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他厭惡居案,但又不是完全的厭惡,他自己也摸不清是什么感覺,總之對方在醫(yī)院里躺著不省人事,居季澤感覺不到半點暢快。
居父原本在開會,可助理忽然欲言又止地推門進來。
會議室瞬間安靜下來,許多目光投了過去,居父問,“有什么事?沒看見我現(xiàn)在在開會?”
助理面色糾結(jié),“居總,夫人來了……”
居父一怔,可并沒有多問,他這人在外面一貫要面子,只說,“讓她去辦公室等著�!�
助理猶豫兩秒,居父問,“還有問題?”
“居總,你還是,還是自己去看看吧,我們攔不住夫人�!�
居父神色沉了下來,他對幾位高層說,“不好意思,可能是找我有事,我去看一眼,馬上就來�!�
幾位高層也貼心地表示“去吧去吧”。
居父一出門,渾身氣壓都低了下來,“怎么回事?”
“是夫人說有事找您,不過態(tài)度不好,說要是見不著你,就直接去會議室了�!�
“胡鬧!”居父加快了步子,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忽然聽見里面?zhèn)鱽砼说募饨新暋?br />
他臉色一變,推開那扇門,女人正坐在沙發(fā)上,而她對面的秘書被淋了一臉茶水,頭發(fā)散亂,模樣看著十分狼狽。
見居父進來,秘書連忙哭訴,“居總,您太太她……”
居父更是被眼前的狼藉氣的眉心突突跳,“你在干什么!”
女人卻不以為然,“你的好秘書穿成這樣,存的什么心思你不懂嗎?我不過是教訓(xùn)個勾引我老公的賤人,有什么錯?”
那秘書抓著居父的胳膊哭的厲害,一張笑臉我見猶憐,看的女人更是咬牙切齒。
她已經(jīng)不年輕了,哪怕風(fēng)韻猶存,但還是比不過那些二十幾歲的小姑娘。
居父好生安慰了秘書幾句,才讓助理帶著她出去,等人走了,他猛地上前拽住女人胳膊,“你到底要干什么?”
女人掙脫開,“你才要問你干什么,你安排季澤出國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出國進修啊�!�
女人冷笑,“出國進修?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盤,居案躺著動不了了你也不愿意多看季澤一眼,居案是你兒子季澤就不是了?我不說你一碗水端平,你起碼盡到一個做父親的責(zé)任吧?你現(xiàn)在急著把季澤往外趕,說得倒是好聽,等他回來的時候估計你私生子都遍地跑了,哪還有我們母子兩個的地方�!�
居父怒不可遏。
他要是不看重居季澤,他犯得著扔著居案不管給居季澤鋪路得罪李老爺子?
國外的一切他都給兒子準備好了,只要學(xué)成回來,公司也就慢慢交到他手上了。
只是他半點不愿意跟這個瘋婆子浪費口舌。
“怎么,叫我說對了?”女人越說越生氣,“我看你那個助理長得也不錯,居案是個同性戀,該不會是遺傳的你……”
居父猛地甩了她一巴掌。
“你還有完沒完了!”
女人被打的偏過頭去,她先是愣了兩秒,接著憎恨地看向居父,接著笑出了聲。
居父面色鐵青,“你要是不想過了,可以滾�!�
“我沒有一刻是想過下去的,要不是為了季澤,我根本不會忍到今天。我算是看透你了,你這個人自私自利,就算在你身邊待一輩子,你仍然不會多看我們母子倆一眼!”
她的聲音十分刺耳,居父壓低聲音吼道,“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滾,滾出去。”
吵架的聲音很大,其他員工聽到的不少,幾乎沒幾個小時公司上下全知道了,甚至越傳越烈,還有些居總跟小情人開房的照片流出來,直接導(dǎo)致居氏股票下跌。
居家的丑聞很快就飄到李文緒耳朵里,于是趁休息的空他立刻跑到居案的病房里去當個笑料講給他聽。
可惜床上的人還是一動不動的沒反應(yīng)。
況鷺在居案邊上坐著看書,據(jù)李文緒觀察,況鷺雖然在病房里待的時間長,但是基本沒搭理過居案,跟他說話的頻率很低,尤其是靳司陽進去了以后,看了一般都干自己的事兒。
李文緒覺得況鷺不光是不跟植物人說話,他跟正常人交流的欲望也大大降低,再加上他之前有點抑郁,李文緒總是不太放心,所以千方百計地去跟況鷺說話,讓他知道這個世界還是很溫暖的。
要是居案醒了,看見一個自閉的況鷺,那這臭小子肯定不干啊。
但他實在是多慮了。
況鷺只是沒什么朋友,而且也不愛社交。只要守在居案邊上,他也不覺得有什么負面情緒,晚上也能睡得好一點,心態(tài)應(yīng)該是極好的了,配合著吃藥,沒什么問題——只要居案不會突然沒了。
他甚至有時候覺得李文緒在邊上嘰嘰喳喳的很煩人,因為對方嘴里往往那個說不出什么有用的話。
“哎況鷺,你看那個云,好像個馬桶啊�!�
“況鷺,你看什么書呢?給我講講唄�!�
“況鷺,你玩開心消消樂嗎?”
