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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無色鋪的老板陳景發(fā)知道這個時間點不會有顧客,正悠閑地靠在沉香木椅上,閉著眼午睡。旁邊的手機調到收音機模式,電臺里正在唱著京劇。

    就在京劇依依呀呀地唱了一大半時,門口掛著的青銅鈴鐺空靈地響了幾下,陳景發(fā)睜開眼,看見門口進來一個人。

    這大中午的,熱死個人,居然會有生意上門,陳景發(fā)心想。

    起身迎上去,陳景發(fā)才看清楚進來的是個年輕女人,看上去大概才二十歲出頭,穿著一件淺灰色棉質的無袖上衣,下身也是淺色的修身休閑褲,衣著素雅,長腿細腰,面容猶如清泉滌蕩過一般,十分清秀漂亮。

    她逆光站著,烏黑的發(fā)絲上,滿是細碎的陽光。

    瞳色比較淺,略偏深灰,有點像是琥珀的顏色,給人一種溫柔的感覺。頭發(fā)很長,在腦后扎成柔順的馬尾,既不燙也不染,保留著獨有的青春與自然。

    陳景發(fā)在生意場上摸爬滾打了那么多年,什么類型的買家沒見過,尤其古玩界藏龍臥虎,明爭暗斗,不學得圓滑些根本保不住生意,他自然學了一手相人出貨的本事。

    俗話說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如果來的是個老外,中國話很蹩腳或者根本不會說,陳景發(fā)通常都會坐地起價,能誑就誑,能騙就騙。如果來的顧客年紀比較大,看上去又精明,說出來的話底子也深,陳景發(fā)就會好脾氣地伺候著,也不敢去拿假貨充數(shù)。因為這種人,一般都是大買家,而且還是那種識貨的高眼光買家,要是得罪了,那可就不好辦了。

    對于眼前這個女人,陳景發(fā)立刻做出判斷,打扮像是大學城里頭的大學生,估計只是來這轉悠看看,開個眼界而已。畢竟在他眼里,店子里的隨便一件小玩意,動輒價錢就上萬,那些大學生就算喜歡,也根本不可能有那種閑錢來買個回去把玩。

    想到這,陳景發(fā)也不打算去招呼她,而是拎起桌上的紫砂茶壺,呷了一口濃茶。

    “陳老板�!迸藢﹃惥鞍l(fā)的冷淡毫不在意,而是朝他微微一笑,嗓音輕柔而干凈。

    “哎,小姐,你還知道我姓陳吶�!标惥鞍l(fā)有點詫異,放下茶壺,搓了搓手說道。

    女人依舊是笑:“我不止知道你姓陳,還知道你的名字。”

    她笑得很溫柔得體,青春靚麗,可琥珀色的眼睛里卻藏著和她年紀不大相符的深沉。琥珀經由千萬年時光才形成,她的眼睛,和琥珀這個詞,真的很相稱。

    陳景發(fā)有點看不透她,之前第一眼覺得她不過是個大學生而已,現(xiàn)在聽她開口,又覺得不是那么回事。

    陳景發(fā)想了幾秒鐘,繼續(xù)搓手,同時換上生意人一貫的笑容:“小姐隨便瞧,看上店里哪個玩意,就跟我說,隨意啊�!�

    女人站著不動,拿手捋了捋耳畔的發(fā)絲,只是笑著說:“上回陳老板你給楊叔郵件了一批新貨的照片過來,楊叔在里面挑了幾件,現(xiàn)在他叫我過來拿貨�!�

    陳景發(fā)臉色變了一下:“你是老楊鋪子里新招的伙計?”

    老楊全名楊世榮,是陳景發(fā)生意上的合作人,在太平街口那地經營一間古玩店,有時候會來陳景發(fā)這里拿貨。

    芙蓉巷的鋪面魚龍混雜,走貨渠道四通八達,有明有暗,主要還是做走貨批發(fā)的生意,和北京的潘家園一樣,相當于淘貨地。而老楊的那間“墨硯齋”,開在鬧市,裝修精美,一年的鋪面租金就價格不菲,只做私人收藏生意,比起陳景發(fā)的無色鋪,檔次要高出許多。

    女人禮貌地伸出手來:“你好,我叫師清漪,是楊叔的老板�!�

    陳景發(fā)知道老楊雖然在經營墨硯齋,但也只是替人看著,墨硯齋背后的老板,實際上另有其人。

    算起來陳景發(fā)與墨硯齋生意往來也快有兩年了,那位神秘老板卻從來沒見過。想不到對方今天居然親自登門造訪,更想不到,對方居然會是這樣一個人物。

    陳景發(fā)尷尬地伸出手去,腦門上盡是汗:“原來是師老板來了,你好,你好,想不到師老板你這么年輕,真是年輕有為,年輕有為啊。剛我招呼不周,師老板千萬別往心里去。”說著,對屋里忙活的伙計喊了聲:“阿成,快給沏壺好茶出來,有貴客。”

    兩人握過手,相互客套一笑。

    師清漪之前進來時,已經將陳景發(fā)的態(tài)度舉動全都看在眼里,生意人千張臉,心里早就有數(shù),輕聲說:“我不愛喝茶,別麻煩你家伙計了�!�

    陳景發(fā)陪著笑,點頭:“也是,我在師老板你這么大時,也不愛喝茶。年輕人嘛,就愛喝些那汽水果汁啤酒呀什么的,圖個開心痛快嘛。你打外頭進來,天那么熱,怎么著也得先喝點東西解解渴,咱們才好談拿貨的事。我這冰箱里頭什么都有,隨便說個,我叫阿成給你拿�!�

    陳景發(fā)清楚,墨硯齋是無色鋪的大客戶,人家老板親自上門,怎么也不能給她怠慢了,得好好招呼著,財路才不會斷。而且對方雖然是老板,看上去卻不過是個青澀的姑娘家,整一大學生模樣,估計心思也深不到哪里去,好好哄騙著,生意還不就滾滾來了。

    陳景發(fā)如意算盤打得劈啪作響,師清漪看著他的臉,抿唇一笑,挨著椅子坐下,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陳老板你真是客氣。那麻煩你給我一杯牛奶。”

    陳景發(fā)皺眉:“牛奶?”

    師清漪挑眉:“恩,牛奶。陳老板,你不是說你這,什么都有?”

