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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我沒事,我們身體棒著呢!”小田說著,就已經(jīng)和同伴一起,一人抬著竹擔(dān)架一頭,跟上顧鈞成的步伐了。

    林清屏一直很安靜。

    顧鈞成來救她,她沒有抵觸,也沒有再和他杠,更沒有為了不讓他背,去和鐘曉曉爭擔(dān)架。

    她一直都很配合,也很聽話。

    此時,趴在顧鈞成背上,聽著他們說話,承認(rèn)龔靜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看見他來的那一刻,就什么都不怕了。

    哪怕他是前夫,哪怕他不再記得她,哪怕他甚至為了陳夏說過傷害她的話,但是有一點她是可以肯定的:他既然來了,就肯定會救她的,而且一定能救她出去的,哪怕她是個路人,他也會,何況,她是他前妻。

    這是他的操守和人品決定的,跟他們是什么關(guān)系無關(guān)。

    他們的聊天還在繼續(xù)。

    鐘曉曉很好奇,為什么他們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像天神一樣從天而降�!辩姇詴赃這么形容他們。

    顧鈞成反正是一聲不吭的,但是小田會說。

    “我們團(tuán)長知道你們要進(jìn)山��!你們不是在我家店里吃飯的時候說過嗎?團(tuán)長聽見了的。今天下午的時候,天上的云就有了變化,我爺奶和爹娘都是很有經(jīng)驗的了,看這云,就說只怕晚上會下大暴雨。我們團(tuán)長就擔(dān)心了,下大暴雨山里會滑坡,或者落石,我們就進(jìn)山了�!毙√镎f得仔仔細(xì)細(xì),當(dāng)然,沒忘記句句把團(tuán)長的擔(dān)心和關(guān)心表露出來。

    顧鈞成本來悶頭在走路的,聽小田說個不停,冷聲打斷,“說夠了?別添油加醋胡說八道。”

    小田不敢再說,但嘴里卻小聲嘀咕了一句,“哪里有胡說嗎?下雨前,我們家門口的螞蟻急著搬家,你不也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走來走去�!�

    鐘曉曉聽得忍不住撲哧一笑。

    林清屏卻沒有笑出來。

    也許是她太累了吧……

    她這么趴在顧鈞成背上,隨著他走路的節(jié)奏一顛一顛的,顛得她人都有些昏沉了,他們說話的聲音也時遠(yuǎn)時近的。

    她想強(qiáng)撐著不要睡著,好幾次都迷糊了,但又用意志力逼著自己清醒過來。

    但是,人的意志力有限,最終,還是沒能抗過身體的疲倦,林清屏意識一松,倒在他肩頭就睡過去了,

    哪怕是在這樣風(fēng)寒雨冷的夜里。

    哪怕她剛剛遭遇過生命攸關(guān)的危險。

    哪怕,她滿是泥濘,趴著的是前夫的脊背。

    也沒能抵御弓弦拉滿后驟然放松的疲憊。

    在徹底睡著前的那個瞬間,她想的是:算了,睡吧,他是顧鈞成……

    

    【第283章

    哪哪都看過的】

    林清屏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在醫(yī)院里了。

    她躺在病床上,頭昏腦漲的,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這可能是什么地方,以及,之前發(fā)生了什么。

    能感到雙手和一只腳都被裹得厚厚的,她不知道是紗布還是石膏,沒法活動,也不敢活動。

    “曉曉?龔靜?”她轉(zhuǎn)動頭,發(fā)現(xiàn)這是個三人病房,但她看不清另外兩個病人是誰,試著叫了一聲,聲音嘶啞無比,就這么轉(zhuǎn)動一下,頭也有些發(fā)暈,天花板在轉(zhuǎn)。

    “你醒了?你愛人剛剛出去�!迸赃叢〈采夏吧穆曇艋卮鹚�。

    不是鐘曉曉,也不是龔靜。

    “哦,謝謝。”愛人?顧鈞成?

    算了,懶得跟一個陌生人解釋,她聲音嘶啞得不行,講話都費(fèi)勁,也沒那么多力氣解釋。

    “哎!來了!”隔壁病床的病人又說,“同志,你媳婦兒醒了,正找你呢。”

    聽這語氣,是顧鈞成來了。

    可是,她什么時候找他了��!

