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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好吧,閑聊時間結(jié)束�!瘪已肼氏冉Y(jié)束這個不愉快的話題,指了指前方的兩人,“跟上�!�

    厲卿收回手機,緊貼手腕的黑色環(huán)扣被牛仔外套遮住。他與褚央牽手走出地鐵站,十分親密地拐進便利店,很快推門走了出來。褚央放下深栗色軟發(fā),掩飾右耳后側(cè)多出的無線通訊器。

    趙培涵的聲音經(jīng)過電流加工變得有些尖銳:“褚央,為組織獻身辛苦了。和水泥哥十指相扣的滋味怎么樣?”

    褚央唾罵他:“你在哪?”

    “三點鐘方向的報刊亭�!鄙诒圃沼圃盏卣f,“來吧,我們都聽隊花指揮�!�

    褚央對這個外號無可奈何,邊捏住厲卿的手,邊分出精神觸絲去找趙培涵。他經(jīng)常與趙培涵出外勤任務(wù),彼此之間都很熟悉,迅速駁入哨兵的精神壁壘,以及作戰(zhàn)一隊剩余的全部成員。

    宣江塔的動作干凈利落,五百米長的街道散布著塔內(nèi)的哨兵,喬裝打扮成路人與商販老板,等待獵物落網(wǎng)。習(xí)慣單打獨斗的厲卿對這番場景感到驚奇,沒有甩開褚央,反而暗自用力將他捏緊了些。

    “所有人,目標(biāo)哨兵為成年男性,身高約為一百八十七公分,后腰配有兩把改裝爆竹槍,款式為……“

    “毒蜂K78,烏克蘭進口�!眳柷浣由显挕�

    褚央看了他一眼,繼續(xù)說:“烏克蘭毒蜂K78.目標(biāo)向?qū)砀呒s為一百八十二公分,黑發(fā),左臂可能藏了匕首或軍刀,后腰右側(cè)有一支P229,等級尚未確定�!�

    趙培涵聽完之后沉默片刻:“袁莉?qū)ξ艺f,附近學(xué)校醫(yī)院太多,必要情況下可以當(dāng)場擊斃。其他六個出口都有人過去了,你不用分心,看那個向?qū)Ь秃��!?br />
    雜音過后,王淼的聲音出現(xiàn)在頻道里:“高空就位,暫未發(fā)現(xiàn)狙擊手�!�

    “收到�!瘪已胼p點耳麥,“接下來我將通過精神觸絲與你們接駁,全體注意�!�

    那對哨兵向?qū)匀辉谇胺轿迨走h的距離走著,隔得很遠,并不相互說話。厲卿始終在觀察他們,總感覺自己遺漏了什么細節(jié)。

    “你聽我指揮�!瘪已敫惺艿秸菩膫鱽淼母邷兀袷潜混贍C,睫毛微顫,“不要擅自行動�!�

    厲卿用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恼Z氣說:“我沒有聽人指揮的習(xí)慣�!�

    褚央明白這匹孤獸是鐵了心和他唱反調(diào),火氣撓地冒了上來。他用鮮活而赤裸裸的憤怒目光看著厲卿,厲卿松開他的手,做出禮貌的姿勢:“既然你的同伴們都到場了,我可以欣賞你們的表演。請。”

    哨兵主動斷掉了與他的精神聯(lián)結(jié),那根比蛛線繩網(wǎng)還脆弱的精神觸絲,就這樣消融在空氣中,像個并不幽默的笑話。褚央嘴角扯起一抹弧度:“好,你滾遠點。”

    就在這時,前方兩人齊齊停下腳步,站到宣科大附屬醫(yī)學(xué)院的側(cè)門口。遠處街道傳來的爆炸聲像是打開潘多拉魔盒的序曲,在場所有人都感到心底一緊。

    “媽的……”趙培涵在耳麥里啐了口,“銀行炸了�!�

    褚央立即收攏精神觸絲,將爆炸余震傳來的噪聲屏蔽在哨兵們的精神壁壘之外:“他們想搶銀行?那這兩個人在做什么,調(diào)虎離山?”

