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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紀(jì)輕舟拿起畫本和鉛筆,翻開空白頁半晌沒有思路。

    這部篇幅太短,且因為是翻譯的外國,某些劇情為了改得合理,顯得有些不切實際,人物塑造也比較表面,看了和沒看差不多,他依舊沒什么思路。

    要是能見見選拔出來的女主角就好了,紀(jì)輕舟仰起腦袋望著天花板,闔起眼睛發(fā)散著思維。

    黎小姐出場所穿的衣服,既要足夠驚艷眼球,令人一眼便能感受到她千金大小姐的身份,同時又要能撐得起后續(xù)“偷天換日”那重場戲的戲劇性。

    該是怎樣的一套服裝呢……

    第54章

    女主角

    翌日清晨,

    紀(jì)輕舟依照計劃,先去了趟店里,給施玄曼的旗袍連衣裙用竹麻紙和絲帶做了包裝,

    隨后拿著打包好的衣服,搭乘電車前往霞飛路的施家。

    雖已是七月初,卻仍在梅雨中,電車?yán)锟諝獬焙鹾醯模?br />
    帶著股長久未見日光的霉味。

    約莫二十多分鐘后,到了下車路口,紀(jì)輕舟熟練跳下電車,

    沿著寬闊的馬路走上一小段路,

    便到了門口墻面上釘有“百樂琴行”牌子的施玄曼家。

    今早出門前,他特意給施家通了電話,確定施小姐今日上午是在家中,

    于是熟門熟路地從后側(cè)門進去,

    跟門房打了聲招呼后,

    沿著樓梯上了二樓。

    施玄曼知道他會過來,就在樓下邊看書邊等著他。

    于是紀(jì)輕舟跟隨傭人阿姨走進起居室時,

    就看見穿著一身夏布長袍的施小姐正靜靜等候在圓桌旁的椅子上。

    她約莫才起身不久,還未怎么做梳洗,

    頭發(fā)隨意地用簪子盤在腦后,

    姿勢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拿著本書籍翻閱著。

    “紀(jì)先生,您來了!”施玄曼聽見有人進來的腳步聲,

    便合起了書本,

    放在圓桌上,讓傭人阿姨去給客人拿些茶點過來。

    “不用準(zhǔn)備什么茶點,我稍微坐會兒就走,

    還有別的事情要忙�!奔o(jì)輕舟叫停了那傭人的動作。

    旋即將手里紙包的衣服遞給了施玄曼道:“這次的旗袍袖子和裙身都很寬松,上身用的是上回給你做旗袍的那個樣板,稍微加大了松量,你去試試合不合適�!�

    “好,那我這就去試試�!笨匆娛煜さ陌b紙,感受到衣服特有的柔軟與重量感,施玄曼情不自禁微笑,她喜歡這個試新衣的環(huán)節(jié)。

    她正要拿著衣服上樓,紀(jì)輕舟忽然注意到了她放在桌上的書籍,恰好是他昨晚才看過的那本《移花接木》。

    “你也在看這書?”他拿起了書問。

    “是啊,難不成紀(jì)先生也在看?這般湊巧嗎?”施玄曼似乎也覺得訝異地回道。

    “昨晚還在看,我能翻翻嗎?”

    “當(dāng)然可以,您隨意。”

    施玄曼說罷,就迫不及待地拿著衣服回房去試穿。

    聽著女子的腳步聲遠離,紀(jì)輕舟在黑色圓桌旁的椅子上落座,無所事事地拿起書本翻了翻,爾后詫異地發(fā)現(xiàn),施玄曼的還挺認(rèn)真。

    又或者說她是帶著某種目的在讀這書,隨便翻開一頁都能看到滿滿的筆記。

    “這是……”翻了幾頁后,紀(jì)輕舟注意到施玄曼所做的筆記似乎都是針對兩位女主角色的分析,腦子一轉(zhuǎn)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

    若他記得沒錯,施玄曼應(yīng)該是很年輕的時候就已經(jīng)成為影星出道了,可以說是國內(nèi)第一批參與電影拍攝的女性。

    而最近《移花接木》的制片方又在進行選角……說不定,施玄曼就是靠這部電影的女主大火的?

