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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也是在這一刻,程梨心中驚覺,原來,于自己而言,左寒已經重要到了這個程度。

    “程梨?”一個磁性好聽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那熟悉的,自帶清冷質感的聲線,辨識度非常高,一下子就撞進程梨耳朵里。

    讓程梨渾身一震,頓時就愣住了。她怔怔轉頭,朝著手術室的大門看了過來。

    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穿著一身深綠色的手術服,頭上依舊是戴著一頂曾經被江橙詬病過的綠帽子。

    臉上戴著口罩,只留一雙眼睛在外頭。

    那雙眼睛修長深邃,非常好看。所以哪怕只有一雙眼睛,也足夠讓程梨瞬間認出來,這是左寒。

    程梨眼睛睜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看著左寒,然后就挪動了步子,踉踉蹌蹌地朝他走了過去。

    “左、左寒……”程梨叫他的名字。

    左寒看著她踉踉蹌蹌的樣子,伸手接住了她,程梨幾乎是撲到了左寒懷里。

    直到將這個纖柔的身子攬在懷里了,左寒才察覺到她抖得有多厲害,簡直像是篩糠一樣了。

    左寒抬起一只手來,輕輕在她后背拍撫了一下。

    程梨問道,“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我……聽說有家屬砍醫(yī)生……還是來做……來做示范手術的醫(yī)生……”

    “沒事……”左寒話還沒說完,后頭一道聲音就上來,打斷了左寒的話。

    “左寒,你趕緊去處理一下傷口,真的,郭啟瑞要是知道他的寶貝徒弟在我這兒遭了這樣的事兒,要怨死我了。哎?這不是……”

    李楨已經從后頭,也從手術室大門里走了出來。

    就正好對上了從左寒懷里抬起頭來看向他的程梨,那雙通紅的眼睛。

    李楨輕嘆了一口。

    程梨怔怔問道,“受傷了?傷哪兒了?”

    程梨上下打量著左寒,就看到了左寒手臂上纏著的繃帶,先前因為太急切了,竟是完全沒有注意到。

    程梨覺得自己大概是瞎了?

    “手怎么了?”程梨問道,看著他小臂上纏著的紗布,愣是不敢伸手去碰。

    李楨在一旁說道,“見義勇為唄。你老公可真是條漢子啊,走吧,我去找整形外科的老朱給你看看,就是要縫也得給你縫得天衣無縫�!�

    “嗯�!弊蠛瓚艘痪洌秃孟窀静皇鞘裁创笫滤频�,“我家里可還有個老太太在等著我回去吃晚飯,不能讓她看到�!�

    程梨整個人都還有些懵,基本就是懵懵懂懂的,被左寒用沒受傷的那條手臂,攬著肩膀,一路跟著李楨過去了。

    很快就到了整形外科,李楨口中的老朱是整形外科的主任,過來給左寒處理傷口。

    因為得知程梨是左寒老婆,便也沒有多說什么,甚至也沒提讓程梨出去等。

    李楨在一旁話又多,以至于左寒一時之間也忽略了這一出。

    朱醫(yī)生就當著程梨的面,把左寒手上的紗布一層層揭開了。

    傷口的情況,一瞬間就暴露在了眾人眼中。

    李楨表情很淡定,朱醫(yī)生表情很淡定,左寒朝著傷口看了一眼,表情也很淡定。

    朱醫(yī)生說道,“你就用縫合器臨時釘了幾下?”

    縫合器是一種一次性的,長得像個訂書機,用起來也頗有訂書機感覺的東西,用來臨時縫合的。

    左寒先前就是用這個東西,在傷口上釘了幾下,好讓傷口閉合止血。

    他聽了朱醫(yī)生這話,就嗯了一聲,“不然呢?里頭病人還開著顱的狀態(tài)在臺子上等著我,我總不能不管吧?”