    果然,一道陰影迅速籠罩了她。

    她閉著眼睛,有點不想睜開。

    “林清屏?”他的聲音便響起,緊接著,熟悉的干燥的手掌貼在了她額頭,而后是自言自語,“怎么又開始發(fā)熱了!你等等,我去叫醫(yī)生�!�

    醫(yī)生護(hù)士一陣進(jìn)出。

    她聽見醫(yī)生和他的對話。

    “醫(yī)生,到底怎么回事?晚上不是已經(jīng)退燒了嗎?早上起來也好好的,怎么會又開始了呢?”這是顧鈞成的聲音。

    “不要急,感冒發(fā)燒有反復(fù)很正常,我們在給她用著藥呢,等會兒她醒了,帶她去照個X光,看看肺部有沒有感染。”這應(yīng)該是醫(yī)生在說。

    “是我哪里護(hù)理得不好嗎?有什么要注意的麻煩您跟我說一下�!�

    醫(yī)生都笑起來了,“你昨晚不是做筆記了嗎?”

    林清屏:……

    丟不丟人��!就這么點事還做筆記!

    “可是……”

    “沒事,同志,感冒發(fā)燒總得個三兩天或者一個星期才能好,這中間有波動都是正常的,你放心好了,注意別再著涼,擦身的時候用溫水,時間不要太久嗎,動作快些�!边@是女孩子的聲音,應(yīng)該是護(hù)士。

    可這話里的內(nèi)容卻讓林清屏愕然了:擦身?

    他給她?

    她想起來了,昨天自己在山里打滾,整個人都跟泥塑的一樣,現(xiàn)在感覺身上還挺干凈,難道是他……

    她閉著眼睛,愈加不想睜開了。

    醫(yī)生和護(hù)士走了,顧鈞成回到了她身邊。

    面對著她坐下。

    她聽見他衣服的悉索聲,和坐下來時,椅子的咯嘰聲。

    而后,他的呼吸,也離她很近了。

    也許是她的錯覺,她覺得有溫?zé)岬暮粑鼑娫谒樕稀?br />
    “林清屏�!彼曇魤旱玫偷偷模拔抑滥阈蚜��!�

    知道又怎么樣?

    “你不想理我就不理,我把你的情況跟你說一下,你自己心里有個數(shù)�!彼�,“你的左腿,踝骨骨裂,還好不是很嚴(yán)重,醫(yī)生建議保守治療,不做手術(shù)了,只給你打了石膏,左手脫臼,復(fù)位了,也打了石膏,右手大面積擦傷,包扎了紗布,昨晚受了涼,入院的時候發(fā)高燒,本來退燒了的,現(xiàn)在又有些熱起來了。”

    他一口氣說完。

    林清屏活過一輩子了,有些常識還是知道的,她這些問題都不大,但煩在行動受限,別說走路,吃飯都不方便了。

    另外,她還擔(dān)心其他人,“他們呢?”

    不得不睜眼了。

    “他們昨晚也一起進(jìn)醫(yī)院了,你宿舍的鐘曉曉傷最輕,只是扭到了腳,但也有幾天下不了地,本來想把你們放在一個病房的,醫(yī)院病房緊張,另一個女孩嚴(yán)重些,要做手術(shù),昨晚通知到了她家人,她家人連夜趕過來,今天早上把她接回首都去了�!�

    說到這里,就沒下文了。

    林清屏忍不住睜開眼,“何辛呢?”

    顧鈞成注視著她,半天沒說話。

    林清屏心里一緊張,不會有事吧?

    “他怎么了?你說啊!”聲音忍不住就大了起來。

    顧鈞成眼神里一片暗沉,“說起他你就睜眼了?”

    林清屏:……

    “現(xiàn)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林清屏現(xiàn)在真的捉摸不透他!凡是跟何辛有關(guān)他就不高興!他到底幾個意思?

    “那說了他又怎么樣?你是醫(yī)生?你會治?”

    “你……”

    林清屏眼睛一閉,又不理他了。

    真是氣死了!居然還跟她杠上了!

    良久,聽見他的聲音再度響起,帶著與他性格格格不入的漫不經(jīng)心,“就在剛剛,他家人也把他接回首都了。”

    林清屏松了口氣,只要大家都平安無事就行。

    也許是見她還閉著眼睛不理人,他又加了一句,“他還好,小傷,和你差不多�!�

    林清屏心里便更加放心了。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眼睛睜開了,結(jié)果正對著他黑沉沉的臉,他還說了一句,“聽見他沒事就睜眼了?”

