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封重洺冷笑一聲。
“你回來嗎？安姨也有事要和你說呢。”
封重洺看了眼顧雁，顧雁把今天的行程給他調(diào)出來，放到他面前。
今晚他要和吳氏吃飯。
顧雁在手機上打字：【董事長定的�！�
封重洺沉吸一口氣，回：“不回了�！�
第64章
是晚了。
晚上，封重洺提前到達(dá)酒店。
沒過一會，封遠(yuǎn)之和吳氏夫婦一齊到了。
吳善敏跟著他們身后，朝他揮了揮手。
封重洺對她微微笑了下。
隨后，他就看到吳善敏的表情變得有些怪異。
她往他身前走了幾步，已經(jīng)超過正常的社交距離，封重洺有意后退，突然察覺到什么。
身后，封遠(yuǎn)之和吳氏夫婦在欣慰地笑。
封重洺不動聲色地低頭看她，“什么事？”
吳善敏似乎想說什么，但是向封遠(yuǎn)之他們的方向看了一眼。
吳母這時笑道：“好啦，什么悄悄話非要現(xiàn)在說，待會重洺送你回去的時候慢慢講�！�
吳善敏紅著耳尖喊了聲“媽”。
一直到飯局結(jié)束，他們都沒有再說話的機會。
封重洺像往常一樣，準(zhǔn)備送吳善敏回家。封遠(yuǎn)之和吳氏在前頭寒暄，臨了突然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目光之深，令封重洺心底一沉。
長輩們離開后，封重洺問吳善敏，有沒有收到關(guān)于他們婚約的消息。
吳善敏說沒有。
封重洺兀自思索，吳善敏突然猶豫起來。
“想到什么了？”他問。
吳善敏：“你居然真的在談戀愛哎�！彼裏o法想象，封重洺這樣的人，會喜歡什么樣的人，談起戀愛來又會是什么樣子。
封重洺沒有否認(rèn)她的這句話，而是問：“為什么這么說。”
“你的嘴角啊�！眳巧泼糁噶酥缸约旱南嗤恢�，“這是被咬出來的吧�！�
一直平穩(wěn)行進(jìn)的車身忽然搖晃了一下。
吳善敏不明所以地看向身側(cè)的人。
封重洺面色深沉，嘴角的弧度一片僵直。
吳敏善突然想到什么，臉色也變了，“看、看不太出來，就你笑的時候會有些明顯。”
封重洺沒說話。
他終于弄懂封遠(yuǎn)之最后那一眼是什么意思了。
出乎封重洺的意料，封遠(yuǎn)之第二天第三天都沒找他。
他不覺得過關(guān)了，反而像是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第四天下午，他結(jié)束一個長會出來，顧雁在辦公室門前等他，神色凝重。
封重洺先行進(jìn)去，顧雁緊隨其后。
“老板，”他把平板遞到封重洺面前，“您看這個……”
封重洺接過，上面顯示的是一則新聞消息。
大字標(biāo)題寫得很清楚——
封氏繼承人封重洺官宣結(jié)婚喜訊，將與榮源千金吳善敏共赴婚姻殿堂。
顧雁：“是兩個小時前集團內(nèi)部放出的消息�！�
那時候他還在開會。
封重洺靠回椅背，將平板重重扔回桌上。
后一個小時，他什么都沒干，一直在思考接下來的計劃。
晚上八點剛過，安姨的電話進(jìn)來了。
封重洺的右眼毫無征兆地跳了下。
他接起，道：“安姨�！�
“小少爺啊�！�
安姨的聲音還是一如即往的溫暖，封重洺的心定了一些，“您說�！�
“你好幾天沒回來啦�！�
“有點忙�！�
“這、那……”安姨忽然欲言又止起來，好一會才下決心似地說：“剛才姨看電視看到一個新聞……”
不用她明說，封重洺已經(jīng)聽懂了。
“哎呀，姨不是想質(zhì)問你……就是吧，小卓也看到啦�！�
“姨不反對你結(jié)婚，你這個年紀(jì)也該結(jié)婚啦，但是吧，你要不要回來和小卓解釋一下……”
她后面絮絮叨叨又說了很多，封重洺卻聽不清了，低低地打斷了她，“知道了�！睊炝穗娫�。
他完全陷在一團亂麻里。
封遠(yuǎn)之這步確實將他殺了個措手不及。
他預(yù)料到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么快。
卓情本就十分抗拒他，這下只會讓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yuǎn)——
不對，錯了。
封重洺忽然笑了，他被安姨誤導(dǎo)了。
卓情才不需要他的解釋，因為他不在乎。
卓情根本不會難過，他說過很多次不喜歡他，知道他要結(jié)婚恐怕高興都來不及。
甚至?xí)X得終于可以擺脫他。
封重洺拿出抽屜里的煙，打火機點了三四次才點著。
他用力吸了一口，吐出，白霧落到他的睫毛上，像是染了一層霜。
他輕輕啟唇。
“做夢�！�
晚上九點，封遠(yuǎn)之辦公室的燈還是亮著的。
封重洺敲開門，走進(jìn)去。
封遠(yuǎn)之坐在會客的沙發(fā)上，面前擺著茶水，像是在等著什么人。
封重洺叫了聲“董事長”，走過去。
“坐�！狈膺h(yuǎn)之說。
封重洺在他對面坐下。
頭頂一圈的燈光如晝，將辦公室的每個角落都照得一清二楚。
封重洺借著這亮堂到刺目的燈光，注視著他面前的人。
封遠(yuǎn)之已經(jīng)不復(fù)他記憶中的模樣。
頭上白發(fā)一縷一縷地增多，皺紋像線條一樣布滿他的嘴角，眼皮變得松弛，掛下來遮住一半的瞳孔，一思一行讓人琢磨不透，不怒而自威。
從封長林事件結(jié)束后，封遠(yuǎn)之的手腕只比一年前更加專橫獨斷。封重洺對此感受頗深。
“這么晚了，還不回去？”封遠(yuǎn)之不緊不慢地開口。
封重洺說“沒”。
“哦。專門等我的�！狈膺h(yuǎn)之瞥他，意味不明地說：“什么事這么著急。”
封重洺知道封遠(yuǎn)之對他來的目的一清二楚，但他卻要讓他親自說。
封重洺停頓數(shù)秒，道：“關(guān)于我和吳善敏的婚約——”
“我以為你會更沉穩(wěn)一些。”封遠(yuǎn)之面色忽沉。
封重洺裝作聽不懂，“我想問的是，婚期大約在什么時候。”
這下?lián)Q成封遠(yuǎn)之沉默了，那雙半是渾濁半是清明的眼落在他的身上，似乎想穿透他的皮膚，將他的靈魂拽出來驗查。
半晌，他才慢悠悠答，“下個月先訂婚�！�
封重洺垂下眼，遮住眼底的晦暗，“會不會太早�！�
“你和小敏處得不好？”
“沒有�！�
“那早什么？”封遠(yuǎn)之端起水杯，抿了一口，“還是說，你有其他事？”
封重洺依然：“沒有�！�
話題似乎是到此結(jié)束了，封遠(yuǎn)之放下杯子，發(fā)出很輕的碰撞聲響，“你最近和薛珩聯(lián)系了嗎？”
封重洺看他。
“我剛才和他舅舅通了個電話，你知道他和我說什么嗎？”封遠(yuǎn)之微微笑了，“薛珩前兩天為了一個男人和家里鬧翻，薛總氣得打斷了他一條腿，要給他送他舅的部隊去�！�
封遠(yuǎn)之的目光鎖在封重洺的臉上，他的表情并沒有太大波動。
他慢聲繼續(xù)道：“他哥還是太慣他了，私下里怎么玩都行，什么把握敢鬧到明面上來�！�
封重洺的下頜緊繃著，只說：“我晚點和他聯(lián)系�！�
“你別去觸薛總的霉頭，過陣子再說�！狈膺h(yuǎn)之道：“等你訂婚的時候，薛總總不能再關(guān)著他了，讓薛珩沾沾你的面兒，出來透個風(fēng)，你給他做個榜樣，和他好好說道說道�！�
……
封重洺從封遠(yuǎn)之的辦公室出來。
他在里面待了半小時不到，卻像過了一個世紀(jì)那么難熬。
他下樓，讓司機離開，坐到車?yán)铩?br />
沒啟動，伏在方向盤上，長久沒動。
封重洺掏出手機，先給薛珩打了個電話，沒人接。
打開對話框，發(fā)了個“？”過去。
隨后，他驅(qū)車開往小洋房。
他已經(jīng)四天沒過來了。
到的時候時針剛剛走過十二點，出乎意料的是，客廳的燈大開著。
封重洺站在門口，和坐在沙發(fā)上打游戲的卓情對上視線。
卓情幾乎是瞬間錯開了眼，同時，電視上亮起GAME
OVER的加粗字號。
他的脊背崩得很直，封重洺看出他想走，在猶豫。
“這么晚還不睡�！彼哌^去，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fā)上。
卓情繃著臉，直視屏幕，不打算回答的樣子。
封重洺看著他冷淡的側(cè)臉，胸口一陣發(fā)悶，卻還是舍不得移開目光。
卓情是盤著腿坐在上面的，把腳放下去，夠他的拖鞋。要走。
封重洺叫他的名字，“卓情�！�
他的動作停了，細(xì)白的腳踝在燈光下似乎發(fā)著光。
“你沒有什么要問我的嗎？”封重洺將目光移回他的臉上。
卓情放在身側(cè)的手指蜷縮一下，忽然勾唇，“過來找我履行‘條件’？”
封重洺閉了閉眼。
卓情把視線收回，盯著地板，不笑了。
“我沒吃晚飯，”封重洺岔開話題，“可以煮點東西給我吃嗎？”
卓情這一年廚藝精進(jìn)不少，但是他不想給封重洺做。
“你喊安姨。”
“安姨年紀(jì)大了，”封重洺說：“你怎么忍心�！�
“……”卓情：“你自己做�！�
“我不會，”封重洺看著他，眼下有疲憊的陰影，“幫我我下碗面吧，卓情，我好餓。”
卓情眉頭狠狠皺著。
非常痛恨的模樣，仿佛封重洺是叫他下火海。
“算……”
他剛開口，卓情唰地站起來了，往廚房走。
小洋房每天都有人按時送新鮮的菜肉過來，廚房被安姨處理的很干凈，卓情找了一通什么都沒找到。