    朱醫(yī)生嘆了一口氣,“那家屬真是沒良心啊,砍傷了你,你還得去給他的家屬做手術……”

    左寒對此倒是沒有什么表情。

    朱醫(yī)生說道,“我給你清創(chuàng)一下,再重新縫了,放心,有我出手,保證縫得漂亮。老李你去開支破傷風來給他打了�!�

    李楨聽了這話,就做了個OK的手勢,準備從處置室出去。

    但是在這一刻,不管是左寒還是李楨,都反應了過來,這個病房里,不止他們倆和老朱而已,不止他們三個從業(yè)人員,還有個……業(yè)外人員啊。

    程梨站在一旁,很安靜,她是個很安靜,很溫和的人,而且因為小時候的遭遇,她很能夠讓自己的存在感變得很低。

    尤其是,她在怕自己給別人添麻煩的時候,更是能夠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得最低。

    此刻,左寒和李楨朝她看了過來。

    程梨站在原地,臉上已經一絲血色都沒有了,一片蒼白,就連嘴唇都幾乎要和蒼白的臉色融為一體似的。

    左寒看到了她身體顫抖的幅度,不知為何,看著她臉色那么難看,身體都輕輕顫抖,卻一聲不吭,生怕打擾了他傷口的處理。

    左寒覺得心里不好受,但那種不好受的感覺,他一時半會兒說不上來。

    左寒剛想說,你跟李楨一起出去,在外面等就好了。

    他還沒開口呢,就在此時,朱醫(yī)生已經拆掉了左寒傷口臨時縫合的釘,血液一下子就從傷口里涌了出來。

    朱醫(yī)生手里的雙氧水也往左寒的傷口上倒了下去……

    猩紅的液體順著他的手臂,落進下面的垃圾桶里。

    程梨身子一晃……

    “程梨!”

    第176章

    話里有點臭不要臉的炫耀味道

    程梨沒想過自己會那么脆弱,暈倒什么的。

    感覺像是電視里才有的場景,可是就真那么發(fā)生在自己身上了。

    先前看著地上那一灘血跡,就只覺得眼前發(fā)花,但因為強烈的情緒支撐著,所以倒還沒覺得什么。

    到了處置室里來之后,他們還真是沒把她當外人啊。

    當然也可能根本就忽略了她的存在。

    朱醫(yī)生給左寒處置傷口的時候,那藥棉直接在左寒傷口處懟來懟去,一副要將左寒傷口里外擦洗干凈的架勢……

    原本就沒有完全止血的傷口,又開始往外淌血。

    就算李楨對此有些內疚,畢竟左寒作為過來做示范手術的‘外援’,卻在他們這兒碰上這樣的事情。

    就算朱醫(yī)生也覺得左寒這傷得實在有些無辜。

    就算左寒也覺得自己這受傷的確有些莫名其妙。

    但都不得不說,在他們看來,都覺得,這就只是個皮外傷。

    所以在他們看來,都覺得這不是什么大事兒。

    可架不住程梨一個業(yè)外人士,在旁邊觀摩著這一場無比血腥的清創(chuàng)。

    看著朱醫(yī)生手里的藥棉沾著消毒藥水在左寒的傷口里扒拉來,扒拉去……

    消毒藥水帶著血水一起循著左寒的手滴下來。

    程梨眼前更花了,或許是因為從先前到現(xiàn)在,情緒的起伏也太劇烈,視覺的沖擊也太劇烈。

    她眼前一陣陣兒地發(fā)花。

    努力想要控制,也沒能控制住,在眼前一陣陣發(fā)黑,幾乎都能看到視野邊緣逐漸有黑沉籠罩了。

    失去意識之前,程梨最后的想法是——程梨,你也太不爭氣了啊,沒能幫上忙也就算了,怎么還給人添亂呢?這下可麻煩了。

    然后在失去意識之前,聽到了左寒的一聲,“程梨!”

    是錯覺嗎?

    她好像還從來沒聽過,左寒那么焦急的聲音啊。

    再醒來的時候,最先清醒的是聽覺。

    身體仿佛還很發(fā)軟,又很沉重,好像連挪動一下都很困難似的。眼皮子也很沉重,想要睜開卻覺得像是壓了三五摞磚塊在上頭似的。

    但是聽覺倒是最先清醒了過來。

    程梨先是聽到了一道有些耳熟,但一時半會兒又沒能想起來的聲音。

    “我剛去那邊病房看過了,那個被砍的人,是嫌犯的老婆吧?下手可真夠狠的,我看了一下她的傷勢,還有你們手術室門外的監(jiān)控我也看了�!�

    “講真,左寒,那一下要不是你伸手幫她擋了一M.L.Z.L.下,就她老公當時那架勢和角度,那可是……”

    這人的話還沒說完,程梨就聽到左寒那素來就淡淡的聲音響起,接過了這人的話。

    “頸動脈�!弊蠛溃拔乙遣粨跄且幌�,他砍的就是他老婆的頸動脈,不然你當我傻?白白幫人擋這一刀?早不擋,晚不擋,偏偏只擋這一刀?”