    趙培涵在聽別的小隊的隊內(nèi)頻道:“現(xiàn)場已經(jīng)暴亂,他們綁架了人質(zhì),從其他出口離開的哨兵也都在往E口趕�?礃幼游覀冎杏嬃�,這兩人是障眼法�!�

    “要撤嗎?”褚央聽到第二陣爆炸聲,“那邊需要我們支援�!�

    趙培涵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柯游沒有下命令,再等等,看住這個向?qū)�。�?br />
    對了,向?qū)А?br />
    那個向?qū)д驹谶@里,通過精神觸絲控制遠方的哨兵,精神高度集中而脆弱,拿他現(xiàn)在就一定……

    毫無防備。

    進攻的想法陡然冒了出來,身側(cè)的哨兵卻像是提前窺知他的意圖,如同閃電般躥出身影。牛仔外套下的軀體矯健而壯碩,厲卿以肉眼難以追上的恐怖速度逼近站立的向?qū)�,眼神陰冷�?br />
    “厲卿!”

    褚央只來得及匆匆喚了聲,便看到厲卿已經(jīng)閃到那個向?qū)У纳砗�,猶豫片刻沒有直接擰斷他的脖子,僅僅奪走他的P229。哨兵霎時轉(zhuǎn)過身來,踢腿與厲卿扭打在一起,眸中的金色亮光無比璀璨。

    黑發(fā)向?qū)лp輕偏過頭,褚央看到他的眼瞳已經(jīng)全然變亮了,沒有一絲雜質(zhì),有種震撼人心的空洞感。

    褚央咬牙跑動,對著耳麥大喊:“全體戴上護目鏡!目標(biāo)向?qū)級,已經(jīng)和目標(biāo)哨兵最終結(jié)合,讓銀行那邊小心第三次爆炸!”

    話音未落,街區(qū)之外又炸起巨響。黑發(fā)向?qū)冻鲚p蔑的微笑,伸手釋放出大量的精神觸絲,迅速凝結(jié)成匕首,刺向褚央。褚央揮手將精神觸絲送進厲卿的精神壁壘,為他抵御黑發(fā)向?qū)У木窆�,自己卻陷入險境。

    厲卿掐著哨兵的脖子,竟然將他提了起來,拿走他后腰的爆竹槍,踢到地下。黑發(fā)向?qū)б呀?jīng)將褚央擠到了路燈上,他比褚央略高,因此很輕松地鉗住褚央,亮金色的匕首破空而發(fā),直指眉心。褚央勉強躲過他狠毒的一擊,抬肘撞他的腹部。

    “砰!”

    匕首擦過褚央的太陽穴。

    脖頸間的窒息感瞬間消失,黑發(fā)向?qū)П煌饬伋鲆坏阑【,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厲卿依次解決完目標(biāo)哨兵和向?qū)�,單手接過踉蹌的褚央,連發(fā)型都沒亂。

    “咳咳……”褚央滿臉通紅,拼命咳嗽著,“你不是要看戲嗎……”

    “你要是出了意外,我怎么和塔里交代,多麻煩�!眳柷渖袂閼蛑o,完全看不出他剛剛折斷了一位成年哨兵的胳膊,又毫不憐香惜玉地甩走了一位向?qū)��!盀槭裁匆臀衣?lián)結(jié)?”

    “你要是過載了,我也不好和塔里交待�!瘪已氩桓适救�。

    他半天才順過氣,低頭蹲在路邊。趙培涵跑上來扶住他:“褚央!沒事吧?”

    “我沒事,那兩個人呢?”

    褚央費勁地扭過脖子,看到黑發(fā)向?qū)稍诘厣�,后腦勺似乎滲出了血。哨兵的兩只胳膊都被厲卿卸了,吃痛地輕呼,面色陰沉。他們長得很像,卻沒有已結(jié)合哨兵向?qū)У挠H密眷戀,相顧無言。

    趙培涵皺眉說:“我不懂他們有什么目的。”

    “除了銀行,還有別的地方出事嗎?”厲卿好整以暇地撩了撩額發(fā),得到褚央的白眼。平心而論,厲卿的出現(xiàn)讓本該刺激的拉鋸戰(zhàn)一邊倒,結(jié)束得有些匆忙。

    “沒有,銀行那邊的哨兵是自殺式襲擊,用人肉炸彈炸開了庫門。其他出口的哨兵都沖了進去,可能全都燒死了�!�

    “動這么大的周章,就為了搶銀行?”耳麥里插進王淼的聲音,“這兩個人呢?吸引火力?”

    古怪的異樣感始終盤旋在褚央心頭,他總覺得不對勁,可體力的飛速流逝讓他現(xiàn)在連起身都很困難,思考也變得緩慢。他朝趙培涵看了一眼,默契的搭檔立刻拿出巧克力,撕開包裝遞給他:“暈?”

