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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謝問依然客客氣氣:“我們也沒有名字。”

    陸文娟:“……”

    “家族遺傳,身體都差�!敝x問說完便悶咳了幾聲,他咳得情真意切,非常逼真,連膚色都蒼白得無可挑剔�?吹藐懳木暌汇兑汇兜�。

    他咳完才轉(zhuǎn)回臉來,手指彎依然抵著鼻尖說。

    夏樵這才意識到,他那副黑色手套已經(jīng)不見了。

    “你隨便叫吧�!敝x問說。

    陸文娟艱難地開口:“行�!�

    在謝問胡說八道的時候,聞時一直在打量整個房間。

    這種自家砌的房子布局很簡單,一樓就是左右兩邊各一間屋。陸文娟帶他們進(jìn)的是右邊這間,里面只放著沙發(fā)和電視,像個小客廳。

    她獨(dú)自消化了四個成年人沒有名字這件事,僵硬片刻就重新熱情起來,指著沙發(fā)說:“站著說話多累,都坐吧。你們敲門的時候,我正看電視呢�!�

    說著,她就把人往沙發(fā)那里領(lǐng)。夏樵整個人都在她手里,第一個被薅過去。

    他可憐巴巴地瞅著他哥和謝老板,泫然欲泣。

    好在他哥還算有心,沒有放生他,非常自然地跟過去,在沙發(fā)里坐下來。

    陸文娟家的沙發(fā)四四方方,兩個單人座的,一個長座的,不論是靠背還是扶手都棱角分明,看著就不太柔軟。沙發(fā)上面罩了一層絨布,鮮紅色,繡著團(tuán)簇的花紋。

    夏樵坐下的時候,手指一摸,發(fā)現(xiàn)那絨布的質(zhì)感很怪,有些脆硬。比起布,更接近于紙。

    至于電視機(jī),樣式有點(diǎn)老舊,跟沈家別墅的完全不同。屏幕背景白到反光,里面的人面容模糊不清,像剪紙的影子,穿著紅綠不一的大袍子,咿咿呀呀地在唱戲,嗓門倒是很大。

    夏樵給爺爺辦過喪事,所以一下子就能聽出來,這唱戲的跟白事棚子里請去搭臺的一模一樣。

    他下意識去瞄茶幾上的遙控器,誰知陸文娟眼神賊好,立馬就說:“想換臺啊?”

    夏樵立馬收回目光,騎虎難下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一張口聲音都是劈的:“有別……咳,嗯,別的臺么?”

    陸文娟說:“有啊。喏,給你。”

    她毫不介意地把遙控器遞給夏樵,自己站起身說:“你們過來一趟不容易吧?肯定餓了,我去給你們弄點(diǎn)吃的�!�

    一聽還要在這吃東西,夏樵感動得眼淚都下來了:“不用這么客氣的,陸阿姨。我們馬上就走了�!�

    “走什么呀?”陸文娟說,“走不了,下雨呢�!�

    她朝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沖眾人笑笑,嗓音輕輕的:“走不了的,先在這住著吧,剛巧,明天……”

    “明天”后面那句話她咕噥在嗓子里,沒人聽得清。緊接著她便出了門,然后好心地……給他們把門關(guān)上了。

    門鎖咔噠一響,夏樵就順著沙發(fā)下去了:“哥,咱們這是又入籠了嗎?”

    “不然呢?”聞時說。

    “這概率也太高了吧……”夏樵終于忍不住,咕噥了一句:“柯南附身么�!�

    “誰附身?”聞時沒聽明白。

    “沒什么,死神�!毕拈詻]多扯,而是問道:“你們以前也是這樣嗎?”

    聞時:“哪樣?”

    “就……走到哪都有籠�!�

    聞時皺了一下眉:“當(dāng)然不是。”

    說起來確實(shí)奇怪,這世上的籠確實(shí)很多,但也沒多到這個地步,好像隨便定一個目的地,都能被扯進(jìn)籠里。

    而且最近這兩個籠有點(diǎn)奇怪,連入籠心的步驟都省了。

    一次還行,兩次就有點(diǎn)過于巧了。就好像不是他們在找籠,而是籠直接奔著他們來了。

    “你是不是做什么了?”聞時轉(zhuǎn)頭看向謝問。

    “我?”夏樵和老毛又一人占了個單座,謝問瞥掃了一圈,才在聞時身邊坐下來:“怎么就扣到我頭上了?”

