想了,我是為了讓姓楊的配不上你弟弟啊。
他抬起頭,拉拉程漸的衣服:“哥,開車戴墨鏡,太陽光怪晃眼的。”
程漸從車內(nèi)的墨鏡盒里摸出墨鏡戴好:“喲,眼里還有我呢�!�
程沅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又給程漸笑難受了。
車又開了一會兒,前面不遠(yuǎn)處就是小區(qū)了。程漸說:“想想晚上吃什么,我?guī)闳ァ!?br />
程沅卻沒應(yīng)聲,眼睛直盯前方。
程漸也看到了讓弟弟發(fā)愣失聲的人——
楊白華站在西門入口,穿著厚重的羽絨服,臉色極其陰郁。
西門距離程漸公寓最近,如果程沅想出入,從這里都是最方便的。
程漸眼神一冷,想直接開過去。
程沅飛快扯住程漸,小聲地:“……哥�!�
聽出弟弟語氣中的祈求,程漸臉色不虞,但還是徐徐踩下了剎車。
程沅發(fā)力扭住他的衣角:“哥,你別下車好不好。……你們碰面是要吵架的。”
程漸冷笑:“我看他就是來找你吵架的�!�
程沅聲音軟乎乎地央求:“求你了,哥�!�
程漸撇撇嘴,卻沒再動,抱臂靠坐在駕駛座上。
程沅如遇大赦,飛快解開安全帶下車,邁步朝楊白華奔去,欣喜道:“老楊!”
楊白華卻沒應(yīng)答,臉色沉沉。
程沅略心虛地縮了縮脖子,討好地去拉他的手:“老楊,我不是故意不接電話的�!矣袀好消息要告訴你�!�
楊白華一把把他的手拍開,啪的一聲,響亮得很。
默默開了一條車窗縫方便偷聽的程漸聞聲,臉色陡然變了。
程沅從沒受到過這樣的待遇,呆愣愣地望望楊白華,又看看發(fā)紅的手背,鼻尖一酸之余,還是堅持不懈地去捉他的手:“老楊,你別生氣啊,我這幾天特別忙,沒時間顧你,也怕聯(lián)系你被你爸媽發(fā)現(xiàn)。你爸媽走了嗎?這幾天他們玩得開心嗎?”
楊白華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一輛賓利。
駕駛座上的人戴著遮去半張臉的墨鏡,看不清面容。
……是那個姓婁的?
楊白華冷笑著看著程沅:“我看你玩得也挺開心的,現(xiàn)在恐怕都不記得家門往哪里開了吧。”
程沅很是茫然:“……嗯?”
以前程沅露出這樣的表情,楊白華都會忍不住想捏捏他的臉,可現(xiàn)在他只有滿腔的反感,壓抑了幾天的情緒泄洪似的沖程沅劈頭蓋臉地襲來。
楊白華不怒反笑:“程沅,你知不知道我為你付出了多少?”
程沅愣了。
“這幾天爸媽來,我吃不好睡不好,一直在想著咱們倆的事情要怎么跟他們說。我家就我一個兒子,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我和你在一起意味著什么你知道嗎?意味著我們楊家要斷后了!你呢?你家至少還有一個程漸吧?我的心理壓力有多大你知道嗎?你體諒過嗎?!”
程沅紅了眼眶:“我有啊。我從沒有逼你跟你爸媽承認(rèn)咱們倆的關(guān)系……”
“你沒逼,是我在逼我自己。”楊白華慘笑,“我沒有根基,在這個城市里好容易站穩(wěn)腳跟,配不上你。可我已經(jīng)盡力對你好了。大三下半學(xué)期的時候你發(fā)燒,打電話跟我說身體難受,想喝蓮子粥,大冬天我跑了三家菜市場才給你買到,熬好給你送到寢室里去;大四的時候你閑下來了,常要我陪你玩,只要能擠出時間,我哪次沒有來陪過你?這半年來你沒有工作,沒有收入,在家里留著做做飯打掃衛(wèi)生,我有指責(zé)過你哪怕一次嗎?”
