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那就好,這段日子我一直記掛著你�!�
他松開我,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笑了笑便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了我在蘇茲達爾撿的那塊石頭。
“給你。”
他有些訝異:“這是?”
“蘇茲達爾河邊的石頭�!�
他抿唇輕笑,神情恬然地注視那塊在夕陽下變得通透瑩潤的鵝卵石,伸出手接了過去,說:“謝謝你,萊茵�!�
“你很想念家鄉(xiāng)吧�!�
他將石頭放進褲子口袋里,微微聳肩:“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dāng)然是真話……”
“真話便是不想�!彼麘n郁地微笑,緩緩踱步到窗前,再度掩映在暮光中。
“為什么?”
他微微側(cè)頭,金色的眼鏡架上閃爍血色的光芒。
“因為回不去了,所以不再想�!�
他聲音淺淺的,看了我一眼,輕笑出聲:“不過,我沒想到尤利安會帶你去蘇茲達爾,我時常佩服他內(nèi)心的強大。”
我無奈地笑:“我也一樣,他能做到這個位置……”
苦笑搖了搖頭,抬眼便對上薩沙玩味且戲謔的目光,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種眼神。
“可你愛他�!彼麗澣坏匦Γ骸氨M管你看到了他的殘忍與無情,但你還是愛他,萊茵,這是為什么呢?”
我啞然,心臟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自嘲地說:“大概從未如此愛一個人,傾盡所有,不過就是覆水難收�!�
薩沙笑容變得滯澀,轉(zhuǎn)身面向我,雙手插在兜里,半倚在窗臺前,說不出的隨性和瀟灑。
鏡片后的棕色瞳孔里倒映出我的身影,舒緩地流淌出一片霞光般的繾綣神情。
“萊茵,你知道我愛你吧�!�
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我渾身一震,我害怕跟他們談起“愛”這個字眼,不自覺地就往后退了一步,難過地低下了頭。
“如果我沒猜錯,你最開始也是喜歡我的吧�!彼徊揭徊阶呓骸澳敲茨銥槭裁醋詈筮x擇了他呢?是因為他和你上床嗎?萊茵,這種事情我也可以。”
“不�!蔽彝笸�,不敢看他:“你不要說這種話……”
“你們所謂的愛讓我感到窒息。我愛他不是我愿意的,如果給我個機會,我誰都不愛。”
“萊茵,我的好萊茵。既然你這么痛苦,何不回頭看一看呢?或許,你還有別的選擇�!�
薩沙走過來,雙手扶在我的肩上,掌心的暖意絲絲縷縷滲入皮膚,讓我戰(zhàn)兢。
“別的選擇?”我抬頭看他:“你是指愛你嗎?”
我難以置信地?fù)u頭:“薩沙,你們都錯了,你們怎么這樣互相較勁?你明明愛的是他,為什么總要來折磨我?”
薩沙眼眸顫了顫:“所以,你不相信我愛你?”
我心痛得牙關(guān)都合不攏,咬牙擠出幾個字:“不相信,不相信你愛我。”
他就像被利劍刺入心臟一般露出受傷的眼神,有些踉蹌地往后一退,剎那間雙唇失去血色,無聲地翕動:“也是……”
他目光垂落,難過地笑了幾聲,深吸幾口氣后,扯起嘴角說:“可是萊茵,我和他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如果他帶你去過蘇茲達爾,想必已經(jīng)將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告訴過你�!�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那種感情不過就是依賴,若有愛情的成分,那也是少年時期的迷惘。自他離開契卡的那一刻,不,應(yīng)該是我們從古拉格走出的那一刻,我們就再也無法擁有彼此,而到了現(xiàn)在,更是不存在任何愛情�!�
“薩沙……”他的眼底有大片悲痛的色彩,看起來很痛,讓我也很痛。
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沉默。
“這段日子我也去了很多地方,也想了很多。萊茵,當(dāng)我走在貝爾格萊德的廣場上時,我想到了你,意識到自己雖然對你有愧,但比愧更深的是愛。我想彌補你�!�
薩沙聲音寧定而堅決,再度抓住我的兩臂,很用力,俯身凝視我的眼睛。
“真的,萊茵,你可以回頭的,想一想你最開始見我時的感覺�!�
這幾乎是央求的語氣,我難過得要命,眼淚不受控制。
“薩沙,可這對我又什么區(qū)別呢?以后理查德要挾的就是你……”
我痛苦地?fù)u頭:“你為什么要往火坑里跳呢?”