    說實話,紀(jì)輕舟覺得施小姐的形象其實還真挺適合《移花接木》的兩位女主的。

    不論是秀蝶的聰明狡詐、率性大膽,還是黎韻琳的端莊美麗、溫柔大方,以施玄曼的外貌氣質(zhì)都能撐得起來。

    這么一想,昨日難以想象的女主角在他腦中的形象倏然立體了起來。

    一邊漫無目的地緩緩翻著書頁,一邊出神地在腦海中構(gòu)思著黎小姐出場所穿的服裝。

    一旦原本存在于虛無的角色有了特定的氣質(zhì)與面孔,靈感便隨之涌來……

    紀(jì)輕舟想起了穿上那件苦楝花旗袍時的施小姐,窈窕明媚,端莊古典,任誰第一眼看見,都絲毫不會懷疑她大家閨秀的身份。

    想到這,他頓時合起書本,從包里拿出隨身攜帶的速寫本,翻開空白一頁,放在圓桌上,又摸出自來水筆打開筆帽,在紙頁上快速地勾勒了一個比例夸張的模特。

    用幾筆簡單靈動的線條,勾勒出了貼身收腰的長款吊帶裙,大輪廓運用了旗袍曼妙的線條,裙擺設(shè)計了側(cè)面低開衩。

    吊帶的胸口部位,他為其點綴了浪漫的波浪形蕾絲花邊,外套則為一件絲綢質(zhì)地的寬袖小披衫,袖口亦畫上了半小臂寬度的蕾絲花邊,中西元素的融合搭配,精致優(yōu)雅,凸顯了當(dāng)今時代特有摩登與奢靡。

    至于衣服的顏色與花紋,他腦中最先閃過的還是淺紫色的苦楝花,但既已用過了,就不再做考慮。

    除此之外,雖然這筆訂單還未確定,但既然是電影戲服,也得考慮到此時的電影畫質(zhì)問題。

    又是黑白默片,畫質(zhì)也不大清晰,即便面料色彩設(shè)計得再花里胡哨,也難以在電影畫面中體現(xiàn)出來。

    正思索著該采用怎樣的花紋色彩,這時樓梯上腳步聲傳來,打斷了他的思路。

    施玄曼穿著新做的旗袍連衣裙快步走下樓來,伴隨著她的動作,翠綠色的雪紡紗跟隨著下樓的動作輕盈飄動,似盛夏林蔭間拂過的晚風(fēng),給人以幽然清冽之感。

    紀(jì)輕舟將畫本和筆收進包里,起身看向試穿上新衣的顧客。

    相比上次試穿苦楝花旗袍時又是改換發(fā)型又是略施粉黛的鄭重態(tài)度,施玄曼這次倒是隨意,未做什么更改。

    不過她本就年輕氣色好,長發(fā)隨手一盤,素顏也很漂亮。

    之前穿著樸素的夏布長袍時尚不覺得,換上這清新秀美的中式連衣裙后,頓然變得素潔雅致許多,即便一動不動站立著,也冷冷清清的,仿佛寺廟中的綠竹,帶著股難言的禪意。

    “怎么樣,還滿意嗎?”紀(jì)輕舟問。

    “紀(jì)先生的手藝,我真是無話可說了,很舒服,也很漂亮!”施玄曼咧開唇角,在紀(jì)輕舟面前轉(zhuǎn)悠了一圈。

    蟬翼般的薄紗裙擺隨動作輕輕飄起,衣襟上的珠扣透著晶瑩微光,靈動自然,清雅絕塵。

    “過一陣,我準(zhǔn)備和家人去杭州游玩幾天,屆時就穿這一件了,既時髦又涼快�!�

    施玄曼克制著心里的興奮說道,望了眼外面烏云籠罩的天色,打心底希望梅雨季趕緊過去,令她可以盡快穿上這一身漂亮衣裙出門,和家人好好游玩幾日。

    夏天的杭州啊……紀(jì)輕舟暗暗為她祈禱了一下,希望天氣不要太炎熱。

    稍后,施玄曼便支付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十一元尾款。

    紀(jì)輕舟收下錢放進了包里,余光瞥見桌面上的書本,想起電影之事,便直接詢問道:“我看你在這書上做了挺多關(guān)于女主的人物分析筆記,是有什么特殊的準(zhǔn)備嗎?”

    施玄曼聞言先是猶豫,瞟了廚房一眼,確認(rèn)傭人阿姨不在那,這才拉開椅子坐下說道:“是有些打算,我告訴您,您別說出去。前陣子我在報紙上看到了登利影星公司的選角招募,也就是《移花接木》這本書,準(zhǔn)備拍成電影了,正在選舉女主角。

    “我平日一大愛好便是看電影,所以看到那招募廣告便想去試試,但家里人一定不會同意,什么電影明星,在我父母眼里都是戲子,是下九流,絕非什么正經(jīng)人家女兒會做的行當(dāng),所以此事我也還在糾結(jié)考慮中�!�

    紀(jì)輕舟能夠理解她的顧慮,據(jù)他所知,國內(nèi)的電影最開始別說女主角了,女角色一概都是由男演員來扮演的。

    登利公司投資這部影片,之所以選拔女子為女主角,估計也是拉莫斯先生所提議。

    聽那位電影院老板對女主角服裝要求的口述,他顯然是想捧出國內(nèi)頭一位的女明星,借此一舉成名,穩(wěn)固他影業(yè)大亨的位置的同時,賺更多的錢。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紀(jì)輕舟語氣和緩道,“既然做了這么多的筆記,想必是不想輕易放棄的對嗎?”

