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陶錦啞然,她竟不知小狗還有這么大的氣性。
藥童匆忙去煎藥,可這終究只是治標之策,懷七情緒緊繃在失控邊緣,狀態(tài)也并不樂觀。
屏風后,屏退外人,陶錦開口問,“他右手筋脈還有恢復的可能嗎?”
李還驚愕,恭敬道:“殿下,按說手筋被挑斷是有續(xù)接恢復的可能,只是....”
見他停頓,陶錦直言,“但說無妨,不必有顧慮,本宮不怪罪你�!�
李還這才敢繼續(xù),“只是懷七公子的手筋被挑斷應有些年頭,受傷時未曾好好處理過,并且這幾年還曾受過其他外傷。若是要治療,臣只能盡最大努力,不敢保證。”
這種事,誰都不敢拍胸脯保證。
陶錦聽出來了,她默了一會,只道:“先給他開些滋補身體的藥,慢慢養(yǎng)�!�
五年風餐露宿,肌肉都薄了,小狗確實該好好養(yǎng)養(yǎng)身體,至少恢復到他之前的水平。
月色投入湖中,一盤盤珍饈被端上來,舞者隨樂起舞,衣衫半裸的樂師跪坐在陶錦足旁,歌聲婉轉(zhuǎn)勾人。
竹云站在另一側(cè),正小心侍奉陶錦用餐。
接過酒盞,陶錦淺嘗幾口,發(fā)現(xiàn)入口并不辛辣,甚至有些甜,她便多喝了一些。
竹云拿著第二壺酒,邊斟邊勸,“殿下,梨花釀雖甜,后勁卻很大,殿下還是少飲為好�!�
陶錦上輩子一口酒也未碰過,如今一時沒控制住,飲了一壺半才堪堪停住,只忽然說。
“把他帶過來。”
眾人心知肚明,很快有人將那個惹了殿下不悅的男寵押到她身前。懷七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服,只是面色仍舊蒼白不佳。
陶錦側(cè)過身,足尖踢了踢男人的胸膛,“喝過酒嗎?”
上輩子她沒有機會喝酒,更沒讓懷七飲過酒,她還真的挺好奇,暗衛(wèi)私下里會不會借酒消愁。
意料之內(nèi),男人緘默無言。
陶錦扯了一把金鏈,銀鈴急促響起,她將細長酒壺嘴抵在懷七唇邊。
“張嘴。”
男人偏過頭,薄唇緊抿,陶錦不怒反笑,足尖順著胸膛往下滑,踩住,輕輕碾動。他立刻想躬身躲避,可礙于金鏈桎梏,只能任人玩弄。
“還是說,你想本宮在這里將你扒光,給大家表演一下。”
懷七眸光輕顫。
有侍衛(wèi)站在懷七身旁,只要長公主一聲令下。
最終如陶錦所愿,懷七啟唇那瞬,她便掐住男人臉頰,半壺梨花釀灌進去,他喉結(jié)被迫來回滾動,酒壺很快見底。
“再來一壺�!彼�。
竹云很快將酒奉上,壺嘴再次塞進男人唇中,一點點抬高。
陶錦似是醉意上頭,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然后倏爾抬高手。
酒壺蓋子砸到懷七臉上,幾乎是同時,清澈透明酒體傾瀉,灑了男人一臉,也嗆的他不斷咳嗽。
懷七緊緊閉著眼,鴉黑睫羽濡濕輕顫,酒水順著臉頰淌下,沿著喉結(jié)鎖骨,一路流淌到蜜色胸膛處。
因喝的太急,男人臉上肉眼可見的泛起紅暈,很淺,但是配上他臉頰未消的巴掌印。
這個場景簡直難以言喻。
“乖狗�!碧斟\真心夸張。
她持筷往地上丟了一塊肉,然后偏頭看著懷七,不言而喻。
她要他伏在地上將這塊肉吃了。
赤裸裸的羞辱。
歌舞依舊,只有懷七與地上的肉僵持,陶錦抬指揉了揉太陽穴。竹云見此立刻湊上來替殿下按揉,陶錦往后依去,靠在竹云懷里。
竹云明顯僵愣一瞬,陶錦沒理會,只是喚來侍衛(wèi),足尖踩著懷七的肩身。
“飛鴿傳令下去,叫他們快些,看看那棺材里有什么稀奇的陪葬品,拿回來給本宮賞玩一番�!�
她的陪葬品還真挺豐盛的,什么金銀玉器都有,她當阿飄的時候還在想,懷七應順手摸兩件賣了,銀兩也足夠他下半輩子衣食無憂,不至于在山上過得拮據(jù)可憐。
