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彼時(shí),大家午覺都已經(jīng)睡醒了,顧有蓮洗了葡萄、切了西瓜,一家子都在樓下客廳說話。
他便這樣闖進(jìn)來了,和上回一樣,臉上帶著疲憊。
“爸爸!”掌珠噘起了嘴,大聲喊他,“珠珠,想,爸爸!不,回家!”
顧鈞成一笑,“爸爸現(xiàn)在不是回家了嗎?爸爸抱?”
他走過去。
掌珠原本是二妹抱著在喂西瓜汁的,二妹對掌珠十分有耐心,而且總是溫溫柔柔笑瞇瞇的,舍不得掌珠受一點(diǎn)點(diǎn)委屈,在掌珠面前,連說話都從來沒有高聲過。
然而,在顧鈞成伸手的一瞬間,二妹卻抱著掌珠不放,臉色也變得不太好看,“姐夫還是先去洗洗手換個衣服吧,外面臟�!�
顧鈞成有點(diǎn)尷尬,雙手僵在那里,看了二妹一眼,最終,收回了手,進(jìn)浴室去了。
客廳里所有人都覺得二妹這句話有些突兀,至少,二妹從前從來沒有對顧鈞成這樣明顯不客氣的態(tài)度。
顧有蓮和志遠(yuǎn)都沒出聲,只有掌珠說出了疑問,“姨姨,爸爸,不臟�!�
她小眉頭還微微皺起來了,小小年紀(jì)的她,也知道臟是個不好的詞。
二妹便跟她解釋,“姨姨不是說爸爸臟,是說外面臟,外面有很多灰塵,還有病菌,從外面回來要養(yǎng)成洗手換衣服的習(xí)慣呢!”
掌珠似懂非懂的,小眉頭仍然皺著,微微點(diǎn)著小腦袋,還看自己的手,“珠珠,在家,不臟�!�
“對,我們在家里的人都干干凈凈的,沒沾什么臟東西。”二妹仿佛是無意說起的一句話,但卻震得顧有蓮和志遠(yuǎn)都猛然抬頭看著她。
二妹反而自然得很,像沒事人似的,繼續(xù)喂掌珠喝西瓜汁,此時(shí)顧鈞成從浴室里洗了手、洗了頭臉出來,想必也聽見這句話了吧?
那又怎么樣?
二妹暗暗冷哼,她就是說給他聽的!
顧鈞成沒說什么,低頭從她們面前走過,換衣服去了。
換了一身干凈衣服后再下來,掌珠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爸爸抱了。
二妹縱使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把掌珠給出去。
掌珠到了爸爸懷里,格外高興,要給爸爸喂葡萄吃,還在爸爸臉上吧唧一口,看得二妹心里十分不得勁,起身上樓去了。
“二妹,你去哪里?”林清屏叫住她問。
“我去房間,有個申請要寫,我寫完就下來�!倍么幌氯チ耍ε拢俅氯�,面對顧鈞成,她會暴躁。
“那你去吧,別耽誤正事�!绷智迤撩Φ馈�
二妹從國外回來,還沒安排工作的,云家的意思,給她在專業(yè)對口的部門安排個工作就行,二妹打算自己寫個申請。
只是,林清屏在疑惑,二妹也有事情瞞著她?
這種感覺真的一點(diǎn)都不好,但她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繼續(xù)和顧有蓮談笑風(fēng)生。
她相信,她這么多親人,如果真有事瞞著她,肯定不會是惡意的欺騙,一定有不能說或者不想說的原因,可能都是因?yàn)樗牟《患s而同給了她善意的謊言。
但自那天起,顧鈞成就沒有再出去了,每天都是一樣的生活,一日三餐,買菜做飯,帶女兒,陪林清屏。
只是二妹對他的態(tài)度始終不好,而林清屏覺得,二妹畢竟跟云旗新婚燕爾,哪有夫妻就分開住的道理?
雖然云旗不說什么,還時(shí)常來看她,但她這個當(dāng)姐姐的不能這樣不明事理,所以,強(qiáng)硬地把二妹趕回家去了。
二妹不情不愿的,但拗不過她,只改成每天回家睡覺,白天還是來陪她。
那天是小圓臉生日,小麥來家的時(shí)候,和志遠(yuǎn)說起這個事,小圓臉請大家一起去公園玩。
志遠(yuǎn)卻搖頭,表示不去。
他媽病著,他完全沒有心思出去玩。
林清屏聽見了,不同意,讓小麥趕緊把志遠(yuǎn)叫出去一起玩,“人生難得志同道合的朋友,你們從幼兒園開始就要好,但朋友也是要處的,越處越親密,你跟小麥又不一樣,小麥常住首都,缺一次沒關(guān)系,你是好不容易趕上一次,還不去,過陣子回島上了,又得很久見不著�!�
也許是這句“過陣子回島上”觸動了志遠(yuǎn),他有些動容,眼圈甚至有些泛紅。
林清屏繼續(xù)道,“我生病又不是什么緊迫事,你也不是大夫,你出去一趟,我還能怎么了?”
