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陸晚丞笑得意味深長:“我知道的事可多了去了�!�
林清羽稍作思考,忽而一笑。他撩起袖擺,端起陸晚丞喝到一半的清粥:“小侯爺,我喂你喝粥�!�
陸晚丞:“……呃�!�
外頭,梁氏在劉嬤嬤的攙扶下進了院子。鳳芹迎了上去,道:“見過夫人。”
梁氏問她:“少爺呢?”
“回夫人的話,少爺在臥房用膳�!�
“少君可有同他一起?”
鳳芹搖搖頭:“少君獨自一人在書房。”
劉嬤嬤低聲道:“夫人,您也聽見了,奴婢同您說的話全是從少君那原原本本聽來的�!�
梁氏扶了扶鬢邊的步搖,淡道:“我自是信你。走罷,進去瞧瞧�!�
劉嬤嬤走得飛快,在前面為主子開著路:“大少爺昨夜才醒,正是需要人伺候的時候。雖說房里有丫鬟,可少君畢竟是少君,夫君臥病在床,做妻子的哪有不侍疾的道理?這還只是頭一日,少君便如此怠慢,這哪對得起咱們陸家的三媒六聘……”
人人都道南安侯夫人是個脾氣溫厚的,此刻也不免沉下臉來,加快了步伐。
兩人幾乎是火急火燎地沖進了內(nèi)室。大婚的布置還未來得及拆下,陸晚丞半躺在喜床上,林清羽坐于他身側(cè),一手端著粥碗,一手將粥勺遞到陸晚丞嘴邊,道:“小侯爺�!�
陸晚丞調(diào)笑道:“有點燙,你吹一下。”
林清羽瞇起眼睛,目光像是要在陸晚丞的笑臉上戳個洞。
無論如何,夫夫倆一個俊美華貴,一個明艷端莊,旁人看到這副畫面,只覺其樂融融,歲月靜好。
梁氏和劉嬤嬤雙雙愣住,直到陸晚丞朝她們看來:“母親怎么來了?”
梁氏皺起眉,又很快松開,柔聲道:“母親來看看你胃口如何。”說著,若有似無地掃了劉嬤嬤一眼。
劉嬤嬤氣急敗壞,壓低聲音質(zhì)問:“你不是說少君在書房么!”
鳳芹茫然道:“方、方才少君確實是在書房啊�!�
林清羽放下粥碗,起身道:“夫人不久前才遣劉嬤嬤來過一次,此刻怎么又親自來了。是想親自確認小侯爺有沒有好好吃飯么�!�
陸晚丞笑道:“外頭這么冷,母親還來看我吃飯,有被感動到。”
梁氏勉強笑道:“當母親的,哪有不疼孩子的。晚丞,母親給你送的雞湯你喝了嗎?”
“我想喝來著,”陸晚丞看向林清羽,“他不讓我喝�!�
林清羽不慌不忙道:“書上曾言:祛邪務(wù)盡,方能進補。小侯爺現(xiàn)下體虛,太猛的補劑只會對他的身體造成負擔。此乃常識,夫人不會不知道吧?”
梁氏臉色越發(fā)難看,張了張嘴:“我……”
“母親自是知道的。定是下人疏忽,忘記提醒了�!标懲碡┭孕﹃剃�,“你說是不是,劉嬤嬤?”
劉嬤嬤悄悄看向梁氏,見其不與自己對視,心里明白了大半,硬著頭皮跪下:“是是是,是奴婢的錯,奴婢該罰�!�
不等梁氏說話,陸晚丞便道:“清羽,你想怎么罰?”
“事關(guān)小侯爺?shù)淖痼w,不得不小懲大誡,以儆效尤�!绷智逵鸬溃鞍凑蘸罡囊�(guī)矩,應當罰月例三月,做苦差一月�!�
陸晚丞點頭:“我覺得可以。但我覺得沒用,要母親覺得�!�
梁氏勉強笑道:“就按清羽說的辦�!�
之后梁氏顯然心不在焉,略略坐坐就帶著劉嬤嬤走了。待房內(nèi)只剩下兩人,陸晚丞問:“劉嬤嬤怎么招惹到你了?”