    “嗯……”施玄曼遲疑一陣,原本她不想說得那么坦白,但或許是紀(jì)輕舟聽完此事后見慣不驚的態(tài)度令她獲取了一些勇氣,就壓低聲音道:

    “我準(zhǔn)備偷偷地去報名參加選拔,要是沒通過也就罷了,倘若通過了,那我看能否瞞一瞞我父母,瞞不住的話,也只好同他們和盤托出了,好歹我哥哥思想開明,說不定會幫我勸一勸他們。”

    紀(jì)輕舟點了點頭,果然啊,施玄曼是真的打算參與這次女主角的試鏡。

    “說來也真是巧�!奔o(jì)輕舟淺笑了一下道,“實不相瞞,我昨日也收到了這部電影的戲服設(shè)計邀請,但只是個邀請,目前還未確定�!�

    “真的嗎?”施玄曼陡然睜大雙眼,這才明白他為何會突然提起此事。

    她覺得自己就像在逆行路上找到了同伴,原本慌亂不定的心情倏爾變得安然起來:“這么說,若是我通過了選角面試,就能穿您專門定做的衣服演電影了?”

    “前提是,我也能通過面試,獲得這筆訂單�!�

    “您一定可以的,我相信您�!笔┬谖禽p快道,隨即抿了抿嘴角,給自己打氣道:“那我也必須更認(rèn)真地對待這次的選拔了,否則將來在戲院看見這部電影,看見女主穿著您所做的美麗衣裳,我會很難過的�!�

    紀(jì)輕舟聽了失笑,鼓勵她道:“那我們可得一起加油了。”

    ·

    離開施玄曼家后,紀(jì)輕舟去了趟寶建路5號的小洋房,花費了一個多鐘頭的時間,認(rèn)真地記錄下了需要購買的大型家具以及它們大概的尺寸區(qū)間。

    對于這棟房屋每個房間的功能規(guī)劃,他之前就已劃分清晰。

    一樓的門廳還是門廳,東側(cè)的開放式空間,原本應(yīng)該是作為會客廳設(shè)計的,他便決定將其一部分布置成接待客人、挑選面料式樣的會客室,一部分用于展示成品時裝,也就是工作室主要的對外營業(yè)區(qū)域。

    西側(cè)的兩間屋子,原本預(yù)留的線路管道是做廚房、餐廳之用,紀(jì)輕舟考慮過后,決定還是將它們保留原用途。

    盡管他覺得自己不會、也沒有時間去使用廚房,但偶爾烤個面包、煮個咖啡還是很有可能的。

    樓上的四間房,東北角的那間小屋子是他一開始就看中的,用來作為他的設(shè)計工作室兼辦公書房。

    至于東南側(cè)的帶有陽臺的那間房原本應(yīng)該是主人臥室,他準(zhǔn)備將其布置成小會客室兼試衣間,放上舒適的沙發(fā)座椅、梳妝臺、穿衣鏡等,就專門接待關(guān)系較為親近的老顧客。

    或者如解予安這位房主,抑或駱明煊這類的嫻熟朋友要來坐坐,二樓的這個小會客室就很適合作為一個休閑娛樂空間接待他們這種客人。

    至于西側(cè)兩間房,位于西北角落的用作儲藏空間,儲存布料、打版紙、衣架、包裝紙之類的常備品。

    西南角的房間寬敞、光線明亮,用途也就很簡單了,擺上幾張裁剪臺和熨燙臺,縫紉機自然也需要一臺,即設(shè)計圖稿轉(zhuǎn)化為實物的制作間。

    羅列完后所需的軟裝家具后,紀(jì)輕舟就鎖上房門,到路口搭乘電車返回解公館。

    到法租界繞了個大圈,回到家里,已經(jīng)十二點出頭。

    這時間,午餐已經(jīng)結(jié)束,但紀(jì)輕舟走進大餐廳時,發(fā)現(xiàn)解予安仍坐在餐桌旁喝茶,而經(jīng)這位少爺?shù)奶崆胺愿溃瑥N房也給他熱著午飯。

    見紀(jì)輕舟回來,常在餐廳忙碌的女傭就端了飯菜過來。

    今日午餐也很簡單,兩菜一湯,里面有紀(jì)輕舟愛吃的番茄土豆燉牛肋條。

    他一邊用勺子舀起燉得稀爛的牛肉和土豆?jié)苍诿罪埳希贿咁┝藘裳劢庥璋驳谋砬�,問:“怎么看你不大高興啊?不想出門?”

    “煩。”解予安微動嘴唇,毫無語氣地吐了一個字。

    “煩什么?”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紀(jì)輕舟不明就里,一開始他還反思是不是自己回來得太遲,解予安等得太久才不耐煩,但聽對方的話語也不像是針對自己而來的。

    而稍后,就在他快速地吃完一碗飯,準(zhǔn)備盛第二碗的時候,門口突然響起了熟悉的高亢嗓音。

    “元哥,輕舟兄!我來啦,有沒有準(zhǔn)備好出發(fā)啊?”