    厲卿雙手抱臂,看著褚央接過巧克力,塞進慘白的唇瓣里。

    “我中午還在嫂子家里吃飯,收到你的消息就立馬開車過來了,曉得伐?”趙培涵絮絮叨叨,“還好我們緊急疏散了周圍的居民和學(xué)生,沒有人員傷亡。等會就可以通知他們恢復(fù)正常生活秩序了……”

    褚央收回黏在同伴們身上的精神觸絲,被趙培涵攙扶著站了起來。作戰(zhàn)一隊的成員們在趙培涵的指揮下清掃戰(zhàn)場,厲卿從外套兜里掏出煙盒,點燃一支白色的花煙,面無表情。

    “趙隊。”一個哨兵跑過來對趙培涵說,“他們倆帶回塔里嗎?”

    趙培涵眼饞厲卿的百合煙,隨口應(yīng)付:“嗯,押回去�!�

    高個子哨兵雙手反剪在身后,被戴上手銬。他的向?qū)Ч蜃诼愤�,暗色血跡順著太陽穴流了一道印記,將金瞳襯托得更加凄美而無神。

    他抬頭望著天,像是在等待什么。

    百合花的素雅香味中和了厲卿周身的戾氣,他挺拔地站著,離褚央兩步的距離。褚央似乎累極,偏黑的面頰失去了血色,顯得有些病態(tài)的憔悴。

    不遠處有汽車引擎發(fā)動,那聲音越來越近,像是脫韁的野馬,從靜謐安寧的某個角落騰空而出。厲卿額角跳了下,他擦著褚央的肩膀往校門口走,卻被向?qū)Ю⊥馓紫聰[。

    “厲卿�!瘪已胄÷暤�,“謝謝�!�

    厲卿蹙眉與他對視,向?qū)?yīng)該有些后怕,身體隱隱發(fā)著顫,衛(wèi)衣也沾上了路燈的灰塵,變得臟兮兮的。哨兵本能地想要揉他頭頂翹起來的一搓呆毛,卻因為奇怪的別扭作祟,只是抿唇嗯了聲,十分高冷。

    引擎聲愈發(fā)逼近了,被踩到底的油門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悶響。趙培涵也聽到這異樣的動靜,與厲卿同時望向側(cè)后方——

    宣科大附屬醫(yī)學(xué)院。

    厲卿將百合煙扔到腳底:“學(xué)校里有人嗎?”

    “沒有,都被我們緊急疏散了。宣科大的醫(yī)學(xué)院有向?qū)茖W(xué)實驗室,所以……”

    話音中道而止,落入陡然降臨的詭異沉默。趙培涵后知后覺,拿起耳麥近乎嘶吼著說:“附屬醫(yī)學(xué)院請求支援!”

    然而已經(jīng)太遲了,大型運鈔車像是奧丁的八足駿馬,碾著綠化帶與跑道從學(xué)校深處沖了出來。那些本應(yīng)該葬身火海的哨兵劫持了運鈔車,從銀行闖進學(xué)校。

    他們的真正目標(biāo)是向?qū)茖W(xué)實驗室。

    厲卿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他品嘗到前所未有的、近乎窒息的危機感。跪坐在地的黑發(fā)向?qū)鹑缢查g通電的機器人,撲到地上撿起那把爆竹槍,神情猙獰而決絕。所有畫面都像是電影慢放鏡頭,黑發(fā)向?qū)У膭幼髟趨柷溲壑袩o限清晰,緩緩地,他把子彈推上膛,對準(zhǔn)自己。

    “砰!”

    精神觸絲裹挾著高速射出的特質(zhì)子彈,勢必要將空氣也撕開缺口,不容抗衡地飛來。肌肉記憶使厲卿下意識后退,頂級東北虎哨兵完全可以躲開這枚子彈。

    可一截干瘦的手臂拉住了厲卿肩膀。

    趙培涵開口大喊了什么,全部外界噪音都被按下了暫停鍵。厲卿看著褚央瞪圓眼睛,眸中的暗色像是腐爛發(fā)霉的蔬果,經(jīng)年生銹的銅像,失去代表著生命力的光弧,碎裂成細小的組織物。

    他的懷中出現(xiàn)了七彩變色龍。

    “褚央!”

    向?qū)У哪X袋炸開一朵煙花,腥白腦漿噴出,隨著血液浸透了淺色衛(wèi)衣,濺到厲卿臉上。

    可憐貓貓,被一槍爆頭惹

    ??

    第11章-11*長,腿11老啊姨11整理

    喵喵咖啡館,正在為客人制作熱飲的褚璇感到一陣心悸。她勾腰拆開新的咖啡豆包裝袋,店內(nèi)墻壁上掛著吊蘭與香木書架,顯示屏插播今天下午的突發(fā)新聞,一切似乎又和往日沒什么不同。

    “哎,漢街出事了耶!”