幾番勸說,才把志遠(yuǎn)勸動,出去玩去了。
掌珠看見哥哥出去,著急了,也要出去玩,林清屏干脆讓他們都去,顧鈞成也跟著去,帶掌珠一起和哥哥姐姐們玩。
于是,熱熱鬧鬧的家里一下便冷清下來了。
顧有蓮下午會去趟店里,家里就只剩了二妹和林清屏。
“姐,不如我們也出去透透氣吧,你天天在家里,出去走走,呼吸新鮮空氣?”二妹提議。
林清屏想了想,心里萌生了一些莫名的情愫。
七年前,她拖家?guī)Э趶睦霞冶几笆锥寄顣�,在這里留了許多足跡,也有許許多多的回憶。
人,在生死之間時(shí),容易回憶過去。
林清屏現(xiàn)下就有些懷念初到首都時(shí)的時(shí)光,那是她和顧鈞成這一世真正的開始。
“去吧�!彼鋈挥辛伺d致,要把她這大學(xué)四年走過的地方,再走一走,看一看。
首先,他們就去了武天嬌的百貨商場。
她現(xiàn)在只是精力不濟(jì),走路也慢,但有二妹陪著,出門就坐車,直接到商場,還是沒什么問題。
“我啊,要逛逛服裝,看看胡廠長他們的服裝現(xiàn)在怎么樣了,逛累了就去天嬌店里吃甜品�!彼呀�(jīng)正式退出服裝廠了,據(jù)說,小琴在大學(xué)期間就已經(jīng)被廠里聘為設(shè)計(jì)師,科班的小琴一定比她能力強(qiáng)。
她們順利找到服裝廠所在柜臺,一件件欣賞店內(nèi)的衣服。
店里女裝看起來有點(diǎn)割裂,完全兩個風(fēng)格的感覺,一個風(fēng)格時(shí)尚好看,充滿潮流活力,另一個的設(shè)計(jì)好像還停留在幾年前。
“這套好看,姐,你試試。”二妹拿起一套,“你穿嘛,漂漂亮亮的才……”
二妹說到這里噎住了,不敢看姐姐的臉,她后悔自己嘴太快,“漂漂亮亮”這個詞,不知道會不會戳傷姐姐的心,姐姐的頭發(fā)……
林清屏見她這樣,反而笑了,“你不幫我,我怎么試?這套看起來就是小琴設(shè)計(jì)的,小琴現(xiàn)在出息了,只是,我們每次來首都都是暑假,每次都見不著她�!�
雖然林清屏看起來很輕松的樣子,二妹心里還是很忐忑,被林清屏一拉手,進(jìn)去試衣服去了。
還沒開始試,二妹剛想給林清屏解扣子,就聽見外面?zhèn)鱽硎煜さ穆曇簟?br />
“蘭香,你來看看,這衣服好看�!本谷皇莿⒎业穆曇�。
“嬸子,這衣服……貴吧?”年輕女子?jì)蓩扇崛岬穆曇簟?br />
“該省省該花花!我知道你是節(jié)省的好孩子,但是,打扮上頭可不能省�!眲⒎业溃澳愣疾恢�,我那個兒媳婦多會捯飭自己,你啊,也要學(xué)著打扮打扮,成子看著高興!”
【第526章
他對我挺好的】
林清屏怔怔的,手里的衣服掉落在地。
“姐!”二妹焦急地抓住她的手,而后想要沖出去,被林清屏拉住了。
林清屏沖著她輕輕搖頭。
外面的人說話聲還在繼續(xù)。
“這件也好看,穿著好,咱都買了!”劉芬豪橫地說。
“嬸嬸,這大商場里,這衣服可貴呢!”
“都說了嬸給你買!你還老說貴干什么?”劉芬道,“再說了,現(xiàn)在叫嬸,以后可是要叫娘了!”
“嬸嬸!”蘭香的聲音透著嬌俏。
林清屏于是明白了什么。
所有人瞞著她的事,就是這件吧?