    “是啊,我看著都看出一身冷汗來�!�

    程梨已經聽出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了,她想起來了,這是之前左寒帶她見過的朋友,岳航。

    而且現(xiàn)在想起來,岳航出現(xiàn)在這里也是合情合理,因為他本來就是警察。

    岳航繼續(xù)道,“我不理解,他為什么啊?我剛去審問他的時候,他情緒還挺激動,搞得好像還是他受了委屈似的?口口聲聲嚷嚷著說你就是想坑他家的錢,庸醫(yī),這這那那的難聽話說了一堆�!�

    岳航的聲音里充滿了不理解,“可你不是來做示范手術嗎?這手術費也不落你手上啊,并且也都是按照醫(yī)院正常的收費標準,我問了一下李主任,好像因為是示范手術的原因,院辦還能想些辦法給一定程度上的費用優(yōu)惠吧?”

    左寒瞥了岳航一眼,“你也不是第一天當警察了,怎么還這么天真?”

    “��?”

    “誰會關注合理不合理啊?人要是想砍你一刀了,你呼吸都是錯的,總能找到理由。”左寒聲音依舊很是淡漠,就好像自己不是這場惡性的事件里的當事人似的。

    岳航嘖了一聲,似乎對左寒這個態(tài)度和解答并不滿意。

    沉默持續(xù)了片刻之后。

    左寒大抵是對岳航這個‘救命恩人’總歸是會有些優(yōu)待的。

    便繼續(xù)說道,“那個女孩兒得的,是星形細胞瘤,膠質瘤的一種,浸潤性生長,所以邊緣模糊不清,做手術的時候,就難以切除干凈,于是就很容易復發(fā)。而顱腦手術,又總歸有很大的風險,極有可能影響到患者的生活能力�!�

    “所以他覺得沒必要讓孩子吃這個苦,浪費錢還折騰人,反正他和老婆還年輕,大可以再生一個,興許還能生個兒子,而女兒這里省下來的手術費,就可以用來撫養(yǎng)兒子了。”

    “但是孩子母親不想放棄自己的女兒,所以在接到李楨聯(lián)系臨時加這臺手術的時候,很快就考慮好了,趁著孩子父親平時工作在臨城不在嶺溪的時候就做了這臺手術,哪里知道孩子父親提前回來了。就有了這個事兒�!�

    左寒全程聲音都很平靜又淡定,將事情說得清清楚楚。

    岳航眉頭緊皺著,“真不是東西啊,這家伙。”

    岳航說著,就對左寒這平靜淡定的態(tài)度很是不解,皺眉道,“你怎么這么淡定?”

    左寒淡聲道,“見多了�!�

    他轉眸看了岳航一眼,“我是神經外科的,見過非常多的重病患。那句話的確沒有說錯,醫(yī)院的墻壁,比教堂聽過更多最虔誠的祈禱�!�

    岳航聽了這話,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到最后也只化作了一聲嘆息。

    兩人的對話就沉默在了這里。

    程梨覺得自己的狀態(tài)也好了不少,起碼沒有一直眼皮子上像摞了三五捆磚塊一樣沉重了。

    剛想試著睜開眼,就又聽到了岳航的聲音。

    “你還活蹦亂跳著,你老婆怎么反倒是倒下了?”岳航問道,“我剛聽到人家給病房號的時候,還以為你傷得嚴重呢�!�

    “她啊。”左寒淡聲開了個話頭。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程梨從左寒這簡短的兩個字里,竟是聽出了些許……笑意?