    大概是天氣涼爽之故,駱明煊今日又穿上了那件皮衣外套,頭發(fā)張揚地抓到腦后,用發(fā)油做了定型,手里拿著個棕色牛皮包,大搖大擺地走進餐廳里來,好似一個暴發(fā)戶。

    “出發(fā)?去哪?”紀(jì)輕舟疑惑。

    “不是元哥說你們要去挑家具嗎?”

    駱明煊拉開他們對面的座椅落座道,“本來我是想叫上元哥一塊兒去信哥兒那,喝喝咖啡聊聊天的,結(jié)果打電話過來問,他說沒空,我追問之下,才知曉輕舟兄你居然都要開工作室了!這樣的熱鬧,那我必須得湊湊,等會兒坐上我的車,我載你們?nèi)ベI!”

    “……”紀(jì)輕舟看了解予安沉默的面孔一眼,總算知道他剛才為什么說“煩”了。

    帶上這么個話癆,確實挺煩的。

    不過紀(jì)輕舟對駱明煊的感觀還挺好的,這小子雖然有時候不著調(diào),但很健談,有他在,就沒有話掉地上沒人接的時候。

    不像解予安,跟他聊天,十句里面九句帶刺,還有一句是悶屁。

    “那好啊,等會兒就你當(dāng)司機,”紀(jì)輕舟欣然應(yīng)道,“先去哪家家具行?”

    “你要是不介意等上幾個月,那可以去南市的木行一條街,遠是遠了點,華界嘛,可能也有點亂,不過那邊的木匠工藝好,傳統(tǒng)的、海派的,想要什么風(fēng)格的家具,直接定做,價錢也實惠�!�

    駱明煊給建議道,“當(dāng)然了,你要是不想等,那就去長豐家具行,就是解家的商行,一般家具都能買得到。”

    “肥水不流外人田是嗎?”紀(jì)輕舟笑了笑,見付錢的金主沒反對,就一錘定音道:“行,那就先去長豐商行�!�

    第55章

    買家具

    長豐家具行開在愛多亞路上,

    靠近跑馬場一帶,距離解公館不遠,開車過去約莫十幾二十分鐘。

    駱明煊依舊是開著他那輛黑色小福特來接的他們,

    這時代富家子弟能擁有一輛自己的小汽車可謂相當(dāng)難得,只能說駱明煊他父母是真的寵這個小兒子。

    一上午烏云沉沉,從解公館出來沒多久,果然又下起了霏霏淫雨。

    好在車?yán)锍淞擞陚悖?br />
    將車停在家具行門口后,駱明煊便先行下車,撐起了他的那把黑色大洋傘,

    到后座開了車門接紀(jì)輕舟和解予安下車。

    傘雖大,

    三人撐不下。

    駱明煊就把傘遞給了紀(jì)輕舟,自己先冒著雨跑進了店里。

    “駱明煊這人對朋友是真不錯。”紀(jì)輕舟有感而發(fā),扭頭跟解予安說了一句。

    解予安沒什么語氣地“嗯”了一聲,

    接著很是自然地抽出了被紀(jì)輕舟挽著的胳膊,

    握住了他的左手。

    雨日潮濕,

    他的掌心卻很是干燥,一接觸到便傳來源源不斷的溫暖體溫。

    紀(jì)輕舟垂眸看了眼自己被整個包裹的手掌,

    沒說什么。

    待跨上樓梯,到了門口屋檐下,

    他要收傘時就發(fā)現(xiàn)手不太夠用。

    駱明煊注意到了這點,

    一邊積極地接過雨傘收起,一邊嘖嘖感嘆:“你倆這光天化日的,

    怎么還牽著手走啊,

    至于嗎,元哥?”

    “便于行動而已,你以為呢?”解予安口吻平靜地反問,

    好似是他大驚小怪了。

    駱明煊就說:“那我拉你手走?”

    “滾�!苯庥璋埠敛涣羟榈赝鲁隽艘粋字。

    “我就知道,男人啊,果然喜新厭故。”駱明煊故作沉痛地?fù)u頭感慨。

    紀(jì)輕舟見他這副戲多的模樣有些忍俊不禁,接道:“可不就是‘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嘛�!�

    “不若搬座戲臺來給你唱?”解予安語氣輕嘲。

    “好好好不說了,走吧,小心前面臺階�!奔o(jì)輕舟說著,拉著他手走進了店里。

    長豐家具行是一棟三層高的灰色磚石建筑,因本身就是家具店,裝潢得頗為氣派。

    走進店里,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宛若酒店大堂般的空間,樓層既高,且分外寬敞。

    四周的窗子光線灰蒙,透過霧蒙蒙的玻璃,可見對面商行門外懸掛的旗簾上下翻飛。

    相比下,室內(nèi)則分外敞亮,頭頂開著幾盞大燈,橙黃色的燈光下,實木地板上展示著各式各樣、各種造型和材質(zhì)的桌椅櫥柜、沙發(fā)茶幾等。

    見有客人到來,穿著襯衣西褲、戴著圓框眼鏡的商行職員馬上迎了過來。

    他顯然不認(rèn)識解予安,將他們當(dāng)成了尋�?腿丝创�,見三人穿著打扮、氣質(zhì)模樣都很是不錯,就十分熱情地詢問他們需要購買什么。

    駱明煊一擺手道:“不用推薦,我們先自己轉(zhuǎn)轉(zhuǎn),有需要自然會找你�!�

    “好,那幾位請自便�!边@種客人,售貨員也見得多了,就權(quán)當(dāng)做個陪襯亦步亦趨地跟在后面。

    紀(jì)輕舟環(huán)顧四周,最先被吸引注意的就是距離他們較近的一套洛可可式沙發(fā)。

    布滿玫瑰印花的絨布面,胡桃木的框架,銅包金的沙發(fā)腳,雕著諸多的繁復(fù)花卉,框架曲線復(fù)古優(yōu)雅,沉重而華麗,一看就是高檔貨。

    “這是什么價?”紀(jì)輕舟好奇問了一句。

    “這一套啊,是歐洲進口木材制作,但采用的是我們中式的漆繪,所以價格較為昂貴,單張的長沙發(fā)是三百二十元,整套是五百八十洋圓。”跟在后邊的售貨員介紹道。

    五百八啊……還真是貴!

    紀(jì)輕舟于心底暗忖,馬上挪開了視線。

    而解予安不知是否誤會了他的意思,說道:“喜歡就買。”

    “我先探個價位,這沙發(fā)和你那白色小洋房不合適�!奔o(jì)輕舟稍稍壓低了聲音道。

    “誒,這個斗柜漂亮��!”駱明煊不知何時跑到了一旁的柜子專賣區(qū),朝紀(jì)輕舟招了招手道:“輕舟兄,你看這個,柜面上全是描金的蛺蝶,真是漂亮!”

    紀(jì)輕舟牽著解予安過去,打量了幾眼他所指的四斗柜,點了點頭:“是不錯,但不是我想要的風(fēng)格�!�

    “那你都要買些什么?你先說說,我?guī)湍阋黄鹛簟!?br />
    “稍等,我看看�!奔o(jì)輕舟從包里拿出了自己羅列購買清單,翻開本子說道:“大型的家具方面,樓下需要一套沙發(fā)茶幾,一個櫥柜,一套餐桌椅,一張餐邊柜,兩套斗柜,一面大穿衣鏡。樓上需要一套沙發(fā),一個書柜,一張寫字臺,一個梳妝臺……”

    “等等……太多了,咱們還是交給專業(yè)人士一個個來吧�!�

    駱明煊原本還想慢慢轉(zhuǎn)悠挑選,聽他要買那么多東西,深覺靠自己幾人短時間是逛不完了,就從他手里拿過本子轉(zhuǎn)給了那商行售貨員,讓他帶著挑選。

    售貨員見單子上的家具列了滿滿一頁,頓生欣喜,又見上面每件家具都標(biāo)注了大概的尺寸區(qū)間,心里便有了數(shù)。

    隨即就帶著三位顧客有目的性地一塊塊區(qū)域挑選起家具。

    解予安名下的那棟洋房建筑風(fēng)格清新雅致,并不適合特別豪華靡麗或古典傳統(tǒng)的家具,但偏偏這里這兩類風(fēng)格的家具最為常見。

    沙發(fā)區(qū)域,紀(jì)輕舟挑選了好一會兒,才選定了一套風(fēng)格簡約的棕色牛皮沙發(fā),準(zhǔn)備放于樓下待客區(qū)。

    樓上的則選擇了一套米白色碎花布藝的單人沙發(fā),配上一張圓桌茶幾,和一個橡木藤編的小茶水柜。

    餐桌倒是好挑選,直接定下了一套黑胡桃木的法式餐桌椅,然后又為樓上的休閑會客室挑選了一張可折疊的蝴蝶桌,配上四張玫瑰刺繡坐墊的靠背椅,客人多的時候,說不定還能湊一桌打個撲克。

    當(dāng)然了,特別正派的解予安肯定不會參與。

    至于他那小辦公區(qū)的桌子,紀(jì)輕舟未選到尺寸合適的長桌,后來看那蝴蝶桌折疊一頁后,半圓形的桌子也挺漂亮,適合擺在東北角的兩扇落地窗之間,于是又多定了一張尺寸稍大些的蝴蝶桌。

    經(jīng)過幾件家具的挑選,那商行職員大致也摸清了他的選擇風(fēng)格,推薦起來就更為精準(zhǔn)了。

    “您說的餐邊柜,這一件如何,櫻桃木的,上面三層分隔板,下邊兩層抽屜,可收納許多物件�;蛘哌@白色的柜子,木材優(yōu)質(zhì),嵌了玻璃更為防塵……”