    “真的嗎?我看看……”

    相約在店里自習(xí)的高中生們看到本地新聞,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褚璇把棉花糖放到咖啡奶泡上,篩了細密的可可粉,推著輪椅送給他們,又回到收銀臺。新聞里出現(xiàn)的畫面很熟悉,褚央經(jīng)常帶她去漢街購物,那片地帶很繁華,似乎今天發(fā)生了銀行搶劫案。

    褚璇的皮膚粉白嬌嫩,手指像是透明的玻璃,被午后陽光映出暖色。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褚央發(fā)的消息停留在上午,讓她留碗雞蛋面,要是能加點香辣小魚干就再好不過了。

    元氣阿璇:哥,什么時候回來?

    門口風(fēng)鈴被進店的客人搖晃出悅耳的音符,褚璇抬頭露出甜美笑容:“你好,請問要喝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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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喝點什么嗎?”長腿老?阿︿姨?證﹀理

    王淼碰了碰趙培涵的肩膀,遞給他一瓶冰凍礦泉水�?嘈蹓训淖匦苌诒鴮⒈伙嫸M,癱在急診科外的走廊上,竟然有些狼狽和疲倦。

    王淼撥開耳側(cè)的短發(fā),標(biāo)標(biāo)正正地坐到他身邊,放松因為長時間保持舉槍姿勢而略微酸麻的手臂。剛剛發(fā)生了那樣驚心動魄的事情,守在馬路對面高樓頂層的她第一時間扣動扳機,擊斃了黑發(fā)向?qū)�,一槍爆頭。

    王淼,B級虎皮鸚鵡哨兵,擁有鸚形目精神體共有的出色視力,宣江市內(nèi)鼎鼎有名的狙擊手。

    “就算之前見了幾次,我也還是會覺得后怕�!壁w培涵灌完整瓶水,“褚央膽子太大了,這么短的反應(yīng)時間,還用幻象去擋子彈?黑我一大跳!”

    “我也被嚇到了�!蓖蹴悼粗痹\科內(nèi)的房間,褚央躺在最靠邊的病床上,雙眼緊緊閉著。一旁的厲卿氣場有些陰森駭人,紋絲不動地站在那里。

    “諾,你看水泥哥這個樣子�!壁w培涵努努嘴,“苕頭日腦的,估計以前也沒見過向?qū)в没孟��!?br />
    女哨兵不置可否,托腮觀察一橫一豎的兩道影子:“虧得褚央替他攔住,否則中央塔派來的特級哨兵暴斃宣江街頭,咱們都得完蛋�!�

    “那群人呢?”趙培涵捏緊拳,“讓他們跑了?”

    從學(xué)校內(nèi)沖出來的運鈔車帶走了那個哨兵和向?qū)�。王淼輕搖頭:“柯游帶人沒追上,應(yīng)該是去了河南,鄭州塔已經(jīng)接管了。宣科大才發(fā)來消息,說很多實驗藥品被偷走,還有幾具向?qū)У倪z體�!�

    “尸體?”趙培涵加重了卷舌音,“盜尸?”

    兩位經(jīng)驗豐富的哨兵面色凝重,都意識到這不是一件簡單的盜竊案。按照國際慣例,向?qū)У氖w需要交由本地塔統(tǒng)一集中處理,嚴(yán)禁私自銷毀,更遑論盜竊。像他們這樣服役的哨兵向?qū)�,就算哪天不幸犧牲,也會被火化成灰,葬進公墓里,就是為了防止別有用心的人盜尸,提取向?qū)У拇竽X標(biāo)本做研究。

    “袁莉已經(jīng)飛去北京了,中央塔那群領(lǐng)導(dǎo)當(dāng)場暴怒,發(fā)誓要把人從地皮子底下揪出來。”王淼嘆氣,“這事一鬧,圓桌會議還怎么開?”