    陳景發(fā)忙不迭地接口:“有,當然有。阿成,把茶換了,給師老板倒杯牛奶出來�!�

    嘴上這么招呼,陳景發(fā)心里卻想著,果然是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奶都沒斷,還敢跑來自己拿貨,估計那些貨是清朝年間還是民國時期的,還都傻兮兮地分不清楚。

    上回老楊派了墨硯齋新近招的一個年輕伙計過來拿貨,陳景發(fā)使了掉包計,將一方絕對高仿的古硯臺混入那批貨物里頭。那古硯臺仿得十分逼真,老楊年紀大了,眼睛不比從前,即使他親自來,十有□都分辨不出,更何況是那個經驗不足的伙計,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就將那批貨物帶回去了。

    陳景發(fā)這次掉包,陰著得了好幾萬的便宜,而墨硯齋那邊也一直沒瞧出端倪來,他就更加得意。其實貨物交接最關鍵的,就是初拿貨的那個階段,派眼睛尖而又穩(wěn)重的伙計過來拿貨,貨物運回去,之后老板其實不會再那么仔細分辨了,所以拿貨的那個人至為重要,又被業(yè)內稱作“棋盤手”。

    棋盤手很難做,既要閱歷深,分得出真貨贗品,又要眼神毒辣,辨得出好壞瑕疵。畢竟古玩不比那些普通商品,上面多出一個小黑點,價值都會大打折扣。以前墨硯齋的棋盤手就是老楊本人,只是最近他身體不大好,才換了另外的伙計過來,陳景發(fā)就趁著這當口,欺負那天來的棋盤手是個青頭,以假亂真調換古硯,背地里謀取利潤。

    看著師清漪柔美的年輕模樣,陳景發(fā)直接就給眼前坐著的這個墨硯齋小老板兼新棋盤手,暗暗估了個分:五十分。

    小綿羊,很好騙,還很養(yǎng)眼。

    師清漪從伙計手里接過冰牛奶,抿了一口,透亮的玻璃杯里盛放著潔白的液體,襯著她捏握杯子的手指,修長而白皙。

    “陳老板,麻煩你叫你家伙計把楊叔定的那批貨拿出來,我來對著單子清點一下�!焙冗^牛奶,師清漪開門見山對陳景發(fā)說,聲音溫柔,里頭仿佛暈著水似的。

    陳景發(fā)吩咐一聲,貨物很快就送到了師清漪面前。

    這次東西不多,只有大概牛奶紙箱大小的一盒。提貨盒是專門定做的,外面是一層質量輕卻很結實抗摔的合金板,中間墊著厚厚一層防震海綿和軟布,最里面才是經過特殊包裝的貴重貨物。

    師清漪低下頭,戴上貼膚的白色手套,慢悠悠地將貨物包裝仔細拆開,對照清單查看。總共是一只清朝的鼻煙壺,兩塊蓮花形狀的古玉,一塊清朝時的古劍劍格,還有一方底部鏤刻蘭花的石硯臺。

    看貨時,師清漪一聲不吭,目光落到掌心的鼻煙壺上,淡淡的,宛若古井之水,澄澈,而又波瀾不驚。

    她戴著白手套的手來回地摩挲著鼻煙壺,像是輕撫情人的臉那樣溫柔。

    陳景發(fā)在旁邊偷偷打量她的眼神和表情,心里不知怎么的,總覺得沒底,空落落的,額頭開始不停往外冒汗。

    只有陳景發(fā)自己知道,師清漪正在看的那只鼻煙壺,是高仿的。真品前幾天被他以高價賣給別人,但是老楊之前就在郵件里相中定下了,他又不能失信,只能從他那些不干不凈的門路里,弄來這只高仿的鼻煙壺濫竽充數(shù)。

    過了大概兩分鐘,師清漪抬起頭,唇角噙著淡淡一絲笑:“陳老板。”

    她的聲音明明很輕,卻惹得陳景發(fā)渾身一個激靈。

    陳景發(fā)覺得自己不能再盯著她的眼睛看,她的琥珀色眼睛看東西或者看人時,都十分專注,專注到像是要將一切都吸走一樣。

    “看得怎么樣?”陳景發(fā)不動聲色地擦了擦汗,“上回只是郵了照片過去,這次是看真品,師老板覺得東西成色還合心意嗎?”

    師清漪笑著說:“東西很好。”

    陳景發(fā)松了一口氣,果然只是一只外表溫順漂亮的小綿羊而已,很好騙。就憑她這眼力勁,怎么開墨硯齋做小老板的。

    師清漪將鼻煙壺遞給陳景發(fā):“不過最近鼻煙壺古玩市場不走俏,店里進的鼻煙壺賣得不好,這只鼻煙壺,還是不要了�!�

    陳景發(fā)心里一抖,抬頭去看,看見師清漪似笑非笑的一雙眼睛。

    她看出來了?沒道理啊,這可是高仿品,無論是上色,還是做工細節(jié),幾乎是完美仿造的。不過真品是翡翠玉料,為了節(jié)約成本,仿品則是由玻璃料和松重料造的,效果和翡翠差不離,眼睛不毒的人,絕對看不出來。

    陳景發(fā)說:“這鼻煙壺是清朝乾隆年間大學士沈廣文之物,純翡翠雕琢,還是祖母綠,是鼻煙壺中的翡翠之王。師老板是行家,也該看得出這東西的價值,別的鼻煙壺不好賣,這東西,還能不好賣嗎?”

    師清漪脫下手套,說:“我知道這是沈廣文的東西,賣得好的話,抬到十萬肯定是不成問題。只是這沈大學士的鼻煙壺,也許是當年里面擱的鼻煙味太重,有點奇怪,我聞著怎么覺得有點像是玻璃和松重的味道呢。我不喜歡這味道,一股騷味。”說到這,眼睛彎了彎,又漾出幾絲笑意。

    陳景發(fā)在心里罵了句,什么小綿羊,分明是只笑面狐貍,早就看出來了,還在這拐著彎膈應老子。

    2墓的影蹤(shukeba.)

    不過對方既然看破真假,卻又不撕破臉明說出來,而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自己也不能不識抬舉。陳景發(fā)是個明白人,以前這師老板從不露面,今天突然自己跑來提貨,肯定是她發(fā)現(xiàn)之前那批貨的那方古硯臺有問題,現(xiàn)在到陳景發(fā)這來做提醒了。

    無色鋪不能離了墨硯齋這個大客戶,為了顧全往后的生意,陳景發(fā)只好賠笑說:“既然師老板不喜歡這鼻煙壺,那就不要,只拿剩下那四個就成。我和老楊是老熟人了,和師老板卻是第一次見,以后合作的機會還有很多,希望師老板你多多關照。既然初次見面,我今天就給師老板再附送一只小玩意,挑四送一,當送個人情吧。這店里右邊架子上的東西,師老板你如果看得上,就挑件喜歡的帶回去�!�

    上次陳景發(fā)因為古硯臺造假賺了墨硯齋一筆,今天看來,這筆錢無論如何是得再吐出來了。幸好右邊架子上的古玩價格都比古硯臺便宜,陳景發(fā)既不會吃虧,又送了人情補救,也算兩全。