林清羽道:“她兩次讓我改口。”
“改什么口?讓你叫我夫林清羽冷著一張如玉的容顏:“……嗯�!�
陸晚丞失笑:“好記仇啊林大夫�!�
林清羽一計眼刀過去:“很好笑?”
陸晚丞忍著笑:“那我不笑了。不過,你又是怎么知道侯府的規(guī)矩的?”
林清羽淡道:“劉嬤嬤非要告訴我,我已經(jīng)盡力不去聽了。但記性太好,沒辦法。”
陸晚丞低笑道:“可惡,被你裝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咸魚攻:老婆Bking的時候也是美的。
出自勸人格言《莫生氣》
第4章
這一日事情太多,到臨睡前,林清羽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失算了——他忘了叫人在書房里收拾一張床鋪出來。他原本想著在書房伏案睡一晚,不料陸晚丞竟讓花露來請他回房睡。
林清羽沉著臉來到臥房。陸晚丞喝完藥正準備就寢,看見他隨即露出笑容:“來了�!�
林清羽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澳闶裁匆馑肌!?br />
陸晚丞不解:“什么什么意思?”
“你不是說,我們不必把這場婚事當真么?�!�
“對啊�!�
“那你為何要我回來睡?”
陸晚丞了然笑道:“你誤會了。我請你回來睡不是為了和你上床……”
簡單直接的兩個字讓林清羽臉上一熱:“你好歹是侯門少爺,說話能不能莊重一些?”
陸晚丞莊重道:“我請你回來睡不是為了和你上床。畢竟你再好看也是個男人,我又不是斷袖�!�
林清羽深吸一口氣,決定不和陸晚丞計較:“有話直說。”
“我是想蹭蹭你的福氣。”陸晚丞若有所思道,“我總覺得,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的身體能輕松一些。”
林清羽一頓:“你是認真的?”
陸晚丞點頭:“認真的�!�
林清羽嘴角微動,嗤笑出一個“蠢”字:“沒想到你也信這些�!�
他還以為陸晚丞和南安侯府其他人不一樣,是他高看了。
“我曾經(jīng)比你還不信,現(xiàn)在有點信了�!标懲碡┚徛暤溃傲执蠓�,你相信人有三魂六魄,生死輪回嗎?”
林清羽果斷道:“不信�!�
“為何?”
“因為我沒見過。”
“可我見過�!�
“那想必是你看錯了�!�
陸晚丞幽幽道:“唉,就知道沒人信�!�
林清羽擰著眉:“所以,你也信了國師的鬼話?”
要不是國師拿出的生辰八字,也沒有后面的沖喜。國師的大名,自然也在他的記仇大名單上。
“國師……”陸晚丞沉吟道,“你提醒我了,有空我是該去見見大瑜這位‘通天地,知鬼神’的國師。”
林清羽不客氣道:“你先讓自己能從床上起來再說罷�!�
國師雖從不沾染政事,但亦身份尊貴,堪比天潢貴胄,常被圣上召入宮中伴駕。陸晚丞想要見他,只有去求見的份。
陸晚丞回過神,道:“先不說這個。林大夫,你看看花露替你準備的軟塌�!�
“……什么塌?”
林清羽這才注意到,他昨夜睡的軟塌上,鋪上了厚厚的床褥和棉被,還放著一個軟枕,儼然成了一張小床。
林清羽一時之間沒了表情,也不知是該夸還是該罵。
陸晚丞大方道:“我不介意和男人一起睡,但我怕你介意�!�
林清羽離家求學時,曾隨著恩師云游四方,有時也會和師兄師弟同塌而眠。兩個不好男風的男子睡一處確實不算什么,可陸晚丞……到底頂著他夫君的名頭,他無法把陸晚丞當成一個正常的男子相處。
無論如何,睡軟塌比睡書桌舒適,順便能省了梁氏知道他和陸晚丞分房睡后借題發(fā)揮的麻煩。
林清羽拿定注意,道:“我先去洗漱。”
夜?jié)u深,侯府里的燈一盞接著一盞熄滅。新婚的兩個男子,一人睡在床上,一人躺在軟塌上,中間隔著一道繡著鴛鴦戲水圖的屏風。
陸晚丞白日睡得太多,這會兒睡意倒不重。他雙手交叉在腦后枕著,和林清羽閑聊:“林大夫,你今年幾歲了�!�
林清羽閉著眼,興致缺缺道:“十八�!�
“以正常觀念而論,你大概比我大幾個月。我以后叫你‘羽哥’怎么樣?”