    “太擔心我,被我的傷勢那一地的血給嚇暈了�!弊蠛�。

    岳航這母胎單身眉頭一皺,覺得這話并不簡單,“我咋聽出你這話里有點臭不要臉的炫耀味道呢?”

    第177章

    究竟是誰在故意找麻煩��?

    左寒對此不置可否。

    岳航倒也沒和他計較這些臭不要臉的炫耀行為。

    岳航輕輕嘆了一口氣,“但你也真是個狼滅啊,頂著刀傷還能手術,我都驚呆了�!�

    “不然呢?放任開著顱的病人在臺上等死?”左寒淡聲反問了一句,“我雖然沒什么太多的醫(yī)德,但基本的良知還是有的。”

    左寒說著,朝著病床走了過來。

    程梨聽著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后停在了床邊。

    下一秒,就有溫熱的觸感,輕輕落在自己的頰邊。

    程梨不受控制的睫毛輕輕顫抖了起來。

    左寒看著她睫毛像是輕輕震顫的蝶翼,不由得挑了挑眉梢,“醒了?”

    程梨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多久了?”左寒問道。

    程梨說道,“就一會兒,眼皮子沉得厲害。而且……”

    “嗯?”左寒垂眸看著她。

    程梨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是不是太沒用了?你受傷了還要照顧我�!�

    “沒有�!弊蠛�,“當時都忽略了你還在處置室里,傷口比較疼,我一下子也沒反應過來�!�

    “對了!傷口!”程梨反應過來,猛地就坐了起來!

    “傷口怎么樣了?”程梨盯著他的手臂看,左寒已經換上了自己的衣服,長袖的襯衣,遮住了手臂上的傷勢,程梨什么也看不到。

    “縫好了,破傷風也打過了,問題應該不大。吃幾天消炎藥就行了�!弊蠛f道。

    程梨稍稍松了一口氣,但想到之前的情形,還是忍不住一陣心悸,“你也太狠了,怎么就能直接用訂書機把傷口給釘上呢……”

    “什么?!”岳航從左寒身后也走了上來,聽到程梨這話整個就斯巴達了,嘴張得能懟進一個雞蛋去,“你用訂書機把傷口給釘上了?!”

    左寒略略有些許無奈,“不是訂書機,是縫合器。”

    岳航很顯然沒聽說過這個東西,也就不用說見過了,便問道,“哦,那這縫合器長什么模樣?”

    “嗯……”左寒想了想該怎么描述,最終只說了句,“就像個帶把手的訂書機模樣吧。”

    岳航瞪大了眼睛道,“那不還是訂書機嗎!你他媽……!”

    就在這時,門口走進來一個人,正好聽到岳航的這句,頓時擰緊了眉頭,再看到岳航身上的制服,便冷聲道,“怎么?現(xiàn)在的警察,人民的公仆,都這么大脾氣了么?張口閉口就是粗話?!”

    岳航原本也是因為心疼老友遭了罪,才口不擇言的。

    只說到縫合器,一般人都沒有什么概念,但一說到訂書機,大家腦子里都有個模樣,而且再想到用這訂書機把傷口給釘上了,難免會覺得震驚。

    哪里知道就因為自己一句口不擇言的話語,被拿了把柄。

    岳航看著從病房門口走進來的人,表情里多了幾分不自在,“呃,抱歉啊。請問你是……?”

    李楨跟在后頭一起走進來了,臉上的表情有些無措,但還是答了岳航的話,說道,“呃,這位是左寒的母親。”

    岳航一聽到這話,自然是趕緊道歉,“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阿姨,我剛才也是心急左寒的傷勢才口不擇言的,您別見怪,我真不是惡意的�!�

    來人正是邱瑾,她聽了岳航這道歉,臉上的表情并無任何緩和,依舊是面色鐵青難看的,但對方都已經這樣誠懇道歉了,她也總不好繼續(xù)咄咄逼人。

    李楨站在邱瑾背后,臉上的表情也帶著幾分無奈地看著左寒。

    李楨雖然不知道詳細,但從郭啟瑞哪里或多或少知道,左寒和家里的關系不好,所以郭啟瑞才讓他只和左寒談工作就行,其他的不要多說。

    于是原本在邱瑾找過來的時候,他不想說的,可是想了想,畢竟是左寒的母親,擔心兒子的安危也是正常。這才帶著邱瑾往病房這邊過來。

    只不過在過來病房的路上,李楨就有些后悔了。

    因為他仔細想了想,就后知后覺反應過來,姑且不論郭啟瑞曾經說過的那些左寒家庭很復雜之類的吧。

    就只說,這個母親……李楨覺得自己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她才因為哮喘的問題,就在醫(yī)院住著觀察著呢。