    師清漪站起身,走到右邊木架旁邊:“陳老板你真是客氣�!�

    陳景發(fā)在心里流眼淚,我客氣,你這小妖精倒是不客氣吶,我叫你挑,你也不帶猶豫推辭的。

    師清漪伸手,將第三排第二個格子里的一串紅色手鏈拿下來,照著手腕比了比:“就它吧,我剛進來就看見了,很喜歡。陳老板,多謝你美意�!�

    陳景發(fā)看見師清漪拿了那串紅玉手鏈,心里立刻樂壞了。這紅色手鏈是上個禮拜一個模樣老實巴交的農民拿過來的,那農民說是他從地里挖出來的,聽說長沙芙蓉巷里收這些玩意,就偷偷跑過來,要陳景發(fā)看看能給出個什么價錢。

    陳景發(fā)當時看不出這手鏈到底是由什么材質的玉料雕琢而成,只是覺得罕見,不過手鏈很明顯在地底下埋了很久,受了地氣,表面光澤暗淡,價值也大打折扣,如果不是造型十分別致,陳景發(fā)還不大愿意收。

    最后陳景發(fā)才出了一千塊,就把這手鏈從那農民手里收購回來,而那農民拿著一千塊錢,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一千塊的手鏈和四萬塊的古硯臺,誰輕誰重,傻子都明白,陳景發(fā)知道,自己這次又賺了。不過奇怪的是,這師老板剛才看東西時,眼神明明很準,怎么現(xiàn)在卻會挑上這么一件便宜貨呢。

    師清漪看見陳景發(fā)臉上遮掩不住的樂呵,也笑了:“喲,陳老板,你這比得了禮物的我還高興呢�!�

    陳景發(fā)連忙擺手:“沒,師老板你高興,我才高興。這東西不久前我才收購,從土里面刨出來的,貨真價實的古董,師老板果然好眼力�!�

    “是土里出來的,倒沒錯。”師清漪摸了摸那串紅玉手鏈,之后揣進褲兜里,提起裝古玩的提貨盒,輕描淡寫地說:“前陣子已經付了五萬定金,剩下的款子,楊叔明天會打到你卡里�!�

    陳景發(fā)連忙上前,搓了搓,伸出手來:“成,那咱們以后合作愉快,合作愉快�!�

    師清漪和他握手:“其實合作愉不愉快,主要還是要看陳老板你。我一直都很愉快�!�

    說著,轉身,利落地出了門。夏日熱風吹過來,門上掛著的青銅風鈴又陣陣作響。

    陳景發(fā)看著她窈窕的背影消失在外面的烈日里,心說:這小狐貍,還挺難辦。

    師清漪走出芙蓉巷,立刻給老楊撥了個電話:“喂,楊叔,我拿到貨了,你叫陳棟等下開車過來接下貨,對,就在芙蓉巷口前面那條街,我晚點再回店里去點貨對賬�!�

    手機里傳來低沉沙啞的男人聲音:“行,我叫阿棟過來。師師,那批貨怎么樣,陳景發(fā)那老小子,沒在你跟前耍滑頭吧?”

    師清漪輕笑:“耍是耍了,不過沒得逞。他給了我一個高仿的鼻煙壺,在那胡說海吹的,我沒理他。不過他也是個聰明人,知道上次硯臺那事敗露了,打著送禮物的幌子給我賠償,我就順他意思挑了一件,看著還挺合稱心意�!�

    老楊在電話那頭哈哈大笑:“這老小子,居然在你面前造假,真是欠吶,他不知道,你楊叔我還是知道的,你那雙尖眼睛,可比電子探測器還厲害,沒什么能瞞得過你。不過話又說回來,陳景發(fā)這老小子雖然滑頭,但是他那些貨,還是走得十分好,客人都喜歡,只要防止他動手腳,這生意還是可以接著找他合作的。我老了,阿棟經驗又不足,我得慢慢教他,所以這陣子就得靠你多盯著點了。我知道你那邊忙,以前店里的事也就沒讓你多操心,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你就暫時辛苦一下,畢竟這墨硯齋的老板,到底還是你�!�

    師清漪回道:“我明白�,F(xiàn)在是暑假,教授那邊交待給我的事情不是很多,剛好可以騰出手來,顧看一下店面,楊叔你放心吧�!�

    那邊靜了片刻,老楊的聲音才又吞吐地傳來:“師師,師總昨天打電話給我,聊了幾句,后面問起你,她叫你有時間的話,就給她打個電話回去。”

    師清漪的臉色沉了下去。

    沉默了幾十秒,她的聲音變得冷了一些:“我很忙,沒時間�!�

    對話那頭一聲嘆息:“師師,你聽楊叔說,楊叔說的,都是為了你好。這世上有些東西,過了那么久,也該讓它過去了,總是擱在心里頭,成了解不開的心結,你不好受,師總她也不好受�!�

    “她會不好受嗎?”師清漪掏出幾張紙巾,墊在身后花壇邊沿,坐了下來,“楊叔,我先不跟你說了,你叫陳棟快點過來,我在芙蓉巷口等他�!�

    說著,掐掉了電話。

    天氣十分炎熱,夏日驕陽烤炙大地,師清漪默默地坐在太陽底下的花壇邊沿,等著陳棟過來接貨。她心情不大好,從掐掉電話后,臉上的表情一直很淡,坐在大太陽底下,也不想去挪個涼爽地。

    就這樣坐了許久,她已經熱得渾身是汗,幾縷亂發(fā)貼在瓷白的脖頸處,上衣也被汗水浸濕,黏著肌膚,勾勒出玲瓏柔美的腰線。

    師清漪嘆口氣,拭了下額頭上的汗,再從褲兜里摸出了那串紅色手鏈把玩。手鏈是由十八顆紅玉珠子串成,玲瓏圓潤,雖然玉珠沾染了地氣,色澤有些暗淡,但她卻很喜歡。

    在陳景發(fā)的無色鋪里,第一眼,她就看上了它。

    將手鏈放到掌心端詳了好一會,師清漪又拿它在手腕處比了比,最終戴到了左手上。

    她的肌膚很白皙,像是細膩的白玉,而紅玉色澤如血,紅白相應,越發(fā)襯出一股妖嬈的風情。

    只是戴上這手鏈之后,師清漪覺得心底涌出一絲涼意,不自覺有些空落起來。

    她抬起左手,瞇縫著眼對著陽光打量這串手鏈,晃眼的陽光灑下來,給她纖長漂亮的手指鑲嵌了一道朦朧的光邊,而那十八顆紅玉珠子,也變得更加玲瓏通透。

    越看越覺得喜愛,于是她也不打算放到墨硯齋去當商品賣,而是選擇自己留下戴著。

    這樣又過了半個小時,陳棟開車過來,把提貨盒接回了墨硯齋。留下師清漪一個人熱得實在受不了,就去附近的麥當勞買了一杯冰果汁,一邊喝,一邊快步走去街道旁的泊車位取車。

    酷熱難當,這條街上走動的人很少,等走到停車的地方,師清漪的果汁剛好見底。她一手拿著空果汁杯,一手準備掏鑰匙去開車門,這時,她卻感到有個冷硬的東西,突如其來地就抵在了她的背上。