“為什么?還能為什么?你以為我吻你是為了什么?”
他突然有些生氣起來,推著我便把我抵在墻上,不由分說地就吻上了來。強勢而又熱烈的一個吻,帶著洶涌的痛意。這個吻在我記憶中纏綿了很久,每當(dāng)想起這個吻,薩沙的絕望與無助便如潮水般涌向我,而當(dāng)時我卻只覺得悲傷。
他的身體在顫抖,連同悸動的靈魂,靠在我的肩上急促喘氣,熱流撲在我的脖頸上,悲傷仿佛變成融化的柏油,壓迫著我們。我心疼地抱住他,甚至產(chǎn)生了不相信他愛我的愧疚,理智逐漸喪失,我摟住他轉(zhuǎn)過身把他摁在墻上,捏住了他的下頜。
“薩沙,你們可真讓我痛苦,可我卻恨不了你們,因為你們也痛苦�!蔽野缘赖匚橇松先�,扯開衣領(lǐng)親吻他細(xì)膩白皙的脖頸。
“這就是你想要的嗎?我給你,我全都給你……”
我連啃帶咬,想必是弄痛了他,他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呻吟:“你怎么能這么說……”
他的臉頰開始因為興奮而泛紅,聲音也斷斷續(xù)續(xù)的:“我要的,不過就是你的愛而已�!�
我把他抱住摁在辦公桌上,桌上的文件嘩啦啦地散落了一地,我壓在他身上,雙眼通紅,就像一匹嗜血的狼。
“可我給不了你……”我顫抖地哭泣,不停親吻他撫摸他,就好像他會消失一樣:“我自己都沒有的東西,怎么給你……”
他怔怔地笑了,兩行淚劃過臉頰,望著天花板,他竟像個孩子一般地笑了。
他起身推開了我,優(yōu)雅地扣上襯衫的衣領(lǐng)。
“可我把我的給你了�!彼χ鴵崦业哪�,濕潤的眼睛就像柏林雨后的晴空:“你愿不愿意接受,我都給你了。”
“你知道嗎?如果你愛的是別人,或許我可以殺了他,或者離間你和他。但你愛的卻是尤利安……”他苦笑搖頭:“這真是太荒謬了,太可笑了……萊茵,這個世界糟透了�!�
“沒了你,尤利安該怎么活?”他帶著哭腔說:“他受了那么多的罪,受了那么多的苦……他該怎么活……”
“可我,又該怎么辦……”
“這一切都糟透了,萊茵……”
“薩沙……不要再說了,我受不了�!�
我沖上去緊緊抱住他,妄想可以安撫他,他卻再度推開我。
他扶了扶眼鏡,擦拭掉睫毛上的淚珠,復(fù)又微笑起來:“可這就是這個世界�!�
他在我唇上吻了吻,臉上浮現(xiàn)不可動搖的意志:“抱歉讓你這么痛苦,但總有一天,我會向你證明我對你的愛。”
“薩沙……”看著他就欲離開,我抓住他的胳膊。
“如果有一天沒有我,你和尤利安還能恢復(fù)到以前嗎?”
他難以置信地回頭看我:“什么意思?”