    林清屏:……

    “你多少有點病是吧?”忍不住罵出口了,只是怕吵到別的病人,低聲咬牙罵的,不過,對于她來說,低聲不低聲也沒區(qū)別,她喉嚨本來就是啞的。

    “鐘曉曉那里有人照顧嗎?”她白了他一眼,問。

    “吃飯什么的,我多買一份就是了,小田把他娘叫來了,另外,拍了電報給她愛人�!被卮痍P(guān)于鐘曉曉的問題,他都很正常。

    林清屏心里又松了一下,可能是腦子太亂的緣故,有句話不經(jīng)思索就脫口而出了,“所以,我換衣服擦身什么的,也是小田他娘給幫忙的?”

    她聲音啞,又說得快,顧鈞成隔她這么近都沒聽清。

    “什么?”他傾下身體,耳朵貼近她。

    林清屏:�。。�

    這么近,他發(fā)梢都扎到她了!

    “我說,是小田娘給我換的衣服嗎?”她低聲重復(fù)。

    顧鈞成這回聽清楚了,扔給她兩個字:“不是。”

    “你……”林清屏氣得臉都紅了,不是還說得這么理直氣壯!“你這下怎么不說不要臉了?”

    顧鈞成忽然又俯身下來,貼在她耳邊,耳語的聲音道,“是你自己說的,我身上你哪哪都看過了,我想了想,那我應(yīng)該也一樣,雖然我不記得了,但是也應(yīng)該是哪哪都看過的,有什么關(guān)系?”

    

    【第284章

    回旋鏢扎到自己】

    林清屏:……

    什么叫回旋鏢,林清屏現(xiàn)在是懂了。

    回憶她重生以來前前后后照顧受傷的他,她做過的那些事,說過的那些話,現(xiàn)在都要還到她身上來了。

    比如,一個受傷的病人怎么上廁所,怎么換洗,怎么吃飯,她從前各種“不矜持”地對他的,現(xiàn)在都要還回來。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因果循環(huán)?

    可是為什么啊顧鈞成?就算陳夏不要你了,你也不能又考慮我這個前妻了吧?

    話說,說因果,就因果,這因果馬上就來了。

    她一直打著吊瓶,她要方便了……

    她可以餓肚子不吃飯,也可以憋著不洗澡不換衣服,唯獨這個是憋不住了……

    她偷瞧一眼顧鈞成,終于三急戰(zhàn)勝了一切,“可以不可以麻煩你一件事?”

    “嗯?”他俯首聽著,好像在說:我不就坐在這里給你麻煩的嗎?

    “你幫我把小田娘叫來行不?”她只能麻煩小田娘了。

    顧鈞成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拉上簾子,俯身從床底拿起她需要的東西,準(zhǔn)備揭被子。

    “不要!”別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前夫了,就算還是從前的顧鈞成,她這樣當(dāng)著他面方便,她還是會覺得尷尬的。

    “你跟小田娘很熟嗎?你就要叫她?人家照顧一個就夠了,你不怕麻煩別人?”他道。

    林清屏無言以對。

    人在生病受傷的時候,可能會特別嬌氣些,她忽然就覺得自己很委屈很委屈。

    你看,四個人受傷,何辛和龔靜都有家人愛護(hù),連夜從首都來把他們接走,鐘曉曉雖然現(xiàn)在暫時是小田娘在照顧,但是也通知她家屬了,人家很快就會趕到。

    就只有她,什么都沒有。

    她重生的全部意義都是為了一個人,當(dāng)這個人從她生命里離開,她就什么都沒有了……

    她爹娘不在乎她,現(xiàn)在更是斷了聯(lián)系;她唯一親親的親人,是二妹,現(xiàn)在二妹在國外交流;再有就是顧有蓮跟她關(guān)系好,可顧有蓮是他的姐姐!

    她還有好朋友,武天嬌和梅麗,但是,哪有把人叫到這里來照顧她的理?