程沅發(fā)起抖來:“……老楊,你怎么了啊。怎么突然……”
楊白華反問:“婁影是怎么回事?”
程沅一哽,目光不自覺往賓利方向瞟了一眼:“我的朋友啊,他借我房子住……”
這一眼,讓楊白華這些天來累積的不甘和怨憤驟然噴發(fā)出來。
他一褪溫柔的形貌,尖酸道:“他就沒借點(diǎn)別的給你用?”
程沅臉色大變:“楊白華!”
楊白華心態(tài)失衡,窮追不舍:“你應(yīng)該拿我和他比較過不下一次吧?那有沒有比過誰更能滿足你?”
程沅眼淚直流:“楊白華,別說了……你別再說了�!�
程沅這等反應(yīng),更讓楊白華以為自己猜測不假:“比較過后就覺得我沒意思了吧?我窮,出身不好,還不懂你的音樂。”
程沅顫抖著搖頭:“你太過分了……我如果嫌你,當(dāng)初又怎么會跟你在一起?”
程漸沒繃住冒了句粗口出來。
這個傻逼。
他用卸車門的氣勢推開車門,大步而下,順手摘下了墨鏡。
看清從賓利上怒氣沖沖下來的人,剛過完嘴癮的楊白華一口氣險些噎進(jìn)喉嚨。
……車?yán)锏脑趺词浅虧u?
程漸不跟楊白華玩那些個彎彎繞,上來就是一拳。
程沅驚了:“哥!”
他伸手去夠程漸的西服,像是躲在老母雞后頭的小雞仔,但卻很雞賊地沒去控制程漸的手腳。
趁著空檔,楊白華又挨了一腳一巴掌,有點(diǎn)懵。
程漸指著他鼻子大罵:“你對我弟弟的好倒是樁樁件件記得挺清楚的啊,大三大四,有時間有地點(diǎn)的,你他媽是做了個備忘錄,一天翻三遍?那我弟弟對你有多好,要不要我?guī)湍闼銈帳?”
程沅熱淚盈眶:“哥�!�
楊白華突然感覺自己好像弄錯了什么,心慌地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程沅。
程漸啐了一口:“我弟弟住我房子礙你什么事兒了,換你這么多屁話,有本事自己給他買一棟去�!�
楊白華愈加慌亂:“……程沅?你不是說這是婁影的房子嗎?”
“什么婁影?”程漸橫手一指:“別逮著我弟弟逞威風(fēng),懷疑的話你自己去查,查查看這里的戶主姓程還是姓婁�!�
“是我,我撒謊了……”程沅蹭在程漸身后,帶著哭腔說,“我不敢說是大哥借我房子,只能說是借朋友的家住……”
楊白華不可思議:“……為什么要撒謊?”
程沅顫著聲音說:“我用大哥的車,你就不高興,說哥哥干涉我的生活。我要是說到他家里暫住,你會答應(yīng)嗎?”
楊白華臉色一白:“那……那天我看到的人是誰?”
程沅已經(jīng)要站不住了,靠在程漸身上,低聲道:“……他是婁影,是我的朋友。回國后他沒拿家里鑰匙,家里又沒人,我就讓他在家里暫時休息,倒一下時差�!�
程漸掉過半張臉來:“什么時候的事兒?”
程沅眼里一點(diǎn)神采都沒了:“我給你送飯的那天�!覜]經(jīng)你同意隨便收留朋友,不大敢跟你提�!�
程漸向來不摻和弟弟的朋友圈,自然不知道婁影是他哪門子的朋友:“我說我晚上去找你的時候那套茶具怎么挪了位置呢�!�
楊白華惶然:“可婁影明明說……”
程沅立即反問:“他說什么了?”
楊白華啞口無言,臉一陣泛青一陣泛紅。
——“是我。楊先生,進(jìn)來坐坐?”
