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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云小山回頭,“媽,我沒說什么,我說想爸爸�!�

    柳雁松了口氣,忐忑又窘迫,“小山的確挺想你的,天天問我,你什么時候回家。”

    瞎子都看得出來,這是柳雁拿兒子做擋箭牌,在向云嚴求和。

    云嚴看看懷中胖乎乎的兒子,暗暗深嘆,起身,“走吧,回家�!闭f完,又回頭跟老爺子說,“爺爺,過年總得跟我們回去吧?”

    柳雁得了云嚴回家的話,已是大喜,進來幫他收拾東西,聽見這句,也對老爺子說,“是啊,爺爺,到時候讓云嚴來接你,我們一起過年。”

    她在盡力改變了,算是對云嚴表達歉意,從前,她是絕對不會對老爺子這么客氣的。

    老爺子不愿意孫子為難,點了點頭,“好�!�

    一家三口,終于上車離開這里,車上,柳雁眼眶紅紅的,小聲跟云嚴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會這樣……”

    云嚴開著車,看著前方,道路兩側的樹,光禿禿的,一片葉子也沒有。

    又是一年冬啊……

    又是一年,林清屏的生活也已進入寒假模式。

    小琴專業(yè)考試初試成績不錯,成功入圍復試名單,要過完年,下學期再來復試,所以,已經高高興興回家了。

    顧有蓮和杜根兩地夫妻,只要放假,必然是要去杜根那里的,然后住到過年,再跟杜根一起回村。

    二妹今年參加了一個春季交換項目,寒假竟去國外學習交流了,這一去,要畢業(yè)才能回來。

    林清屏把趙大姐也早早放了假,這個寒假,林清屏家里卻是前所未有的冷清。

    只有志遠,在偌大的屋子里陪著她。

    兩人一個看書寫作業(yè),一個一心撲到新甜品和新服裝的設計上,倒是安靜又充實。

    尤其林清屏,每天都在實驗新的吃食,簡直讓喜愛甜食的志遠大飽口福。

    原以為寒假就是這樣過了,也以為過年就是他們兩人,但世上總有那么多沒想到……

    【第266章

    他的信】

    年前,這條街開始有住戶說,凍在外面的肉和菜丟了,想是有小偷,大家便都不在院子里凍東西了。

    但有一天,還是有人報警了,說有人入室盜竊。

    那天,林清屏正拉著志遠準備全屋大掃除呢,看見警察挨家挨戶來問,家里是不是丟東西了。

    林清屏家倒是沒有,但是她想著去顧有蓮家看看,結果,果然看見,顧有蓮家的窗戶是被撬開過的。

    她趕緊進屋去檢查,屋子里翻得亂七八糟了。

    警察問她丟了什么,她也說不上來,這是顧有蓮的家,不是她的,她怎么知道呢?只能寫信去問她,但眼下,還是得把翻亂了的東西,都給歸整好。

    從客廳開始,一直到顧有蓮臥室。

    客廳里大件的電器都沒少,林清屏只擔心顧有蓮有沒有把現(xiàn)金放在家里,不過,按照顧有蓮節(jié)省小心的性格,就算放了也不會多。

    她一邊收拾,一邊胡思亂想,直到開始收拾顧有蓮臥室的書桌。

    書桌中間帶鎖的抽屜都被撬開了,證件戶口本什么的,落了滿地,林清屏一樣樣給收起來。

    地上還有打碎的兩個相框,一個里面放了杜根、顧有蓮和小麥的照片,一個框著顧家一家子的照片,看起來是顧鈞成參軍那年照的,顧家老兩口坐著,顧鈞成和顧有蓮站在后面,顧鈞成穿著一身剛入伍的士兵穿的軍裝,胸前帶著大紅花。

    那時候還是黑白照片,不過,就是能想象出來,軍裝是什么顏色,以及,他胸前那朵大紅花有多么鮮紅。

    林清屏心里涌起濃濃的酸楚,把玻璃撿掉,兩張照片疊起來,和證件合在一起,準備放回中間抽屜里去。

    當她打開抽屜,卻發(fā)現(xiàn)里面有一疊信,也是散亂的,基本都是杜根從南方寄給她的,寫的“顧有蓮”收,然而,其中有一封,字跡卻和杜根的截然不同,“顧有蓮”三個字,銀鉤鐵劃,格外蒼勁有力。