    她想起來了,上一世為什么明明知道她爹娘和弟弟都在吸她的血,她也心甘情愿,就是因為,她是一個人啊……

    她那么孤單,她渴望親情,明明知道他們要的是她的錢,她也拱手送上,就是希望她送上去的錢,能換來一點親情,在自己最需要最孤單的時候有人陪伴,而且,那時候她是真的相信,他們會……

    感傷的情緒一來,眼淚就有些關(guān)不住了。

    她把臉埋在枕頭里,默默把眼淚蹭掉。

    顧鈞成的聲音再次響起,“你別把我當(dāng)前夫就是了,你就算請個人照顧也是請,就當(dāng)請我好了,給我開工資�!�

    林清屏一聽就想起自己請陳夏照顧他的事,氣不打一處來,“我要請也是請女的!我會請你嗎?”

    “那你就當(dāng)我是女的!”

    林清屏:……

    這也有當(dāng)?shù)膯幔?br />
    林清屏的目光不由自主就往他皮帶以下掃。

    顧鈞成一看她這眼神,眉間就皺了起來,“干什么?”

    林清屏問他,“你知道有種武功秘籍嗎?可以練成絕世神功的�!�

    “什么?”顧鈞成也是服她的,剛剛看樣子還挺難過,突然扯到武功秘籍和絕世神功。

    “葵花寶典�!绷智迤琳UQ邸�

    顧鈞成:……

    “你練個葵花寶典,我可以考慮請你�!绷智迤恋�,“我還可以考慮和你做姐妹�!�

    林清屏思維一發(fā)散:我去!前夫變姐妹,還是真姐妹!都不敢這么寫!

    顧鈞成眼眉間燃火了,“林清屏,你這知識面還挺廣!你從前就是這么的嗎?”

    林清屏:……

    行吧,我就當(dāng)你夸我了!

    “你還能憋得�。俊彼秃�,“別憋了,對身體不好,我不看就是了�!�

    林清屏別別扭扭的,最終還是不能抵抗生理的代謝需求,算了,自我安慰吧,反正她從前也是這么逼他的,就當(dāng)扯平了!

    解決了大事以后,身體松氣了不少,沒了顧慮,人也漸漸迷糊起來。

    顧鈞成去外面走廊盡頭倒了尿清洗了盆子回來,她整個人都看起來蔫蔫的。

    “想不想吃東西?我給你沖杯奶粉?”顧鈞成問她。

    林清屏搖搖頭,可能是生病的原因,一想起奶粉,她就覺得有股子腥味,完全沒胃口。

    “雞湯呢?還是粥?我去買?”顧鈞成看了下她的藥水,還有很多,足夠他一個來回。

    林清屏也不想吃,但是并沒有像提起奶粉那樣覺得膩,便不吭聲了。

    “行,那我去買,很快就回來�!彼f完還拉開簾子,拜托隔壁床的病人和家屬,照看一下她。

    林清屏聽見他出去了,自己也強(qiáng)撐著睜開眼睛看了下藥水,看著還很多,心里一松,就放任自己休息了。

    閉上眼睛不久,她就昏昏沉沉的,好像看到前世的自己。

    那時候她生意遇到挫折,為了重新起來,她沒日沒夜地干,重新選店鋪,自己跑建材,自己裝修,好不容易裝修好開業(yè),廚師是她自己,為了節(jié)約成本,每天天不亮就去批發(fā)菜,從農(nóng)民手里買便宜的菜……

    這樣連軸轉(zhuǎn)了兩個月以后,她病倒了。

    醫(yī)生要她住院,她也不愿意,她住院了,那剛剛開業(yè)的餐館不也完了?而且住院得多少錢��!她餐廳才剛剛起來!

    她只拿了藥,回家吃。

    可就在她躺在家里,身體也是虛弱得連起來倒杯水都很辛苦。

    這時候,她弟和她娘回來了。

    見她在家里,開口就是要錢。

    她已經(jīng)記不得是為什么要錢了,但她記得很清楚,她把錢給她弟了。

    她自己生病舍不得住院,把錢給了她弟。

    起來拿錢的時候,她眼前發(fā)黑,摔倒在地上,這時候,她娘才發(fā)現(xiàn)她病了。

    把她扶到床上,給她倒了杯熱水,喂她吃了藥,還去廚房給她煮了兩個荷包蛋。

    那時候,她喝著熱乎乎的蛋湯,心里也熱了,不管怎么樣,錢乃身外物,錢沒了她可以賺,但像剛才那樣,她暈倒在地上,如果沒有她娘和她弟扶她起來,她可能死在家里都沒人知道,何況,還有她娘給她煮湯喝呢?