——“小沅出去了,你在這里等一會兒吧�!�
——“我是他的朋友。不是監(jiān)護(hù)人,也不是獄警�!�
——“不用驚訝,我們都是私下聯(lián)系�!�
細(xì)想起來,楊白華才發(fā)現(xiàn),那天他碰見的婁影從沒有承認(rèn)過自己是這間公寓的主人。
哪怕自己曾在言語間提及此事,他也從沒有正面回應(yīng)過。
楊白華心亂如麻。
那天程沅沒接他的電話,還說是和朋友出去玩,實(shí)際上是和他大哥在一起?
說起來這也解釋得通,畢竟他多次向程沅明確表態(tài),少讓程漸干涉他們兩人的生活。
這里是程漸的房產(chǎn)……
婁影只是借住,兩個人是朋友關(guān)系……
至于婁影跟自己長得像,大概也只是巧合,說不定當(dāng)初程沅對自己一見鐘情時,就是因?yàn)檫@張和他發(fā)小相似的臉才注意到自己……
一見鐘情……
一瞬間,楊白華理智回籠,想起了那個穿著休閑衫的青年跑到自己跟前來,笨拙又真誠地大獻(xiàn)殷勤的可愛模樣。
記憶與現(xiàn)實(shí)重疊,眼前的臉依舊年輕,卻多了茫然又痛心的淚痕。
熱血回流,楊白華才覺出被揍的地方火辣辣地疼痛。
這處公寓清凈遠(yuǎn)人,保安也都是曉事的,發(fā)現(xiàn)這里有騷亂,派來兩個人觀望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私人糾紛,立即退避三舍,但仍留了一個人遠(yuǎn)遠(yuǎn)盯著,以免發(fā)生進(jìn)一步的肢體沖突。
羞恥和疼痛讓楊白華一張白凈面皮燒得發(fā)紫。
他上前一步,試圖挽回:“小程……”
程漸一臂把他擋了回去:“干什么?剛才罵過人,臉一抹就打算不認(rèn)了?”
楊白華朝程沅伸出手:“小程,我是來接你回家……”
程漸護(hù)著程沅往后退了幾步:“小沅這些白天黑夜都在忙他的音樂,好不容易有了點(diǎn)起色,你要還是個人,就別讓他在這個時候?yàn)榱颂幚砟愫退氖虑闊┬��!?br />
楊白華沒理會程漸,而是祈求地看向程沅,等待他的答復(fù):“……小程?”
長久的沉默后。
程沅低著頭,小聲說:“哥,我想回家。我想吃陳姨做的酸菜魚�!�
楊白華整張臉僵成了一塊鐵板。
程漸則心疼得一抽,握住了他的手:“好。走�!�
上了車,程沅就像是累極了,抱著靠墊揉了揉:“哥,我困,想睡了�!�
程漸重新發(fā)動車子:“我還不知道你的德行,一遇事兒就扛不�。航裉煲囈簦蛱鞗]休息好吧。睡你的,我給你把車開穩(wěn)就是。”
程沅把臉埋在靠墊里:“謝謝哥�!�
他沒再說話。
在一片寂靜中,程漸撥通了家里的電話。
他記得今天爸媽都在家。
電話剛一接通,程漸便開口道:“媽,小沅被人欺負(fù)了。我晚上帶他回家。具體情況我回去說,讓陳姨現(xiàn)在去買條魚吧�!�
靜靜趴伏在后座上的池小池,抿著嘴輕輕一樂。
……成了。
第13章
天才炮灰逆襲記(十三)
程漸跟父母打過招呼,因此回家后的池小池并未遭到盤問。