林清羽問:“你頭疼嗎?”
陸晚丞感受了一下:“不疼�!�
“我還以為你病壞了腦子,忘了自己的年齡�!�
“哎,我?guī)讱q了?”
這人到底是真蠢還是裝蠢。
睡前煩躁不宜養(yǎng)生,林清羽盡量心平氣和:“十九�!�
“還有這種好事?”陸晚丞笑道,“那換你叫我‘晚丞哥哥’�!�
林清羽翻了個身,只留給陸晚丞一個后腦勺:“睡吧小侯爺,夢里什么都有。”
陸晚丞低低笑出了聲,自言自語地納悶:“脾氣超壞的大美人,這么帶感的人設(shè)居然不是主角……”
夜色沉沉,林清羽身心俱疲,放任自己沉于夢中。
大瑜重醫(yī)學,除了宮內(nèi)的太醫(yī)院,御藥局等,還在宮外設(shè)立了太醫(yī)署,專門培養(yǎng)和選拔醫(yī)藥良才。和科舉類似,太醫(yī)署每隔三年會舉報一場考試,不論出生門第,不論從師何人,只要能通過考核,便能入太醫(yī)署,閱天下奇書,賞世間珍材,和朝內(nèi)外的各大名醫(yī)共事;或進宮,或著書,或遠行他國研習。
太醫(yī)署,醫(yī)者之圣所,多少人擠破了腦袋想進去,其考核選拔極其嚴格,說是萬中挑一也不為過。林清羽天賦異稟,才華出眾,恩師曾斷言他一考必中�?伤圆桓倚傅。瑸檫@場考試心無旁騖地準備了三年。
終于到了考試的這一日。他和幾個同窗候于考場之外。少年意氣,成竹在胸,談笑風生。在他身上,絲毫不見旁人的緊張忐忑。
考場的朱紅大門緩緩打開,林清羽眼中亮著光。他一步步地走上臺階,向著他理想的圣所走去,眼看他就要觸碰到那一束光,一個陌生的聲音叫住了他。
那是一個穿著太監(jiān)服的男子。林清羽看不清他的臉,只能看見他手中捧著的,明黃色的圣旨。
“圣旨到,林清羽接旨——”
林清羽跪下聽旨。其他考生仿佛一點都不在意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一個接一個走進考場,在林清羽身后形成一道道虛影。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安侯之子陸晚丞,人品貴重,品貌非凡,將及弱冠。今有太醫(yī)院院判林昭行之子,行孝有嘉,品貌端莊。茲賜婚于二人,擇吉日大婚,欽此�!�
林清羽駭然抬頭,那道明黃色的光芒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太醫(yī)署的門砰地一聲合上。
……
林清羽從夢中猛然驚醒。寂靜之中,唯有他的喘息之聲。
心跳漸漸平復,可郁結(jié)和不甘卻如濃稠的墨硯一般,在他心中散不去,化不開。
夢和現(xiàn)實是不一樣的�,F(xiàn)實中,傳旨的太監(jiān)直接去了林府,之后他便被取消了考試資格。還沒等到考試的那一日,他就成了南安侯府的男妻。
離天亮尚有一個時辰,林清羽睡意全無。他下了軟塌,想給自己倒杯茶喝,忽然聽到一陣刻意壓低的呻吟。
是陸晚丞的聲音。
林清羽點燃一盞燈,快步走至床邊:“小侯爺?”
陸晚丞蜷縮在床上,身子微微拱起,雙目緊閉,面容稍顯扭曲,長發(fā)因冷汗黏在臉上。
林清羽又喚了聲:“陸晚丞?”
陸晚丞睜開眼,視線渙散:“林大夫?”
“是我�!�
“林大夫,我有點難受�!�
林清羽為陸晚丞探了探脈,確定他是心悸癥犯了。
“我知道�!绷智逵痣y得溫和地說,“胸口難受,是不是?”
陸晚丞點點頭。
“你忍忍,我去去就來�!�
陸晚丞虛弱道:“你是要去拿刀嗎?”