況鷺抬起眼皮,直白地表示自己被打擾了,“李醫(yī)生每天都這么閑嗎?”
李文緒說,“聽說你這幾天一直打零工,為什么不出去找個工作?”
最近況鷺到處去打零工,恰好有一天被過來看居案的老爺子瞧見了,回去就跟李文緒說不能委屈了這孩子。
但李文緒介紹的工作,況鷺又推辭了。
這一推辭李文緒頓時心寒了大半,這不是典型對生活沒有任何希望的抑郁癥患者嗎?
【第一百二十六章
鴿子蛋大戒指】
他委婉道,“為什么不去找個工作呢,居案以前跟我說過,你很喜歡干設(shè)計的�!�
“我現(xiàn)在也喜歡�!睕r鷺的視線從床上人身上一劃而過,聲音清淡,“但我現(xiàn)在更喜歡守著他。”
李文緒起身,走出去,關(guān)門,再不沒眼力見的打擾這對小情侶了。
……
靳母聽到靳司陽進監(jiān)獄的消息,差點沒昏過去。
陳父知道靳司陽保不住后,索性放棄,還讓陳歡顏離婚,為此找了個業(yè)內(nèi)頂尖的律師,意圖分財產(chǎn)時把靳司陽手里的那點家產(chǎn)拿走。陳歡顏倔,為此跟她爹生了好大的氣,哪怕靳司陽在監(jiān)獄里她也沒搬回陳家,意思很明確:我這輩子都是靳家的人了。
陳歡顏隔著玻璃看見靳司陽的時候,眼眶倏然紅了,她拿起電話,忍不住抽泣起來。
“你……你還好嗎?”
不用問都知道不好。
靳司陽看上去消瘦了些,眼睛也變得沒什么神采,“我媽怎么樣?”
“阿姨還好�!�
陳歡顏漸漸止住抽泣,“我會等你出來的�!�
“不用等我�!苯娟柮嫔蠜]有絲毫表情,看上去冷漠至極,“你去擬一份離婚協(xié)議吧,拿過來我簽字就好。”
陳歡顏漸漸抬起頭來,愣怔問,“為什么?”
“你應(yīng)該知道,我娶你是利用你,現(xiàn)在沒有必要了,你也不用耗在我這�!�
陳歡顏猛地站起身來,她漂亮的眼睛死死盯著靳司陽,還將手按在了玻璃上,想要透過這層屏障去夠里面的人,被邊上守著的警察制止了。
陳歡顏咬著牙,“況鷺有什么值得你惦記的,是他害你進了監(jiān)獄,而我才是一直站在你身邊的人�!�
“你懂什么?”靳司陽整個身體后傾,完全放松的靠在椅子上,下巴抬起來,眼神放空,似乎在看天花板,“我愛他�!�
“你瘋了,他只是一個男人�!�
靳司陽卻對她的話語感到不耐煩了,掛了電話后起身離開,再沒看身后的陳歡顏一眼。
陳歡顏呆了許久,還是警察來提醒她才掛掉電話,慢慢往外走,一步?jīng)]走穩(wěn),身形微晃,差點崴了腳。
……
李文緒見況鷺愛看書,于是將自己存的許多電子版書發(fā)給了他,都是些家庭倫理,校園愛情,嬌妻帶球跑之類的。
他說自己不看這些,李文緒卻說你不看居案看,居案小時候特別愛看。
于是況鷺猶豫半晌,還是點開了,然后打開有聲,放在居案耳邊,過了會兒覺得吵,于是拿了個耳機,輕輕給居案帶上了。
世界陡然清靜。
況鷺安心的拿著自己的書在沙發(fā)上看。
窗外的陽光暖洋洋的照進來,屋內(nèi)的百合開的正好,況鷺慢慢有了睡意,就那么睡了過去。
他睡得正沉,忽然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什么在碰他的手指,他躲了一下,沒兩秒又有東西在碰他,況鷺有些茫然地睜開眼,等看清面前站著的人后,他眼底那點睡意完全散去。
他愣愣的看了眼前的人兩秒,接著喃喃念出了他的名字,“居案�!�
居案正光著腳站在他面前,身上穿著藍白病服,手里攥著個戒指盒。
況鷺低頭一看,自己手上赫然帶著個鴿子蛋大小的藍寶石戒指,隨著他轉(zhuǎn)動的角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漂亮是漂亮,就是有點夸張。