    這樣的字體,她很熟悉。

    這輩子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正是來自顧鈞成。

    就在她家的抽屜里,也躺著這么一疊信,他寫給她的,每封信的字字句句,她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從一堆信里,挑出那一封出來,明知道,這是隱私,明知道,她跟他已經離婚了,可她還是把那封信打開了。

    志遠在自家院子里久等林清屏不歸,有些著急,跑過來找,還在門口就開始大喊,“媽,媽,好了嗎?”

    邊喊著,便到了門口。

    林清屏正在看信,聽見聲音,趕緊把信收起來,塞回信封里,迎了出去,“來了,我在這呢�!�

    志遠看著她,有些擔憂,“媽,你哭了?”

    林清屏趕緊抹了把臉,出來得太急,忘記擦眼淚了……

    是啊,她哭了,怎么能不哭呢?

    顧鈞成本來就是她心里永遠都過不去的坎……

    “媽,你怎么了?”志遠上前來,眼里全是焦急。

    林清屏努力強笑,“沒事,剛看了一下,好像姑姑家丟錢了,還不少,你姑姑這一年白干了,我替她憂心�!�

    志遠一聽是這么回事,放了心,牽著她的手,“媽,不要緊,錢沒了可以再賺�!�

    “嗯�!绷智迤咙c點頭,轉過臉,眼淚卻仍然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淌。

    “志遠�!彼芘Φ丶傺b鎮(zhèn)定,把志遠往外推,“你先回去幫媽把院子掃干凈,姑姑這里還要清理一陣,我們娘倆努力,爭取今天把兩家的衛(wèi)生都搞完。”

    “好。”志遠到底是孩子,沒覺察有什么異常,順應他媽的意思,出去了。

    林清屏將門一關,轉身靠在門上,捂著臉爆哭,眼淚透過指縫,嘩啦啦往下淌。

    有些人,不想則已,只要想起,就能痛得整個心肺都像被利爪在抓。

    林清屏是雙眼紅腫著回自己家的,盡管,從顧有蓮家出來的時候,她用冷水敷了眼睛,但是并沒有太多用。

    走到自家院子里時,聽見家里有男人的聲音在和志遠說話。

    她心口一跳,拔腿就往家里奔。

    推門一看,只見屋里杵著個高大的男人,背對著門,她心跳猛然加速,但是,也驟然降溫,沉落谷底。

    不是顧鈞成。

    第一眼迷了眼,只要看見是男人就激動,但第二眼,她就知道,這個背影絕對不是顧鈞成……

    她站在原地,心涼透了。

    那人卻轉過身來,沖著她笑,“林清屏�!�

    志遠也說,“媽,梁叔叔來家?guī)兔Ω苫�,幫了好多呢!�?br />
    林清屏點點頭,微微一笑,“要過年了,你怎么不回去?”

    粱嘉琦有些拘束,然后紅著臉笑,“今年不回去過年了�!�

    廚房里冒著熱氣,林清屏問志遠,“燒著水?”

    志遠點點頭,“嗯,我準備煮餃子吃�!�

    好像怕她生氣,又試著說,“媽,梁叔叔幫我們許多忙,我們留他吃飯吧?”

    “你不是打算給他煮餃子吃嗎?”林清屏進廚房洗手。

    志遠跟了進來,“嗯,我不會煮別的�!�

    見林清屏沒說話,又道,“媽,你沒有生氣吧?”