林清羽莫名其妙:“我拿刀干嘛�!�
“補刀?”
林清羽語氣恢復一貫的冷漠:“……我對殺人沒興趣�!�
不過大婚之前他確實動過給陸晚丞下藥,讓他不能人道的念頭。若不是陸晚丞新婚之夜表現(xiàn)良好,先提出來不把婚事當真,否則陸晚丞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半個太監(jiān)了。
林清羽在他放衣物的箱子里拿出一個木制的醫(yī)箱,里面有不少他的得意之作,大部分是毒藥,當然也有一些治病救人的良藥。
林清羽回到床前,手里多了一個瓷瓶和一個針灸袋�!斑@是鎮(zhèn)心丸,能緩解你的心悸。你要不要吃?”
陸晚丞道:“湊活吃吧。”
林清羽忍下掉頭就走的沖動,扶起陸晚丞,將鎮(zhèn)心丸喂到他口中:“以防萬一,我再為你扎兩針�!�
陸晚丞似想到了什么年少時的陰影,撐著手臂想要起身:“扎針?”
“就是針灸!”
“哦。”陸晚丞躺了回去,“那你輕點�!�
林清羽:“我就要用力�!�
陸晚丞:“……”
林清羽沉了口氣。扎針是個細致的活,他必須全神貫注。
“林大夫,我是不是又要死了。你能救就救,不能也別勉強�!标懲碡╅L嘆一聲,“我這才睡了幾天自然醒啊……”
“閉嘴。”林清羽額間沁出薄汗,眼中蕩著光,專注地扎下第一根針,“不會讓你死,至少今夜不會�!�
吃了藥,用了針,陸晚丞的癥狀得到緩解,很快就睡了過去。林清羽松了口氣,抬眸看向窗外,天邊已泛起了魚肚白。
次日,日上三竿了陸晚丞還未醒�;稉牟灰�,總是忍不住去探他的鼻息。林清羽見狀道:“你若真那么閑,就去把院子里的地掃了�!�
花露道:“少君,少爺已經(jīng)睡了六個時辰了,這真的合理嗎?”
林清羽不以為意:“病患是睡得多些�!边未等花露松了口氣,他又說了一句:“不過他確實是太能睡了。他以前很缺覺睡?”
花露搖搖頭:“不是啊,少爺體弱,常年躺在床上,向來是困了就睡的�!�
林清羽聞言,若有所思。
陸晚丞直到未時才悠悠轉(zhuǎn)醒。林清羽被他叫去床前,接受他的道謝:“林大夫,昨夜幸虧有你,不然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清羽見他氣色不錯,嘴上也懶得再留情:“那自然是病死的�!�
“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我決定了,我要為你做一件費勁的麻煩事�!�
林清羽漠然:“倒也不必,你睡前少說幾句話即可。”
“嗯?”陸晚丞一笑,“被嫌話多了么……”
兩人說著話,鳳芹進來稟告:“少爺少君,三小姐來了�!�
鳳芹口中的“三小姐”是陸晚丞的妹妹,林清羽還沒見過。
陸晚丞邊想邊慢吞吞道:“三小姐……她來做什么。”
林清羽道:“自然是來探病的——我就不打擾你們兄妹了�!�
陸晚丞拉住他的袖擺:“你看看你這性子急的,我又沒說要見她。”
鳳芹驚訝道:“少爺不見三小姐嗎?往常你們關(guān)系可是最好的。我看三小姐還帶了她親手做的護膝來,肯定是要送給少爺?shù)�。昨日她也來過一次,得知少爺睡著,就先回去了�!�
林清羽對南安侯府的人沒好感,但陸晚丞又不是他。妹妹幾次三番來探望,做兄長哪能視而不見。
林清羽道:“你這次不見她,她下次還會來。自家妹妹,你躲什么�!�
“我沒躲,我就是懶得和她們裝模作樣,虛與委蛇�!标懲碡┥宰魉妓�,道,“要不這樣,鳳芹你去回話,就讓她當我死了�!�
說完,陸晚丞朝里翻了個身,留給其他人一個孤寡又倔強的背影。
第5章
精心養(yǎng)了幾日,不管內(nèi)里如何,陸晚丞表面上好轉(zhuǎn)了不少。林清羽認為他可以嘗試下床走兩步。陸晚丞聽取他的建議,下了床,艱難地走了兩步,深感四肢無力,全身發(fā)軟,又躺了回去,心安理得道:“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我選擇放棄�!�
林清羽問他:“難不成你剩下的時日都打算在床上躺著了?”