看上去好像暴發(fā)戶一朝有錢,急著彰顯自己的財富。
而居案在床上躺了幾個月,一醒來就趕緊把寶石戒指給況鷺帶上了,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去買的戒指。
居案牽著他的手親了親,又捏著他下巴吻了許久,最后在他耳邊黏糊糊道,“你男人又回來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師】
手中忽然一空。
所有色彩全部褪散開去,況鷺掙扎著醒來,卻也沒拽住那人半片衣角,眼前的場景絲毫未變,只是原本站在他面前的男人不見了,況鷺歪過頭,居案仍舊安靜地躺在床上,閉著眼沉睡,似乎永遠不會醒來。
況鷺眼尾的笑意慢慢的,慢慢的散去了,巨大的失落感涌上來,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情緒,病房里明明有兩個人,可是卻沒有任何的生氣。
冰冷又窒息。
況鷺彎下腰將掉在地上的書撿起來,拍拍,重新翻到剛才看的那一頁,可是眼睛落在字上,他卻什么都看不進去。
好半晌,他將書合了放在桌子上,走到居案床邊坐下,捏了捏對方粗糲的手指,語氣帶著微不可查的疑問,“什么時候醒,怎么還不醒呢?”
“醒吧,醒吧。”
他這么喃喃著。
然后居案依舊沒給他任何回應(yīng),況鷺就抱著居案的手,趴在了病床邊,像只流浪已久戒備心極重,但被人撿回家后漸漸變得溫順的貓兒。
況鷺沒存什么錢,這幾天很快就用光了,他原本想隨便找個臨時工作養(yǎng)活自己,可在這時他忽然收到一封郵件。
那封郵件來得突然,況鷺掃了一眼原本準備當垃圾刪掉,可在看到某兩個設(shè)計專業(yè)名詞后一怔,接著手指頓了頓,轉(zhuǎn)而去打開。
這是封德文文件,況鷺學(xué)過設(shè)計專業(yè)德語,不過也忘得差不多了,用翻譯軟件翻譯下來,大致意思是對方很喜歡況鷺以前的一款設(shè)計,那是他本科時候做的,已經(jīng)很久遠了,對方忽然說這個,況鷺想了許久才記起來。
落款是設(shè)計界的一位大牛。
如此誠懇的郵件,況鷺卻覺得對方是在詐騙,猶豫許久,還是沒回。
一直到了第二天,況鷺接到個電話,他覺得號碼有些熟悉,但記不清是誰。
“喂,你好?”
“況鷺,是況鷺嗎?”
“我是�!�
“還記得我嗎?白華茂�!�
況鷺微怔,電話線里的聲音跟印象中的人影慢慢重合在一起,他難以置信地詢問,“白老師?”
“哎哎,你這孩子,還記得你白老師�。 �
白華茂是他本科時帶他的一位老師,能當上頂尖大學(xué)學(xué)府的教授,實力自然是有的,甚至許多專業(yè)課本都是他撰寫的,他手底下博士生不少,但卻一直對況鷺很照顧,有什么好事都先想著他,好像況鷺才是他親學(xué)生。
況鷺非常感激,但進監(jiān)獄退學(xué)之后,他就再沒跟對方聯(lián)系過了,怕自己說出去是白華茂帶出來的學(xué)生會給老師抹黑。
如今手機號都換了這么多個了,他沒想過白老師居然還能聯(lián)系上他。
“白老師……”況鷺有些哽住,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之前聽說你退學(xué),我到現(xiàn)在都覺得惋惜,況鷺啊,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工作呢?還干設(shè)計嗎?”