志遠(yuǎn)在顧有蓮家看見了蘭香,所以氣沖沖回來了;
顧有蓮得知母親帶來的人真實(shí)目的是什么,所以大發(fā)雷霆,把人趕出了家門;
二妹跟蹤顧鈞成,看見了蘭香和顧家人的真實(shí)意圖,回來對顧鈞成態(tài)度開始陰陽怪氣……
所有人都知道,但又都瞞著她的事,就是這件。
她能理解大家的選擇,她病著呢,大家都不忍心刺激她,所以默契地選擇了隱瞞。
但是,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她忽然就不行了,她得提早做出安排啊,怎么能打個措手不及?
她忽然之間無比急迫的意識到一件事:她走了以后,顧鈞成會再婚,會有別的女人住進(jìn)她花了很多心血布置的房子里,這個女人會不會善待志遠(yuǎn)和掌珠,未可知,而且,如果志遠(yuǎn)和掌珠真的受委屈,她不會再知道了,也再也不能為他們撐腰……
想到這里,她心里針扎般難受,想起上輩子那些順口溜似的話:別的女人會睡你的老公,打你的娃,花你的錢……
她只覺得心里一陣悶痛,頭也眩暈起來,如果不是牢牢扶著二妹的手,她都不能站穩(wěn)。
外面的人還在說著話。
“嬸嬸,那我花這么多錢,成子哥會不會不高興?姑娘家,還是勤儉節(jié)約的好�!�
“不可能!”劉芬馬上道,“你都不知道我那個兒媳婦有多能花錢,成子不會說什么的!他啊,最是慣媳婦兒的人!”
“那我還不是呢……”蘭香說話間又帶了嬌羞。
“那也是早晚的事了�!眲⒎逸p言細(xì)語的,“你啊,這段時(shí)間,成子忙得很,又要照顧病人,又要管家里兩個孩子,你平時(shí)多體貼一些,成子那個人,最是感恩,上回,他不是態(tài)度挺軟和的?”
“嗯!”蘭香一聲“嗯”,充滿了喜悅和信心,但聲音滿上又弱了下去,“成子哥我倒是不擔(dān)心,他對我挺好的,可是……孩子只怕不喜歡我?上回那個叫志遠(yuǎn)的,發(fā)好大脾氣呢,摔門就走了,還是個孩子就這么大火氣,只怕以后降不住�!�
林清屏聽見“他對我挺好的”這幾個字,腦子就嗡嗡直想,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姐?”二妹很擔(dān)心她,想出去干架,又怕姐姐撐不住,用力扶著林清屏。
林清屏勉力站著,擺擺手,表示自己不要緊,也拉緊了二妹的手不讓她出去,她倒要聽聽,她們要怎么對付她兩個孩子!
只聽劉芬不以為意地道,“孩子好哄得很!小的很小,一歲多的人記得什么事?你把她抱到跟前,對她好點(diǎn),哄著她喊娘,以后,她自然就只記得你這個娘了,至于那個大的,本來就不是親生的,更加好哄,稍微給他點(diǎn)好處,就被收買了的,我兒媳婦當(dāng)初就只給他做了兩頓好吃的,他就改口喊媽了�!�
好……好……好……
林清屏心中連道三個“好”字。
竟然想要掌珠改認(rèn)別人做娘,而她掏心掏肺對志遠(yuǎn)的,她們竟然以為是兩頓飯就給收買了的?
蘭香聽了劉芬的話還很高興,“做飯我可擅長了!我們村兒個個夸我做飯好吃呢!”
“那不就得了,反正啊,伸手不打笑臉人,只要誠心對一個人好,別人就能感受到的,不是說什么以心換心嗎?你對孩子好,孩子自然記得你!”劉芬交代她,“你先試衣服,我去一下找個茅房�!�
蘭香便笑,“嬸嬸,人家這里可不叫茅房�!�
“都一樣!我找個人問問去哪里上茅房�!眲⒎艺f著話,就走了。
蘭香要試衣服,看見了試衣間幾個字,就往林清屏這邊走來。
服務(wù)員趕緊將她攔住,請她等一等,里面有人。
蘭香便在外面等著了。
場面一頓成了對峙的局面,林清屏只要出去就能跟她碰個面對面,而林清屏又不可能一直不出去。
“出去吧�!绷智迤粮静幌朐囈路�,反正是要碰面的,那就出去再說,再者,這個蘭香,應(yīng)該不認(rèn)識自己,也不認(rèn)識二妹吧?