陸晚丞:“這有什么不好嗎?”
林清羽:“……沒,你躺。”
信奉勤學苦練,發(fā)憤圖強的林清羽見不得陸晚丞那半死不活的模樣,一整日都未踏入房中——眼不見為凈。
這日,是新婦回門的日子。
林清羽不愿承認自己是“新婦”,但他確實掛念家中親人。離家不過數(shù)日,他卻感覺有數(shù)年之久。
一大早,梁氏便遣了個管事到藍風閣來。在管事的張羅下,家丁搬來兩箱禮,說是夫人讓少君帶回娘家的。
花露年紀不大,心直口快道:“什么嘛,這才兩箱?夫人嫁個丫鬟回門也不止這么一點啊�!�
那管事賠笑道:“花露姑娘這便不懂了。新婦回門帶多少禮,是看嫁來時帶了多少嫁妝來。少君帶進府里的嫁妝少,回門禮自然也就跟著少了。
此話不假。當日父母為林清羽準備嫁妝時,他強烈要求能少則少,最好什么都不帶。父親準備的古董珍藏,名貴瓷器,母親準備的金銀珠寶,良田地契,他一個都沒拿。把這些帶來南安侯府,只會臟了他們林府的東西。
林清羽深知,父母從不在意這些身外之物,所求不過是他平安順遂。他道:“這兩箱東西也不用帶了�!�
管事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少君的意思是……”
“留著給侯爺夫人慢慢用�!�
花露雖然還沒嫁人,亦知道新婦回門是臉面上的事。她勸林清羽:“少君,您多少拿一點吧。如果新婦真的空手回娘家,肯定要被旁人說三道四,指指點點�!�
“林府被指指點點得還少么�!绷智逵鸬溃白屗麄冎�。”
本朝男風盛行,達官顯貴之家或多或少都養(yǎng)了幾個男侍妾,連圣上的后宮都有一兩個男妃。但男人終究是男人,無法生育子嗣,故而當不了正妻。
大瑜律例,一男一女,一夫一妻多妾。要不是為了救陸晚丞的命,又有國師所言,圣上也不會違背祖制,為兩個男人賜婚。
林清羽是第一個被賜婚的男妻,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一個小小的林府聞名京城,成為京中權(quán)貴茶余飯后的談資。
管事心下嘀咕著,便聽見林清羽問他:“車備好了嗎?”
“備好了。還有一事,夫人讓小的告訴少君�!惫苁虑迩迳ぷ�,道,“夫人說,大少爺身子未完全好透,外頭冷,少爺怕是遭不住,就不用陪少君回娘家了�!�
林清羽平靜道:“放心,我也沒打算帶他回去�!�
林清羽獨自一人上了馬車。南安侯府和林府相隔大半個京城,一來一回也要大半日。
途徑永興街時,林清羽讓駕車的馬夫停下,道:“在這等著�!�
永興街是京城最繁華的街道,街道兩旁盡是行肆店鋪:絹布店瓷器店,酒肆茶肆等應有盡有。林清羽走進一家酒肆,要了兩壺上好的女兒紅,之后又去隔壁點心鋪子買了幾斤的蜜餞小食。他回家,帶這些就夠了。
林府知道林清羽今日會回家,一早就敞開了大門。時辰差不多時,林母便帶著小兒子,還有從小跟著林清羽的小廝一道站在府門口等候。
眼看馬上要到家,林清羽推開車窗,遠遠就看到一個垂髫小兒蹦蹦跳跳,沖馬車揮著手。
這是他年僅六歲的弟弟,林清鶴。
林清羽繃緊多日的心,總算松快了一些。
林清羽一下馬車,幼弟就撲進了他懷里:“哥哥!”林清鶴正是換牙的年紀,門牙缺了兩顆,說起話來還會漏風。
“少爺!”小廝歡瞳激動不已,仿佛自家少爺不是從南安侯府回來,而是從戰(zhàn)場上回來。
林清羽摸了摸弟弟的腦袋,朝一旁的溫婉婦人看去:“母親�!�
林母眼中含淚,道:“回來就好�!彼R車上看了看,頗為緊張,“小侯爺還在馬車里?”