“我……”
白華茂嘆了口氣,“你大二做的作品,一直在學(xué)院當優(yōu)秀作品展,前幾天巴克豪斯來學(xué)校參觀,一眼就看中了你的東西,追問我你現(xiàn)在在哪工作,但是你手機號換了,我只能給他你的郵箱,不知道你現(xiàn)在還用不用,也是湊巧,昨天碰見個我的學(xué)生,在簡一工作室,聊天的時候他說起了你,我這才能給你打這個電話。”
況鷺這才意識到那個郵件并不是什么垃圾郵件,巴克豪斯,那個在設(shè)計案例中多次出現(xiàn)的名字,有一天真的找上他時,居然被他刪掉了消息。
“況鷺,你的設(shè)計天賦是我教學(xué)幾十年見過的佼佼者,天生就是干設(shè)計的料,雖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只是坐幾年牢,又不是活不下去了,而且我相信我看人的眼光,你絕對不是什么壞心眼的孩子,所以你也別鉆牛角尖,甭管干了什么出來又是新的人生,作為老師,我最不希望看到我優(yōu)秀的學(xué)生放棄這門專業(yè)�!�
“謝謝,謝謝老師�!�
況鷺眼眶微紅,鼻尖酸澀,心底五味雜陳,受寵若驚之余又覺得自己配不上這份幸運。
“我把你之前的作品也給把巴克豪斯看了,他非常滿意,想帶你去D國進修,學(xué)歷不是問題,現(xiàn)在是看你的意思,機會難得,況鷺,你得好好考慮考慮,要是有什么困難,你跟老師說,經(jīng)濟上的困難老師能幫你解決�!�
他始終記得自己最喜歡最得意的學(xué)生家里因為一場意外,父母雙亡了。
這份突如其來的善意把況鷺砸的頭昏腦漲,思緒完全攪作一團,有無數(shù)話語抵在喉嚨里,張了張嘴,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白老師……”他低聲道,“謝謝您。”
除了這干澀的口頭感謝,他再也拿不出什么別的東西了。
“那我的電話你保存著,別讓老師聯(lián)系不上你,就算不去D國,咱們師生情也不是假的,我知道你在還在簡一的時候,心里高興得很,但又聽說你辭職了,不知道以后還干不干設(shè)計了,要是找不著合適的工作,只管來找老師,老師幫你安排,實在不行,當我的助手來,我給你開工資,保準餓不著你�!�
況鷺一貫覺得,誰要是對他好,就一定是想從他那里得到些什么,可居案沒要,而自己現(xiàn)在孑然一身,白老師也沒什么好要的。
他永遠無法面對直白熱烈的善意,掛掉電話后他無聲地捂著臉,眼淚從指縫中流下,滴在了居案手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出國】
巴克豪斯收到他的回復(fù)后顯得很激動,兩人很快見了面,就在醫(yī)院附近的一家咖啡廳里,況鷺聽不懂德語,巴克豪斯就用不太熟練的中文跟他交流,間或夾雜著一些英語。
雖然語言有障礙,但是設(shè)計理念是相通的,他們很容易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和一些有趣的設(shè)計點,某些設(shè)計上的不足,巴克豪斯也都一一指出,況鷺沒有半分不悅的樣子,反而聽得十分認真,兩人不知不覺說了三四個小時,也絲毫不覺得累。
之后幾天,巴克豪斯又帶況鷺去看了很多知名設(shè)計展,巴克豪斯欣慰的是,況鷺對設(shè)計有自己獨立的思考,他沒有把自己的意見完全采納,畢竟一百個人心中有一百個林黛玉,更何況是主觀性極強的設(shè)計。
在設(shè)計界這么多年,巴克豪斯幾乎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設(shè)計潮流的引領(lǐng),大多數(shù)設(shè)計師需要考慮用戶,以用戶需求為主要出發(fā)點,但巴克豪斯這個名字就如同人人趨之若鶩的奢侈品牌,只要是他設(shè)計的東西,就會競相有人來購買,其品牌價值遠遠高于產(chǎn)品本身價值。
所以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聽到與自己意見相左的言語,不過也有些人,因為不喜歡他的設(shè)計風(fēng)格,為了反駁而反駁,巴克豪斯一般不會在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
他有意收況鷺當學(xué)生,而且完全不介意他的學(xué)歷和經(jīng)歷,聽說況鷺因此被一些公司拒絕過后,還特別不能理解。