他關(guān)了手機(jī),把自己鎖進(jìn)房間,拿Xbox玩飛機(jī)大戰(zhàn)。
據(jù)他所知,程漸有和程沅打游戲的習(xí)慣。
這位年輕的總裁先生只玩飛機(jī)大戰(zhàn),因此這臺游戲機(jī)里所有飛機(jī)大戰(zhàn)的記錄幾乎都是兄弟倆留下的。
程漸如果能騰出空來,八成會來找他切磋幫他減壓。
雖然說情緒會影響手感,但池小池的手殘程度顯然已超出了情緒影響的范疇。
打了一個小時,池小池的分?jǐn)?shù)還在五十名后徘徊,連排行榜都擠不上去,眼前一閃一閃的都是小飛機(jī)爆炸的特效火花。
他一甩手柄,跟061抱怨:“眼睛痛�!�
061想了想,去扒了一下音頻庫。
很快,池小池耳邊響起字正腔圓的女聲:“為革命,保護(hù)視力,預(yù)防近視,眼保健操,開始。”
池小池:“……”您可歇了吧您。
061說:“我知道你想盡快適應(yīng)程沅的生活,但不用這么努力�!�
池小池滿不服氣:“我小時候打游戲可厲害了�!�
061:“……好好好,厲害。”
池小池又說:“這手柄太老。”
061:“嗯,是有點(diǎn)老。掃描的出廠信息顯示已經(jīng)用了兩年了。”
061這么附和,等同于池小池鋪了臺階,還捎帶手鋪了層紅毯。
可這樣一來池小池反倒覺得有點(diǎn)沒意思了。
他沮喪地往后一倒:“好吧,我是手殘。”
061溫和道:“做個眼保健操總還是可以的吧。”
池小池:“……”
在系統(tǒng)指導(dǎo)下,池小池做了一套眼保健操,又練習(xí)了一會兒,估摸著快到晚飯時間了,才乖乖下樓來。
二老已經(jīng)等在樓下。
他站在樓梯上,對飯桌前的程媽叫:“媽�!庇洲D(zhuǎn)向程爸,“爸。”
程沅看上去好端端的,沒哭過,眼里卻有睡眠不足熬出的血絲,看起來倦得很,茫茫然找不著焦點(diǎn)。
程媽鼻子一酸,別過臉去。
程爸往程沅坐慣的椅子上一指:“……坐吧�!�
這時候,陳姨從廚房里端出一盆熱氣騰騰的魚片,豆芽飽滿,酸菜脆爽,魚片亮晶晶地臥在滾鮮湯汁里,肉質(zhì)細(xì)嫩,鮮湯金黃。
程沅眼睛發(fā)亮,登登幾步跨過去麻利接過,剛把魚片放穩(wěn)在桌面上就拿勺子撈了一塊,塞到嘴里,燙得噓噓直吐氣。
程漸從廚房轉(zhuǎn)出來:“又沒人跟你搶!多少年沒吃著肉了你?”
程媽又心疼了:“沒事兒,別著急,坐下慢慢吃�!�
魚肉火候正好,入口即化。
程沅咂咂嘴,很是滿足:“我以后去哪兒都得帶著陳姨�!�
陳姨笑:“好,等小沅出息了,小沅去哪兒阿姨都跟去�!�
這話說得不假。
程沅自殺后不久,在程家做了二十幾年保姆、看著程沅長大的陳姨就心臟病發(fā),跟著去了。
臨死前,她的神志已經(jīng)不清,嘴里卻還叨念:“我找小沅去。我給小沅做酸菜魚。他有好幾年沒吃上了。”
程沅把棉質(zhì)睡衣的袖口往上挽了兩挽:“陳姨給我做魚,禮尚往來,我也給陳姨做兩個菜去�!�
陳姨急忙去拉他:“哎喲祖宗!想一出是一出!其他菜馬上就好,好好坐著,弄一身油煙味又得洗!”