    【第285章

    你要好好愛自己】

    用錢換取親情,她上一世一直是如此。

    她曾經(jīng)以為自己換到過,因為,她每次給出去一大筆錢的時候,她娘都笑瞇瞇的,對她特別好,熱湯熱茶地給她留著,她弟弟也姐姐姐姐的叫得特別親熱,信誓旦旦地讓她放心,這輩子侄兒侄女就是她親親的孩子……

    是啊,確實是親親的孩子,她把他們當(dāng)親親的孩子……

    可是,她不是重生了嗎?

    為什么又回到上輩子這個場景里來了呢?

    她飄飄忽忽的,飄在半空,看見自己從醫(yī)院里拿藥回來,躺在病床上,她娘在給她煮粥煲湯,她弟在一旁煩不勝煩,“娘,你趕緊找她要錢��!我急用呢!還熬什么粥��?等你熬完粥,黃花菜都涼了!”

    “傻瓜!”她娘說她弟,“不對她好點,怎么讓她把更多的錢拿出來?”

    她弟不以為然,“她又沒孩子,也沒男人,她那些錢不遲早是我的嗎?”

    她弟旁邊蹲了個小孩在玩,聽見這話,立刻站起來,大聲說,“姑姑的錢以后都是我的!”

    她娘一把捂住孩子的嘴,“祖宗,你可小點聲吧,這話千萬不能讓你姑姑聽見!”

    林清屏飄在空中,覺得好笑,原來,這個時候他們就在盤算她的錢了嗎?這時候她根本還沒掙到幾個錢啊……

    只是,又怎么笑得出來呢?

    一笑,心里滿滿的都是苦澀。

    她飄飄蕩蕩地出去了。

    可是,不知道該飄去哪里。

    她沒有家,沒有親人,她能去哪里呢?

    她回到自己身邊,坐在床上,想對那時候的自己說,“林清屏,你要好好愛自己,因為,這個世界沒有人愛你啊,你娘不愛你,你弟不愛你,所有人都不愛你……”

    她說著說著,卻又把自己說哭了。

    抽抽搭搭的,她覺得自己眼淚在嘩嘩地流。

    顧鈞成買完飯回來,聽見低低的抽泣聲。

    他疾步走過去,只看見床上躺著那個人滿臉都是眼淚。

    他放下手里的飯盒,輕輕叫她,“林清屏?”

    她沒有醒來,卻閉著眼睛在夢囈,“林清屏,這個世界沒有人愛你,所有人都不愛你……”

    他怔住。

    伸手輕輕撫著她臉頰,眼淚很快浸濕了他的手指。

    “林清屏……”他再次低喚,俯下身,在她額頭輕輕一碰,“林清屏,我回來了,醒醒好不好?起來吃點東西。”

    林清屏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回了前世還在夢里,她坐在前世生病的自己身邊,好像聽見了顧鈞成的聲音,他在說話,叫她醒醒,起來吃東西。

    她才不要回去……

    顧鈞成不喜歡她了!

    那她也不要顧鈞成了!

    顧鈞成便看見林清屏的眼淚流得更多了,又因在發(fā)燒,整張臉都通紅的,看起來楚楚可憐,夢里依然在呢喃,“不要,不回去,我不喜歡顧鈞成了,我不想回去見到他……不想……不要他了……”

    顧鈞成撫摸著她臉頰的手微微一頓,瞳孔仿似痙攣了一下。

    她因為生病的緣故,聲音是啞的,沙啞的聲音說著這番話,就像刮在心上一樣,刮得人心里疼得發(fā)緊……

    “不喜歡我沒關(guān)系。”他低聲道,“但你要好起來�!�

    “我好呢……只要顧鈞成不再出現(xiàn),我就會好的……”林清屏說這話的時候,心里都是堵堵的痛,可是,正因為不想再這樣痛了,所以,才不想再看見他……

    顧鈞成終究沒有把林清屏叫醒。

    一個病人,燒得迷迷糊糊,說的全是胡話,哪里醒得過來。

    可是,也許,胡話也是恰恰好是真話……

    她最后一句說的是,“林清屏,我就在這里陪你好不好?我們自己愛自己,誰也不愛了,也不需要誰再來愛我們了�!�

    之后,便沉沉睡去,再無聲息。

    林清屏再一次醒來,已經(jīng)是晚上了,人迷迷糊糊的,好像在前世走了一趟,她一時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死是活了。