    紀(jì)輕舟耳邊環(huán)繞著他的介紹,剛走近兩步,準(zhǔn)備打開那櫥柜玻璃門看看內(nèi)部品質(zhì),這時旁邊轉(zhuǎn)角忽然冒出兩伙計扛著一個大衣櫥拐了出來。

    只聽得駱明煊高聲嚷了句“小心”,紀(jì)輕舟剛要拉過解予安躲避,對方就仿佛能判斷危險到來的方向般,瞬息間一伸胳膊將他整個人攬進懷中,靠到了墻角。

    售貨員嚇了一跳,連忙指揮著搬貨的伙計讓他們趕緊過去,然后一個勁地跟紀(jì)輕舟二人道歉。

    “沒事沒事�!奔o(jì)輕舟稍有些驚慌,好在躲得及時,并未撞到什么。

    暗暗舒了口氣,他推開解予安肩膀的同時,抬頭瞧了眼他神色鎮(zhèn)定的面孔,心道這人雖看不見,動作是真的迅猛。

    到底是參過軍的,反應(yīng)速度是他這個普通人類的七倍。

    “你怎么樣,有擦到嗎?”他隨即抓起解予安的兩只手?jǐn)]起袖子檢查了一下,方才對方就是用手臂護在他背后的。

    解予安搖了搖頭,反握住他的手,語氣平平道:“無事,接著逛吧�!�

    “誒你們的人也太不小心了,這種轉(zhuǎn)角的地方要出來不應(yīng)該吱個聲提醒一下嗎?這萬一撞著了什么人,出了事豈不是給你們商行抹黑?今后可需注意點啊!”駱明煊代為教訓(xùn)了幾句。

    售貨員自知理虧,連忙又說了幾句抱歉的話。

    “行了,也怪我自己太投入,接著看吧�!奔o(jì)輕舟打了個圓場,轉(zhuǎn)而繼續(xù)查看方才的餐邊柜。

    一旁,解予安靜靜地站立著有些出神,倏然間抬起空閑的左手按了按自己的胸膛,旋即又若無其事地放了下來。

    不知是否為受到了驚嚇的緣故,方才那一陣心率有些過快,直到現(xiàn)在那蹦跳欲裂的動靜才緩緩平息下來。

    說來,紀(jì)輕舟平時那么能吃,怎么那么瘦?一只手就可以將他整個人環(huán)住。

    棉襯衣的手感挺溫軟柔韌的……

    嗯,他的私人洗發(fā)水估計是用完了,方才發(fā)絲間嗅到的似乎是淡淡的皂香。

    為何他的皂香和自己身上聞見的不同?莫非不是用的同一款……

    心不在焉地發(fā)散了會兒思緒,解予安忽然感受到青年帶著清淡皂香的溫?zé)嵘眢w又貼近了過來,心率剛要起來,耳邊就傳來了對方刻意壓低的聲音:

    “加上這櫥柜,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百多了,你的存款夠嗎?”

    盡管沈南琦說了要挑好的家具買,但紀(jì)輕舟還是會稍微顧慮一下性價比。

    好在他看中的款式本來就是店里花樣最為簡樸的,屬于這家商行內(nèi)的平價貨,所以多樣家具加起來費用也不算太高,還抵不過最開始那一套豪華沙發(fā)的價格。

    “嗯�!苯庥璋驳偷蛻�(yīng)了聲:“你挑喜歡的,不必節(jié)省�!�

    紀(jì)輕舟聞言心里稍稍放心,一邊拉著他跟著商行職員走向前面的梳妝臺區(qū)域,一邊小聲問:“你的錢是哪來的,不會是你爹給你的吧?”

    解予安表情似有些無語,語氣卻很是柔順地回道:“我之前好歹有軍銜�!�

    “奧……”

    “受傷退伍后也發(fā)了一大筆補貼,”

    “一大筆是多少?”

    “三千元�!�

    “這么多��!”紀(jì)輕舟稍有些訝異,但想到對方受傷前都干到上校了,又是那么年輕高學(xué)歷的上校,估計軍功立了不少,那攢下的錢多也是正常的。

    “那你存款都放哪��?床頭柜應(yīng)該裝不下吧?”

    解予安偏頭朝向他,嗓音淡淡問:“這你也惦記?”

    “你這話說的,我就隨意問問,這都惦記我成什么人了?當(dāng)我嫁給你是圖你退休金嗎?”紀(jì)輕舟半開玩笑道。

    解予安似乎也覺得好笑,唇邊浮現(xiàn)淺淡笑意,隨后回道:“同你一樣,放在銀行�!�

    “跟我一樣?”紀(jì)輕舟揚起單邊眉毛,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他在說什么,畢竟他現(xiàn)在的存款連進銀行的資格都沒有。

    在現(xiàn)代倒是存了不少……等等,難不成他之前喝醉后還聊過存款放哪的事?