    一瞬間,她的呼吸似乎都要隨著那個抵過來的東西,停止了。

    那居然是一把手槍。

    不能十分準確地感受到槍口的直徑,師清漪猜測身后持槍的那個人,應該是把槍口藏在了衣兜里,近距離貼對著她。這樣一來,行人遠遠看見,也只會以為她們兩人只是靠在一起說話而已。

    大腦空白了幾秒,師清漪低聲說:“我是良好市民。”

    后面是個女人的聲音,聽上去十分干練,而又冷酷:“什么良好市民,你電視看多了�!�

    師清漪筆直站著,一動也不動:“我不大看電視,通常對著電腦的時間比較多�!�

    女人說:“少在這廢話�!�

    師清漪將聲音壓得很低:“這段路有電子監(jiān)控,你不要亂來�!�

    對方冷笑了聲:“我戴著口罩,不怕電子監(jiān)控。”

    師清漪聽說過打劫的,但是從來沒見過哪個搶劫犯會拿著一把槍,在大白天實施搶劫。這種人要么是亡命之徒,要么是神經病。無論哪一種,她都不想碰到。

    她盡量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不至于顫抖:“我身上沒多少現(xiàn)金,卡也沒帶,你要車的話,車鑰匙給你,你開車走,請不要傷害我。”

    那女人雖然戴著口罩,不過眼睛里卻帶著笑,說:“我不要現(xiàn)金,不要卡,也不要你的車。我要你手上那串,紅玉手鏈�!�

    “我立刻把手鏈脫下來給你。”師清漪沒有絲毫猶豫,抬了抬左手。

    身后的女人把槍口又抵近一些:“別亂動。你脫不下的。”

    “什么?”師清漪遲疑片刻,右手搭在手鏈上,想把手鏈取下來,誰知道拉扯了半天,卻像戴了手銬似的,怎么也不能取下,白皙手腕上反而多了一道紅色的瘀痕。

    女人冷酷地說:“我剛就告訴你了,你脫不下來的。要想取下,除非你變成一個死人,或者,把你的左手砍下來�!�

    師清漪抿了抿唇:“那么,你是要殺我,還是要砍我的手�!�

    女人回答:“都不是。紅玉手鏈不能見血,所以現(xiàn)在我要你跟我走一趟�!�

    對方言談舉止怪異,聽上去也不像是普通的搶劫犯,明顯別有目的。師清漪知道自己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也就不像最開始被槍頂著那樣緊張了。

    一定是因為自己戴上了那串紅玉手鏈,如果沒有手鏈,對方也不會盯上自己。估計剛才她戴著手鏈對著陽光欣賞時,那女人就盯上她了。這手鏈,有什么特別之處嗎?

    師清漪想了想,聲音變得輕柔起來:“我可以跟你走,只要你不傷害我。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對于眼下你對我所做的這一切,我十分不理解�!�

    “問得多,死得早�!�

    師清漪立刻識相地閉了嘴。

    她雖然不曉得這個女人的真正意圖,女人說出來的話也很奇怪,自己不是很懂,但是她懂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只有乖乖聽話,才有活路。

    畢竟身后那把手槍,不是玩具。

    女人在后面催促師清漪往前走,師清漪一邊慢騰騰地挪動步子,一邊在心里暗示自己要冷靜。等走到車的前輪附近時,師清漪把伸進褲兜里的手拿出來,雙手攤開做個手勢:“我可以系一下鞋帶嗎,鞋帶有點松。”

    她今天穿的是簡單的一款白色帆布鞋,素雅上衣和長褲,烏黑馬尾,打扮得青春而又柔媚。

    女人同意了:“快點�!�

    師清漪蹲下去,麻利地系好鞋帶,同時將手心里捏著的一個圓形小東西,飛快塞到自己鞋底下,不著痕跡地踩著蓋住了。

    “可以了,謝謝�!睅熐邃粽酒饋�,鎮(zhèn)定地開始走。

    很快就有一輛黑色的路虎越野車開過來,停在她們邊上,后面車門打開,一個戴墨鏡的年輕男人把師清漪扯上去,那女人則自己拉開前門,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天氣很熱,女人卻穿著外套,上車之后,她立刻把外套脫下來,摘掉口罩,拿出衣兜里的手槍,別在腰間。

    路虎迅速發(fā)動,像獵豹一樣躥了出去。師清漪慣性地往后靠,手抓在后座的米色靠墊上。

    墨鏡男臉長得很帥氣,翹著二郎腿,嘴里嚼著口香糖,緊緊地盯著師清漪看,唇邊一絲戲謔的弧度。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師清漪坐直身體,微微一笑:“墨鏡,很帥�!�

    墨鏡男也咧開嘴笑,推下墨鏡看了她一眼,對前面的女人說:“寧姐,這妞真不錯,很有意思啊�!�

    副駕駛席上被稱作寧姐的女人冷冷地說:“人不錯,也不是你的�!�

    墨鏡男聳聳肩,做個無奈的手勢,指著師清漪手腕上的紅玉手鏈,對她說道:“你不走運,戴上了這串鬼鏈子,鬼鏈認主,這輩子都別想取下來,除非你死了,或者不怕疼把手給剁下來。今天我們老大就要用得上這條鬼鏈子,之前找了很久,終于聽說被賣到了芙蓉巷里一個叫陳景發(fā)的人手里,今天正要去陳景發(fā)的無色鋪拿貨,可不巧就被你給搶先戴了,這就是天意,就是命。不過放心,鬼鏈忌血,我們不會把你的手砍下來,以免沾染血污,等下你乖乖跟著我們走就是�!�

    “我會死嗎?”師清漪聲音溫軟地問。眼睛盈盈的,里面像有春日早晨彌漫的霧氣。

    就如眼前這名年輕男人所說,是天意,是命。她剛才在陳景發(fā)的鋪子里,第一眼就看上了這條紅玉手鏈,十分喜愛,結果這條手鏈,卻給她帶來這莫名其妙的災禍。

    墨鏡男被她那雙琥珀色略帶嫵媚的眼睛勾著,有點不好意思,摸了摸后腦勺:“小姐,你問我這么專業(yè)的問題,這叫我怎么好回答你咧�!�

    師清漪盯著他的黑色皮帶處,眼神示意:“你不就是這方面的專業(yè)人士嗎,皮帶上掛著手槍和短柄軍刀,不是做擺設的吧�!�

    墨鏡男愣了下,隨即爽朗地大笑:“小姐,你叫什么名字?膽子很大,我很喜歡你。另外告訴你,我雖然是專業(yè)的,但是我入這一行以來,從來不殺女人�!�

    “師清漪。”師清漪輕輕點頭,“這么說我還要慶幸,你沒殺過女人。”