二妹早就想出去了,將門一開,扶著林清屏就和蘭香撞了個正著。
蘭香看見她倆,眼睛瞪得瞳孔都放大了,一雙眼睛還緊盯著林清屏看。
林清屏于是明白過來,蘭香竟然是認(rèn)識她的。是在顧有蓮家里的時(shí)候偷偷來她家門口張望過?還是看過她的照片?或者,是二妹撒謊了?其實(shí)她跟蹤顧鈞成的時(shí)候跟她公婆還有蘭香碰過面?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她只氣自己現(xiàn)在這個身體狀況,罵人要喘氣,打人更不行,就這么站著都要東倒西歪了。
“讓開�!倍脤踉谧约汉徒憬忝媲暗奶m香說。
蘭香有些氣弱,退了幾步,但馬上又說,“這邊這么寬你們怎么不走?”
二妹冷哼,“我們身正理直,就喜歡走直路,不像有些人,喜歡走歪門邪道!”
“你……”蘭香臉氣得緋紅,“你說誰呢?”
“好狗不擋道,說壞狗呢!”二妹冷著臉道。
“誰?說誰是壞狗?”蘭香衣服搭在肩上,氣得叉腰。
“誰搭話就說誰咯?”二妹扶著林清屏打算走,沒打算跟這女人糾纏,怕姐姐受不了這個氣。
但沒想到,蘭香卻將肩上的新衣服一扯,然后哎喲出聲,“哎喲哎喲,服務(wù)員,你快來幫我看看,我頭發(fā)勾上什么了?”
店員還沒給她看,她自己就把衣服扯下來了,然后笑,“不好意思啊,沒事了,我頭發(fā)就是太多了,不是勾到這里就是勾到那里,真是煩人。?
【第527章
為自己而活】
頭發(fā)太多……
這句話簡直就直接針對林清屏的。
林清屏身體一晃,眼前蘭香的頭發(fā)油亮亮的,果然又黑又多。
而現(xiàn)在的她,沒有頭發(fā),戴著個帽子……
二妹聽了,氣得轉(zhuǎn)身諷刺道,“是啊,只怕不但頭發(fā)多,還心眼多,不但要勾衣服,還要勾別人愛人呢!”
“你……你說什么呀?”蘭香委委屈屈地,咬著嘴唇,“誰勾引別人愛人了?”
二妹冷笑,“我也沒說誰��?我說的有的人,誰問你了?莫非你心虛?莫非你也是勾別人愛人的人?”
“我……我沒有!”蘭香眼圈一紅,眼淚眼看就要滴下來了,“你們……你們欺負(fù)人,欺負(fù)我是鄉(xiāng)下來的嗎?我……我不買衣服了……還……還給你……”
她把衣服扔給店員,淚眼汪汪地看著店員,好像希望店員給她主持公道似的。她不買了,都是這兩個人害的,店員不要幫她說說話嗎?
二妹一聽,嘲諷的意味更濃了,“你是誰�。课覀冋J(rèn)識你嗎就欺負(fù)你了?”
“我……我是……”蘭香卻也無法說出來自己是誰,難道說她是嬸嬸找來準(zhǔn)備接替林清屏嫁給成子哥的嗎?
憋不出來自己是誰,卻憋出了兩泡眼淚,羞憤之下,扭頭就跑了。
二妹看著蘭香的背影跑遠(yuǎn),冷哼了幾聲,而后扶著林清屏走了。
林清屏也沒有心情逛商場了,和二妹出去,換地方逛去了。
“姐,你還記得不?我們頭一回來首都,你帶我們?nèi)タ绝唩碇��!倍貌黹_話題,和她說。
林清屏一笑,“你想去吃烤鴨?”
“嗯!走,我回來這么久,還沒去過那邊呢,我們?nèi)ス涔淙ィ还苁浅钥绝嗊是吃點(diǎn)小吃,我都喜歡�!逼鋵�(shí),只是希望姐姐不要被這些煩心事纏繞而已……
“好�!绷智迤列χ饝�(yīng)。并沒有那么想去,只是為了讓妹妹寬心而已。
二妹終究還是把寬慰的話說出了口,“姐,答應(yīng)我,咱堅(jiān)決不要為不值得的人傷心好不好?更不要自暴自棄,那可就是讓小人得逞了嗎?正合他們意��!你想想掌珠,再想想志遠(yuǎn),再想想我,我們才是你最親最親的人,你好好把病治好,咱們一家人高高興興在一起,你有那么多錢,有兩個貼心的孩子,又有天嬌姐她們這許多好朋友,享福的日子多著呢!至于男人,你看見這路公交車沒?咯,開走了,但有什么關(guān)系?五分鐘后下一趟又來了!”
林清屏是活過一世的人,這些道理難道不懂?男人就像的士車,一輛走了,下一輛來了。
只是,她沒想到,二妹居然有這么豁達(dá)的想法,這跟上輩子的二妹簡直就是兩個人了……
此時(shí)此刻,她很是為二妹感到欣慰,“所以呢?你對云旗也是這種想法?”