準(zhǔn)備出去和封重洺說沒法做，一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他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聲不響地倚著墻，不知道站了多久。
“你有毛病？”卓情被他嚇一跳，“做不了�！痹竭^人就要走，被封重洺一把抓住手腕。
卓情身上的毛一下子炸開了，臉倏地掛下來，剛要說什么封重洺卻像是有所預(yù)料地放開了他。
他指著最上面那個櫥柜，說：“那里有泡面�！�
卓情站在原地沒動，封重洺低頭看了他兩秒，直起身，自己去拿了。
雖然封重洺動作很快，但是卓情透過那一瞬的縫隙，還是看清楚了。
柜子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厝麧M了各種牌子的酸菜泡面。
封重洺拿出一包，遞給他。
卓情面無表情地接過，手上卻莫名其妙滑了一下。沒抓穩(wěn)，泡面摔在地上。
封重洺先他一步蹲下?lián)炱稹?br />
說實話，看封重洺蹲在他面前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和看見對方抽煙一樣，不適。
卓情的眉頭蹙得更緊。
封重洺再次遞給他，卓情這次接住了。走到灶臺前，燒水。
期間，他們誰都沒有說話。
水開了，卓情往里下面，一小瓣面餅落在外面，卓情當(dāng)著封重洺的面撿起來扔回鍋里。
封重洺走過來了，卓情以為他要教訓(xùn)他，結(jié)果他走向冰箱，拿出一個蛋，向他攤開手掌。
卓情：“……你事好多�！�
封重洺：“不好下了嗎？”
是晚了。
卓情看向他固執(zhí)的手，雞蛋在他的大手里顯得異常小巧。
——不過只有一點點晚。
卓情還是拿了過來，指尖不小心碰到封重洺的手心，臉拉得更長了。
打蛋的時候力氣過大，差點濺自己一身。
卓情沉默地看著水泡翻騰，封重洺也不語地站在他旁邊。
等面好的過程很漫長，卓情的思維不禁發(fā)散，他控制不住地想，封重洺結(jié)婚后，也會麻煩自己的老婆半夜給他煮面嗎？
不會的吧，封重洺肯定不舍得那么對他老婆，他只會使喚他，因為他沒脾氣，好用，賤。
“差不多了吧�！狈庵貨惩蝗婚_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卓情回神，挑了一筷子，確實差不多了。
他冷嗤一聲：“你不是說你不會煮�！�
封重洺知道面好的時間，說明他根本就會，他就是故意的。
過了幾秒，封重洺才模糊地答：“煮過幾次�！�
卓情懶得戳穿對方的把戲，隨便吧，反正他都要結(jié)婚了，他們快結(jié)束了。
把泡面裝進(jìn)碗里，卓情沒有任何停頓地轉(zhuǎn)身，往樓梯走。
封重洺落后他兩步，自己端著面出來了。
卓情走到半途，氣不過，又下來了。
封重洺坐在他平常坐的位置上。
卓情腳下略一遲疑，在離他一米遠(yuǎn)的地方站定。
封重洺抬頭看他。
本來憋了滿肚子的話突然忘記了，卓情嘴巴張了半天，最后說：“你要結(jié)婚了�！�
舌根隱隱發(fā)苦，但這句話說出來并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困難，甚至心頭一輕，一直繃著的身體都卸力了。
他姿態(tài)輕松：“你結(jié)婚我們就結(jié)束了�！�
封重洺聞言一頓，他放下筷子，沒什么語氣地說：“誰說的。”
卓情的臉上閃過不可置信，隨后刻在心底的嫌惡涌上來，“你要婚內(nèi)出軌？”
他想起了卓文單。
“婚姻不是兒戲，”卓情的語氣嚴(yán)肅幾分，“你要對你的妻子負(fù)責(zé)，和別人不清不楚的算什么？”
封重洺輕笑出聲，眼尾的弧度銳利非常，“我未來的妻子怎么想，和你有關(guān)系嗎？用得著你操心我的家庭生活嗎？”
卓情一陣窒息。
他們互不相讓地對視著。
卓情緩緩?fù)铝艘豢跉�，主動退一步，叫他的名字：“封重洺�！?br />
他低聲說：“你知道我媽是怎么死的，我不會允許我自己去當(dāng)那個破壞別人家庭的角色�！�
封重洺眸色變幻，卓情知道他聽進(jìn)去了，松了口氣。
今晚說太多了，他怕再說下去惹封重洺反感。
卓情轉(zhuǎn)身上樓，沒走幾步，封重洺突然開口，聲音微啞。
“你要和我說的就只有這個嗎？”
卓情眨了眨眼。
確實只有這個了，不然還有什么呢。
一只腳邁出去，封重洺又叫他。
“卓情。”
他像是被對方控制了，奇怪地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