    墨鏡男嚼著口香糖說:“我是葉臻,右邊副駕駛席上的是寧凝,我們都稱她寧姐,開車的是大風。我們現(xiàn)在去老大那里,跟他會合,他那里還有幾個弟兄�!�

    前面寧凝回過頭來:“姓葉的,你每次碰到漂亮女人,少說幾句話會死是不?別忘記你自己是干什么營生的,和她廢什么話。趕緊用膠帶把你這位妞的嘴巴封上,再把你自己的嘴巴封上。”

    葉臻搖下車窗,吐出口香糖,劃拉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說:“寧姐,都封住了,清靜咯�!�

    寧凝透過前面車鏡,看到后座情形,哼了聲,不再開口。

    師清漪扭過頭,看著窗外安靜地笑,同時將窗外飛掠而過的路線和景致,一一地記在腦海里。她的記憶力十分好,尋常路標,看了一般不會忘記。

    之前她在借口系鞋帶的時候,已經在自己車子的前輪附近留下了線索。手機被寧凝搜走了,處在關機狀態(tài),老楊知道她下午會回墨硯齋一趟,有些重要的賬務需要商量整理,還需要清點盤查貨物,如果她遲遲不回,老楊在店里等急了打手機找她的話,絕對是無法接通。

    天一黑,發(fā)現(xiàn)她沒去墨硯齋理賬查貨,也沒回家里,老楊深知她的性格,不會失信,更不會關機玩失蹤這么久讓人擔憂,肯定會疑心出來尋找。

    到時候老楊找到自己的車,看到自己留的那個標記暗號,以老楊的精明和多年經驗,應該會想到去公安局調用這條路段的電子監(jiān)控錄像。電子監(jiān)控錄像拍下了路虎的車牌號,追蹤起來大概不會太過困難才對。

    心里的計劃雖是這樣,但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中間很可能出現(xiàn)各種變故,只要一步錯了,就全盤皆輸。

    中國對槍支和管制刀具限制得非常嚴格,這批人能弄到這么多違禁武器,絕對不是等閑之輩,自己估計前路渺茫。也許在老楊找到她的車之前,她已經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這誰又能說得準呢。

    師清漪像乖巧的貓一樣,偏了偏頭,將頭枕在后座的靠墊上,臉上的黯然,終于掩藏不住。

    幸好葉臻看上去對她不錯,還是很關照她的,那個開車的大風沒什么話說,而寧凝這個女人脾氣雖然大,好歹到目前為止,也沒露出什么對她不利的意思。

    路虎里面坐著的三個人,也許不會對自己構成威脅,怕就怕葉臻口里說的老大和其他幾個弟兄,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物。

    而這輛路虎,又將要帶她去往何方。

    開了大概一個多小時,路虎離開長沙市區(qū),開入偏僻的郊區(qū)。路越來越難走,道路兩旁高矮樹木叢生,到了最后面,路虎居然開始爬山路,沿著蜿蜒的盤山道又開了很久時間,眼看著太陽都快要下山了,路虎才終于熄火停下。

    師清漪被葉臻帶著下了車,葉臻湊到她耳邊,耳語說:“等下見了我們老大,你最好不要亂說話。我們老大,脾氣非常不好,你要是不小心得罪了他,師小姐,你懂的。”

    葉臻一笑,對著自己的脖子抹了一下。

    師清漪撩了撩發(fā)絲,也回了個淡淡的笑容:“謝你關照�!�

    葉臻伸出手來:“方便把你的電話號碼給我不?”

    師清漪說:“等下我如果死了,電話號碼就是給你了,你以后打給我,也沒人接呢。”

    葉臻把墨鏡取下來:“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師清漪微笑著輕聲說:“恩,那等我最后活下來,能安全回家去,到時候再給你電話號碼�!�

    葉臻拍著胸脯:“為了師小姐的電話號碼,我一定會努力,護你周全�!�

    寧凝走過來,白了葉臻一眼:“滾吧,姓葉的,我這一大溜的電話號碼,你怎么就不向我要呢�!闭f著,在師清漪肩膀上拍了一把,“看你是個聰明女人,應該知道少說話,多聽話,活得越長,過得也就越好的道理�!�

    師清漪點頭:“知道�!�

    寧凝把手槍別到腰間皮帶上,打個手勢:“跟我走�!�

    四個人走進山上密林里,山野密林幽靜,混合著樹葉植被以及泥土特有的清香,還有山風吹拂過來,輕輕軟軟,比炎熱的山腳要涼爽舒服許多。

    葉臻在前面拿短柄軍刀砍開擋路的灌木,這樣走了一大段路,師清漪聽到前面隱約地傳來男人的喧嘩聲,心里立刻變得警覺起來。

    掌心冒出冷汗,手腕處那串紅玉手鏈像是滾燙發(fā)紅的烙鐵一樣,烙得她生疼。

    灌木被撥開,眼前變得空曠,很明顯是被人工清理出了一小片空地。幾個穿背心的男人坐在一個洞口旁邊吸煙,看架勢是在等人,青煙裊裊,嘴里不時吐出難聽的臟話來。他們的腳邊上放著很大的登山包,大概有半人高,鼓鼓囊囊,包口露出幾根看起來像是金屬打造的工具,上面沾滿泥土。

    師清漪站在稍遠的地方,看了那洞口形狀,以及洞口堆出來的土層一眼,心底涼了下來。

    居然是一個盜洞。

    原來寧凝和葉臻他們這一伙人,是盜墓的。

    這座山上,還有古墓存在的嗎?

    是什么年代的古墓,里面有些什么珍貴的陪葬品,墓主人又是什么身份。師清漪腦海里立刻條件反射地思考起一連串的問題來。

    3古墓里的美人(shukeba.)