    “沒有�!绷智迤料赐晔�,“只是啊,媽覺得今天有點累,想去睡會,你們自己吃吧�!�

    “哦,好�!敝具h看著她,仍然是滿臉擔憂。

    林清屏怕他小孩子心里有什么疙瘩,捏捏他的臉,“家里衛(wèi)生別打掃了,等我休息好了,我們明天一起再搞�!�

    “好�!�

    志遠在身后回答,她卻出去了,看見原本坐著的粱嘉琦馬上站了起來,沖著她笑,帶著年輕弟弟特有的清澈和天真。

    她也只能微微一笑,“我休息會,你和志遠吃餃子�!�

    而后,轉身上樓,把自己鎖進房間里,蒙頭大睡,哪怕睡不著,也要蒙著頭,因為,蒙著頭,就不會有哭聲能傳出來了。

    但后來,她卻是真的睡著了,這一覺,就睡到了晚上。

    她睜開眼,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亂,愣了好一會兒,才算清醒過來,想起今天發(fā)生的事。

    眼眶又澀澀的痛。

    外面有了輕手輕腳的響動,應該是志遠。

    她擦擦眼睛,起床,打開門,果然是志遠趴在她門口聽動靜。

    門忽然打開,還把志遠嚇一跳。

    “媽�!敝具h忐忑地低著頭,“我來看你醒了沒,肚子餓不餓?”

    林清屏牽上他的手,“走吧,想吃什么?媽給你做�!�

    “我煮了餃子……”志遠小聲說。

    “又吃餃子?”林清屏聽了忍不住一笑。

    志遠忽然就眉眼開朗了,“媽,你不難過了嗎?”

    原來,這小子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面對林清屏帶著疑問的眼神,志遠耷拉著臉解釋,“你每次難過的時候,就會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睡覺,很久不下來……”

    林清屏:……

    小小年紀,觀察太仔細了。

    志遠偷眼看她,“媽,上一次,你這樣,還是和我顧爸吵架�!�

    聽見這個名字,林清屏僵了一下。

    在這個家里,很久沒有人提起這個人了。

    其實,越避免提起,越證明其中有異……

    “媽,我說過,我顧爸對你不好,我對你好�!敝具h的小手在她手里,暖暖的,也軟軟的,“媽,別人也可以對你好�!�

    說完這句,志遠心驚膽戰(zhàn)的,再度偷眼打量林清屏,發(fā)現(xiàn)她沒有生氣的跡象,繼續(xù)說,“比如……比如……梁叔叔�!�

    這孩子,在說什么?難道想撮合她和梁嘉琦?

    林清屏在他腦門上一戳,“別胡思亂想啊,小小年紀,哪里學來的?”

    “可是梁叔叔……”

    “梁叔叔就像我弟弟一樣,你可別亂說話。”林清屏打斷了他的話,上輩子,梁嘉琦就是弟弟。

    志遠嘆氣,“梁叔叔可比你弟弟好多了�!�

    林清屏:……

    那倒是,她家那個林家貴,跟粱嘉琦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你很喜歡你梁叔叔嗎?”林清屏到樓下,放開他的手,進廚房開始做飯。

    志遠跟進來,“不是我喜歡,是,我也喜歡,梁叔叔人真的很好啊,關鍵是他對你……”

    “志遠,吃紅燒肉嗎?”林清屏再度打斷他。

    得!志遠不說了……

    “媽,你心情好了?”志遠看著他媽都有心情做紅燒肉了,問。

    “嗯……”林清屏開始切肉了,上好的三線肉,切成塊。

    “可是你……”算了,志遠也不提她剛剛還哭的事了,只要她開心就好。

    “去剝蒜子�!绷智迤林甘顾娝蔫蔫的樣子,一笑,“志遠,我是真的好了,真的�!�

    有些事,哭過之后,當振作精神,好好走下去啊……

    無論前方等待的是什么。

    只是,林清屏常常失神。

    比如,今晚的紅燒肉,她就忘了放鹽,而放了雙倍的白糖,齁得志遠嗓子眼都要糊了,“媽,雖然我愛吃甜的,你也有兩天沒給我做甜食了,想補償我也不是這么補償的嘛!”

    林清屏:……

    林清屏在日歷上做了個記號。

    很普通的一天,非年非節(jié)。

    志遠看見,“這是什么日子?我們是這一天開學嗎?好像不是啊!”

    “嗯,一個重要的日子吧�!绷智迤涟讶諝v放下,順便在志遠臉上畫了一朵花。

    志遠:……

    志遠發(fā)現(xiàn)他媽越來越迷糊,菜不是忘記放這就是忘記放那,有一回煮飯還沒加水,至于別的事,倒垃圾把鑰匙扔了垃圾帶回來,貼福字,把新的扔了舊的貼上……

    各種各樣,層出不窮。

    志遠很是擔心,這樣子的話,那他和他媽的年夜飯得落到他身上來做了,不然,又吃餃子?