但她也只是想想,懷七這輩子都不可能掀她棺材板,更不可能讓別人掀。
她好整以暇,看著懷七一點點垂下頭顱,伏在地上,因雙手被綁起,他只能用臉靠近那塊肉,用嘴銜住,然后抬起頭,黑眸看向她。
肉塊很小,可是胃里拼命涌上惡心感,懷七將肉一點點嚼爛,味如嚼蠟,他吞了幾次才終于咽下。
燭火映照,男人眼中似有微光閃爍,而后逐漸歸于麻木沉寂,再沒有一絲光亮。
哀莫大于心死,陶錦忽而想到這句話。
懷七什么都沒說,卻又什么都說了。
他妥協(xié)了。
熬鷹嘛。只要它垂下頭顱一次,那就代表今后你可以對它為所欲為。雖然是通過威脅達成的,但誰在意過程呢,只要結(jié)果令她滿意便好。
侍衛(wèi)站在陶錦身邊,一時不知該不該傳令,好在殿下的聲音很快又響起。
“飛鴿傳令,叫他們不必太急,當本宮給他們休假了�!彼f著站起身,卻一時有些步履不穩(wěn),竹云連忙扶住她。
懷七猛然抬頭,似質(zhì)疑她為何出爾反爾。
陶錦不甚在意的勾唇,月色下,她美的攝入心魄。
熏香衣擺擦過懷七臉頰,她轉(zhuǎn)身離去。
只要他服軟一下她就撤令?她可從來沒答應過。
利刃只有懸在男人頭上,要掉未掉,他才不敢放松警惕,更不敢想什么自殺之類的,只會全心全意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時辰已晚,她今夜要宿在船上。
這酒真是有些上頭,早知道少喝點了,陶錦腳步虛浮,最后是被竹云半攙著回船艙的。
“殿下,小心。”
竹云小心翼翼將殿下扶到床上,有侍女端來溫水,他浸濕巾帕替殿下擦臉凈手。
“小云�!�
竹云動作停頓,靠近過來,“殿下有何吩咐?”
“沒事�!碧斟\闔眸,只是看著伺候她的竹云,恍惚間想起小云。
上輩子她臥床不起時,也是小云忙前忙后照看她,替她擦身換衣,每次懷七想幫忙,便會被小云嫌棄手腳笨,男人也只能局促收回手。
那時候小云一直覺得懷七配不上她,但是陶錦也沒法解釋,她只是養(yǎng)個玩物消遣,誰會與玩物產(chǎn)生真正的感情呢,更遑論配不配得上。
也不知那丫頭過得如何,是聽她的話開了鋪子,還是順應世俗嫁為人婦當娘親了,還挺想她的,不如一起綁過來吧。
這個想法只是一閃而過,陶錦并不打算干擾小云的生活,她在心底將懷七看做私有物,知道男人余生皆為她而活,所以怎么折騰他都可以。
但其他人不行,不管是小云還是荊王妃,在她們眼中,青州郡主早已亡故多年,她們也許好不容易走出悲傷,淡忘關(guān)于她的往事,沒必要再去打擾的。
“殿下,奴守著您�!敝裨频穆曇魳O輕,陶錦闔上雙眸,沉沉入眠。
屋外。
酒宴已撤,月色冷清,只有三五個宮人打掃著最后的狼藉。
對于那個跪在甲板上的男人,幾人很有默契的避開,權(quán)當眼瞎看不見這人。
懷七習慣了被漠視,在他前二十年的暗衛(wèi)生涯中,他都隱匿在無人發(fā)覺的陰暗角落,直到遇見小姐。
她允他隨侍身側(cè),給他解藥,夸他生的好看,允他展露身體,又掌控他的身體,
甲板很快被清掃干凈,最后一名宮人離開時,沒忍住多瞧了懷七一眼。
瞧著真是可憐。
就這么被鎖在桌旁,掙不開逃不脫,就綁在身后的雙手也無人給他解開。
寂靜夜里,湖面偶爾有鯉魚躍起的水聲,撲通一聲,又很快恢復寧靜。
懷七走到欄桿邊緣,脖頸處的金鏈繃緊,這是極限了,他無法再靠近湖面一毫,也再無可能將金簪尋回。
懷七安靜站在黑暗里,湖上夜風拂面,衣袂翻飛,他眼眸始終望向湖面,被壓在心底的記憶翻涌。
心臟似被一只手緩緩攥緊,疼的他喘不上氣,直到變成一灘紅色血泥,再不會跳動。
“小姐......”