我咧開嘴笑了笑,佯裝輕松地說:“如果沒了我,你們可以嘗試放下過去,重新?lián)碛斜舜�,畢竟你們這么相愛……”
他驚恐地反過來抓住我的胳膊,第一次語氣帶上了威脅:“萊茵,如果你有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我絕對不會讓那種想法得到實現(xiàn)�!�
他又柔美地微笑起來,輕撫我的頭:“有沒有你都一樣,回不去的就永遠回不去。”
“你只是恨他曾拋下過你罷了,或許你可以嘗試……”
“不……”薩沙愣了愣:“我怎么會恨他這件事呢……”
“對于他離開契卡這件事,即便當(dāng)時有恨,而后便是心疼與后悔……畢竟他是為了我而離開契卡的,而他卻什么都不能說,默默一人扛下了所有,他就是這種性格,總覺得自己很堅強,什么都不能摧毀他�!�
他語帶哽咽,聲線顫抖:“后來我才知道,是貝利亞拿我來威脅他,非得讓他上戰(zhàn)場,說什么他天生適合帶兵打仗,差點讓他死在羅馬尼亞�!�
“后來他抓住戰(zhàn)爭這個機會,一步步利用貝利亞的關(guān)系往上爬,最終坐到駐德蘇軍總司令這個位置,建立格魯烏,擴大自己的勢力,我也和他聯(lián)手,暗中布局,否則,你以為
年斯大林死后貝利亞是怎么倒臺的?”
“我們在最后時刻倒向了赫魯曉夫,把貝利亞的底子都給掀了,把他送去槍決,不,是他的全家,包括他那無辜的兒女……看吧,萊茵,我們就是這樣的人,做的一些惡事連我們自己都看不下去�!�
“你覺得我們還會愛上這樣的彼此嗎?”
Θ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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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薩沙走后,我坐在辦公室里抽煙許久,手上仿佛還殘留著他肌膚的溫度。我想我是喜歡他的,自十九歲時遇見他,對他的喜歡就已經(jīng)深深刻在心里,從此不能輕易抹去。
但我又清楚地知道,那不是愛情。
也許他說得對,愛上他或許要比愛上尤利安要好得多�?筛星橄騺矶际巧聿挥杉�,我早已被蠱惑得喪失掉了自我。
真是悲哀,如今的掙扎不過就是為了對得起自己身邊的人,可仿佛因為我,他們又不得不痛苦。
掐滅了香煙,我離開總部驅(qū)車回家。從蘇聯(lián)回來已經(jīng)三個多月了,我已不再去白色宅邸,和尤利安的見面也不過三兩次。東柏林的夏季月朗星稀,啤酒花的香味流竄在大街小巷,突然很想喝酒,我繞了個道找到了一家酒館,點了杯啤酒喝起來。
酒過三巡,醉意朦朧中仿佛有人坐到了我面前,淡淡的銀金色在燈光下氤氳夢幻的色澤,我瞇起眼睛收攏視線,看到一身黑衣的尤利安。
就像暗夜里的天使,我突然想起來,“阿茲雷爾”本就是圣經(jīng)神話中的死亡天使,那吹響第二聲號角的天使。
呵呵,果然……
他并不說話,接過我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噙著股笑意,寧定地注視我,就像在欣賞他的寶物。
“你怎么來這里了?”我打了個嗝,醉醺醺地看著他。
“想你了。”聲音淺淺的:“你都不去我那里,我只好來找你�!�
“你那里我不愿意去�!�
“我知道�!彼酒鹕矸鲎∥遥骸盎丶覇�?”
“嗯�!庇行┎粍倬屏Γ谒臄v扶下我們走向泊車區(qū)。他很自然地坐上了我的吉普駕駛位,見我一臉詫異,他說:“你醉了,開車危險�!�
“那你的司機呢?”
“我叫他們回去了�!�
我聳聳肩,登上了副駕駛。車子一路疾行,某人開車都開得這么優(yōu)雅漂亮,我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盯著他駕駛盤上修長白皙的手。
“你白天見了薩沙。”他目視前方地說。
“嗯……”我不耐地扭動身子,別過臉看向窗外:“如果你又要跟我談?wù)撌裁磹鄄粣鄣膯栴},那么就讓我下車�!�
他輕笑一聲,吉普車拐入我家的街區(qū):“不談就不談,我找你也不是來和你吵架的。”
“那是干嘛?”