    “你也太無聊了,都什么陳谷子爛芝麻的事了,還拿出來取笑,”紀(jì)輕舟口吻不屑道,“幸好我根本想不起來�!�

    解予安:“那你怎知我在說什么?”

    “誒你倆嘀嘀咕咕的在那聊什么呢,到底是誰要買家具,能不能快點啊,逛完了這一層可還有兩層哪!”

    駱明煊都和售貨員聊完一輪了,一扭頭見兩人還磨磨唧唧地半天走不過來,就中氣十足地催促道。

    “來了,”紀(jì)輕舟慢悠悠回了一句,“你元哥行動不便你又不是不知道,催什么……”

    .

    因付錢的金主底氣十足,要什么就直接定,三人僅花費兩個多鐘頭的時間就將清單上羅列的家具買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除了制作間的裁剪臺和熨燙臺需要專門找木匠定做大尺寸的桌子,也就剩窗簾還需專門去窗簾店量尺寸定做了。

    坐上汽車,前往窗簾店的途中,紀(jì)輕舟算了算花銷,發(fā)現(xiàn)今天這一下子,僅這么些軟裝費用就已經(jīng)花去了一千一百多銀圓,不禁暗嘆有錢人的錢花得可真容易啊……

    也幸虧解予安肯出這裝修費,否則他租了這空房,還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可能就二手的桌椅買兩張,簡陋的工作室就開張了!

    不過解家若不打算出這筆錢,他考慮過后,大概率也不會租這房就是了。

    “等會兒定完窗簾,你的使命就完成了,接下來要買的都是工作室需要的用具,我自己找人去定做即可�!奔o(jì)輕舟邊說著,邊在清單上已購買的那些家具后面一一打了勾。

    “不用買縫紉機?”解予安問。

    “要買啊,但這又不屬于尋常的家具。”紀(jì)輕舟道,“雖然縫紉機是很貴,我湊湊錢勉強也買得起一臺。”

    不過這得等他月中交了兩個地方的稿子,拿到報社加上拉莫斯先生那的稿費才行,這兩筆錢加起來有一百一十四元,再湊個一二十元也夠買一臺縫紉機了。

    “我家便有�!苯庥璋察o靜開口。

    “你家那是尋常人家嗎?”紀(jì)輕舟輕輕咋舌,“行了,我知道你大方,但這種不在你承包范圍內(nèi)的錢,你沒必要替我出�!�

    “已經(jīng)買了�!�

    “啊?”紀(jì)輕舟蹙起了眉頭看向他。

    “裝風(fēng)扇的時候�!苯庥璋惨慌蓮娜莸卣f道,“同一家洋行就有,順手定了�!�

    紀(jì)輕舟“嘶”了一聲,若非駱明煊還在前面開車,他真想問一句“你是不是暗戀我”。

    當(dāng)然,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解予安現(xiàn)在對他這樣大方,一方面可能是因為把他當(dāng)成了朋友,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不缺錢。

    就像看見好兄弟窮得吃不起泡面了還死要面子硬撐著不肯借錢,只好明里暗里地接濟關(guān)照一些。

    可他也沒窮到那種需要接濟的地步吧?

    紀(jì)輕舟瞇著眼盯了會兒解予安冷峻的面容,沒看出什么破綻來,最終抿唇搖了搖頭道:“行吧,既然你買都買了,那我就歡天喜地地收下了,多謝你的好意�!�

    解予安:“尋常家具而已,無需多慮�!�

    駱明煊聽見他們的對話,用著與二人截然不同的開朗語氣道:“誒輕舟兄,既然元哥都送禮了,那我是不是也該送個什么慶賀你喬遷之喜啊?”

    “這算個什么喬遷啊,我又不是搬新家�!�

    “那慶祝你新店開業(yè)行了吧,”駱明煊哼哼笑了笑,“你等著,等你工作室開張了,我送你一份大禮!”

    第55章

    畫稿

    周六夜晚,

    暮色漸沉。

    吃過晚飯后,解見山獨自回了書房忙碌工作,解予川夫婦則趁著空閑時間,

    在外面大廳陪著解玲瓏練習(xí)剛買的兒童自行車。

    聽著走廊外時不時傳來的歡笑聲,沈南綺手指靈活地剝著炒松子的殼,掐出松子仁放在小碗里,準(zhǔn)備等會兒拿給孫女吃。

    瞧了幾眼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狀似冥想的小兒子,

    她悠然說道:“你若是無聊,就和阿佑出去散散步,我看外面也沒下雨,

    正適合出去走走。我呢,

    先坐這兒等會兒輕舟,有事找他聊聊�!�

    解予安聞言,像是才醒過神來般,

    微微偏頭問:“何事?”