    “有可能他們選擇在宣江動手,就是因為圓桌會議。”趙培涵似是無心,“大張旗鼓地?fù)屻y行,鬧得沸沸揚揚,”

    王淼聽懂他的話外之音,今天下午這事只能往大了想,算是對宣江塔甚至中央塔的羞辱與挑釁。今后恐怕又要不安生一段時間,光是掃尾工作就夠他們喝幾壺好的。

    “走了,我得回去寫開槍報告�!蓖蹴挡戎娧テ鹕恚种缸龀隹蹌影鈾C的動作,“姐姐的輝煌戰(zhàn)績再添一筆,成為神槍手指日可待�!�

    “加油�!壁w培涵與她碰拳,“我搶不過你,就去王者峽谷里面爭奪國標(biāo)第一吧�!�

    王淼笑著暗罵了聲,離開急診科。趙培涵走進病房,發(fā)現(xiàn)厲卿還像個木樁似的杵在原地,覺得場面有些詭異。

    “厲博士�!壁w培涵清了清嗓子,“你如果沒事就先回去休息吧,小褚這里有我守著,沒什么大問題。”

    厲卿并未抬頭,仍舊靜靜站在病床邊,沒人看到他眼中翻涌著怎樣的情緒浪潮。他抱著褚央的精神體,手指搭在它鮮艷的脊背上,撫摸那些縱橫斑斕的色帶。

    時間已經(jīng)有些晚了,夕陽沉沉墜在窗外,將房間渡上橘黃的光。趙培涵沒有等到厲卿的回復(fù),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

    “你知道他的向?qū)芰Γ俊眳柷浣K于開口,帶著不易察覺的審判,“魅影迷蹤�!�

    瞬發(fā)的精神幻象,憑空捏出活生生的另一個褚央,用肉身替厲卿擋下那枚子彈,轉(zhuǎn)而消失在空氣里,仿佛不曾來過。厲卿當(dāng)時感覺自己心跳都暫停了,喉管里堵著山呼海嘯的氣流,發(fā)不了聲,只能擠出一句喑啞的嘶吼。

    趙培涵反問:“你怎么知道?”

    厲卿捏著變色龍的后頸:“他給我展示過。”

    褚央的老隊長與新上司在窄小的病房內(nèi)展開意味不明的交鋒,厲卿得寸進尺,繼續(xù)說:“我看過他的行動報告,并沒有記載這種特殊的能力�!�

    “你是在包庇隊員造假嗎,趙隊長?”

    趙培涵關(guān)掉手機,神色坦然:“我們也只是聽他說過,沒有親眼見證。”

    厲卿知道他在說謊,但比謊言更讓他感到不舒服的是一種將他排拒在外的、只有褚央和趙培涵心知肚明的某種“約定”。他瞇著眼睛看趙培涵,恢復(fù)了慣有的倨傲模樣。

    變色龍咬了厲卿的手指一口,從他懷中掙脫,跳到病床上。褚央已經(jīng)醒了,手扶腦袋晃悠悠地起身,趙培涵在他腰后墊了枕頭。

    “你先別說話,醫(yī)生叫你好好休息�!壁w培涵對照顧病弱向?qū)Ш苡行牡茫暗脱羌虞p微腦震蕩,你也是藝高人膽大�!�

    褚央虛弱又狡猾地笑了笑,眼神停留在自己的精神體上,伸手抓住變色龍的尾巴。厲卿收回被它咬腫的食指,決定不和一只變色龍計較,要找麻煩就去找它的主人。

    “我蠻好的呀隊長�!瘪已腚p手接過他遞來的溫水,“頭也不暈了。”

    “下次不要再用幻象了。”趙培涵看了厲卿一眼,意有所指地大聲說,“哨兵還需要你來操心嗎?管好自己的腦袋嘞!”

    “曉得啰�!瘪已脒@才看到旁邊站了一位面色慍沉的哨兵,“啊,厲博士也在啊�!�

    厲卿忽然間有些討厭這個陰陽怪氣的稱呼,不咸不淡地說:“下午為什么要幫我擋子彈?”

    也許是睡得有些昏沉,褚央惺忪的眼中滿是倦色:“當(dāng)時也沒有細想……”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厲卿借用趙培涵的話打斷他,“我是哨兵,還需要站在你的身后?你能不能有點向?qū)У淖杂X?”

    “什么自覺,花瓶的自覺?還是被你嫌棄的自覺?”褚央音量很低,用尖酸的語氣說,“是你不配合在先,看不上我的精神疏導(dǎo),擅自去行動。你是不是很享受做超級英雄的快感,要讓我們所有人圍著你團團轉(zhuǎn)?”