    會這樣不由自主地考慮起有關古墓的各種問題,其實都是因為師清漪的職業(yè)病犯了。她雖然是墨硯齋的小老板,平常卻很少去打點,店里的事都是交給老楊處理的,自己則在大學念考古學專業(yè)的研究生,目前已經研三了,一直在考古方面幫她的導師尹青教授的忙。

    其實長沙這地歷史悠久,是楚文化的發(fā)祥地,可供考據的歷史已經達到了三千多年。滄海桑田,幾經變遷,大大小小的古墓很多,有些已經被發(fā)現(xiàn),經過一系列發(fā)掘工作之后,被保護起來,改建成了歷史文物景點,而更多的古墓,則一直長埋于地下。

    市區(qū)附近的寧鄉(xiāng)那一片,古墓尤其居多,許多人家都有從土里挖出來的玩意,并不上報,人們習以為常,見怪不怪。

    師清漪當初念大學時,她班長就是寧鄉(xiāng)人,那班長家里就有好些個瓶瓶罐罐,全是從土里倒騰出來的,他爸媽還打算留著給他做傳家之寶。而師清漪此刻所在的這座山,位于古墓眾多的長沙市郊,有一兩個墓存在,倒也算不得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真正讓師清漪緊張的,還是這群覬覦古墓的人。

    就在師清漪思緒起伏時,那吸煙的男人堆里,一個面容冷酷的中年男人站起身,往師清漪這邊走了過來。他的右臉上有一道很長的被刀砍傷的疤痕,穿著迷彩褲和粗釘?shù)椎巧窖�,上頭都是泥,腰間則別著一把黑色的手槍,看上去十分魁梧猙獰。

    這應該就是葉臻的老大了。師清漪看著迎面走來的男人,心想。

    “這娘們怎么回事。”刀疤老大皺眉,聲音嗡嗡的,“叫你們去陳景發(fā)那里拿鬼鏈,怎么給老子帶回來一個娘們。老子現(xiàn)在不需要女人伺候,沒空�!�

    寧凝立刻走過去,把師清漪的左手抬了抬:“董哥,本來是去拿鬼鏈的,但是晚了一步,被她給搶先戴到手上了。你也知道鬼鏈戴上之后就脫不下來,除非那個主人變成了死人,或者砍掉戴鬼鏈的手,可是鬼鏈不能見血,所以就只能把她帶回來了。”

    董哥依舊眉頭緊皺,冷冷地盯著師清漪:“不用砍手,給她喂點藥吃,就算毒死了,血堵在身體里,也不會流到鬼鏈上。等她尸體冷了,再從她尸體上把鬼鏈取下來就是。”

    師清漪聽了這句輕描淡寫的話,渾身冒了一層雞皮疙瘩出來,不過識趣地沒有開口。

    這種時候,遇到這種人,開口說話,只會使自己的處境變得更糟。

    她側過臉去瞧葉臻,葉臻的臉色同樣也很不好,蒼白得厲害,看得出他真的很懼怕這位董哥,根本不敢為師清漪說話。

    寧凝湊過去,對著董哥耳語幾句,等到董哥點頭之后,她才退開。

    董哥面無表情:“我倒是忘記了這茬。既然這樣,那就把這娘們帶下去�!闭f著,轉過身,揮了揮手:“弟兄們都起來,打起精神,別磨蹭,下洞開工了�!�

    師清漪揣摩不出剛才那寧凝對董哥說了什么,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她的這條命,暫時是保住了。

    眼前這一批盜墓的,一看就是那種亡命之徒,干的是刀頭舔血的勾當,麻木無情,根本不會在乎她這條命。就算眼下不殺她,等到她的利用價值一完,肯定會殺人滅口。

    得快點想到對策。

    他們個個身上都有槍,自己肯定不能硬跑,得慢慢地來。

    董哥領頭,和他之前那幫抽煙的弟兄們沿著結實的尼龍繩索,一個一個地下到盜洞里去。之后是大風,排在倒數(shù)第四,寧凝則冷眼看著師清漪:“你先下去,我守著,不要想著�;ㄕ��!�

    師清漪默默地看著那幽深的洞口,里面升騰起地底的寒氣,冰冷了她額頭上的汗。

    葉臻就站在旁邊,對師清漪殷勤極了:“師小姐,這盜洞普通人很難進的,還是讓我抱你下去吧�!�

    “不用�!睅熐邃魮u了搖頭,又把葉臻拉過來,輕柔耳語,“你幫我擋著,不要讓寧凝看見我�!�

    葉臻心里狐疑,不過還是聽從師清漪的吩咐,找好合適的站立位置。他身材很好,一米八零的個子,勻稱高大,剛好差不多擋住了寧凝的視線。

    師清漪彎下腰,抓穩(wěn)懸掛的尼龍繩索,白色帆布鞋點在盜洞邊沿,像只漂亮的雨燕一樣,輕盈地翻到了盜洞里去。

    葉臻很快也跟著下來,落地之后,他像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湊到師清漪耳邊,驚訝地輕聲說:“真看不出來,師小姐你竟然還會功夫的?你這翻繩子的本事,好像比我們都厲害。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師清漪伸出食指放到唇邊,噓了一聲:“不要亂說出去,就算會功夫,會翻繩子,也比不過真槍實彈厲害。你們給我一槍,我立刻就會沒命。”

    葉臻點頭,笑瞇瞇道:“放心,我舍不得你死,不會說出去。我還眼巴巴地等著師小姐你的電話號碼呢�!�

    師清漪微微一笑。

    葉臻打起狼眼手電,往前探照,聽到后面寧凝沿著繩索下來的動靜,兩個人立刻停止交談,各自閉嘴。

    眼前這條盜洞挖得非常好,先是豎井形的盜洞切到古墓附近,再打穿一條橫向的通向古墓墓墻,方見線,圓見弧,可以稱得上“專業(yè)”二字。

    地底下濕氣非常之重,還有一股很重的霉味,師清漪以前做考古研究課題時,曾經跟隨尹青教授去過古墓勘測,有過下地的經驗,現(xiàn)在這樣沿著盜洞貓腰爬行,也不覺得有什么大問題。

    只是盜墓和考古不同,兩者就像水火,互不相容。而說起盜墓這項活計,古來有之,古時民間俗稱“倒斗”,現(xiàn)在懂這行的人,依然還這么叫。

    不過現(xiàn)代盜墓不比古代,多的是高科技的工具應對。狼眼手電,各種刀具,槍支武器,應有盡有,連挖盜洞時最關鍵的洛陽鏟都經過了多次改良。

    現(xiàn)在的洛陽鏟包括鏟頭,配重桿,加長桿、吊環(huán)、安全繩以及攜帶包六部分組成。加長桿就是那種螺紋鋼管,分成好多節(jié),層疊相套,用的時候接好就可以了,根據要挖的盜洞深淺來決定洛陽鏟螺紋鋼管的節(jié)數(shù),不用就拆掉收進攜帶包里,非常方便,又節(jié)約空間,不引人注目。

    爬了大概十分鐘,葉臻拿狼眼手電照了照,手電光亂抖,照出前面一個明晃晃的大洞。洞口挖在墓墻上,四周圍散落了一堆凌亂的墓磚。

    看來董哥他們一伙人,之前就已經準備好一切了。

    師清漪猜測他們應該是從古墓的后壁打穿進去,以為過了這面墓墻,要么會看到一條墓道,要么,就會看到所謂的墓室。誰知道彎腰穿過洞口,才發(fā)現(xiàn)進了一個空間狹小的夾層里。