    也是因為要送她來醫(yī)院,李楨才和左寒搭上線,有了今天的示范手術。

    按說這位母親就在醫(yī)院,怎么也該最先知道自己兒子受傷的消息吧?但是她卻還不如左寒的老婆來得更快。

    而且李楨之前看到程梨暈過去了之后,還對左寒說了句,這種事兒你叫老婆來,不是存心嚇她么?

    左寒告訴他,根本就不是他把人給叫來的,肯定是她自己不知道怎么就知道這事兒了,自己趕過來了。

    所以李楨在來病房的路上,就有點后悔自己把邱瑾帶過來了。

    人家作為老婆能夠那么快反應過來,這位做母親的,卻是后知后覺,姍姍來遲。

    這都不是李楨覺得不合適的點,最讓他覺得不合適的點,是他從邱瑾的臉上,看不到什么急切的神色。

    程梨臉上那種下一秒天就要塌了似的表情,在邱瑾的臉上半點都沒有出現(xiàn)過。

    哪怕到了此刻,一進來,也沒有問上一句關于左寒的傷勢,倒是忙著去扯岳航的皮。

    李楨看向左寒時,目光里的歉意就更濃了。

    左寒對此倒是沒有什么表情變化,他面無表情的漠然里,透著一種習以為常的麻木。

    就好像對邱瑾的這個表現(xiàn),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

    聲音非常漠然,“有什么事�!�

    邱瑾臉上的表情一僵,“我沒事還不能來了嗎?”

    邱瑾的目光朝著還在病床上坐著的程梨看了一眼,目光里很快就透出鄙夷的神色來,“真沒出息啊,這是故意在給人找麻煩吧?先前在咖啡廳里躥得比兔子還快,那么身姿矯健,現(xiàn)在倒是會裝柔弱啊,還暈了?”

    程梨原本不想和她多說什么,甚至連看都沒想多看她一眼。

    但是心里卻是忍不住想到了自己從咖啡廳,匆匆跑進醫(yī)院時的心情,想到了自己當時特別特別心疼左寒。

    原本因為先前看左寒傷勢的一打岔,自己又暈過去了,導致先前這份情緒也暫時被打斷了。

    此刻看到邱瑾,倒是全部撿起來了。

    程梨問道,“究竟是我在故意給人找麻煩,還是你在故意找麻煩?”

    第178章

    她才不是個沒有脾氣的女同學

    程梨的聲音很淡,聽不出什么情緒來。

    所以這一句話,似乎也只是最平靜的質問。

    但這句話好像還是把邱瑾給氣到了,她一下子表情就憤怒了起來,“你……!”

    程梨已經很淡定了,反正不管自己說什么,邱瑾都是會生氣的。

    邱瑾就是不待見她,她的存在就讓邱瑾無法接受,所以跟她說了什么都沒有關系。

    程梨已經看白了,就算自己說,阿姨您別生氣,我給你磕兩個響頭吧?

    邱瑾肯定也會覺得兩個響頭太少。

    所以程梨已經擺爛了,邱瑾怎么看她的,她根本就無所謂。

    人一旦無所謂了,就會有點無所畏懼的意思冒上來。

    所以程梨此刻,覺得自己被說成什么樣都可以,但她就是想說幾句話,不是為了她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礙于有外人在場,邱瑾并沒有直接和程梨對上,只說道,“看看,看看。你們看看左寒娶的好老婆,就這樣對婆婆的!左寒你就是假結婚都不會找個像樣的人來假結婚,你真失敗啊,就只會找她這種能把你家里搞得一團亂的貨色。”

    李楨和岳航都是外人,此刻待在這里,聽著邱瑾這些話,只覺得特別尷尬,這些畢竟都是左寒的私事。

    于是也就覺得邱瑾實在有些不合適,不管怎么樣,自家的事情,有外人在場都不該這樣。

    而且她這樣說,難道是在給程梨丟面子嗎?這無論怎么看,都是在給左寒丟面子啊!哪有這樣當媽的?