林清羽道:“小侯爺臥病在床,不宜出門,他讓我們當他死了�!�
林母一臉震驚:“這……”
林清羽安撫地笑了笑:“在家就不提旁人了——父親呢?”
“你父親的一個門生今日來府上拜訪,他正在廳中待客�!�
林清羽問道:“哪個門生?”
林母道:“譚啟之。”
林清羽臉上笑意微斂:“真會挑日子�!痹绮粊恚聿粊�,偏偏在他回府的時候來。
譚家經(jīng)營著京中最大的藥鋪,譚啟之是林父的門外弟子,林清羽和他算有幾分交情。但交情歸交情,若只論喜好,林清羽并不想和此人過多來往。這人總是一廂情愿地和他人明爭暗比,次數(shù)一多著實讓人厭煩。和譚啟之相較,連陸晚丞都能顯得惹人喜愛。
無論如何,陸晚丞沒來讓林母松了口氣。她和夫君都只念著兒子,兒婿若是來了他們一家人反倒會拘謹。“都別在門口站著了,進去吧,母親備下了你最愛吃的梅花糕�!�
林清羽問:“是母親親手做的嗎?”
林母莞爾:“那是自然,別人做的哪入得了你的口�!�
林清羽清淺一笑,周身的凜冽清寒仿佛化成了一縷春風,看得駕車的侯府車夫怔愣出神——這還是他們那個誰都不理,成天冷臉對人的少君嗎?
林清羽甫一進門,就瞧見譚啟之迎面而來:“清羽兄,可算把你給等來了!”
譚啟之相貌端正,書生氣質(zhì),乍看之下像是個青年才俊。
林清羽對譚啟之輕一頷首,接著朝主位上的男子行了個家禮:“父親。”
林父不會像林母一樣喜怒形于色,只眸光微閃道:“回來了�!�
譚啟之看著門外,問:“怎就你一人?小侯爺呢?”
林清羽冷漠道:“他沒來�!�
譚啟之面露驚訝:“我還從未見過新婦回門夫君不跟著一起來的�!�
“是么,那你現(xiàn)在就見到了。”
林父斟酌道:“想是小侯爺病體未愈,不宜出門�!�
就算是病體未愈,不宜出門,怎會連封拜帖都沒有?
譚啟之不加掩飾地打量著林清羽。林清羽今日穿了一身素白的衣裳,他身量本就清瘦,清風入袖,腰若約素。美是美,就是太端著了。一個男妻,總是高高在上的,夫君看了能喜歡?
他差不多明白了,林大美人這是沒討到夫君和婆家歡心呢。
“清羽兄果然是風華依舊,容顏猶勝女子�!弊T啟之笑道,“不過,都是做侯府少君的人了,為何還穿得如此簡單素凈?”
林清羽上下掃了譚啟之兩眼:“我自然和譚兄比不了。譚兄紫色鮮衣,腰間環(huán)佩,貴氣逼人,誰能比你更像高門男妻。”
譚啟之面容扭了扭,很快又恢復如初:“清羽兄說笑了。提及高門……清羽兄的回門禮呢?趕緊拿出來,也讓為兄見識見識侯門的富貴。”
林清羽拎起手里的兩壺女兒紅:“這里�!�
林父見狀,與他相視一笑。
譚啟之瞪直了眼:“這……就沒了?”林清羽即便失寵,也是侯府明媒正娶的男妻,回門禮怎么可能如此寒酸?
“還有幾斤蜜餞小食,”林清羽語氣淡淡,“譚兄可要嘗一嘗?”
林清鶴聽見有蜜餞,興奮道:“我要吃蜜餞,謝謝哥哥�!�
譚啟之用玩笑的口吻道:“清羽兄莫不是把好東西都藏起來了,不想給老師和師娘吧?”
林父道:“我覺得如此甚好。夫人,煩請你把酒拿去溫一溫,待會我和清羽,啟之小酌幾杯�!�
譚啟之為難道:“老師,這恐怕不合規(guī)矩啊�!�
林父問:“如何不合規(guī)矩?”