    但志遠的擔心很多余,因為,除夕那天,來了個客人——梁嘉琦。

    梁嘉琦可是大廚!

    志遠頓時覺得今年的年夜飯又著落了!

    要知道,林清屏一大早就出去了,這個時候還沒回來,他一個人在家,正不知道怎么辦呢!

    按照他們老家的習俗,年夜飯下午兩三點就該吃了,中午的時候,梁嘉琦在廚房里忙活著,林清屏回來了。

    “媽,你去哪里了?”志遠趕緊迎上去,給林清屏拎東西,“今天除夕哦!”

    “嗯�!绷智迤撩嗣念^,“我這不趕回來做飯了嗎?誰在里面?”

    林清屏又是一凜,差點軟倒在地。

    “是我!”梁嘉琦從廚房探了個臉出來。

    林清屏按著狂跳的心臟,半晌說不出話來。

    “你不歡迎嗎?林清屏?”梁嘉琦露出個可憐兮兮樣,“我一個人過年,自帶手藝上門,還不能收留一下我嗎?我吃完年夜飯就回去�!�

    林清屏緩過神來,“那也沒必要,就在家待著吧�!�

    志遠正好看見她買的東西,問她,“媽,你這買了什么呢?”

    “素餅,去拜佛用的。”林清屏道,并且接著剛才的話說,“正好,我要去燒頭香,真正要趕頭香的話,半夜我就要去排隊了,梁嘉琦你正好在家休息,陪志遠�!�

    志遠驚了,“燒什么頭香?媽,我們來首都這么些年,從來沒見你去過啊!”

    林清屏把素餅放好,低聲道,“去求平安�!�

    “那……”志遠反正不懂,就算求平安,有什么必要半夜就去,他皺著眉,“難道白天去不行嗎?”

    林清屏把香啊瓜果什么的,都放進籃子里,蓋上一層布,“當然是……心越誠越好。”

    志遠聽不懂他媽在說什么。

    但是,林清屏這一次的頭香,沒有燒成。

    下午,年夜飯備齊上桌,粱嘉琦還自帶了一瓶酒,要開酒喝,但林清屏要去燒香,所以沒喝,只準備端碗,“我以飯和你們碰杯得了。”

    志遠的,仍然是一杯北冰洋。

    但是,奇怪的是,林清屏端起碗的瞬間,手里一滑,碗竟然掉落在地,摔得粉碎,與此同時,志遠手里也空空的,他剛端起杯子的瞬間,杯子從手里滑落了,同樣摔得稀碎,飲料撒了一地。

    林清屏和志遠兩個人都愣了片刻,看著空空的手,不知所措。

    粱嘉琦趕緊笑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林清屏漸漸緩了過來,點頭,“嗯,碎碎平安�!�

    但志遠知道,他媽心里焦慮得很。

    就從吃飯這一刻開始,他媽就在不停看時間,盡管他說了不止一次,“媽,時間還早呢,天還沒黑,還亮著呢!”

    可沒有用,他媽還是不停地看。

    就這般焦慮著,好不容易終于熬到晚上九點多,電視里的春晚演得熱熱鬧鬧的,林清屏再也坐不住,起身提了籃子,“我不等了,現(xiàn)在就去吧……”

    話音剛落,就響起了敲門聲,巨大的敲門聲,急切又緊密?

    【第267章

    林清屏,我回來了】

    “這么晚是誰?”志遠一邊說一邊去開門。

    只有林清屏,站在原地,手里的東西都掉到了地上。

    門開,外面站著兩個穿軍裝的人。

    林清屏眼前一黑,暈倒了。

    志遠正在問,“請問你們找……”

    話沒說完,聽見身后“咚”的一響,回頭一看,頓時嚇壞了,他媽整個人居然就倒在了地上。

    他也顧不得門外兩個穿軍裝的了,跑過去,把林清屏的頭扶起來大喊,“媽!媽!”