僅靠學(xué)歷就判斷這個人沒有能力,僅靠經(jīng)歷就判斷這個人人品不行,對這樣的篩選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況鷺無奈告訴他,沙子堆里的確可以淘出來金子,但幾乎所有人都只愿意在金子里淘金子,又有誰會花自己寶貴的時間去沙子里淘呢。
巴克豪斯說,“我愿意�!�
半個月后巴克豪斯要回國了,他讓況鷺跟他一起回去,有了這份經(jīng)歷就可以代替學(xué)歷成為找工作的敲門磚,他巴克豪斯的學(xué)生,走到哪里都是相當搶手的。
況鷺知道他的良苦用心,卻也沒立刻答應(yīng),只說自己想考慮一下。
晚上回去后,他坐在居案床邊說了這件事,最后道,“你要是不起來,我就當你同意了�!�
居案安安靜靜的呼吸,沒有動靜。
于是第二天況鷺就踏上了去D國的飛機,李文緒還去機場送他,又是提行李又是拿包的,看樣子十分高興。
況鷺有了生活的奔頭他可太開心了,等哪天居案醒了以后,他就能看到個健康開朗的況鷺。
李文緒知道居案很快就會醒,不是出于醫(yī)生對病情的考慮,只因為這里有況鷺,所以他一定不舍得睡太久。
畢竟他不在,可沒有人會護著況鷺。
飛機緩緩騰空而起,在夜間的航線中仿佛流星劃過天際,空姐的播報聲在機艙內(nèi)響起,巴克豪斯在旁邊安靜地睡著,況鷺偏過頭,看著窗外的景象慢慢變小,成為閃爍著的星火光芒,最后逐漸消失在視線中。
【第一百二十九章
醒來】
國外的日子過得很快,幾個月的時間轉(zhuǎn)瞬即逝。
一開始況鷺也不適應(yīng),他引以為傲的建模能力在這邊用處不大,他必須要每天動手實際做1:1的實體模型,但因為語言不通,做起來十分困難。
巴克豪斯很忙,基本沒空管他,他都是自己做項目,不過最讓他自在的是,這邊沒有甲方,他做的一切東西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考和理念來,哪怕是教授的想法也只當做參考即可。
巴克豪斯的學(xué)生有很多個,初次見面時,況鷺拿著手機一點點翻譯,看上去很傻,這些人都來自各個國家頂尖學(xué)府,擁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學(xué)歷和極為出色的能力,相比之下況鷺甚至沒有拿得出手的自我介紹,更像是巴克豪斯不知從哪隨手撿回來的小流浪貓。
他們還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家里很有錢,平時生活揮金如土,不過確實也不難想象,這些人不止在設(shè)計上出色,在其他領(lǐng)域也相當自信,如果從小沒點錢養(yǎng)著,很難能成長為這樣的人。
在這一點上,摳摳搜搜的況鷺更像個異類,他們雖然覺得詫異,卻并沒有多問什么,都表示尊重并理解,每次約他出來的時候,還有意多照顧著,喝酒吃飯都說要請他。
但況鷺不習(xí)慣欠別人的,所以大多數(shù)酒局飯局都推了,每天從工作室回去就窩在自己的小房子里,跟那些夜生活豐富的師兄師姐們大相徑庭。
國外GAY很多,況鷺這樣的更是搶手,每次出去男生搭訕的比女生多多了,況鷺全都拒絕了,再多來幾次連酒局都不敢去了,他們都開玩笑說況鷺太無趣了,喊他應(yīng)該多出來玩玩,哪怕只是跟某個有眼緣的來個美妙的夜晚也好。
他們思想太開放,并不避諱這個。
況鷺只說自己有男朋友。
他對那些燈紅酒綠的奢靡生活沒興趣,為了趕上國內(nèi)的時差,每天都從工作室早早回去,那是他一天最幸福最輕松的日子,因為李文緒會在病房里支個三腳架,給躺在床上的居案全程直播。
況鷺甚至為此花大價錢買了個大屏幕,就為了能更清晰的看到居案,雖然對方總是安安靜靜,悄無聲息的躺著,但他一看就能看好久。
每天回去后他就對著屏幕講今天發(fā)生了什么,一般能從吃飯講到睡覺,哪怕居案從不回應(yīng)他。
今天他講自己遇到了個很逗的D國人,但講著講著他沉默了,湊近盯著看了會兒后忽然說,“居案,你是不是瘦了�!�
剛好推門進來的李文緒一聽這話立刻皺起眉頭,他把手機轉(zhuǎn)了個角度,讓況鷺能看的更清楚,“看好啊,沒瘦�!�
他把手機正回去,還對著手機屏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臉,“我好像瘦了不少啊,一定是最近太忙了�!�
況鷺:……
李文緒說,“那邊晚上應(yīng)該挺好玩的,怎么都不見你出去玩?”