    “你帶的路�!甭剷r說。

    謝問指了指老毛:“他開的車�!�

    老毛一臉無辜,聞時瞥了他一眼,對謝問說:“他聽你的�!�

    這罪名就算是釘死了。

    謝問看著他,幾秒后偏開臉失笑一聲。

    這樣的神情動作實(shí)在太過熟悉,聞時閉著眼睛都能描摹出來,每當(dāng)對方拿他沒辦法的時候就會這樣,緊接著他就會聽到諸如“沒大沒小”、“大逆不道”之類的話。

    小時候聽到這樣的話,他是高興的,那代表著別人所沒有的親近和縱容。可后來就變了……

    他懷著那些不可言說的心思,再聽這些話,便覺得這些話里多了別的含義,仿佛每個字都在提醒他不能僭越、莫懷癡妄。

    莫懷癡妄……

    他看到謝問失笑的時候,就有點(diǎn)后悔說剛剛那些話了。因?yàn)樗鋈灰庾R到,這些天里他其實(shí)帶著某種隱秘又模糊的期待,不知不覺地陷在那種描摹不清的氛圍里,就好像對方其實(shí)知道,甚至偶爾會有回應(yīng)。

    他們一字不提,又心照不宣。

    但歸根究底,那其實(shí)都是些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一戳就破。只要謝問一句話,就能讓他回歸清醒。

    甚至不用說話,他就已經(jīng)快清醒了。

    “哥?”夏樵忽然叫了他一聲。

    聞時“嗯”了一聲,這才抬眼看向他。

    “你怎么啦?”夏樵小心地問了一句。

    “什么意思?”聞時蹙了一下眉,沒明白他的話。

    夏樵張了張口,還沒回答,就有另一個人替代他說了后面的話——

    謝問低沉的嗓音響在耳邊,說:“他想問你,為什么忽然不高興�!�

    聞時愣了好一會兒,轉(zhuǎn)過頭來,像是沒聽清一般問道:“你說什么?”

    “我說……”謝問頓了一下,“為什么忽然不高興�!�

    連“他想問你”那句都不見了。

    聞時心里動了一下,許久之后才說:“沒有不高興�!�

    ……

    但他可能暫時都很難清醒了。

    第62章

    餃子

    電視里咿咿呀呀的戲腔實(shí)在有些陰森,夏樵聽不下去,抓起遙控器調(diào)了頻道。

    他以為陸文娟就是說說而已,畢竟那電視機(jī)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模樣,沒想到居然真的換了個臺。

    只是換臺的間隙里有一段沙沙的雪花紋,突如其來的聲音吸引了其他幾人的注意力。

    “我就試一試。”夏樵感覺自己的舉動有點(diǎn)傻帽,訕訕地解釋了一句。

    新?lián)Q的這個頻道不再是戲曲了,而是在放電視劇。人物的臉依然看不清,是那種高度曝光后的白,還是鬼氣森森的,但至少比唱戲正常點(diǎn)。

    電視里還挺熱鬧,雖然面容模糊不清,但能看見輪廓和動作。

    那應(yīng)該是個家庭劇,幾個人正圍坐在餐桌旁閑聊,還有一個人端著兩個盤子走過來,笑著吆喝道:“熱騰騰的餃子來啦!”

    “餃子?”桌邊的人幫忙接過盤子,“這也太麻煩你了�!�

    “客氣什么呀,也不是我包的,吳叔那邊送過來的�!蹦侨瞬亮瞬潦�,也在餐桌邊坐下。他指著兩個盤子說:“來,嘗一嘗,有彩頭的。”

    “什么彩頭?”其中兩個人動了筷子,各夾了一個餃子。

    “有可能會吃到包了錢的�!�

    “錢?”

    那兩人都咬了一口餃子。

    “可惜了,我這是茴香的,沒有錢。你呢?”

    “我也是。”

    “沒事,兩盤呢,管飽�!倍孙溩由蟻淼娜诵χf。他又轉(zhuǎn)頭看向桌子另一角,那里似乎坐著個長發(fā)的姑娘,始終矜持文雅地坐著,沒動筷子。

    “怎么啦?不合胃口嗎?吃呀�!彼麩崆榈匕淹肟晖媚锩媲巴屏送啤�

    姑娘卻擺了擺手,笑著婉拒道:“我下午吃了些零食,還沒餓呢。”

    “零食歸零食,不吃正餐怎么行?”