“那可不?他對我好,我對他好,他要對不起我,對不起,麻溜滾蛋吧!”二妹的眉宇間全是堅(jiān)定,“姐,是你教我的,人,要為自己而活�!�
林清屏微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所以,答應(yīng)我,姐,為自己而活!”二妹生怕她不堅(jiān)決,再次強(qiáng)調(diào)。
“我知道的。”林清屏的心情并沒有因?yàn)槎玫脑挾杠S起來,她也想為自己而活,只是,命運(yùn)卻不一定讓她活下去啊……
不過,她知道,所有愛她的人都希望她高高興興活著,那她,便高高興興的吧……
姐妹倆在外面高高興興吃了頓飯,林清屏到底精力有限,二妹便帶著她回家了。
到家里的時(shí)候,他們?nèi)齻去小圓臉生日活動還沒回來,林清屏便被二妹扶著清洗了一番,回房間睡覺休息了。
二妹原本想著,在這個屋子里和顧鈞成共處一室真憋氣��!她想把姐姐接到自己家里去住,再不濟(jì),住隔壁她那棟屋也可以,但林清屏沒有答應(yīng)。
二妹一想,也對,這明明是大姐的房子,為什么要讓給顧鈞成�。�
她沒有再勸,只是自己搬回了隔壁她的房子,方便照顧大姐,她倒是想就住大姐家里呢,大姐不讓。為了不讓大姐再趕她回云家那邊置辦的家,她把云旗也叫到這邊來住了。
顧鈞成他們吃了晚飯才回來的,一回來就直奔樓上來看林清屏了。
志遠(yuǎn)最先跑進(jìn)來,看見媽媽好好地靠在床上看書,松了口氣,還勸她,“媽,你少看點(diǎn)書,多休息吧?”
志遠(yuǎn)擔(dān)心她頭疼。
林清屏笑了笑,“沒事,睡久了才頭疼,看看書還能調(diào)劑一下,今天出去好玩嗎?小圓臉生日熱鬧的吧?”
“嗯,還是我們原來那幫人一起玩兒,就多了妹妹。”志遠(yuǎn)道,
掌珠從爸爸懷里掙下地,和媽媽匯報(bào),“媽媽!船!好玩!哥哥,好多!”
劃船好玩,好多哥哥。
林清屏微微一笑,抹了抹她額前的汗珠,“掌珠會劃船嗎?”
“會!這樣,這樣!”掌珠還給她做出劃船的姿勢來。
林清屏笑得心內(nèi)又酸又軟。
這樣可愛的女兒,叫她怎么舍得?
“都別鬧了,讓媽媽休息,你們下去自己玩�!鳖欌x成把掌珠拎了起來,帶去樓下了。
志遠(yuǎn)和掌珠在客廳里玩識字,顧鈞成自己上來了,回到房間,她的面前。
林清屏看著他清洗過的濕潤的鬢角和臉龐,耳邊響起蘭香那一句“成子哥對我還挺好的”。
是啊,他對人確實(shí)挺好的。
劉芬不也這么說嗎?最是慣媳婦。
所以,他其實(shí)只是慣媳婦,對媳婦好,至于媳婦是誰,也許并沒有那么重要。
比如,她走了以后,他肯定會再娶的,再娶一個,他仍然會對另一個女人好。
至于他心里到底愛誰喜歡誰,或者說愛誰多一點(diǎn),又怎樣呢?一直到現(xiàn)在,他也從來沒說過喜歡她林清屏啊……
忽然想起他對掌珠的疼愛和溫柔,她曾經(jīng)質(zhì)疑過的,好像突然之間就找到了答案……
顧鈞成在她身邊坐下,沖她微微一笑,“這么看著我干什么?我臉上有東西嗎?”
不,他臉上沒有東西,但她還是盯著他看,直到她終于說出一句,“顧鈞成,不然,我們離婚吧?”
【第528章
不要胡思亂想】
顧鈞成原本準(zhǔn)備貼著她坐下的,一聽她的話,愣在了原地,“林清屏……”
“我知道我們軍婚,不好離,但你提的話,總會有辦法的,就當(dāng)你……”林清屏頓了頓,眼神虛空起來,“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這是暗指他曾經(jīng)主導(dǎo)過的一次離婚嗎?