懷七無聲開口,有冰涼液體順著臉頰流下,他說著對不起,一遍又一遍,直到哽咽。
是他沒有遵小姐的命,不僅離開了青州,還把小姐的賞賜弄丟。
一切都是他的錯。
跳進水中的瞬間,懷七不曾想過自己能不能活,只是想尋回金簪。水下的暗流涌動,他伸出手,金簪就在他眼前被水流挾走。
懷七那時想的是,要是死在湖里就好了。
他好想小姐。
若是小姐看見現(xiàn)在的他,定會惱他的,忽而,懷七僵住身軀......他怎么忘了,早在兩年前那場詭異的夢里,小姐就已經(jīng)對他失望透頂了。
小姐魂靈唯一一次來看他時,他就被迫背叛了小姐。
他什么都沒留住。
人在經(jīng)歷巨大的情緒拉扯時,是很容易崩潰的,懷七能撐到現(xiàn)在,一則,是他的精神世界足夠強大,二則,就是因為小姐臨死前的命令。
酒意未對懷七產(chǎn)生任何影響,身為暗衛(wèi),他會通過訓練免疫一切會令頭腦不清醒的東西,自然也包括酒。
腹中逐漸產(chǎn)生絞痛感,他已經(jīng)整整兩日未進食了,空蕩胃里只被灌下一壺半的梨花釀,還有......那一塊肉。
想到這,懷七便泛起一陣惡心,可他胃中什么都沒有,自然也什么都吐不出來,只能干嘔。
酒在胃中灼燒,痙攣抽搐,似將五臟六腑都攪和在一起,懷七以拳抵腹,緩緩蜷起身子,臉色極差。
他太久沒有睡覺了,男人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伴隨著船身微蕩,竟不知何時睡了過去。
懷七已經(jīng)很久未做夢了,兩年前那場夢魘后,他便再也無法進入深眠,總是剛睡著便驚醒,唯有看見小姐的墓碑時才會感到一絲心安。他偶爾也會恍惚,害怕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所以這些年里,為了保持清醒,他手臂上很多細小傷疤。
但是今夜,他竟久違的夢見了小姐。
少女坐在依在貴妃榻上,眉眼嫻靜,正握著書卷看的起勁。
懷七站在樹后,他潛意識知曉這只是夢境,怕上前一步便會打破這美好的夢境,于是連呼吸都不敢,只藏在角落里,貪戀地看著這一幕。
“懷七�!鄙倥畔聲聪蛩姆较�。
再度聽見小姐喚他,懷七心臟驟縮,他剛欲下意識應答,卻見身邊走出一人,正是他自己。
或者說,是幾年前的自己。
“屬下在�!彼叩叫〗闵磉叄祜膶⑵咸褎兤�,喂到小姐嘴里。
夢中,兩人都未發(fā)現(xiàn)有第三人的存在。
懷七像個闖入者,站在夢境的邊緣,偷窺著自己曾經(jīng)的幸福。
第31章
鎖上黑皮小狗
陶錦這一覺睡得極為舒坦,
起身時恍了幾瞬才想起昨夜,她未回府邸,而是宿在畫舫內(nèi)。
只是怎么好像忘記了一件事。
“殿下醒了。”竹云端水走來伺候她洗漱,
陶錦思緒被打斷,
便暫時沒想。
直到走出船艙,
看見甲板上蜷縮的身影時,她停住腳步,
這才想起來是什么事。
她昨夜忘了交代懷七的去處,
他不會就這么在甲板上躺了一夜吧。
陶錦快步走過去,
掰過男人的臉,見他還有呼吸后才松了口氣,但是很快,
她也發(fā)現(xiàn)男人臉色極差,
唇色蒼白,掌心覆在小腹上,
額角還有虛汗。
她頓住,心間的第一想法是。
懷七懷孕了?