    岳航和李楨都很尷尬,所以就都朝著左寒看去,目光里都帶著幾分歉意了,不管怎么樣,目睹別人的難堪,都是值得抱歉的。

    但左寒臉上的表情,卻并沒有什么變化,就像是母親說的這些話,說這些話的這個行為本身,于他而言并沒有任何意義,甚至你不值得有任何情緒。

    左寒剛準備淡聲開口,就被程梨按了按手背。

    左寒有些意想不到,轉眸看向了程梨。

    看到了程梨那沒有任何退縮表情的側臉,忽然有些反應過來了。

    他是想在母親無理取鬧的難聽謾罵中,保護她。

    可這顆任何時候看起來都很軟綿綿好欺負的酸梨,似乎此刻并不需要他的保護,甚至還想要保護他?

    “左寒失敗還是成功,用不著你來定義,這個社會自然會給他答案。但你作為一個母親是失敗還是成功�!背汤婵粗难劬Γ白蠛呀浗o了你答案�!�

    “你說什么!”邱瑾道,“你是個什么東西也敢來教訓我?你剛才在醫(yī)院對門那咖啡廳里,和那個女人說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你們那些對話,你敢對左寒說嗎?”

    “我沒什么不敢的�!背汤嬉琅f一瞬不瞬地盯著邱瑾的眼睛,“可是,您呢?”

    “我?我什么?”邱瑾沒有反應過來程梨的意思。

    但其實被程梨這樣問著,她就已經喪失了主動權。

    程梨繼續(xù)道,“左寒受傷的時候,你和我在一個咖啡廳里,旁邊桌的人就在討論這事兒,您有什么反應嗎?您擔心過嗎?像我一樣焦慮過嗎?”

    邱瑾臉色僵硬,說不出話來。

    程梨道,“所以,我對于左寒而言是不是好老婆,您無權來定義,因為您對于左寒而言是不是好母親,已經有目共睹�!�

    “程!梨!”邱瑾咬牙切齒,“我和左寒的事情你才知道多少你就在這里指手畫腳?我們母子之間的事情,有你說話的份嗎!”

    “我知道的就已經足夠了。就算我不知道過往,我有眼睛也會看。別的我不說,只說您從先前進來病房到現(xiàn)在�!背汤鎲柕�,“您問過一句左寒的傷勢如何嗎?你說過一句擔憂的話嗎?”

    程梨不疾不徐地問著她。

    左寒在一旁垂著眼眸,并不做聲,安安靜靜的模樣,竟是顯得有幾分柔順乖巧。

    程梨將他的手緩緩握緊,繼續(xù)道,“您沒有,您一進來先是忙著揪警察的字眼,再忙著來和我扯皮,一句關切左寒傷勢的話都沒有�!�

    “說來有意思,這位警官反倒是句句不離對左寒的關切,而我因為太過擔憂而暈倒。但是我和這位警官,對左寒真心關切。在你的眼里,卻一個成了說話不中聽,一個成了暈倒不爭氣沒出息�!�

    邱瑾的眸光明明滅滅,臉色也是白了又紅,十分精彩。

    邱瑾深呼吸了幾口,才說道,“我沒有不關心!我只是看到他問題不大,所以才沒有多問!”

    “就算看到他問題不大,也該得知了他是幫人擋了刀子,您這么有本事,想必來之前就已經了解清楚了。就因為看到他還能站著還能說話,還沒倒下還沒死,就連一句關切的話都沒了?”