他還是挨著她坐下了,想把她摟進(jìn)懷里,但林清屏把他推開了,身體往下一滑,滑進(jìn)被子里,閉上眼睛,拒絕再跟他交談。
他將被子和她一起輕輕擁住,“是不是我不在家胡思亂想了?都跟你說了,你的病不是什么大事,好好配合醫(yī)生治療,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看,你經(jīng)過這次治療不是效果很好嗎?出院以后你都沒有再暈倒了,頭痛也減輕了不少是不是?再做兩個療程,完全就治好了,到時(shí)候,我們就回島上去了,你不想念島上那些花兒菜什么的嗎?雖然拜托陳雷給澆水,但這小子可不大靠得住,還有你的面包窯,你不想念滿屋子飄著的麥香味嗎?”
林清屏想到這些,心中愈加難過。
是啊,她精心種下的花,她親手打的沙發(fā)和柜子,她親手圍的柵欄,還有她最喜歡的面包窯,最后都要被別的女人占有……
想到這些,她覺得,她得寫封信給雷素芳,把她家里的一切全都拉走或者毀掉,寧可毀掉也不會留給別人用!
呵……
至于她會好起來?
真的會好起來嗎?
如果真的能好起來,他至于這么急吼吼的把備胎都準(zhǔn)備好了?
“林清屏……”
他還想和她說話,但林清屏用一個手勢制止了他,“我就這一個訴求,如果你念在我這些年沒有對不住你的份上,你就滿足我吧。”
“林清屏”這三個字,現(xiàn)在她聽起來都格外刺耳。
他從來都是直呼她大名,有時(shí)候甚至喊林清屏同志,平時(shí)她或許不在意,但這個時(shí)候,她分外敏感,這是正常夫妻之間的稱呼嗎?哪怕喊一聲“瓶子”呢?顧有蓮她們都是喊瓶子,連劉芬都會喊“瓶子”。
她閉上眼睛、一臉疲憊的狀態(tài),讓他不能再說下去。
只俯下身,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我先去把掌珠哄睡再來陪你。”
動作很快,她完全沒想到,只是忽然覺得很惡心,立刻用手去擦臉,用力擦他親過的地方。
顧鈞成在出房間門的時(shí)候回頭望了一眼她,正好看見她擦臉這個動作,眉間一蹙,“林清屏……”
林清屏將被子往上一拉,是拒絕再聽他任何一個字的狀態(tài)。
顧鈞成終于下樓去了。
聽著他的腳步走遠(yuǎn),林清屏還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她記得,重生以后的她鮮少流淚,從重生那天開始無論創(chuàng)業(yè)還是和他過日子,她都像一個斗士,永遠(yuǎn)勇往直前,永遠(yuǎn)堅(jiān)韌不拔,即便是他那一次要和她離婚的時(shí)候,她都沒有流過多少淚,但現(xiàn)在,生病的絕望感,終于擊毀了她堅(jiān)硬的外殼。
紅塵來去一場夢。
她迷糊了,到底她的前世是夢,還是今生是夢?
夜色漸濃。
家里也漸漸進(jìn)入靜謐。
顧鈞成抱著熟睡的掌珠上樓來,推門了房間的門。
房間里燈關(guān)著,潑墨一般的黑。
空氣里是林清屏均勻的呼吸聲,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睡著了。
他沒有再打擾她,和她隔著一點(diǎn)距離躺下了。
這個夜晚,他失眠了。
林清屏其實(shí)也沒有睡好。
她知道顧鈞成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也知道他輾轉(zhuǎn)半宿沒有睡著。
但是她沒有動。
半宿的時(shí)間里,她把許許多多的問題都思考了一遍。
不管這個婚是否能離成,有一件事她是確定的——她要改遺囑。
上一次立遺囑的時(shí)候,還沒有掌珠,現(xiàn)今又多了房產(chǎn),肯定得再分配一次。
另外,她還要托孤。
她不放心把掌珠交給別的女人。
最后是迷迷糊糊睡著的,也不知道是幾點(diǎn)了。
可能是因?yàn)樯〉脑颍F(xiàn)在睡眠倒是不錯,一旦睡著,就能睡得很實(shí)。
所以,她醒來的時(shí)候,天已經(jīng)大亮了,樓下有掌珠歡快的笑聲,其中還有二妹的聲音。
二妹又來陪孩子玩了?
那意味著顧鈞成又出去了,不然,二妹不會有好臉色。
臥室門口出現(xiàn)一個人影。
是顧有蓮。
“醒了?”顧有蓮笑著說,我想著你也該醒了。
如果顧鈞成出去的時(shí)候她還沒醒,不管是顧有蓮還是趙大姐或者是二妹,都會上樓來看看她是不是已經(jīng)醒了?每15分鐘一次,就擔(dān)心她醒了之后沒有人在身邊。
“姐……”林清屏今天這一聲“姐”叫得她自己心里格外心潮涌動。
她知道顧有蓮和自己好,但是一點(diǎn)不幫著弟弟還是讓她感動,就算是瞞著她,她也理解,對一個病人善意的謊言,連二妹和志遠(yuǎn)都瞞著她不是嗎?