程沅轉(zhuǎn)頭去求助:“哥�!�
程漸一想到程沅的手藝,竟然覺得口水上泛。
自從上次程沅給他送過飯,他再吃公司食堂的飯菜總覺得味兒不對。
他擺擺手:“你去吧。廚房里還有雞塊和一點(diǎn)松茸,自己看著辦�!�
得了程漸命令,程沅馬上搶了陳姨的圍裙。
陳姨有點(diǎn)擔(dān)心:“可別把鍋給燒糊嘍�!�
十?dāng)?shù)分鐘后,程沅端菜上桌。
他用辣椒把雞塊熗得香嫩金黃,盛進(jìn)深腹大盤,又在上頭澆了收好的湯水;黃油則把松茸烘烤得鮮汁流溢,切片后漂亮地擺成傘狀,嚼起來口感肥厚,如同食肉,再加上一道清炒油麥菜,熱熱鬧鬧擺了一桌。
程媽和陳姨都看呆了。
程沅拿圍裙擦擦手,對自家老爸說:“爸,嘗嘗。”
自從接替了程沅的身體,池小池從沒給楊白華做過一頓飯。
第一,每個人的手藝不同,做出的菜滋味各有差異,楊白華一旦發(fā)現(xiàn)菜的口味和以前有所不同,難免會生疑。
第二,池小池只愿意給值得的人做飯。
一家人坐在熱氣騰騰的餐桌前,程漸和程爸討論最近公司的一筆賬目,程媽關(guān)心程沅的面試過程,陳姨不住給程沅夾菜,怕他吃不飽。
彼此的臉在家常菜的騰騰熱氣下變得有些模糊,但卻溫暖異常。
一頓飯吃到最后,桌面上幾乎不剩什么菜了,程漸還用蒸饅頭蘸了湯汁吃,頗有些意猶未盡的意思。
飯后,陳姨把妄圖洗碗的池小池趕回房間。
他剛一回到房間拿起游戲機(jī),程漸就敲了門。
程漸本不是來打游戲的,但看到電視上沒來得及關(guān)閉的游戲界面,他難免技癢,提議道:“來一盤吧�!�
池小池:“好啊。”
池小池外表穩(wěn)如老狗,內(nèi)心慌得一批。
他在心里對061哀嘆:“……完了�!�
061說:“不慌。”
池小池沒去管061的安慰,開始悄悄編排借口。
……失戀使我黯然神傷,心傷使我手殘晚期。
兩人在電視機(jī)前坐下時,池小池突然聽061說:“你別害怕,是我。”
池小池:“?”
很快,一種溫暖又干燥的感覺覆蓋上池小池的雙手,像是有一雙手握了上來,但用肉眼卻什么都看不到。
池小池一個哆嗦,手柄差點(diǎn)沒拿穩(wěn)當(dāng)。
那雙手的主人很擅長安撫,輕輕捏捏池小池的手掌虎口,把他微微發(fā)抖的手?jǐn)n在掌心,聲音溫和如水:“沒事兒,交給我�!�
061說交給他,就是徹徹底底交給他。
池小池完全不需要動,握住手柄就行。一雙不存在的、觸感修長柔軟的手握住池小池的手,代他操縱。
那雙手快得驚人,池小池感覺自己一雙手幾乎要在他的牽引帶領(lǐng)下閃出殘影來,061操縱的小飛機(jī)也在槍林彈雨里飛速挪移,準(zhǔn)確狙殺著每一個敵人。
然而,那些敵人連同飛機(jī)本身漸漸變成一個個密集的色塊,爆炸的光影在池小池眼內(nèi)虛化,變成一灘五彩斑斕的油漆狀。
池小池表情如常,手心卻已開始發(fā)冷出汗,被061握住的手掌心里像是炸了個螞蟻窩,又癢又難受。
一局下來,池小池輕而易舉地破了最高紀(jì)錄。
他轉(zhuǎn)過頭對程漸笑:“哥,你手生了。”
程漸性格要強(qiáng),剛想說翻盤再來,一轉(zhuǎn)頭看到程沅一腦門子細(xì)汗,頓時一驚,伸手去撫他的額頭:“怎么回事?”