“和你睡覺�!�
我翻了個白眼:“別的我不信,但我信你真是個色鬼,雖然我長得帥,但至于讓你這么迷戀嗎?”
他低聲笑了笑,罕見地跟我開起了玩笑:“男人不都是這樣嗎?不過,你不迷戀我嗎?”
“沒到那一步�!蔽疫有σ宦暎骸俺悄阋才浜衔以谙旅嬉淮巍!�
“那樣的話,你可就真離不開我了�!�
他扭轉(zhuǎn)方向盤,瀟灑地將車停在路邊,把我拎上了樓。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你家。”他站在客廳里,笑意盈盈的:“可這里都是竊聽器�!�
“不都你們安裝的嗎?”
我沒好氣地走進浴室,沖了個涼水澡,迫使自己清醒一點。外面可有一只誘人的狐貍,我得把持住自己的理智。
淪陷得已經(jīng)夠深了,可不能再繼續(xù)陷下去了。他說的很對,真要把他壓在下面一回,我可就再也無法離開他了。
其實到現(xiàn)在我還抱著事情結(jié)束可以放下一切徹底跑路的幻想,盡管他一再告訴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幻想總該是允許的,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
我光著身子走出去,發(fā)現(xiàn)他站在客廳里拿著電話在和誰說話。見我出來,他猶若實質(zhì)的目光上下掃視我,讓我這張厚臉皮都不可避免地紅了起來,而他卻依舊音色沉穩(wěn)地說著話,挑著眉笑容都變得意味不明起來。
這定力……
我步入臥室,換上了一套干凈的睡衣,出來后他已經(jīng)掛了電話,一顆一顆開始解黑色襯衫的扣子,那修長的手指飛舞之下光潔的胸膛讓我看得喉嚨一緊。
“你也知道這里都是竊聽器,我可不想咱倆上床的聲音被記錄�!�
“不會了。”他笑著說:“剛剛已經(jīng)安排好了,竊聽線路那邊今晚都會是我的人,不是克格勃了�!�
“那也不行�!蔽易缴嘲l(fā)上點起一根煙:“你不要臉,我還要。”
“萊茵,你脾氣越來越差了�!彼行┼凉值�?fù)u頭步入浴室,“給我找一套你的睡衣�!�
我看著他雕塑般的脊背,冷哼了一聲。要說他對我沒有喜歡我是不相信的,但那種扭曲的感情跟愛情也相差太遠了。我懊惱地猛吸一口煙,然后劇烈咳嗽起來。
“這對你的肺不好,你得學(xué)會節(jié)制�!彼驹谠∈议T口說。
“那你呢?上我好像沒有一點節(jié)制�!�
“那是因為我只有你。”他眼角內(nèi)勾,毫不掩飾他笑容里的陰險:“另外,我知道這是拴住你的最好的辦法�!�
“我跑得了嗎?我可不覺得我打得贏阿廖沙�!�
他恬然淡笑:“親愛的,我說的是你的心。你的心得在我這里�!�
他銀發(fā)一飛,轉(zhuǎn)身步入浴室。我心里生出股無名火,傻子也知道他今晚來找我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知道我白天見了薩沙心里又開始不安嗎?
遲早得把他扭送到精神病院里讓心理醫(yī)生好好治療一下他那扭曲到爆的占有欲。
用電擊療法電死他!
我咬牙切齒地扔給他一套睡衣,他不急不忙地穿好,無奈地走過來撫摸我的頭:“情緒化會讓你變老的。”
“那也老不過你�!蔽覝喩韼Т�,因為今天的心情實在不愉快。
他幽幽嘆了一聲,坐到我身邊也拿起一根煙抽了起來。他抽煙時目光就像煙霧一樣飄渺迷離,動作很輕很柔,只聽得見香煙燃燒的細(xì)微聲響。
“萊茵,你不會選擇薩沙吧�!�
他聲音突然響起,好嘛好嘛,繞了半天還是想說這個,我真的要被他們倆搞死了。
“尤利安,我最后再重復(fù)一遍,真有機會你倆我誰都不會選,我現(xiàn)在和你保持這種不清不楚的關(guān)系根本不是我愿意的,我自知跑不掉,認(rèn)命了,但這并不代表我主動選擇了你,明白嗎?”