    趙培涵欲言又止,按道理來說,厲卿這種級別的哨兵確實可以無視褚央的指揮,相反,應(yīng)該是他給褚央下命令才對。不過他也不太喜歡水泥哥,所以放任褚央繼續(xù)輸出,退出戰(zhàn)場。

    厲卿眉心緊鎖,刀刻般的薄唇更是抿成鋒利弧度,冷眼看著褚央。褚央不愿剛醒來就和厲卿吵架,收回變色龍精神體:“你們都回去休息吧,我再坐會就走,不用管我�!�

    “你著急回去干什么?”厲卿攔住他,“醫(yī)生讓你今晚留下來過夜。”

    “不行,我要走�!�

    褚央看了眼時間,已經(jīng)七點了,離九點不到兩個鐘頭。他掀開被子,孱瘦的小腿往下蹬,踝骨分明而纖細。

    趙培涵知道他著急離開的原因:“厲博士,小褚家里有規(guī)矩,九點之前必須回去�!�

    父母雙亡的褚央能什么規(guī)矩?厲卿忍住那股無名的焦躁,好歹沒突破情商底線,將這句話傾瀉出口。曖昧的門禁時間讓褚央成為默念咒語的仙度瑞拉,急匆匆跳下南瓜馬車,要變回那個臟兮兮的灰姑娘。焦躁的情緒演化為更強烈的憤怒,厲卿伸手要抓他的衣服下擺,卻只感到綿柔的衣物拂過指尖,風(fēng)一樣地溜走了。

    褚央回頭對他說:“你救了我,我救了你,現(xiàn)在我們互相扯平,誰也不虧欠誰。”

    厲卿正要開口與他狡辯,病房門忽然從外側(cè)拉開。穿著休閑西裝的年輕男人跑進病房,忙不迭撞上推門的褚央,焦急而心疼地大喊:“央央!”

    褚央低著頭,被莫正軒抱進懷里,仔細檢查了一番。哨兵語氣充滿了真切的關(guān)心:“我聽說你出事了,有沒有受傷?”

    褚央推不開他,只得點頭:“沒事……放開我�!�

    莫正軒上次與厲卿見面還是那個雨夜,不記得哨兵的面容,以為他是陌生路人,只和趙培涵打了招呼,對褚央說:“是不是腿軟?還能走嗎?”

    “不用,我自己就行……哎!”

    莫正軒聽到漢街出事的消息,知道受傷向?qū)П凰偷阶约裔t(yī)院,火急火燎地趕來。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重新追求褚央,自然不會錯過任何機會。他讓褚央攬著自己的肩,輕松將褚央背了起來:“我送你回去�!�

    褚央一聽,也不好再拒絕了,暈乎乎地點頭,軟倒在他后背。莫正軒替他拿了手機和衛(wèi)衣外套,走到厲卿身邊,好脾氣地說:“麻煩讓讓�!�

    厲卿沒有挪動腳步,僅僅抬腿踹開門,與莫正軒擦肩。他身形高挑,濃烈的五官像是維納斯親手刻出的雕塑,英朗,但又掛著刻薄寒冷的微笑,看向莫正軒后背的褚央。

    哨兵帶著向?qū)щx開,兩人仿佛親密眷侶,身影消失在走廊陰影處盡頭。

    趙培涵很八卦:“厲博士不知道吧?這個富二代追了小褚兩年,看樣子要背得向?qū)w嘞�!�

    厲卿沒有任何反應(yīng),被他踢開的門卻搖搖欲墜地晃了晃。他需要煙,玫瑰,百合,茉莉……什么都好,只要能被他點燃,釋放出清冽的向?qū)�,撫慰這顆跳動過于失常的心臟。他下意識往外套兜里摸去,卻拿出一個小罐子。

    是褚央的,當(dāng)時他捏了個幻象替厲卿擋子彈,真身靠著厲卿的手臂,體力不濟栽倒在地。厲卿以從未有過的速度將褚央打橫抱起,沖進最近的醫(yī)院,幾乎威脅地逼護士為他檢查。向?qū)喩矶荚诎l(fā)抖,手指涼涼的,因為低血糖而慘白的嘴唇泛著水光。

    “先生,請幫忙脫掉他的外套�!�

    厲卿和護士一起給褚央脫衣服,他衛(wèi)衣兜里的鎮(zhèn)定劑就這樣掉了出來。厲卿拿到眼前看清那行英文,明白褚央剛和一個哨兵度過了結(jié)合熱,眼神有些露骨的寒。

    “唔……”

    厲卿聽到他鼻腔里發(fā)出哼聲,低頭靠著他的耳朵:“餓?”

    褚央真的很難受,頭暈?zāi)垦�。厲卿沒有隨身攜帶什么高熱量食物,恰巧從褲兜里翻出一顆糖果,塞到褚央的嘴里。褚央的舌尖劃過他的指腹,像是帶著軟刺,令他泛起酥酥麻麻的癢意。

    褚央用霧蒙蒙的金色眼睛看著厲卿,神情恍惚:“你怎么也有這種糖?”

    厲卿離他更近些:“‘也’,是什么意思?”