    門外站著的人相互看一眼,有點尷尬。

    梁嘉琦一邊過來看林清屏,一邊問他們,“請問你們找誰?有什么事嗎?”

    “我們……”門外的軍官看著門內這一切,有點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

    “你們進來說吧。”志遠小小年紀,此刻很有這個家主人的意識,林清屏暈倒了,只有他能做主了。

    “我們先把她送去醫(yī)院?”其中一位軍官問。

    梁嘉琦忙著給林清屏掐人中,又給她聞什么藥的,林清屏這會兒終于悠悠醒轉,凝視著門口的兩個人,眼神散亂,說話也是有氣無力,“有話你們就說吧,我受得住�!�

    志遠很驚訝地看著她,難道她知道這倆軍官要說什么?

    那軍官臉色于是更加為難了。

    林清屏一顆心沉到了谷底,下意識抓住了志遠的手,緊緊的,抓得志遠都疼了,但是志遠不敢吭聲,更不敢把手收回來。

    “兩位首長,有話就快說吧,這樣鈍刀子磨人,更難受�!绷智迤量嘈Γ睦镆呀涀龊昧俗顗牡拇蛩�。

    志遠似乎也懂了,下意識和林清屏靠在了一起。

    這兩位首長,其中一位是林清屏認識的——呂教員。

    “呂教員,您說吧�!绷智迤链叩馈�

    呂教員神色凝重,嘆道,“林清屏同志,雖然,你和顧鈞成的婚姻關系已經解除,但我們還是想來通知你一件事,顧鈞成同志受傷了,現(xiàn)在送到了首都軍區(qū)醫(yī)院,此刻正在做手術。”

    林清屏無法形容此刻的心情,氣血一涌,差點又暈了過去。

    但,這一次,她牢牢穩(wěn)住了。

    “我……我現(xiàn)在就過去。”她大聲說話,然而,發(fā)出來的,卻是極微弱的聲音。

    她想要立刻站起來,一用力,卻又坐回了原地。

    雙腿是抖,手是抖的,她怎么去?

    “媽,你在家里休息,我去看看吧�!敝具h扶著她說。

    林清屏這才發(fā)現(xiàn),志遠一直撐著自己。

    她眼淚一涌,搖搖頭,“我去吧,志遠,扶著我起來�!�

    梁嘉琦站在她身邊,原本想扶一扶她的,但看著她和志遠兩個人緊緊相依,相處支撐的畫面,腳步釘在了原地,仿佛動不了……

    “林清屏同志,那辛苦你了,我代表學校和部隊,謝謝你!”呂教員和另一位軍官上前來扶住她,“其實,我們只是來告知你這件事情,你不用去醫(yī)院的�!�

    林清屏搖搖頭,“不,我要去,我還是去吧�!�

    “媽,我也要去�!敝具h拉住了她的衣服。

    林清屏回頭看他,志遠眼神異常堅定,“我要去,媽!”

    林清屏終于點點頭,“好,去,我們都去�!�

    志遠回頭對梁嘉琦說,“梁叔叔,那麻煩你替我們守家了�!�

    梁嘉琦苦笑,“好,我在這里幫你們守家�!�

    車,將林清屏和志遠迅速送到了醫(yī)院。

    顧鈞成這會兒正在手術室里,林清屏和志遠只能在外面等,呂教員等兩位軍官也和他們一起等。

    林清屏沒有問他們,到底是怎么受的傷,兩輩子當軍嫂,她早就有這個自覺,該她知道的,他不會瞞他,不該她知道的,她不能知道。

    林清屏坐在那里,一動也不動。

    志遠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生怕她擔心,小聲叫她,“媽……”叫了后,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林清屏呆滯的眼神微微一動,和志遠的目光相遇,她忽然就抱住志遠哭了起來。