“有什么好玩的�!�
雖然是植物人,但況鷺總覺得居案是對外界有感知的,現(xiàn)在不過是被困在了軀殼里。他現(xiàn)在每天都跟居案打電話,要是有一天不打了,不知道居案會不會覺得失落。
只要想到這個,他哪還有心思出去玩。
冬去春來,況鷺僅用了一年多的時間就已經(jīng)成為圈子里小有名氣的設(shè)計師了,當然這一切很大程度還要歸功于巴克豪斯,要是沒有他,誰會知道況鷺是誰。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工作坊塵土飛揚,況鷺出了門,摘下防毒面罩換好衣服后回了家,因為各種原因他搬了三四次家,踩了不少的坑,有時候他覺得自己是一個人,可有時候看著視頻里居案的臉,他又覺得自己并不孤獨。
這天況鷺視頻的時候不小心把牛奶灑到了衣服上,病房里只有居案,于是況鷺沒有猶豫就脫了臟衣服,準備拿套新的睡衣?lián)Q上。
只是他無意識轉(zhuǎn)頭的時候,忽然看到有什么東西動了動。
這一下簡直是石破天驚,他立刻上前兩步喊,“居案!”
喊了兩聲后他又給李文緒打電話,一接通就急著說,“你快去,快去病房看,我剛剛好像看見居案動了!”
“……你看錯了吧�!�
“我看到了,你快去�!�
“好好好,你別著急,我往過走呢�!�
幾分鐘后,李文緒到了病房對居案檢查了一番,搖搖頭,“沒有反應(yīng)。”
況鷺說,“不可能,我剛剛明明看到他動了�!�
李文緒搖搖頭,“植物人不是死人,他們偶爾也是會動的,這很正常�!�
李文緒信誓旦旦,況鷺的眉眼終于微不可查地垂了下去,那瞬間的落差讓他幾乎有些難以忍受,他沉默了好久,才低下聲音開口,“我還有點事,我先掛了�!�
他掛斷視頻后沉默地捂住臉,一動不動地望著窗外,許久才呼出一口氣,然而這里的一切都令他窒息,心口的沉重沒有半分請減。
另一邊,李文緒把手機拿下來,聽著身后毫無動靜,嘆息道,“起來吧,電話掛了�!�
隨著他話音落,床上的居案慢慢睜開眼,用手肘抵著床艱難地撐著僵硬的身體坐起來。
李文緒語氣責(zé)怪,“你亂動什么,本來幫你瞞著就夠辛苦了,要是再有下次,我直接告訴他�!�
車禍那天,居案的腿卡在車里出不來,他聞見空氣里不尋常的味道后意識到這里太危險了,于是趕緊找了個借口把況鷺哄走,后來他是生生把自己的腿拔出來,用戒指把整個車窗扣碎了爬出來的,要是再晚一點,恐怕他真命喪爆炸中了。
他沉睡這些日子,況鷺走了,沒人陪他,李文緒就在他耳邊放有聲,這幾天放的正好是一本狗血總裁文,當聽到里面的主角左一句出軌右一句出軌,他心里一急,直接睜開了眼。
他醒的時候不會說話,也沒法動彈,一個人試了好久,但也不過在床上挪動了半分,他幾乎以為自己癱了。
李文緒來的時候,居案用眼神急切地望著他。
李文緒秒懂他的意思,一邊替他檢查身體一邊告訴他況鷺出國了。
那瞬間居案臉上的表情,李文緒看了都難受,于是連忙安慰他,“況鷺沒有拋棄你,他每天都要跟你視頻。你身體在床上躺的太久有點僵化,后期做復(fù)建就沒事了,不用擔(dān)心�!�
居案其實自己也隱隱有感覺,況鷺雖然離他遠,但是沒有離開他。
而且他記得,況鷺有一天在他床邊,拉著他的手跟他說,“你要是不起來,我就當你同意了�!�
問了整整一百六十七遍。
從植物人的狀態(tài)醒來原本就是個奇跡,居案如今說話還不利索,站也站不起來,醒來第一時間不告訴況鷺,還讓李文緒幫他騙況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