池小池往后一躲,小聲說:“可能是吃得有點(diǎn)撐,胃不大舒服�!�
程漸立即忘了游戲的事兒:“看看你這點(diǎn)出息。我去給你拿點(diǎn)藥。”
池小池說:“沒事兒,別叫媽擔(dān)心。我躺會兒就行。”
程漸還是不放心,把他扶到床上,說去給他拿點(diǎn)消食片,旋即轉(zhuǎn)身推門離開。
估摸著程漸這會兒已經(jīng)到了樓下,池小池起身,沖進(jìn)廁所劇烈嘔吐起來。
061聲音一變:“池先生……?”
池小池根本騰不出嘴來回答他,吐得臉色煞白,胃部像是只被人抽拉到反面的手套,翻江倒海,一抽一抽地痙攣抽動。
等到能喘過氣,池小池第一句話就是表達(dá)惋惜:“……好不容易吃的,全吐了�!�
061有點(diǎn)手足無措。
實(shí)際上,他根本用不著手把手幫池小池代打。
只要用病毒侵入游戲系統(tǒng),哪怕池小池用腳趾頭打,他都能給池小池刷出個百萬高分。
但他想做個試驗(yàn)。
事實(shí)證明他判斷得沒錯,池小池有肢體接觸障礙,但061沒想到會是這么嚴(yán)重。
難怪這幾天池小池像十字坡孫二娘似的,動不動就把楊白華麻翻,甚至不惜耗費(fèi)好感值。
吐干凈后,池小池拿水漱了漱口,靠在洗手池邊緩神。
061道歉:“對不起。”
池小池抹抹嘴:“沒事兒,我看廚房里還有點(diǎn)糯米粉和米酒,半夜我再去給自己做個加餐,做個酒釀小圓子。”
饒是知道池小池現(xiàn)在不舒服,061聞言仍有些忍俊不禁:“不是這個問題�!氵@是怎么回事?”
只是碰碰手而已就吐到胃痙攣,明顯是心理問題。
池小池輕描淡寫:“老毛病�!�
061問:“你走秀拍戲,難免會和別人有肢體接觸的吧�!备螞r還有吻戲床戲一類。
池小池說:“沒事兒,我一般能撐到轉(zhuǎn)場�!�
061:“……”
池小池還挺自豪的:“吐啊吐的就習(xí)慣了�!�
061問他:“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池小池抬頭看鏡中的程沅,眼睛里透著薄薄一層水霧,特招人疼,但池小池萬事不在乎的表情把這種可憐可愛沖淡了不少。
他走出洗手間,沒找著煙,就摸了一盒巧克力pocky出來,叼了一根銜在嘴里:“六六老師除了給我念書,還負(fù)責(zé)心理疏導(dǎo)啊。”
……這就是不愿意說了。
061嘆氣:“抱歉。以后我盡量給你挑一些不和攻略對象感情太深的世界線。”
池小池發(fā)自內(nèi)心地贊美:“六六,你真可愛�!�
061:“……”好好好,可愛就可愛吧。
為了安慰池小池,061說:“我存了剛才那段游戲的實(shí)況錄像。”
池小池立即來了精神,摩拳擦掌道:“快快快,發(fā)給我�!�
061想你要是發(fā)給程漸,被打我可管不了,然后老老實(shí)實(shí)把錄像打包發(fā)送到池小池的手機(jī)和終端光腦里,一式兩份。
池小池開機(jī)。
楊白華發(fā)來的九十多條微信消息和撥來的三十多個電話全部被他無視,在滴滴滴的惱人提示音中,保存了錄像。
他開心地看了一遍:“這是我個人的一小步,卻是手殘人士前進(jìn)的一大步�!�
他又說:“等我回現(xiàn)世,把這個錄像拷給我�!�
061:“嗯?做什么?”
池小池說:“我去給婁哥掃墓,把這段視頻做成光盤燒給他,讓他看看,有六六老師帶我,現(xiàn)在我不是手殘了�!�
061失笑。
池小池這人怪得很,遇事時理智無比,一步步算計布局,但偶爾又流露出一些執(zhí)著的孩子氣。
061很珍惜這份執(zhí)著。
池小池可能是他走過一百個世界、唯一有可能回到現(xiàn)世的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