    “不是什么重要事。”沈南綺一副嘮家常的語氣,

    吐字清晰而平緩道,

    “下個月初,黃浦灘那座建了兩年的皇后飯店就正式開業(yè)了,

    程敬仁還發(fā)了邀請函,請我和你父親去參加舞會。

    “那家伙的德行我雖看不太上,

    跟個暴發(fā)戶似的,

    成日里穿金戴銀的就愛炫耀那點錢,但到底也是個地皮王,

    跟你父親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還是得給他個面子,出席一下舞會,所以這不是想找輕舟給我定做一套舞會裙嘛�!�

    解予安聽到前面的“舞會邀請”幾字就猜到了他母親的目的,

    口吻淡淡道:“別想了,他忙得很。”

    “你是心疼他,想讓他輕松些,可他未必不想多接些活�!鄙蚰暇_掃了他一眼,輕輕笑道,“總之,等會兒他回來我還是問上一句,他若實在沒空,那我也沒法強迫他是吧?

    “誒呀這人吶,就不能受捧,穿過兩次輕舟設(shè)計的新穎禮服,體驗過萬眾矚目的感覺,就覺得以前那些平平無奇的禮服怪沒意思的,由奢入儉難啊。”

    解予安聽見她說“心疼”一詞時,心情突然有些古怪。

    他只是正常闡述紀(jì)輕舟最近工作繁忙而已,怎么到她母親口中就成了他特別關(guān)心紀(jì)輕舟身體似的。

    幸好某人不在此,否則豈不又要令他自作多情一番……

    解予安想著,下意識地探手摸到桌上的茶杯,握住杯子的手柄正要端起喝茶,忽然眉尾微微跳了下,不禁開口道:“回來了�!�

    “嗯?”沈南綺疑惑地看向他,就見她兒子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啜飲了一口綠茶,對她的疑問充耳不聞,舉止中透著種難言的拿腔作勢之感。

    直到對方放下茶杯,她遲了數(shù)秒才聽見外面走廊上傳來紀(jì)輕舟和解予川幾人打招呼的聲音,估計是在大廳碰上了。

    “是輕舟回來了��?”她恍然道,瞧著解予安笑了聲,“你的耳朵夠靈的,做不到眼觀六路,于是耳聽八方了?”

    過了會兒,紀(jì)輕舟就步調(diào)輕快地走進了餐廳來,瞧見沈南綺坐在餐桌旁,抬手打了聲招呼:“回來了,沈女士!”

    “我是早就回來了,倒是你,我每周也就在家一兩天,卻是鮮少在夜里的正餐時間見到你�!鄙蚰暇_說著,將剝了一小碗的松子推到了一旁,拿來手巾擦了擦手指。

    “我這人就這樣,一忙起來就忘記下班時間了,以后一定注意,盡量讓您在家吃飯的時候都能看見我。”

    紀(jì)輕舟說罷,拉開了解予安旁邊的座椅落座,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氣道,“快餓暈了,今晚有什么好菜嗎?”

    解予安張開唇,正要回答,沈南綺就抬手招呼女傭把熱著的飯菜送過來,嘴里道:“有好菜,紅燒鮰魚、炒毛蟹,是不是你愛吃的?”

    “我什么都愛吃,不過這兩道菜解元寶吃不了吧?”紀(jì)輕舟坐直身來,從盤子里撈了幾顆松子剝著吃。

    沈南綺聽得一愣,繼而笑道:“你倒是知道得多,解元寶,我都快忘了這小名了,怎么十年前的老皇歷都被你翻出來了?”

    她說罷瞟了眼她兒子的臉色,解予安雖抿著唇角看似不大高興,卻也沒冷臉反諷,這可真不像他以前的性子。

    “之前跟駱明煊聊天聊到了,覺得挺可愛的�!奔o(jì)輕舟也是平時調(diào)侃解予安習(xí)慣了,當(dāng)著人家母親的面就喊了起來。

    “是吧,要我說叫‘元寶’多好,聽著就討喜,這孩子就是不樂意�!�

    解予安哼地冷笑了一聲,以此來表達他的態(tài)度。

    正聊著,熱騰騰的飯菜裝在一盤盤的碟子里送了過來。

    紀(jì)輕舟聞見那香味,本就空空蕩蕩的肚子頓時愈發(fā)空虛了,連忙端起了碗筷,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米飯。

    沈南綺見他餓得很,就暫時沒找他閑聊,等他吃了半碗飯下去,這才提起了舞會的事情。

    “元元說你沒空做,但我還是想問你一嘴,萬一你有時間呢?”

    “這回倒讓解元給說著了,”紀(jì)輕舟咽下飯菜回道,“不巧,您若是昨日問的話,我還有時間,但今天剛接了筆單子,一位叫潘玉鈴的夫人定的,她跟您去的是同一場舞會。那位潘夫人,我之前應(yīng)該是在陸小姐的生日宴上見過對吧?”

    “潘玉鈴啊,你當(dāng)然見過,你那日跟在我后邊,不是還給她遞了名片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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