    程梨本意也只是想要替左寒抱不平,她也做到了。

    至于真的要說得邱瑾有如何難堪,如何無地自容,程梨真沒想過。

    所以說到這里,程梨就快速把自己想說的說完,語速都加快了不少。

    “的確,您和左寒母子之間的事情,按說沒有我說話的份。但是您先招惹的,我和左寒夫妻之間的事情,也是我們自己的事情�!�

    “都什么年代了,您不會還指望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吧?左寒如果是吃您這一套的,現(xiàn)在也不會是我站在這里了�!�

    “至于我,如果我真的做得不好,或者對不起左寒,奶奶可以教訓我,嬸嬸可以教訓我,因為她們是真心對左寒好的人,但您不行�!�

    說完這話之后,程梨已經沒打算再與邱瑾多說什么。

    該說的都說完了,似乎也不用再握著左寒的手來吸取力量了。

    所以程梨這才緩緩放開了左寒的手。

    但是卻沒能放開,因為就在她想要放開的時候,男人陡然張開了手,他那用來拿手術刀、拿高速氣動神經外科電鉆的、拿探針的修長干凈的漂亮手指。

    陡然張開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

    不讓她的手離開。

    程梨先前在與邱瑾你來我往的對峙時,都未曾變動過的眼神,在此刻,終于露出幾分怔忪來。

    第179章

    我只是傷了,不是死了

    邱瑾已經不是第一天當ZS的夫人了,榮華富貴,備受尊敬。

    基本,就沒有受過這種氣。

    就連左寒對她的態(tài)度就算不好,但因為左寒素來少言寡語的緣故。

    也不會這樣一一細數(shù)她的過錯,把她說過的話,有一句是一句的全部反駁回來。

    把她對兒子的虧欠和忽略,全部擺在了臺面上。

    其實也不是程梨非要說她,這就跟這么多年,其實左家不少人也基本都清楚當年的事情,她對左寒有多虧欠。

    但是這是他們母子之間的事情,別人不好多說。

    按說應該是這樣的,按說程梨也是這樣覺得的,沒法多說邱瑾什么,只能多心疼心疼左寒就是了。

    可是邱瑾非要去招她,一而再,再而三,不依不饒的。

    程梨就沒法一直忍著了,自己就算脾氣再好,到底也不是面團捏的。

    而且程梨看出來了,就邱瑾這樣的人,油鹽不進的。

    不管你說什么,好講也好,歹講也罷。

    她都不會聽的,非常的固執(zhí),非常的自我,永遠只想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只想聽到自己想聽到的。

    對于其他的,不管怎么說,不行就是不行。

    不然左寒這樣的人,也不會到了被她逼得一時沖動,隨便找了個程梨來結了婚……

    所以程梨也清楚了,反正不管自己說什么,邱瑾以后估計也還會一樣,每次見到她都不會有好臉,還是會一樣找茬,會陰陽怪氣。

    示弱也沒有用,那又何必總是忍著。

    脾氣上來了,就懟回去了。

    但邱瑾從來沒受過這種氣,先是有些懵了,緊接著就氣瘋了似的,素來頗有儀態(tài)的她,頓時就失態(tài)地要沖上來。

    李楨和岳航沒得選的就聽了一出婆媳大戲,心里雖然無奈,但是反應還是很快的。

    在程梨說完先前那些話的時候,他們就猜到了可能會壞菜。

    左寒的媽看起來可不是個簡單角色,這要是氣瘋了不得上手?這要是真上手了,左寒是幫還是不幫?就算是拉架,左寒那才被開了道道的膀子,可是被醫(yī)生說了要兩三天別太使勁兒的。

    于是兩人都繃著腦子里那根弦呢!

    以至于在邱瑾剛有要沖上來的勢頭時,就被兩人一左一右的給攬住了。

    兩人紛紛打著圓場。

    “哎!哎伯母!伯母消消氣!消消氣!”

    “是啊是啊,左媽媽,你諒解諒解,你們都是關心左寒的人,都是關心則亂了,情緒緊繃了。你諒解諒解,小程也是太擔心左寒了,現(xiàn)在情緒和說話才這么失控,她先前看到左寒那一地的血,直接都暈過去了……”

    “伯母消消氣啊,消消氣!您是長輩,不要和晚輩一般計較嘛……”

    岳航和李楨一邊說,一邊一左一右的,半扶半架的,就把邱瑾給帶出去了。

    出去之前,岳航還轉眸對左寒使了個眼色。

    那意思,程梨是沒看懂,但是左寒應該是看懂了的。

    他們都出去了,這病房里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沉默蔓延著,程梨心里先前那股狠勁兒已經過去了,這會子有點后勁開始冒上來了。

    她小聲說了句,“剛才要不是岳航和李醫(yī)生攔著,她會打我的吧?”