    很多很多的眼淚,壓抑的哭聲,像是憋了一個世紀,終于在這一刻爆發(fā)。

    志遠大人似的拍著她的背,低聲安慰她,“媽,別擔心,這里可是首都的醫(yī)院,顧爸一定能治好的�!�

    志遠真的很理解林清屏,因為,他的父親,也是光榮犧牲的。

    他不希望顧鈞成和他爸一樣。

    這是一種很復雜的感情,他其實很愛他顧爸的,但是,顧爸對不起林清屏,讓林清屏難過,他站在了林清屏這邊,但他心里還是會掛念顧爸,也放不下顧爸……

    他給林清屏的安慰似乎并沒有用,林清屏還是在哭。

    哭了好久,哭到對面的兩位軍官叔叔都不知道怎么辦了,才好。

    林清屏一雙眼睛腫得跟核桃似的,對志遠說,“對不起,志遠,嚇到你了�!�

    志遠搖搖頭,貼著她,“媽,你別擔心,沒事的�!�

    也不知林清屏信不信,反正她機械地點了點頭。

    志遠見她這么難過,忍不住問她,“媽,你不生顧爸的氣了嗎?”

    林清屏被問得一愣,摸了摸志遠的頭,沖他淡淡一笑,緩緩搖頭。

    只是這笑,分外慘淡就是了。

    她當然不生他的氣……

    最開始的時候,她是生氣的,也不了解真相,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的呢?

    從他說他七八年的時候回來過那一次。

    她記得婆婆劉芬說過,陳夏結婚的時候,他在外面執(zhí)行任務,家里人都不敢告訴他,是瞞著他的,他自始至終都沒回來。

    這個問題,不是婆婆撒謊,就是顧鈞成在撒謊。

    她并不能確定,撒謊的人是誰。

    但是,她問他“你七八年回來過沒有”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竟然要把陳夏支開回答。

    為什么要支開?

    她心里是懷疑的,當然,也只能是懷疑。

    后來,他要和她離婚。

    離婚前來學校見她,非要拉著她在操場走。

    當然,可以理解成,他愧對她,想多見見她,甚至,還可以理解成,他對她有感情,對陳夏也有感情,但他選了陳夏。

    尤其,當他讓她踩在她肩膀上爬進宿舍時,她在他眼里看到的光,和他們倆最好的時候,并沒有差別。

    但此時,她仍然只是懷疑。

    這是他們的第五個年頭了……

    但她也不敢確定,畢竟,重生一回,很多事都改變了。

    可不管是哪一個可能性,只要他覺得離婚,是對他們最好的選擇,那她便離就是了,她配合就是了……

    真正確定她的懷疑和猜測,是那日顧有蓮家失竊,她打開了那封信……

    那封曾經在上輩子寫給她的遺書,這輩子沒有給她,而是給了顧有蓮。

    信里寫道:姐,此去生死未卜。已和林清屏離婚,無論我是否歸來,都讓她隨心隨意,自由來去。不必告訴她真相,讓她恨我吧,恨比愛于她更易解脫。

    那時,她捧著這封信,哭了個天昏地暗。

    難怪顧有蓮最近總是在她和粱嘉琦之間設置“障礙”,她是在等她弟回來,她還是想給她弟留一個后路,如果他歸來,至少她弟還有和林清屏修復的可能。

    自從看了這封信,她便日日在惴惴不安里。

    原本以為,重生一回,定能改寫命運,她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不自信,她可以改變的很多很多,唯獨生死,她左右不了……

    上輩子她從來沒有和顧鈞成有過幸福的時刻,她討厭他討厭得不行,所以,他走的時候毫無牽掛,而這輩子,她說過,她不能沒有他……

    所以,他干脆早早把自己從她的生活里摘除嗎?

    可是,她仍然渴望,他能在某個清晨和黑夜,推開門,皮膚曬得黝黑,一身風塵仆仆,和她笑,對她說:林清屏,我回來了。

    她在日歷上畫了個圈。

    志遠問她,這是什么日子。

    她不能告訴志遠,這是他顧爸上輩子犧牲的日子。

    她之所以記得,是因為在漫長的生命里,她一個人艱難跋涉,沒有一個家人是真正為她撐腰的,沒有一個家人關心她累不累,痛不痛。

    有一年,她忽然想起了他,去他墓前,給他帶了一束白菊花。

    那一日,她在他墓前坐了許久,說了許許多多的話。

    她的委屈,她的辛苦,她遭遇的不公,她在一堆男人堆里公平競爭,爭取自己一席之地的艱難和遇到的羞辱……

    這些話她不能跟任何人說的,也不能跟志遠說。

    一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就像一個容器,里面裝滿各種各樣的情緒,好情緒容易揮發(fā),壞情緒卻越積越多,當實在裝不下的時候,就會溢出來,人就承受不住了。