他輕飄飄地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說:“嗯,明白�!�
我呆住了,他怎么突然馴順起來,反倒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反正,薩沙似乎很痛苦,你該多安慰他�!�
“那我呢?”尤利安輕笑一聲:“誰來安慰我?”
“我可不覺得你的心理素質(zhì)有那么弱�!眱�(nèi)心滿是不解與憤懣,我抓住機會開始譏諷他。
“你該戰(zhàn)勝的不過就是病態(tài)的占有欲罷了,你根本就不愛我,也不愛薩沙,你或許只覺得我們屬于你,你高高在上,習(xí)慣掌控一切,不在意任何人,你既然那么愛薩沙,就該把我送給他啊,你如果對我有感情,就應(yīng)該放手啊。你說說,你還需要什么安慰?現(xiàn)在誰能傷害你?”
他注視我,緩緩揚起嘴角,苦澀一絲絲滲出來,良久,他瑟然地說:“嗯,你說的對,我不需要�!�
我霎時愣住了,那雙淌出傷心神色的眼睛讓我心底涌出大片大片的悔意。
人生中很多后悔的事情都發(fā)生在一些細(xì)微的瞬間,隨口說出的話語卻為對方帶來沉重而尖銳的傷害。不到最后一刻都不會知道有些人承受的痛苦從來都無法言說,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悲哀的一類人,因為他們肩負(fù)太多,連倒下和軟弱的權(quán)利都不曾擁有。
而因我從未涉足過極深的黑暗,所以可以無比坦然。
可他卻不行。
他微笑地掐滅了煙,向后順了一把自己的銀發(fā),湊到我面前來,眨動亮晶晶的眼睛。
“那至少,我是可以累的,對嗎?”
他彎起眼眸,柔柔地就躺在了我的懷里,枕在我的腿上。心突然被什么刺痛了一下,我澀澀地笑:“是人都會累的�!�
我拉起毯子蓋在他身上,他閉上眼睛,露出孩子般恬淡的睡顏。銀色的睫毛微微翕動著,他又在不經(jīng)意間展示這種令人心疼的脆弱。
后來他真的在我懷里睡著了,我把他抱到床上,蓋上被子,撐著頭細(xì)細(xì)打量他。
睡著的他看起來純凈清澈,就像西伯利亞雪后的晴空,淡雅如百合花瓣。那雙在琴鍵上飛舞的手指根本看不出會沾染那么多的鮮血,恍恍惚惚中,我仿佛回到了第一次遇見他時的場景。
戰(zhàn)壕下他渾身是血,就那樣坐著,安靜而恬然,即使我戲劇性地落在他面前,他也只是靜靜望著我,一動不動。槍明明就在手上,扣下扳機就能結(jié)束我,可他卻只是看著我。
我不禁懷疑,那個時候,他是否已經(jīng)放棄自己的生命了呢?
而后來,他是怎么堅持活下來的,我不敢想象。如今他又爬到這樣一個高度,穩(wěn)坐駐德蘇軍總司令的位置七八年,還順帶干掉了貝利亞,在意識形態(tài)斗爭第一線的柏林地區(qū)和帝國主義們斗智斗勇,看來支撐人走下去最有效的方式不過就是保持仇恨與信仰,可他的心,真的就片刻都不彷徨嗎?