    左寒看了她一眼,“我只是傷了,不是死了�!�

    程梨聽了這話,不知道為什么,莫名就有些想笑,但又努力想要兜住,想嚴肅一點。

    于是表情看起來,就頗為滑稽。

    左寒看著她臉上的表情,挑了挑眉梢,“這什么表情,皮笑肉不笑的……”

    程梨輕輕嘆了一口氣,“先前他們忙著給你治傷,我插不上嘴,后來又暈了,更是沒說上話�!�

    “你想說什么�!弊蠛粗�。

    程梨垂著眼簾,小聲說了句,“那么危險呢,就不能……”

    她想說就不能不受傷嗎?就不能小心點兒嗎?但因為已經聽到了左寒和岳航兩人聊過的受傷的過程。

    所以程梨實在是說不出來,因為當時的左寒,肯定是非常清楚,自己伸手擋那一下,是在救那個人的命。

    程梨停了下來。

    左寒也不急,就看著她的眼睛,等著她說話。

    程梨停頓了片刻,才說道,“以后還是小心些吧,不要受傷。你是醫(yī)生呀,怎么能用手去擋人家的刀呢?就算你是為了救那人的性命,可是,你雙手的價值,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你的雙手可以救無數(shù)人的性命。如果沒有你這雙手,我爸爸可能已經不在了。”

    左寒其實原本是帶著些調侃的意思,想聽聽她會怎么說。

    但沒想到她會從這個角度來說。

    一下子,讓他有些意想不到,就好像有一個什么罩子,將他的心罩了起來,密不透風的。

    讓他有些呼吸急促,胸口隱約發(fā)熱。

    于是,原本帶著調侃的語氣,到了嘴邊,也只剩了沉沉的一個字,“好。”

    程梨輕輕嘆了一口氣,“那就說好了啊。”

    “嗯�!弊蠛c頭。

    程梨小聲說道,“我剛才都嚇死了�!�

    左寒看著她,“沒什么好怕的,我不會讓她對你動手�!�

    程梨愣了一下,“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我先前看到你的傷,嚇死了。至于你媽媽……”

    程梨頓了頓說道,“我不怕她�!�

    左寒聞言,嘴角卷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來,先前散去的那些調侃,終于又回到了他的語氣和眼神里。

    左寒說道,“是啊,平時綿綿的,一到面對她的時候,嘴巴像是機關槍一樣�!�

    “我也不是面團捏的……”程梨說道,“再說了,我每次什么都不想說,她非要來罵我�!�

    程梨聲音有些弱了下去,她想了想,像是忽然反應過來了似的,說道,“她等下會不會氣不過了又來找麻煩?我們要不還是走吧?你這邊忙完了嗎?我想了想,剛才岳航出去之前給你使那眼色,是不是就是叫我們趕緊走呢?”

    左寒嗯了一聲,“還挺敏銳�!�

    程梨無奈道,“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哪里敏銳?那我們趕緊走吧。”

    程梨說著,看了一眼左寒手上傷的位置,再看了看自己手上燙傷的地方。

    忍不住說道,“我覺得咱們回頭還是去風鈴寺拜拜吧。沒進去拜拜,你跟著就受傷了,科學解決不了的,咱們就交給玄學吧,好嗎?”

    第180章

    我不會只讓他自罰三杯就算了

    左寒聽了這話沒覺得什么,倒是李楨,剛剛出去之后,就讓岳航帶著左寒母親出去了。

    他自己不太放心左寒,所以又折返回來,哪里知道就正好聽到程梨這番話。

    原本就因為今天出了這事兒,覺得特別對不住左寒。剛才又把那不省心的媽給帶過來了,搞得剛才那一場婆媳大戰(zhàn)。

    李楨心里就更覺得對不住左寒了。

    心情沉重地回到病房來,結果就聽到了程梨這番話。

    李楨原本還沉重的心情都忍不住有些破功,他笑道,“我還想著今兒這事太不好意思,怕你媳婦兒難過,打算過來好好勸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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