    “真吃不下了�!惫媚镎f。

    “吃一個也行�!蹦侨死^續(xù)勸。

    但無論他怎么說,姑娘始終沒動筷。

    “哎,好吧�!蹦侨俗罱K還是嘆了口氣,可惜地說:“這餃子很香的,吳叔手藝一絕。不吃可惜了。”

    他咂了咂嘴,搖頭片刻,又重復(fù)了一句:“不吃真的太可惜了�!�

    這電視劇不知道是什么題材,一桌人熱熱鬧鬧,卻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詭異。

    夏樵本想換個臺就不管它,偏偏總被那些人的說話聲吸引,忍不住瞄上幾眼,不知不覺居然認(rèn)真看了一段。

    那幾人吃完餃子便睡下了,屏幕很快黑下來。

    夏樵正想從電視上收回視線,忽然屏幕閃爍了幾下,鏡頭切換到了臥室里。

    那個長發(fā)的姑娘蜷在被子里睡得正沉,一個人影卻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她的床前。姑娘毫無知覺地翻了個身,然后床前的人影便高高舉起了雙手,手里赫然是一把斧頭。

    他對著姑娘的脖子狠狠揮了下去。

    “臥槽!”夏樵嚇得一蹦,差點(diǎn)從沙發(fā)上彈起來。

    聞時也看到了那一幕,皺了皺眉。電視屏幕很快被血濺了滿屏,再看不清人,只能聽到斧頭一下一下剁東西的鈍響。

    “看不下去就換一個�!敝x問提醒道。

    夏樵這才慌忙抓起遙控器,連忙按到了下個頻道,結(jié)果這次,電視上沒有東西了,只有一大片嘈雜的雪花,沙沙響著。

    他接連換了個好幾個,都是這個結(jié)果,好像整個電視只有兩個頻道,一個唱戲,一個演恐怖片。

    夏樵差點(diǎn)把遙控器扔了。

    “真是個寶貝�!敝x問評價道。

    聞時從夏樵手里拿了遙控器,直接把這倒霉電視機(jī)給關(guān)了。

    屏幕一黑,屋子徹底清凈下來。

    他這才轉(zhuǎn)頭對謝問說:“先搞清楚這是什么籠吧。你不是認(rèn)識她父母?”

    謝問:“你說陸文娟?”

    聞時:“嗯。這名字真從墳上看來的?”

    “不是,聽那對老人家提過�!敝x問說。

    “???”夏樵憤然又委屈地看向老毛,老毛卻說:“區(qū)別其實(shí)不大,反正都是一個意思�!�

    謝問順著老毛的話說:“她父母提過,大女兒陸文娟很早就過世了�!�

    聞時:“什么原因?”

    謝問:“說是淹死的,假期跟朋友約了去河里游泳。具體哪條河不太清楚,應(yīng)該不是這附近的,據(jù)說弄回來費(fèi)了不少勁�!�

    “淹死的……”聞時沉吟許久。

    這種死法并不少見,會留下籠的,要么是本身有事情放不下,要么淹死的原因過于意難平。

    這樣的人,籠里多多少少會出現(xiàn)些跟水有關(guān)的意向�?赡壳皝砜矗艘恢痹谙掠�,這籠里還真沒有什么跟水有關(guān)的東西。

    “再看看吧�!敝x問說。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情況,剛?cè)牖\其實(shí)很難判斷籠的大小。

    也許來龍去脈很簡單,跟沈橋或是望泉路的籠一樣,找到關(guān)鍵點(diǎn),三下五除二就能解決。也許比三米店的還要繞人。

    又過了一會兒,陸文娟忙完回來了。她擰開房門,朝屋里看了一眼,訝異道:“電視關(guān)了呀?你們不看嗎?”