    向?qū)Р徽f話了,閉眼喘了一口帶著水果香的熱氣。變色龍的領(lǐng)地意識很強,他的精神體被厲卿抱在懷里,像是憑空給人家送去軟肋,隱隱有些依賴地往哨兵靠:“好累……”

    哨兵把鎮(zhèn)定劑收進自己的外套里,抓著褚央的手腕讓護士給他扎針。褚央下意識要躲,裸露出胸口的大片肌膚,鎖骨處的血痂就這樣映入?yún)柷溲酆煛?br />
    厲卿面無表情,將他手腕捏得青紫,留下更重的、難以消退的指痕。黑色環(huán)扣緊緊纏著他的手臂,像詛咒,更像滑稽可笑的無用約束。

    厲哥:雖然感到不爽,但說不清原因

    今天咳嗽頭暈全身酸軟,估計是中招了

    ??明天要是沒更新大家不用等,一定要保護好自己!都要健康平安啊啊

    第12章-12*長,腿12老啊姨12整理

    褚央再次醒來已經(jīng)過了十點,屋內(nèi)太陽溫暖,身后毛茸玩具也被照熱了。他趴在床上伸懶腰,鼻尖捂進掌心蹭了一圈,發(fā)出睡眠充足的愉悅呼嚕聲。

    “哥。”褚璇在臥室外敲門,“文姨在客廳,你要是醒了就出來吧�!�

    “好的�!瘪已霊�(yīng)了聲,徹底趕跑瞌睡蟲,赤腳踩到地毯上。昨天莫正軒將他背回家,褚璇想辦法在九點之前把他趕出門。意識不清的褚央幾乎在浴室待到凌晨,床上也一片狼籍,巨大的玩偶被撕破幾處傷口,掉落了許多棉花。

    他揉揉腦袋,捻走睡衣上的白色貓毛,走進浴室洗漱。幾分鐘后,將自己收拾得干凈清爽的褚央推開臥室房門。褚璇坐在客廳沙發(fā)上,對面的中年女人知性優(yōu)雅,長發(fā)盤于腦后,深紫色旗袍凹凸有致。

    “文姨,抱歉久等�!瘪已虢o文心蘭倒了杯水,“您最近還好嗎?”

    “年紀(jì)大了,很多時候都力不從心,不像你們這群年輕人�!蔽男奶m話雖這么說,面上妝容卻十分精致,再配上知識分子的身份,貴氣十足。她是宣大俄語系教授,也是褚央母親的摯友。楊菲菲去世后,文心蘭承擔(dān)了撫養(yǎng)兩個幼童的責(zé)任,多年來沒有婚配。褚央和褚璇受她蔭蔽才得以平安長大,因此很是敬重文心蘭。

    “文姨越來越漂亮了,今天這件旗袍也好乖,是在哪家店買的?”褚璇擠到她身邊,用小女兒撒嬌的語氣說,“帶我也一起克嘛�!�

    文心蘭被她的甜言蜜語哄得合不攏嘴,連連答應(yīng)挑日子和褚璇逛街掃貨,褚璇才放開她的手臂。她轉(zhuǎn)而看向褚央:“小央,你呢,身體怎么樣?”

    褚央露出討好長輩的笑容:“蠻好的�!�

    文心蘭不說話,視線卻停留在他的手腕上。那圈觸目驚心的指痕像是某種烙印,高調(diào)宣揚著向?qū)г馐芰嗽鯓颖┝Φ膶Υ?br />
    褚央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手上有這種瘀傷,有些尷尬地扯下襯衣袖子:“不小心磕碰到了�!�

    “我今天來就是為了這件事�!蔽男奶m語氣嚴(yán)肅,將水杯放到茶幾上,“昨天在漢街,受傷的向?qū)遣皇悄悖俊?br />
    褚璇聞言看著褚央,昨晚莫正軒把他背回來的時候,只說褚央白天玩得有些累,讓她不用擔(dān)心。

    她沒有將漢街的事故與哥哥聯(lián)系到一起。

    見褚央少有的沉默,文心蘭繼續(xù)說道:“我好歹也是塔里的掛職教授,你還想瞞過去?我已經(jīng)聽說了,你用幻象給一個哨兵擋子彈,被送進醫(yī)院。”

    “哥!”褚璇聲音立刻變了調(diào),“你怎么不告訴我�。俊�

    “小旋別擔(dān)心,我真的沒事�!瘪已肫髨D解釋,“魅影迷蹤我已經(jīng)練得很熟,同事們都知道,他們還會保護我�!�

    “可我告訴過你,盡可能少用魅影迷蹤。”文心蘭苦口婆心,“變色龍是擬態(tài)動物,擅長能力是根據(jù)環(huán)境做出變化,而不是憑空制造一個全新的幻象!一旦有人往深處調(diào)查,就會發(fā)現(xiàn)變色龍的制幻能力根本達不到這種程度,你的精神體也……”