    董哥以及他身邊那些做準備工作的弟兄,帶師清漪,葉臻,寧凝,大風一起,總共是十個人。

    現(xiàn)在,十個人擠在夾層里,非常擁擠。

    師清漪艱難地吸了一口氣,空氣里除了那股古墓里特有的腐舊味道,還有旁邊男人們的汗臭味,差點沒把她熏死。

    董哥對寧凝示意:“要這娘們過去。”

    寧凝點頭,押解犯人一樣,帶著師清漪走到夾層對面的墻壁之下。

    師清漪抬頭,看見墻壁上有一個顯眼的圖案,十八個圓孔圍成一個圓圈形狀,和她手上那串手鏈的輪廓十分吻合,中間則是一個拳頭大小的洞口,黑黝黝的,像是張開的蛇口。

    旁邊刻著一行字,用的是古篆:“惟鬼鏈之主到來,此門方啟,不可見其血,不可受其污�!�

    師清漪抿唇笑了下:“原來如此。是要活的鬼鏈之主,怪不得剛才不會讓我死�!�

    董哥催促說:“既然知道,就少他媽廢話。開門�!�

    師清漪表情很淡,看上去卻很得體:“這也許是迷信而已,上面刻著古人的箴言,你們就這么聽話地去找鬼鏈開門嗎?其實,只要找一個好的引爆師,在墻角準備好裝置,拿捏好炸藥的分量,就可以炸掉這面門墻。要是引爆師技術足夠好,完全可以保證整座古墓以及所處的山體不會發(fā)生崩塌�!�

    董哥冷笑:“你這娘們這方面看起來很懂,你是干什么的�!�

    師清漪很有禮貌地回答:“我是研究生在讀。”

    董哥身邊一個叫展飛的混混猥瑣一笑:“嘖嘖,原來是學生妹,怪不得這么細皮嫩肉的。說起來,我還沒碰過研究生呢,滋味應該還挺新鮮的吧。”

    葉臻本來就跟展飛關系不和,聽了展飛的話,眼睛立刻瞪圓,大怒:“展飛你他媽別不要臉,嘴巴給老子放干凈點!不然老子廢了你!”

    展飛也瞧不上葉臻,不屑地回道:“怎么,她是你女人��?老子說幾句你就心疼?我呸,你才見她幾個小時呢!”

    葉臻從皮帶上利索地取下手槍,差點就要頂?shù)秸癸w頭上,董哥斥了聲,喝退了兩人:“你們兩個給老子消停點,以前鬧歸鬧,別在這地底下惹事。不然老子一人給你們一下,待會橫著抬出去�!�

    葉臻和展飛立刻安靜了。

    小風波之后,董哥又煞有其事地看著師清漪:“你念的什么專業(yè),怎么懂這些�!�

    師清漪本來念考古專業(yè),現(xiàn)在她面不改色地扯了個謊:“我是歷史專業(yè)的,念大學時選修了一期爆破工程,大概知道一點爆破的皮毛事。”

    董哥皮笑肉不笑:“歷史?挺好,好歹跟我們倒斗這行沾邊。你剛才說我們迷信,你可要想一想,我們都是在槍口上討生活,拿命換錢的人。墓里面什么臟東西沒有,嚇死人的,毒死人的,粽子,機關,流沙,暗器,到處都是險招,老祖宗給的箴言,我們自然要信著,不敢亂來。而且這墓墻很難爆破,一個不小心,大家就全都給埋在這了,不劃算�!�

    他眼里流露出危險和貪婪的神色,像是豺狼:“你要知道,這鬼鏈,可是個好東西,道上現(xiàn)在不知道有多少人爭搶。小姐,你倒好,把它巴巴地戴在手上了�!�

    師清漪抿唇不語。

    “鬼鏈之主,開門吧�!边@時,寧凝在后面冷冷地催促。

    師清漪其實是怕自己等下打開門墻時,手需要伸到那個黑乎乎的洞里。古墓機關重重,里面說不定會有什么恐怖的東西在等著她,要是貿貿然伸進去,說不定手都會沒了,所以她才會建議董哥他們選擇爆破。

    誰知道那個董哥,根本油鹽不進,她沒有辦法,只好暗地里咬了咬牙,把手伸進了洞里。

    黑洞里面十分冰冷,像是伸進了冰箱里。伸進去的手維持了大概十幾秒,沒有任何異動,這令師清漪暫時松了口氣。

    她定下心神,把手上的十八顆珠子一一對上那十八個小孔,剛好卡準。

    夾層里死寂非常,大家都不敢出聲,連呼吸都放慢了步調。

    很快,一陣細微的機關運作聲音,傳入耳中。

    然后是咔噠一聲,好像是有什么東西,落了地。

    師清漪連忙將手快速收回來,董哥他們一行早就拉開保險,舉起槍,對準了那十八顆小孔。

    門墻在眾人緊張的注視之下,發(fā)出沉悶的摩擦聲響,往上緩慢拉起,露出一片黑黝黝的空洞來。

    “門開了,打好礦燈和手電,都跟老子進來�!倍邕肿煲恍�,領著眾人進入。探照礦燈的光線很強,再加上狼眼手電,將里面照得明晃晃的,非常清楚。

    這是一間格外寬敞的墓室,空蕩蕩的,除了多條懸空的黑色鎖鏈來回交錯著,細密糾結,好像蜘蛛網,其它卻什么陪葬品也沒有。

    展飛罵了一句:“他娘的,怎么一件東西都沒有,盡是些破鏈子�!�

    寧凝擺了擺手:“有的,你們來看那邊。好好看清楚這些鎖鏈,都匯集在了哪里。”

    師清漪順著寧凝所指,發(fā)現(xiàn)多條鎖鏈懸空交錯,最終匯聚,鎖到了一個長方形的白玉臺上。

    那白玉臺上,安靜地躺著一個人,遠遠地,隱約覺得是個女人。

    葉臻一手拿槍,一手摸在皮帶間的短柄軍刀上,如臨大敵:“不好,有粽子!寧姐,快拿黑驢蹄子出來。”

    粽子是古墓尸體的代稱,而黑驢蹄子,則是專門克制粽子的辟邪之物。聽說把黑驢蹄子塞到粽子的嘴巴里,粽子就不能再去撲人。

    “手里有槍,要什么黑驢蹄子,塞給你自己吃?”董哥踹了葉臻一腳,帶頭走上前去,“都給老子抄家伙,上前看看,有粽子就好,怕就怕沒有。要知道粽子身上帶著的,肚里吞著的,口里含著的,可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隨便弄一件,我們就大發(fā)了。”