陶錦快被自己荒謬的想法氣笑,壓下不切實際的念頭,她令人將懷七扶回房內(nèi),
又喚來太醫(yī)診治。
還好只是胃疼,
陶錦默了默,
令人給懷七灌藥。
懷七還躺在床上,陶錦目光細細掃過他的輪廓,發(fā)現(xiàn)懷七比剛見面時瘦了些,
但他骨相極好,
即便折騰的這么憔悴,瞧著也是好看的。
不愧是她挑的小狗。
對比以前,
這種模樣只會激發(fā)人的施虐欲。一個肌肉忠犬暗衛(wèi)硬生生折磨成這種慘狀,心底那簇名為良心的火苗燃起一瞬,陶錦暫時決定對懷七好一些。
她亦不想讓懷七身體留下不可逆轉(zhuǎn)的毛病,那樣會不禁玩的,還是要健健康康的。
懷七自進入公主府后便沒好好吃過飯,饑一頓飽一頓最是傷胃,有宮人端來清粥小菜,陶錦坐在床側(cè),指尖下意識敲了兩下小桌。
“把粥吃了。”
還得盯著小狗吃飯,哎,主人不好做啊。
她一心哀嘆,未曾注意在她指尖敲了兩下后,懷七僵硬一瞬的肩身。
以前,陶錦也很愛叩指喚懷七,不多不少,正好兩下。
見懷七無動于衷,陶錦側(cè)目,“這也需本宮找人灌你?”
不會這么犟吧,還玩絕食,正在陶錦思考要不要真的找人灌他時,懷七伸手端過碗。那粥分明還冒著熱氣,吹幾下才好入口,他卻像感受不到燙一樣,同喝水似的幾口喝下去。
懷七甚至都沒有嚼,更沒有用勺子。
陶錦看的啞然,是她考慮多了,懷七的胃口還是很大的,吃飯速度比前幾年還要快。
放下粥,男人開始吃那兩碟小菜,只有吃飽飯才能保存足夠的體力,這是懷七自幼刻在骨子里的教訓。
幼時訓練敏捷度,林林總總一百多個孩子,外府食堂卻只給一半的飯食,饅頭還是分散藏在各個角落的。
能搶到就吃,搶不到只能餓肚子,若能從他人口中搶來食物,也算是自己的本事。當時為了吃上一口沾著沙土的饅頭,同伴每天都在動手,撕扯互毆,最后鼻青臉腫,饅頭早被別人撿了漏。
吃都不飽飯,自然沒有足夠的體力訓練,餓的連刀都握不穩(wěn),又何談打贏對面的人。
但弱肉強食,這就是暗衛(wèi)的生存規(guī)則。
懷七也餓過肚子,很多頓,他那時才十三歲,身體正在抽芽期,塊頭沒有別的孩子壯,即便很快能尋到食物,也會被其他人圍上來,餓狼般盯著他尋來的食物。
想要吃飽活著,就得動手打敗身前人,他深諳此理。十三歲的懷七還沒有名字,卻是這批人中出了名的下手狠厲,打起來更是瘋的不要命,頗有光腳的不怕穿的鞋架勢。
可是架不住對方人多,即便他贏了,饅頭也早被瓜分沒了,他只能餓著肚子獨自包扎傷口。
憑著下手狠毒,那些人私下叫他瘋狗。
狗,和瘋狗一樣護食撕咬,是那些人嘲罵他的賤稱。
訓練場不會制止這種行為,像在養(yǎng)蠱一樣,他們會記下每個孩子的習慣秉性,能拉幫結(jié)派也算一種本事。
吃不飽飯,夜里餓的翻來覆去睡不著,生長痛蔓延在每個骨縫,每到這個時候,懷七就會偷偷起身溜出去,河里的魚早被撈干凈,隨便什么野草樹皮也好,只要能果腹,他什么都能吃,真的像個瘋狗一樣。
后來,那一圈人里,只有他活了下來。
一個合格的暗衛(wèi)身上不應該存在瘋勁與野性這種不穩(wěn)定因素,憑著強悍的實力進入外府后,懷七又被強行磨去所有棱角。首次服藥時,為了讓他們記住這種痛苦,解藥延遲一整日才發(fā)下,那也是他初次體會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在一次次非人的逆境訓練中成長,懷七終于蛻變成一個優(yōu)秀的暗衛(wèi),他變得足夠強大且鎮(zhèn)定,生死看多了以后,人便沒有那么多話想說了,他逐漸緘默冷肅,身邊再沒人敢叫他瘋狗,比他年幼的也會叫他一聲懷哥。