    “我明白。”褚央眼中流淌過金色的碎光,“我最近在找新的辦法,開發(fā)芝麻球的潛能。”

    芝麻球是褚央為七彩變色龍起的名字,它感受到主人的召喚,懶洋洋出現(xiàn)在電視墻柜邊。褚璇的精神體也鉆了出來,名為湯圓球的七彩變色龍體型更小,膚色很快變成和墻紙相近的深咖色,融入環(huán)境中。

    文心蘭看著這對兄妹,嘆了口氣:“昨天發(fā)生的事情不是偶然,小央,我感覺他已經(jīng)回來了�!�

    褚央顯然思考過這種問題:“他……來找我?”

    很快,他用肯定的語氣重復(fù)了一遍:“他在找我,我知道�!�

    文心蘭再也無法維持端莊優(yōu)雅的儀態(tài),話語間充滿焦灼的燥氣:“在你們母親身上發(fā)生的事,我絕對不會容許再發(fā)生第二遍。搬家吧,我送你們出國,去他找不到的地方,哪里都好�!�

    “謝謝文姨,我不能走�!瘪已雸远ň芙^,“我說過要為爸爸媽媽報仇,我會親手殺了他�!�

    褚璇捏著裙擺:“我要和哥哥一起�!�

    “你們……”文心蘭感到頭疼,“執(zhí)意要和他對抗?當(dāng)年你媽媽做了那么多的努力,拜托我一定要保護你們的安全,你倒好,偷偷加入塔,還去出危險的外勤任務(wù)!”

    “文姨,我一定得加入塔�!瘪已胝J(rèn)真地說,“有些事情我要親自去做,沒有比塔更適合我的地方�!�

    “可你的偽裝已經(jīng)支撐不住了!你現(xiàn)在每天清醒的時間還剩多少?十二個小時?還是更短?”文心蘭一語中的,“你自己應(yīng)該感覺得到,長久的積壓在摧毀你的身體。積重難返之時,你將會踏入地獄……那可真是無力回天�!�

    褚璇低垂著腦袋,蔥白的手指緊緊交纏,內(nèi)心更是驚濤駭浪。她與褚央從小相依為命長大,習(xí)慣了躲在哥哥的羽翼下做小公主,她沒能感受到父母的愛,因此對世界的全部認(rèn)知都是褚央教的。

    可正因如此,她才更理解褚央的心情,明白褚央是多么堅定的復(fù)仇者。他將自己逼到絕境,硬生生從石頭縫里鑿出一條血路,并為此步履蹣跚地爬行了十多年。

    所以褚央沒有退路了,他只能向前,向前,朝著烈火最盛的深淵墜落,讓痛苦鍛造出他的堅硬外殼。

    他并非一支開弓回頭的箭,而是一手落子無悔的棋。

    “在那之前,我會成功的。”

    褚央沒有露出半分脆弱,淺笑著看文心蘭�;腥婚g文心蘭見到過去無數(shù)道剪影,褚央已經(jīng)從六七歲的小豆丁飛速成長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讓她痛心,更讓她感慨。她畢竟不是褚央和褚璇的親生母親,沒有資格替他們做選擇。

    從前她勸不住楊菲菲,現(xiàn)在她攔不下褚央。

    “好吧,既然你下定決心,我會盡力幫助你�!蔽男奶m從皮包里拿出一個小方盒,“這是我從莫斯科帶回來的藥,只有三管,供你應(yīng)急。這藥副作用極大,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亂用。”

    褚央沒有推辭,好好收下。褚璇留文心蘭吃午餐,她起身整理精致的盤發(fā),柔聲細語地拒絕:“我下午還有事,就先走了,再見�!�

    文心蘭走到鞋柜邊,照例看了眼墻上的合照相框。畫面中的兩個女人緊密相擁,其中一位戴著略顯書卷氣的黑框眼鏡,另一位眼睛又大又亮,比褚璇更加柔美溫婉,眼神卻透著堅毅與狠勁。

    “菲菲,他很像你�!蔽男奶m在心底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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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中央塔撥來的視訊電話,厲卿從落地窗邊回到書桌前,緩緩落座。一個中年男人的臉出現(xiàn)在屏幕上,黑色哨兵制服綴滿了勛章,威嚴(yán)而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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