    直到低頭,看見趴在自己床邊的那個留著寸頭的腦袋。

    她嘆了口氣,還是回來了。

    就這一聲輕嘆,居然把他吵醒了。

    他一抬頭,第一件事就是來摸她額頭。

    涼涼的。

    他松了口氣,“林清屏,你退燒了�!�

    她知道,身上汗涔涔的,跟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肯定退燒了。

    這還是前世她給她弟帶孩子得出來的經(jīng)驗。

    那時候,她把她弟的孩子視如己出,弟媳身體不好,弟弟不管事,她便把孩子當(dāng)做自己親生的,把屎把尿,什么都做過,孩子生病,是她通宵不睡覺看顧,什么樣子是發(fā)熱,什么樣子是退燒了,她根本不用量體溫就知道。

    “你出了很多汗!”顧鈞成摸過她額頭的手,濕漉漉的。

    林清屏:……

    好嘛,問題又來了。

    “我不擦,一會兒就干了。”她沙啞的聲音倔強(qiáng)地先發(fā)制人。

    顧鈞成:……

    “林清屏,你不要任性好不好?”他盡量把聲音放柔一些,“我沒有別的想法,目前只是想照顧好你,你如果不想見到我,你就快點好起來,等你好了,我就消失�!�

    林清屏:……

    這話還不如不說呢,說得人心里難受得要命!

    “你要消失現(xiàn)在就消失。”她扭著脖子,不看他這個方向,“有一句話,不知道你聽過沒有,合格的前任就應(yīng)該像死了一樣�!�

    他沉默了。

    林清屏說完其實就后悔了,不應(yīng)該照搬這句話的,他這個職業(yè),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死“字,就算她和他之間結(jié)束了,她也是真的不希望他犧牲,他也許不是一個好丈夫,但他絕對是個好軍人。

    她剛想道歉,就聽他幽幽地道,“如果我死了,誰來救你?”

    “顧鈞成,沒有人能一直等著別人來救的,這次你救了我,是我的幸運(yùn),但是,你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巧出現(xiàn)在我身邊的�!币驗樗约旱目谡`,她心里還是內(nèi)疚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沒有那么強(qiáng)硬了,“不管怎么樣,這次謝謝你救了我,還有,我收回我剛剛講的話,顧鈞成,你聽著啊,你不會死的�!�

    是啊,那個她畫圈的黑色日子已經(jīng)過去了,他這一次是真的闖過鬼門關(guān)了。

    他卻笑了,“每個人都會死的。”

    

    【第286章

    林清屏,你在這世上……】

    這話聽得林清屏心里又是一酸。

    “你會長命百歲!”她馬上道。

    他便一笑,伸出手指,捻去粘在她鼻尖的發(fā)絲,“舍不得我死?”

    “我……”她下意識地反應(yīng)就是想說“我才沒有”,可是這么說跟咒他也沒有區(qū)別了,馬上改口,“我不喜歡聽見死這個字,另外,舍不得你的人很多,你想想你爹娘,你姐,志遠(yuǎn),你那么多親人,還是不要輕易提這個字,不吉利,我……我為了我剛剛提過道歉�!�

    “你還信迷信呢?”他輕道。

    “總之別亂說話就行了!”她剛醒,說這么多話費(fèi)勁得很。

    “信迷信卻不信科學(xué),護(hù)士都說了,要好好護(hù)理,不能再著涼,你這一身的汗不擦干凈換衣服,不得又著涼?”他想了想,又接著道,“一直好不了,那我可就只能一直陪著你了�!�

    林清屏:???

    這是什么激將法?

    “我……我要回首都去!”她才不要他陪著!

    “你現(xiàn)在說了可不算,你動不了啊,現(xiàn)在是我做主,我說了算!”他凝視著她,眼里有別樣的光。

    “我……”林清屏真是恨自己無力啊,可不是嗎?她在這里,就一張嘴能動!

    “你要想做主,想上哪就上哪,就得聽我的,趕緊好起來!”他把話又給繞回來了,還用戲謔的眼神看著她,“你看看你,連吵架都吵不過我吧?”

    林清屏:……

    “別犟了,你在醫(yī)院還有好些天,吃喝拉撒,自己都不行,你不靠我靠誰?”顧鈞成忽然握住了她手指,“林清屏,你在這世上,其實……”

    其實什么,林清屏沒有聽到。

    因為,他沒說出來。

    過了一會兒,他松開她手指道,“我去打熱水,你稍等一下。”

    后來,林清屏沒有再反對。

    因為真的很無奈。

    他說得對,她現(xiàn)在躺著一動不能動,什么都要靠別人,那她還指望誰?這個年代也不像后來,有專門照顧病人的特護(hù),這家醫(yī)院,也不像顧鈞成之前在首都住的那家,家屬只需探視,其他都由醫(yī)院照顧。

    趕緊好起來吧!

