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他像一本極厚的書,被遺忘和放置了太久,晦澀得很明顯,看上去就令人生畏,讓人很難鼓起勇氣去翻閱。
視線從背影移到桌上的手環(huán),祝知希有些走神。
不知道他易感期會是什么樣?該不會一點變化都沒有吧。
他見過易感期變成傻狗的Alpha,也見過完全喪失人性的,當然也有多愁善感型,比如梁苡恩——平時挺酷,一到了易感期就哭鼻子。
傅讓夷呢。
他易感期都是怎么度過的?
很自然地,他想到了梁苡恩發(fā)給他的、那張在S大論壇廣為流傳的照片。照片里的Alpha擰著眉,戴著止咬器冷靜地做著報告。
易感期還能參加這么重要的學術(shù)會議,這人不會根本不會受信息素影響吧?
胡思亂想之際,啪的一聲,書桌的燈滅了。不知為何,他也下意識閉了眼裝睡。
腳步聲忽遠忽近,在他周身徘徊,帶著一股很清淡的檀木香氣,和他們公寓里的香薰很接近,他懷疑傅讓夷都被這線香腌入味了。
浴室門關(guān)上,水聲嘩啦啦響起,祝知希睜開眼,房間里只剩下床頭的燈。他忽然有些失眠,翻過身,趴在床上,轉(zhuǎn)著眼珠四處張望。視線一頓,停留在床頭柜上。
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倒下來的相框,于是伸手,把它扶正。
相片里,少年時代的傅讓夷抱著幼年的Ruby,坐在他今晚坐過的花園長椅上。
他的臉和Ruby的花色都太好辨認。
和那時候比,傅讓夷的臉幾乎沒什么變化,只是身材變得高大很多,肩膀?qū)掗煵簧�,表情還是一樣,冷冰冰的。
盡管只是一張照片,但卻已經(jīng)是這間臥室里最有人味兒的物件了。除此之外,這里整潔得毫無生機。他只能從展示柜里各式各樣的獎杯、獎狀,徽章辨認出房主。
他盯著照片發(fā)呆。突然,身后傳來浴室門打開的聲音,祝知希立刻鉆回被子里,只剩下半顆毛茸茸的腦袋。
被窩外,陰沉的房主邁著沉重的步伐走了出來。衣柜被打開,他似乎從里面拿出了另一床被子和毛毯,抱起來,又重重扔到地上。
像在故意發(fā)泄。
祝知希裝聽不見。
這完全是多此一舉。
床這么大,假如傅讓夷提出要分被子睡另一邊,他也不會拒絕的。他沒那么狠心。
但既然房主決定打地鋪,而且都躺下了,祝知希也打算裝睡到底。
直到半分鐘后,房主忽然冷冷開口:“關(guān)一下床頭燈。”
“��?”祝知希伸出腦袋,又哦了一聲,伸手亂摸,“在哪兒?”
他好不容易摸到了開關(guān)面板,可上面有四個開關(guān),他摁了第一個,整間房的燈都亮起來,差點把他眼睛照瞎。他立刻換了第二個,還是不對。
開。關(guān)。開關(guān)。啪啪啪啪。
“到底是哪個��?”祝知希頭都大了。
終于忍無可忍似的,傅讓夷從鋪得規(guī)整的地鋪里坐起來,伸長手臂,越過祝知希的肩線,摁掉了床頭柜旁的單獨的一個隱形開關(guān)。
他小聲抱怨:“你早說是這個嘛。”
啪的一聲。祝知希意識到,黑暗中,傅讓夷收回手臂時,順便把床頭柜上的相框反扣到臺面上了。
就像他剛剛看到的那樣。
原來那不是不小心倒下的。
這一瞬間,祝知希腦中閃過許多思緒。踏入這個家庭起,所有他隱隱察覺到的不對勁、不舒服,在這一刻都齊齊涌上心頭,碎紙片一樣,嘩啦啦淹沒了他,無法忽視。
這都和我無關(guān)。
我只是個假伴侶。
我們之間只是虛假的合約婚姻。合同里清清楚楚寫了,禁止過問和干涉對方的私生活。
更何況,現(xiàn)在泥菩薩過河的另有其人。傅讓夷對我的容忍度就和我如今的壽命一樣,極其有限。
最好的辦法就是裝傻。
在傅讓夷心情好時,多蹭一點肢體互動,多攢一點倒計時。這段時間一直都是這么做的,成效很不錯。倒計時到現(xiàn)在為止走走停停,還能有四十多天。
[47天13時11分03秒]
別多管閑事。
快睡覺。
都清楚,都明白。
然而。
“傅讓夷�!�
叫出他名字的瞬間,祝知希腦子里的另一個小人氣急敗壞地給了他自己一拳。
他早料到自己無法置身事外的。
從草坪里回來,他就知道。他很生氣,可回到房間,看見始終淡然的傅讓夷,又很無能為力。
不想讓他獨自呆著,像個邊緣人,所以沒話找話,煩了他一整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