    誰敢看哦!夏樵心有余悸地想。

    倒是謝問對她說:“他們正想去給你幫把手�!�

    這話就過分瞎了,但陸文娟居然信。她笑著擺了擺手說:“太客氣了,哪能讓你們進(jìn)廚房呢,那是不懂道理�!�

    她說著,指了指廳堂說:“飯桌在外面,既然不想看電視,那你們可以出來了。碗筷已經(jīng)擺了,我裝個盤就好,很快。”

    說實(shí)話,并沒有人期待她的款待。但聞時和謝問都干脆地站起身,一前一后朝門外走去。

    陸文娟笑得很燦爛,又把目光投向沙發(fā)。

    夏樵也連忙蹦起來,推著老毛匆忙跟上他哥和謝老板,一刻不敢多留。

    餐桌就擺在廳堂里,那種老式的八仙桌,油漆顏色半褪,但依然能看出來嶄新的時候是鮮紅色,高背木椅子也是配套的。

    桌上整整齊齊地放著四套碗筷,碗是藍(lán)邊花紋圓碗,筷是涂了半截紅漆的圓木筷。碗里扣了一小團(tuán)白米飯,筷子就豎直插在緊實(shí)的飯粒里。

    乍一看,就是四套祭品。

    但凡膽子小一點(diǎn)的人,看見這些都坐不下去�?晌堇锍讼拈赃@個不是人的,壓根沒有膽子小的。

    所以他們很快落座,然后把筷子從米飯里拔了出來,擱在一邊。

    下一刻,陸文娟一手端著一個圓盤,從廚房里出來了。

    那一瞬間,桌上的幾人都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緊接著,陸文娟說了一句更讓他們耳熟的話——

    她說:“熱騰騰的餃子來啦�!�

    兩個大圓盤里盛滿了白生生、鼓囊囊的餃子,散著面食蒸煮出來的香味,冒著剛出鍋的熱氣。

    看起來是滾燙的,卻讓人如墜冰窟。

    “有點(diǎn)沉,能幫把手么?”陸文娟依舊彎著笑眼笑唇,卻越看越古怪。

    聞時伸手去接餃子盤的時候反應(yīng)過來,之所以覺得古怪,是因?yàn)樗看涡ζ饋�,眼睛和嘴唇的弧度總是一樣的�?br />
    換言之,她每一次笑,都像是復(fù)制粘貼。

    “這餃子是吳叔傍晚送過來的�!标懳木杲忉尩�,“對了,吳叔就是咱們這的村長,人很和善,做飯更是絕了,尤其是餃子。他搟的皮厚薄剛剛好,咬起來特有筋道,餡兒也香。每次包餃子,他都會挨家挨戶送一點(diǎn),你們來得特別巧!”

    她把盤子擱在眾人中間,說:“一定要嘗嘗,他還加了彩頭的,你們可以試試能不能吃到。”

    她多說一句,夏樵的臉色就更白一分。等她說完這些,夏樵已經(jīng)面無血色了。

    也許是不死心,他恍惚地問了陸文娟一句:“什么彩頭?”

    陸文娟說:“有一個里面包了錢�!�

    夏樵:“……”

    一時間,整個廳堂滿座死寂。

    “吃呀?餃子得趁熱,涼了味道就不對了。”陸文娟熱情地催促著。

    聞時和謝問對視一眼,握起了筷子,分別從盤子里夾了一個。他倆一旦動了筷子,老毛便不客氣了,夾了一個餃子當(dāng)場咬開,然后“唔”了一聲,說:“茴香的,沒吃著錢�!�

    聞時也咬開看了一眼,同樣是茴香的,沒有所謂的彩頭。

    “看來運(yùn)氣不怎么樣�!敝x問也沖陸文娟說了一句。

    看他們吃得干脆,陸文娟很高興。有一瞬間,她肩膀塌了一下,似乎正因?yàn)槭裁此闪艘豢跉狻?br />
    她又把盤子往前推了推,說:“沒關(guān)系,還有呢,沒準(zhǔn)彩頭就在下一個里面�!�

    聞時吃得很少,按理說茴香餃子味道應(yīng)該很重,但面前的這些卻沒有茴香味。準(zhǔn)確而言,好像什么味都沒有,淡如嚼蠟。

    謝問也慢條斯理的。唯有老毛吃得很香,呼嚕呼嚕的,仿佛不是在籠里,而是坐在西屏園二樓涮肉呢。

    他速度快,風(fēng)卷殘云般干掉一盤,又往第二盤伸筷子。

    像他這樣的恐怕前所未有,陸文娟都看呆了。不過她很快回過神來,轉(zhuǎn)頭看向了夏樵:“怎么不動筷子,不合胃口嗎?”