    但那日,她把她的壞情緒都倒了出來,不用顧忌,不用害怕,倒不是因為和顧鈞成有多深的感情,而是,他反正已經不在了。

    后來,她才知道,網上的人把這個叫做樹洞。

    她把她不能與人言說的,全都倒進這個樹洞里,埋起來,她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就是她滿血復活的時候。

    再后來,顧鈞成就成了她的樹洞。

    她那日看見墓碑上寫著他的生卒年。

    于是,就牢牢記住了這個日子。

    每到這個日子,她就帶上一束白菊,有時候還會帶一瓶酒,在他的名字前說說話,喝點酒,然后回家,再去面對所有的風雨與繁華。

    這一世,她記了好多年的那個日子,還沒有到來。

    她恨不得把那一頁從日歷上刪除。

    但是,沒有用。

    她只能把它圈在日歷上,日日祈禱,只盼望那一日,有人平安,日日平安。

    她從來不去拜佛的,今年也打定主意去燒頭香,希望能保他平安。

    現(xiàn)在,他在那個日子之前回來了。

    她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又或者,既哭又笑吧……

    他還活著。

    這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他受了很重的傷,重到,這個手術,林清屏從十點鐘就坐在手術室外的,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手術室的門,還沒有打開。

    那個時候的醫(yī)院,醫(yī)生通道和病人通道還沒有分開。

    她只看見一群又一群醫(yī)生往手術室里趕。

    是一波又一波的各科室主任專家。

    志遠的手都被她掐紅了……

    到底是多重的傷,才會讓這么多科室的專家都匆匆忙忙趕來?

    林清屏坐在那里,渾身癱軟,已經連坐直的力氣都沒有了……

    八點多鐘的時候,來了個年輕軍官,就是那天到學校來調查云嚴那件事的記錄員。

    他手里拿著個布袋,遞給呂教員,“呂教員,這里是顧鈞成的東西�!�

    林清屏忽然來了精神,“是什么?”

    年輕軍官有些遲疑,看著呂教員征求意見,“就是一些……衣服�!�

    “可以,給我嗎?”林清屏再次請求。

    “最……最好不要……”年輕軍官都有些結巴了。

    “是,不符合規(guī)定嗎?”如果是她不能看的東西,那她就不看了,她得遵守規(guī)定。

    年輕軍官卻搖頭,“不是……”

    “那,我想看。”林清屏還是很堅持。

    呂教員嘆了口氣,勸她,“主要怕嚇到你�!�

    那林清屏就更加不在乎了。

    在她的堅持下,那袋衣服終于還是到了她手里。

    她打開,確實就是一套衣服,只是,全是血……

    軍綠色已經被染成了暗紅色,血腥味鋪天蓋地涌過來。

    林清屏立刻把袋子合上,眼淚也決堤般往外涌。

    這么多血,他該多疼啊……

    她又怕剛才志遠看見了,嚇到志遠。

    沒想到,她安撫的話還沒說,志遠就說,“媽,我不怕。”

    林清屏微愣,小小年紀,竟然這么堅強?

    志遠眼里閃過一絲落寞,“媽,我很小的時候就見過了,我爸那時也是這樣。”

    林清屏的眼淚涌得更加洶涌,將志遠一抱就摟進懷里,這一刻,他們不說話,但是,這一刻,軍人家屬的意義,他們太懂太懂……

    良久,志遠才在她懷里小聲說,“媽,別擔心,我爸,那時連進醫(yī)院的機會都沒有,但是顧爸有,顧爸肯定沒事的,剛才那么多醫(yī)生進去了,一定能救他的�!�

    林清屏點著頭,卻不忍心告訴他:孩子,醫(yī)生進去得越多,越兇險……

    年輕軍官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塑料袋,也遞給了林清屏,”嫂子,這個東西,我們看過了,沒有特別的意義,你看看是什么?“

    【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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