譚啟之欲言又止:“清羽兄已為人妻,怎能和我一個外男同桌飲酒?”
林父面色一沉�?v使他的長子容顏出挑,又以男子之軀嫁入侯門,他仍視其為堂堂正正的男兒。可旁人未必這么想。南安侯府規(guī)矩森嚴,男妻能不能見外男都有待商榷,遑論是同桌飲酒了。
“確實不合規(guī)矩。”林清羽表面從容淡定,實則已經(jīng)在想什么毒藥才能配得上譚啟之這張嘴,“那譚兄還等什么?慢走不送�!�
譚啟之啞然無色,顯然是沒看到好戲,暫時還不想走。他干笑一聲,道:“實不相瞞,我此次來府上,除了向師父問安,還有一事相求……”
話未說完,一個管事匆匆來稟:“老爺夫人,姑爺來了!”
林清羽寒聲道:“姑爺是誰?亂叫什么�!�
“就是小侯爺!”跟在管事身后的歡瞳道,“是南安侯府的小侯爺來了!”
這個時辰陸晚丞不在床上睡他的覺,到林府來做什么?
林清羽收斂了一下情緒:“我去看看�!�
林父沉聲道:“我們也去�!�
陸晚丞到底身份尊貴,他們?nèi)舨怀鲩T相迎,怠慢人家,落了有心人的口實再傳去南安侯府,林清羽的處境怕是會愈發(fā)艱難。
譚啟之眼珠一轉(zhuǎn),也跟了上去。
林清羽剛到院子,就見陸晚丞坐在輪椅上,由一個小廝推了進來。
兩人四目相對。
陸晚丞彎唇一笑,端的是芝蘭玉樹,謙謙君子:“清羽,你回林府,居然不帶我�!彼娏智逵鹉樕腥�,壓低嗓音道:“不是吧怎么又生氣了……在自己家為什么還會生氣?”
這幾日陸晚丞臉上養(yǎng)出了一些血色,但膚色依舊比尋常人蒼白。他手中捧著一枚精致的暖爐,一身緋紅的衣衫,外頭披著一件雪披,腿上還蓋著雪白的狐裘,卻絲毫不顯臃腫,反而是華貴俊美,更顯玉質(zhì)金相。
陸晚丞癱在床上時和腌過的咸魚一般,下了床……倒是人模狗樣的。
林清羽來不及說話,父母就走了出來。陸晚丞微微側(cè)眸,身后的小廝心領(lǐng)神會,一手拿過暖爐和狐裘,一手將他攙扶起來。陸晚丞站穩(wěn)后,朝林父林母躬身拜道:“拜見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小婿來遲了。”
儀態(tài)雍容,大方得體,正是高門貴公子該有的風采。
林清鶴躲在哥哥身后,瞪著大眼睛看著陸晚丞:“哥哥,這個人好好看呀�!�
林清羽冷眼旁觀:“錯覺�!�
林父道:“小侯爺不必多禮,你有病在身,坐罷。”
陸晚丞坐回輪椅,目光落在譚啟之身上:“這位是?”
“見過小侯爺。”譚啟之上前恭敬道,“在下譚啟之,乃是林院判的門生。京城的‘常熹和藥鋪’便是我家開的。”
陸晚丞嘴角帶笑:“嗯?常什么和?”
譚啟之忙道:“常熹和。”
陸晚丞又問:“什么熹和?”
譚啟之隱約意識到自己似乎被耍了。然對方身份不一般,再如何耍他他也只能笑臉相迎:“是常熹和�!�
“常熹什么?”
……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林清羽打斷二人:“冷風蕭瑟。父親母親,你們先進屋。小侯爺交予我即可�!�
林母朝林清鶴伸出手:“清鶴,別總黏著你哥哥,到娘親這兒來�!�
父母走后,林清羽壓低聲音詢問陸晚丞:“你吃錯藥了?”
單獨和林清羽說話,陸晚丞也懶得再裝了,眉眼低慢,一副被累到的模樣:“我是來給你撐場子的啊林大夫。”
“不需要�!笔鲁龇闯1赜醒智逵鸢櫰鹈�,“平常這個時候你根本沒起床�!�
“是啊,我努力了好幾次才起床成功�!标懲碡┬Φ�,“我為你做到這種地步,就是為了報答你對我的喂藥扎針之恩。怎么樣,感動嗎?”