吻了吻他眼角的淚痣,我把他摟在懷里,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希望,他如果永遠是這幅睡著的模樣該多好,我也能更加坦然無懼地愛他。
翌日清晨我醒來,見他仍舊枕在我的胳膊上,呼吸淺淺的,蜷縮著好像一只小動物。盡管這種模樣我看了很多遍,但依舊撩人心弦,尤其這還是第一次在我家,讓我瞬間有種可以做主的感覺。
我湊上前在他唇上啃了啃,仿佛夢境被驚擾似的,他不耐地皺了皺眉,發(fā)出一聲嬌氣的嚶嚀,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我。
這姿勢……這時間……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目光燃燒著火焰從他白嫩嫩的后頸往下看,落在腰下的起伏上。嘖,我激動地伸出了惡魔之爪。
這膩滑的手感……這熾熱的溫度……
我往前湊,緊貼住了他。就在感覺他似乎要翻身的時候徹底爆發(fā)出狠勁,把他撲在了身下,三下五除二,干脆果決地進行下去。
“皮癢了?”
滿含威脅的話帶有痛意的顫抖,我抬起他的下頜,陰險地在他耳畔說:“放心,就疼一下�!�
他臉色陣青陣白,從胸腔里擠出一道低沉的聲音:“下去。”
“我不�!蔽沂就缘仨斄隧�,欣賞他疼得牙關(guān)一緊:“你要乖乖地配合我,否則我就強來。”
他轉(zhuǎn)頭勾起嘴角,斜睨著我摟住我的脖子:“那么,你到死都是我的人了�!�
魔鬼般的綠色瞳孔映照出我逐漸驚恐的神情,我緩緩放開了他。
他嘲諷地坐起身,慢慢穿好衣服:“怎么,不愿意是我的人?”
“這不已經(jīng)是了嗎?”我冷哼一聲。
他笑吟吟地在我臉上摸了一把,:“現(xiàn)在是不代表將來是,將來是不代表死了還是�!�
我想也不想抄起枕頭惡狠狠地打在他頭上,他毫無防備轟的一聲摔下了床,吃痛地爬起來時,綠眼里燃燒的怒火讓我后悔到呼天搶地。
終究沒能逃過一劫,當(dāng)在史塔西總部杜恩關(guān)切地問我為什么走路雙腿都打顫時,我只能咧開嘴傻笑說自己昨晚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弄壞了肚子。
“那可得吃點藥了,喏,你接下來可不會閑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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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7
“弗蘭克·羅利特,美國人,來自中情局D參謀處�!倍哦靼奄Y料遞給我:“你猜得沒錯,現(xiàn)在人已經(jīng)控制在醫(yī)院了�!�
我冷哼了一聲,看來直覺真是準(zhǔn)得可怕。
“我現(xiàn)在去見他�!�
當(dāng)我走進史塔西醫(yī)院的病房時,弗蘭克·羅利特像個小孩一樣蜷著腿坐在床上一臉呆萌地看著我,天真無邪到任誰都不會懷疑他是個間諜。
他揉著咖啡色的卷發(fā),看到我時雙眼綻放明亮的光彩,下一秒,他又狐疑地瞇起眼睛。
“你被上了,看來某位將軍把你折騰得夠嗆�!�
我差點吐血,他怎么可以一臉童真地說出這種話。我清了清嗓子,鎮(zhèn)靜地問:“你故意來這里的嗎?”
他挑眉,清秀的面龐上隱現(xiàn)得意:“可以這么說,畢竟這是和你近距離交流的好方式�!�
“為什么?”我手握住了腰間的槍柄:“我可不是艾倫以前向你們報告的那個人了�!�
他聳聳肩:“你以前是什么樣我本身就不知道,我是新加入的。怎么說呢?老大挺看重你,我很嫉妒�!�
他從床上站起身,不懷好意地笑:“殺了我有什么用呢?何不把我綁起來,威脅我透露些情報?”
我冷笑:“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
我一步一步走上前,朝他伸出手,捏出他桀驁不馴的下頜,力度大到讓他皺眉。
“我對情報不感興趣,相反,我倒想看看理查德知道你死了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我惡劣地笑了笑:“你這么年輕,能在D參謀處,看來身份不一般吧。他居然敢把你送過來……你說,是他膽子太大,還是你人緣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