    大家輕手輕腳,緩慢地摸近了那座白玉臺。

    師清漪緊張到手心出了一層薄汗。

    之前被綁架,被董哥威脅,甚至拿鬼鏈打開門墻時,她都沒這么緊張過。

    隨著視野里的白玉臺越來越拉近,她才看清楚白玉臺上那個人的模樣。白玉臺只是底座,上面其實還罩著類似水晶打造的外殼,就像是一具水晶棺,因為透明,隔遠了還瞧不出來。

    只是看了第一眼,她的心臟都像是要停掉了似的。

    白玉臺上的女人,有著世間至為美好的容顏。

    她穿著一身雪白的古代衣裝,玉帶束著玲瓏腰身,外面罩著輕紗織就的白色外衫,寬大的衣袖之下,遮掩著一雙極其漂亮的手,手指纖長,只是可惜的是,左手缺失了一根小指。

    烏黑長發(fā)流水一般隨意地鋪散著,些許發(fā)絲垂到了石臺邊沿,銀白色的發(fā)帶隨之垂到了地上。淡淡煙眉,高挺鼻梁,臉容仿佛冰刀裁刻,一分一毫都是如此恰如其分,精致恰到好處。

    她身上透出與現(xiàn)代人全然不同的古雅氣質,仿佛歷史凝結而成的一副水墨畫。肌膚本來就是極其的晶瑩雪白,猶如凝脂白玉,加上眉心之間的一點殷紅朱砂,就像是雪地里藏了一瓣嬌艷的紅梅。

    白衣女人身上沒有傳遞出半點死亡的冷感,而只是睡著了一樣,睡顏安靜柔美。

    下一秒,師清漪覺得,她也許就會睜開眼。

    四周的一切,都像是放空了。光影浮動,恍惚中,師清漪甚至能聽到時光流轉的進程中,那歷史嘆息的聲音。自己仿佛跨越時空,不再是處在二十一世紀,而是回到了這白衣女人所生活的年代。

    怎么回事。

    很想去摸一摸她。

    師清漪想象,如果伸手去觸碰她的臉頰,大概能體會到她冰涼而細膩的肌膚,融化在自己掌心的感覺。

    ——不論外面如何改朝換代,時光變遷,我永遠,也不與你分開。

    桃花樹下,有人那樣輕聲呢喃著約定。

    那個人秀眉幽瞳,長發(fā)繾綣,睫毛上還猶自沾著桃花的露水,笑意恬淡,似是春風。

    心口像是堵著一口氣。

    師清漪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奇怪的反應,她眼睛有些酸脹,下意識抬手去揉眼睛。

    4我的她(shukeba.)

    葉臻眼睛盯著白玉臺,幾乎看傻了:“他娘的,這粽子可真是漂亮。我見過的活人,還沒哪個有這粽子好看的�!�

    說完,他晃了下神,看見師清漪眼睛緊緊盯著石臺上的那個白衣女人,一動也不動,以為她給嚇呆了,急忙走過去,拍了拍師清漪的肩:“師小姐,你別怕,她只是一個死人。說白了也就是只粽子,看她這模樣,不會詐尸起來撲人的。”

    師清漪沒有理會葉臻,面無表情,像是冰雕。

    葉臻訕訕地縮回手,摸出一片口香糖,塞進嘴里,開始咀嚼。

    展飛舉著手槍,小心地走到石臺旁邊,仔細看了很久,才說:“董哥,沒有起尸跡象。”

    董哥做個手勢,旁邊幾個辦事利索的弟兄立刻點頭會意,拿起工具,開始著手小心地撬開白玉臺上罩著的外殼。開啟水晶棺是一件格外細致的活,幸好開棺的幾個男人都是“專業(yè)人士”,過了半個小時,水晶外殼被他們輕手輕腳地啟下,放到了一旁。

    “這玩意太大太重,不好搬運,容易暴露目標。不然,老子還真想把它弄出去。”董哥拿腳踢了下水晶外殼,看上去有點可惜,“展飛,你過去,看看那只粽子身上帶著什么好東西�!�

    展飛湊近白玉臺上的白衣美人,眼里盡是迷戀之色。他伸手,在那白衣美人的臉頰上摸了一把,嘖嘖贊嘆:“瞧這肌膚水靈的,就和摸活人一樣,太他媽極品了。”

    師清漪抬起眼,冷冷地盯著展飛動作,拳頭攥緊了。

    展飛膽子更大,咧著嘴,掀開了那白衣美人的部分衣襟�?匆姴鳖i處肌膚似雪,鎖骨精致漂亮,不由得吞了下口水:“董哥,你看這……”

    “展飛,你不會起了那齷齪心思吧?睜大眼睛看清楚,這是個死人,這身古代打扮,肯定是個好幾百年前的大粽子,你受不受得起��?”寧凝拿起槍,在一邊冷笑著看熱鬧。

    展飛嘿嘿兩聲:“寧姐,說是死人,看上去卻跟睡著了似的。真是……媽的,老子這輩子還沒見過這么好看的人,想不到成了粽子,真是浪費,好歹也留著給我過個癮不是�!�

    董哥打著狼眼手電掃了一下,晃得在場眾人的臉一片青白:“別廢話,人都死了,能有什么味道。別磨磨蹭蹭,快點把她衣服剝了,這衣服這么多年都不腐爛,肯定特別值錢,什么薄衣金縷,那些錢多得沒處花的老外還就好這口。再看看她身上有什么別的寶貝,全都弄下來,尸身不腐爛,要么是灌了藥,要么是嘴里含了定顏珠,全都給我取出來�!�

    展飛興奮地說:“我來,我來。讓我來搜一搜這美人的身�!�

    彎下腰,就打算去剝那白衣美人的輕軟衣衫。

    “拿開你的臟手�!蓖回5匾宦曒p斥,冷冷地在墓室里響了起來。

    大家都扭過臉,驚訝地看向聲音的源頭。

    師清漪抿著唇,瞪視臺上的展飛。

    展飛本來就是個暴脾氣的混混,立馬被激怒了:“你什么意思,敢再說一遍?”

    師清漪琥珀色的眼睛里,像停駐著一片冰雪:“拿開你的臟手,你有什么資格碰她�!�

    “你他媽敢……”展飛嘴邊的話還沒說完,一道纖麗身影宛若輕捷的燕子,跳到了石臺上,抬腿,對著展飛的右手手腕來了一個漂亮的飛踢,動作行云流水,干凈利落。

    展飛手里的槍立刻飛了出去。師清漪準確地把槍接到手里,攥緊展飛,用那黑洞洞的槍口,狠狠地頂住展飛的太陽穴:“都別動!”

    在場眾人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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