林清羽涼涼道:“并不�!�
陸晚丞揚了揚眉:“那我走?”
林清羽略作思忖,道:“也好,你找個借口回侯府吧�!�
陸晚丞一哽,頓時覺得人間不值得:“……過分了兄弟�!�
作者有話要說:
咸魚攻:天,我居然為他早起了……
第5章
陸晚丞的神情中透著天大的委屈,仿佛他是上了刀山,下了火海,歷經(jīng)艱難險阻才來到林府。
林清羽看得想笑。陸晚丞不過是比平常早起了一個時辰,出府上馬車,下了馬車坐輪椅——這有什么可委屈的?
有一個譚啟之已經(jīng)夠糟心了,眼看馬上要把人趕走,陸晚丞又跑來湊熱鬧。他只想和家人好好吃一頓飯,怎么這么難。
見林清羽不為所動,陸晚丞被迫釋然。他人來了,也帶了禮來,還稍微認真地裝了一波,給足了林清羽面子。喂藥扎針之恩他報得差不多,回府睡大覺也挺好,外面真的有點冷,裝乖也怪累人的。
陸晚丞聳聳肩:“行,那我就說我臨時有急事�!�
林清羽還沒回話,一個小腦袋從里屋探了出來:“哥哥,你們怎么還不進來?”
林清鶴說著,向陸晚丞投去好奇的目光。陸晚丞向他回以微笑。
林清羽道了聲“就來”,對陸晚丞道:“那你……”
陸晚丞道:“按照禮儀,我是不是該去向你爹娘道個別?”
林清羽冷哼:“你不是挺懂禮儀的,怎么還要問我?”
陸晚丞笑道:“林大夫這么說,看來我剛才裝的不錯。”
林清羽推著陸晚丞入內(nèi),林家人已經(jīng)為陸晚丞留好了位置。
廳中燃著炭盆,比外頭暖和,又不會讓人覺得沉悶。酒香飄散,角落里擺放著兩株冬竹盆景,平添淡雅清新之感。林家人口味偏淡,桌子的菜肴以清淡為主。還有一道白里透著淺紅的糕點,好似開得熱烈的紅白梅交織在一處,叫陸晚丞不由地多看了兩眼。
林父道:“小侯爺,這邊請�!�
陸晚丞頓了頓,笑道:“飯我就不吃了,我是來向岳父岳母告辭的。”
“哦?”譚啟之意味深長地瞄了林清羽一眼,“小侯爺怎么剛來就要走了,連飯也不吃�!�
陸晚丞低咳兩聲,說:“我這身子怕是支持不了多久,得回去躺著……見笑了�!�
林母道:“從林府到南安侯府少說要一個時辰,馬車顛簸,小侯爺不如先在府上休息,待見好再回去。”
陸晚丞為難道:“這……清羽,你怎么看?”
林清羽看陸晚丞的眼中透出幾分戲謔來。
陸晚丞不用臨時有急事當借口,而說自己身體不適要回去休息,但凡有腦子的人,都能看出他的意圖。
這是在林府,他的父親是太醫(yī)院院判,官職雖不高,卻是天子近臣,在宮中負責照料圣上,皇后及后宮嬪妃的尊體,醫(yī)術(shù)自然毋庸置疑,稱其為大瑜之最都不為過。在他面前說自己身體不適,這已經(jīng)是明示了。
林清羽看破不戳破:“隨你。”
陸晚丞這才道:“那我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入席前,林清羽推著陸晚丞去一旁凈手,道:“飯后讓我父親替你把把脈。”
陸晚丞可有可無:“沒什么必要,我這是絕癥,治不好的�!�
林清羽冷笑:“別裝了,你留下不就是為了這個?”
陸晚丞慢條斯理地洗著手,坦然道:“不是,我就是想嘗嘗那個梅花糕,看上去很好吃的樣子。我有點餓�!�
放在其他人身上,林清羽斷不會信這種鬼話�?申懲碡┻@么說,他居然覺得是真的。對懶鬼來說,除了睡,自然是吃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