    抱著這樣的想法,她眼一閉,任他擺弄了。

    算了,反正都幫她方便過了……

    其實真的完全沒有什么旖旎的想法,只是覺得沒有尊嚴(yán)。

    這種感覺她上輩子體會過。

    當(dāng)她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別說身體自己做不了主,就連命都做不了主……

    她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她這輩子已經(jīng)算小有財富了,她得早做安排!比如,如果她這次不能生還,那她的錢……

    顧鈞成給她擦洗干凈以后,把米粥和雞湯拿來喂她吃。

    她完全不再抗拒了,非常配合,配合得顧鈞成都不習(xí)慣了。

    “怎么突然這么乖了?”他詫異地問,本來以為要費(fèi)一番功夫呢!

    林清屏吞下一口雞肉,“我得趕緊好起來!要把我的錢好好做一番安排!”

    顧鈞成就笑了。

    “笑什么?”她又被他塞進(jìn)一口米粥。

    “我聽說你是個財迷,果然,想到錢,你就什么困難都能克服了!”他拿毛巾,給她擦了擦嘴角的粥漬。

    林清屏自己也愣了一下,果然,她還是最愛錢的,只有錢能讓她克服萬難。

    “那當(dāng)然,只要我活著,錢就永遠(yuǎn)是我的,男人可不一定!”她的名言,她又給重復(fù)了一遍。

    顧鈞成喂她吃飯的手抖了一下,沒再說話。

    林清屏張著嘴,半天沒接到一口,忍不住“啊”了一下,顧鈞成回過神來,笑了笑,繼續(xù)給她喂。

    一小碗米粥,大半碗雞湯雞肉,她順順利利吃完了,他又給她洗臉,幫著她漱口,讓她干干凈凈休息。

    一天就這么結(jié)束了。

    第二天,小田來看她,帶了兩份飯——一份給她和顧鈞成的,一份給隔壁病房的鐘曉曉。

    “團(tuán)長,嫂子,你們先吃著,我把飯送過去再來和你們說話�!毙√锾嶂o鐘曉曉那份道。

    “去吧�!鳖欌x成打開保溫桶。

    小田剛過去沒多久,林清屏病房門口就出現(xiàn)一個人——鐘曉曉的丈夫,劉棟。

    劉棟在病房門口閃了一下,顯然是在找鐘曉曉在哪一床。

    林清屏看見他了,叫顧鈞成,“鐘曉曉愛人來了,你帶他去�!�

    顧鈞成應(yīng)聲去了。

    不多時,林清屏卻聽見隔壁病房傳來激烈的爭吵聲,還有什么東西掉地上的碎裂聲。

    她仔細(xì)辨認(rèn)了一下,就是劉棟的大吼大叫,期間還夾雜著鐘曉曉的哭聲和小田的聲音。

    發(fā)生什么事了?

    走廊上,腳步聲又急又亂,聽著還有護(hù)士在說話。

    林清屏急得不行,但是苦于無法動彈,只能干著急,再加上走廊上不斷有人說“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她就更懵了,就這幾個人,干啥能打起來啊?

    在她急得不行的時候,小田過來了。

    一張臉通紅,氣憤不已,待走近了細(xì)看,他臉上還有個巴掌印。

    “你這是怎么了?”今天林清屏其實好一些了,說話喉嚨沒有沙啞得那么厲害。

    小田悶頭不說話。

    小田不愿意說,林清屏也不好問了,她也起不來身,只讓小田自己拿根新毛巾去洗洗臉。

    她思來想去,只有一個可能,是劉棟打的他,但為什么打他呢?

    百思不得其解啊!

    小田洗完臉回來后,還是很沮喪,坐在一旁一聲不吭。

    不多時,顧鈞成也過來了,叫小田先回去,小田低著頭走了,林清屏這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原來,他領(lǐng)著劉棟去鐘曉曉病房,剛到門口,正好看見小田把飯盛出來,遞到鐘曉曉手上,劉棟頓時就毛了,上前就給了小田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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