直到遇見小姐。
身上被打下‘犬’的烙印,那瞬他想的是,他在這世上終于有歸處了。
他終其所有,也只是想守在小姐身邊而已,奈何天總不遂人愿。
小姐還在時,嘗將味道寡淡的藥膳賞給他吃,懷七懂藥理,他能吃出里面有很多滋補之物,他想勸小姐吃下去,這種東西給他吃實在浪費。
可是每次與小姐那雙帶著期待的彎彎杏眸對視時,他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懷七后悔了,若是當時多勸小姐吃些藥膳,他是否還能多陪小姐幾日時光。
直到小姐走后,他才知道,原來生不如死的痛,不用吃藥也可以。
陶錦不知道懷七在想什么,她眨了眨眸子,看著懷七左手持筷,幾下將小菜撥到口中,喉結(jié)一滾便咽下去。
她喚來近侍,又叫人端來一份一模一樣的。
很快,懷七又沉默吃完。
他整整吃了四碗,不是沒有胃口吃第五碗,是陶錦沒令人給他端,一下子吃太多胃也會受不了的。
她掃過桌上碗碟,忍不住問,“本宮有餓過你嗎?”
小狗過得是什么苦日子啊,幾碗白粥都吃的這么干凈,但是問完這句陶錦就想起來,她昨日好像確實沒賞過懷七吃食。
除了那塊肉。
沒辦法,思維固化了,她還停留在懷七當她暗衛(wèi)的時候,那時候男人每次都會自己覓食,偶爾還給她帶糕點。
李還端來藥與繃帶,陶錦有些想笑,上輩子她當藥罐子,現(xiàn)在懷七成了藥罐子,瞧著可憐見的,巴掌印還沒消呢。
懷七右手被貼上膏藥,重新用繃帶纏起,陶錦這才知曉,這繃帶的作用是借力,若是無它纏著,懷七的右手持筷都難。
怪不得,上次給他托夢時懷七右手便是這樣,她彼時還以為是為了方便刻木雕。
見殿下一直盯著懷七的臉,藥童會意拿出消腫的藥膏,喚了聲懷七公子便幫他涂上。
懷七只是坐在那里,沒有答應,也沒有反抗。
“這多乖�!碧斟\忽而出聲。
李還與藥童匆匆離開,不敢聽見太多。陶錦笑笑,身子往前伏去,扯開懷七的衣領(lǐng),指腹緩慢又極重撫上男人心口處那只蝴蝶。
喜歡蝴蝶,這不是還有一個呢。
“懷七,從今往后,唯有本宮能掌控你的生死。”
男人闔上雙眸,隔著溫熱胸膛,陶錦感受著那顆心臟的跳動,他沒有說話,卻也沒有躲,像個丟了魂的木偶。
陶錦還是不滿意,指甲劃過蝴蝶中央,在男人小麥色的肌膚上留下一道淡紅,似將這只蝴蝶攔腰斬斷。
看著自己的作品,陶錦這才勾唇:“別當啞巴,不然本宮將你心口這只蝴蝶也剜出來喂魚�!�
雖是恐嚇,但在懷七眼中,這肯定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我、”
喑啞聲音剛出口,懷七便感受到按著自己胸口的那只手力道更重,未合攏的門扇內(nèi)投進陽光,他抬眸,看向那雙充滿著促狹玩味,又藏著期待的眼眸。
陽光恰好灑在懷七面上,睫羽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印象,叫陶錦看不透他的神情。
抵在他心口的指腹力道愈重,女人不徐不慢開口,“本宮提醒過你的�!�
那句話那么難說嗎。
良久,懷七終于低聲開口。
“奴,知道了�!�
他看起來終于認命,不再做無謂的掙扎,就像忽而被抽干所有生氣,變成一口沙漠中廢棄的枯井,荒寂而干澀,心臟被黃沙掩蓋,不再跳動。
看吧,終于學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