“來,我扶你起來�!鳖櫽猩彽�。
“好�!绷智迤翛]有拒絕,搭著她的手起來了。
她必須起來,今天就去把昨晚想好的事都辦了。
她原本想的是把掌珠托給顧有蓮照顧一下,她自己和二妹去找律師。
倒是掌珠今天卻要跟著,還皺著小眉頭跺腳,“爸爸!不要!珠珠!媽媽!也,不要!”
本就有心事的林清屏聽了,眼淚差點(diǎn)掉下來。
那就一起去吧,本來相處的時(shí)光就已經(jīng)很少很少了。
“那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吧,我可以幫著帶妹妹�!敝具h(yuǎn)道。
林清屏想了想,同意了。反正志遠(yuǎn)什么都知道了,也沒有什么可瞞的。
她的遺囑其實(shí)并不復(fù)雜。
她現(xiàn)在住的房子在原來的遺囑里就是留給志遠(yuǎn)的,仍然留給他,后來又買了兩套,一套給掌珠,一套志遠(yuǎn)和掌珠共有。
她的存款,按照她離世時(shí)存折上數(shù)額分成三份,分別給二妹、掌珠、志遠(yuǎn)。
至于她在蛋糕廠和養(yǎng)殖業(yè)的份額,也同樣分三份,志遠(yuǎn)和掌珠成年前由二妹代管。
立遺囑的時(shí)候二妹在她身邊,志遠(yuǎn)和掌珠在外面等候室里玩。
二妹對她這樣的分配很有意見,她不要姐姐的東西。
林清屏卻握著她的手,淚水漸漸涌進(jìn)眼眶的,“你要的,你有任務(wù),答應(yīng)我,照顧好掌珠和志遠(yuǎn)。”
我不放心那個當(dāng)爸爸的。
【第529章
人間第一縷甜】
二妹聽了很是難過,握著林清屏的手,“姐,你不要這樣,你不會有事的……”
林清屏搖頭微笑,“你們都哄著我,我知道,怕我心理上承受不住這個打擊,但是,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明白,而且,我也不是什么無知的人啊,退一萬步,就算我真的會好起來,有備無患總沒錯的,你也不想我什么安排都沒有,最后別人花我的錢吧?”
二妹聽得動容,抱住了林清屏,只一個勁地說,“姐,你沒事的……你沒事的……”
林清屏微微一笑,心中酸澀,輕輕拍了拍二妹的背,“青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我相信,姐姐無論做什么你都會支持的,對不對?”
二妹還能說什么呢?姐姐一句話點(diǎn)醒了她。她希望姐姐能大好起來,如果大好了,遺囑什么的,就是一張紙而已,但……
她心痛難忍。可只要一想到,如果沒有這份遺囑,如果姐姐真的不在了,姐姐辛苦賺來的錢將被顧鈞成掌控,就算不是蘭香,后續(xù)也會有別的女人來花姐姐的血汗錢,心里的憤恨又如火焰一般騰騰燃燒。
感覺到二妹不再抗拒,林清屏微微一笑,“你懂了?”
“嗯……”二妹微微點(diǎn)頭。懂了,可是,內(nèi)心的火焰卻燒得她疼痛不止,怪只怪命運(yùn)不公,姐姐這么好的人,為什么要得這樣的��?
“走吧,那我們就回家吧。”林清屏牽著妹妹的手,“他們兩個在外面等久了�!�
姐妹倆出來的時(shí)候,志遠(yuǎn)正拿著識字卡片和妹妹玩,志遠(yuǎn)比妹妹大十歲,而且很懂事,已經(jīng)能很好地幫著帶妹妹了,掌珠靠在他身上,一張張地跟他識物認(rèn)字,認(rèn)對一個,就很開心,志遠(yuǎn)也會夸她棒。
所以,掌珠看見媽媽出來,高興地跟媽媽匯報(bào),“哥哥,珠珠,棒!”
哥哥說珠珠棒。
志遠(yuǎn)看著妹妹,心里酸得很。
妹妹到底還是太小了,不知道媽媽怎么了,也不知道家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每天還無憂無慮的。
希望妹妹永遠(yuǎn)這么無憂無慮就好了……
他微微握了握拳,下定決心,他這一生,一定要保護(hù)好妹妹,讓妹妹永遠(yuǎn)都這樣快快樂樂!
林清屏看著撲上來的快快樂樂的女兒,心中又酸又軟,將女兒抱起來,貼了貼她的臉,“我們回家了�!�
“哥哥!回家!”掌珠高興地召喚。
志遠(yuǎn)站起來,笑著點(diǎn)頭,“嗯,回家。”
只是,還來不及掩飾眼里的紅痕。
志遠(yuǎn)是經(jīng)歷過一次立遺囑時(shí)間的,他知道遺囑意味著什么。
但那一次只是媽媽和顧爹要分開而已。
那時(shí)候雖然他倆已經(jīng)是很大的事了,到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只要人好好地活著,什么事都是小事一件。
“媽,我來抱妹妹�!敝具h(yuǎn)雙臂伸了過去。
曾經(jīng)小小的男孩,今年好像又竄了一截,比林清屏矮不了多少了,早慧又懂事,尤其近來,林清屏住院以后,整個人都顯得更加沉穩(wěn)。
林清屏是真的想和女兒多膩歪一會兒,想珍惜和女兒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刻,但她也確實(shí)力不從心,抱不了許久。
“我來吧�!倍谜f。
在二妹眼里,志遠(yuǎn)還是當(dāng)初姐姐一路拉拔著的小孩,小孩子抱小孩子,能行嗎?
但志遠(yuǎn)已經(jīng)將掌珠抱過去了,還和二妹說,“二姨,我可以的,你放心好了�!�
二妹看著志遠(yuǎn),不禁也心口微濕,這么些年,也虧得有志遠(yuǎn)這么個孩子,在姐姐身邊,知冷知熱的,一路陪伴著,姐姐在這個孩子身上花的心血,也算是值得了。
二妹心里的決心也愈加堅(jiān)定起來:無論如何,不管姐姐未來怎樣,她都不會讓姐姐這兩個孩子受半點(diǎn)委屈的!
四個人一塊兒打了個出租,回到家中。
車上,他們就商量好了吃什么了。
林清屏其實(shí)對吃沒有什么興趣,只說了個雞蛋羹,然后突發(fā)奇想,要做南瓜餅。
“我親自下廚。”她還說。
志遠(yuǎn)聽得心里又是一陣難受,南瓜餅是他在顧家吃到的第一種甜點(diǎn),也許,和現(xiàn)在蛋糕廠出品的各類糕點(diǎn)比起來,它的味道很樸素,但是,卻始終是他最愛的甜品。
那是他,一個無家可歸的小可憐,感受到的人間的第一縷甜。
“媽,那你教我��?”志遠(yuǎn)怕她累著,自己去,可以幫著做。
“好,教你!”林清屏心里酸酸的。
其實(shí)是不是她自私?也想在孩子心里種下一些難忘的回憶,多年以后,志遠(yuǎn),你還會記得媽媽的,是不是?如果有來生,做媽媽的親兒子好不好?
難免的,就說起了從前種種。從南瓜餅,到省城賣衣服,再到服裝廠……
這些日子里,幾乎都是她和妹妹、志遠(yuǎn)、小麥、顧有蓮,一起相扶相攙著走過來的,顧鈞成在里面占的比例很少很少,也沒有誰去提起他。
仿佛,時(shí)間就停留在那些快活的日子里了……
只有掌珠聽不懂,但正因?yàn)槁牪欢�,所以她只需跟著傻樂,跟著拍手就行�?br />
快樂的氣氛,在下車的時(shí)候戛然而止。
因?yàn)�,顧鈞成正從屋里跑出來,一臉著急忙慌的樣子。
他和他們,在院門口撞了個正著。
顧鈞成臉色都是黑里泛著青的,甚至帶著微微的喘氣,“你們……去哪里了?”
然后看見志遠(yuǎn)抱著掌珠,趕緊接了過來。
掌珠在爸爸懷里看看爸爸,再看看媽媽他們,拍了拍手,蹙起小眉頭:怎么都不講話了呢?剛才還講得很熱鬧呢。
確實(shí)很熱鬧,熱鬧到出租司機(jī)都摻和進(jìn)來,大獎特將他爹的兄弟的女兒的公公的表弟曾經(jīng)在首都最大的西洋大飯店干過主廚,然后教他們怎么做地道的點(diǎn)心……
但現(xiàn)在,這份熱鬧凝滯了。
“都趕緊進(jìn)來吧,是不是累著了?”顧鈞成一手抱著掌珠,還想一手去攙扶林清屏,發(fā)現(xiàn)二妹虎視眈眈地瞪著他,而且扶著她姐完全沒有松手的意思,至少訕訕地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