    “這么好的餃子,不吃就太可惜了……”陸文娟說著跟電視里一模一樣的話。

    聽得夏樵好懸沒背過氣去。

    他差點(diǎn)就想說自己沒有胃口了,又忽然想起電視里那個沒吃餃子的長發(fā)姑娘,以及斧子剁下來的鈍響……

    他當(dāng)即一個激靈,叉起一個餃子就塞進(jìn)了嘴里。

    至此,他們終于意識到,電視里放的不是什么恐怖片。

    那踏馬的分明是恐嚇片。

    至于所謂的彩頭,直到老毛干掉最后一個餃子,他們也沒看到任何蹤影。

    第63章

    幻境

    “來喝點(diǎn)湯,原湯化原食�!标懳木昴钸吨纸o每人盛了一碗湯。

    她一直忙忙碌碌,盛完湯又去拿抹布。廚房的水聲嘩嘩作響,她搓洗完抹布便用力抹著灶臺。

    這里還用著最老式的那種土灶,架著兩口碩大的鐵鍋,中間的小圓洞里擱著燒開水的壺。她拿了把竹刷子,就著鍋里的水,刷著鍋沿上沾染的面粉面皮。

    那水明明剛沸不久,她手整個兒浸泡在其中,卻渾然不知燙。

    廚房有一扇正對廳堂的玻璃窗,窗臺上堆放著火柴盒、空罐頭等一堆雜物,玻璃上也蒙著一層灰。

    她埋頭干著活,眼珠卻轉(zhuǎn)到了眼尾處,目光從那里瞥出來,透過玻璃窗,一直無聲無息地盯著廳堂里的幾個人。

    像在等他們喝那碗湯。

    夏樵被電視里的那把斧頭弄得心有余悸,生怕自己不吃不喝的下場就是頭都被剁掉,所以他二話不說,端起碗就把餃子湯往肚里灌。

    結(jié)果剛灌兩口就發(fā)現(xiàn)整桌人都在看他,離他最近的聞時還抬著手,似乎剛剛要攔他,卻沒來得及。

    夏樵咕咚咽下那口湯:“……為什么看著我?”

    聞時指了指他手里的湯碗:“電視里剛剛沒這東西。”

    所以,喝完這東西,是死是活都沒人知道。

    夏樵:“……”

    他終于慢半拍地反應(yīng)過來�?墒堑人阑�,正常人都該涼了。

    夏樵看著手里只剩一口的湯碗,幽幽地問:“我現(xiàn)在摳嗓子還來得及嗎?”

    “摳什么嗓子,你一個小傀�!崩厦贿@小子搶了先,沒好氣地端起了碗,也要往嘴里灌。

    夏樵被他一點(diǎn),恍然反應(yīng)過來:對�。∥矣植皇侨�,我怕這個干嘛?

    他想起聞時之前說過,傀是最不容易受影響的,很難被附身,也不會被迷暈。除非穿心而過直接枯化,否則都不會出什么問題。

    反應(yīng)過來這一點(diǎn),夏樵頓時成了勇士,把最后那口湯一飲而盡,然后忽然想起什么般問道:“可是老毛叔,我是傀我喝沒關(guān)系,你怎么也喝得這么痛快?”

    老毛嗆了個正著,一口餃子湯噴了出去。

    好在他噴之前扭頭了,沒禍禍整張桌子……

    也就禍禍了一件衣服而已——他驚天動地咳完一睜眼,看到了一片濕漉漉的黑T恤。再順著T恤往上,看到了聞時凍人的臉。

    我太難了……

    老毛在心里說。

    聞時用當(dāng)年熬鷹的架勢盯著老毛這個噴壺,看到他訕訕地摸了一下腦袋,終于想起了當(dāng)年薅毛的交情。

    畢竟是自己養(yǎng)出來的鳥,還能怎么辦?

    聞時默默收回視線,聽見老毛對夏樵解釋道:“真要有問題,你多多少少也會有點(diǎn)反應(yīng)。你一點(diǎn)反應(yīng)都沒有地坐在這里,我有什么不敢喝的�!�

    老毛當(dāng)年在聞時的撐腰下,連自己主人都敢蒙。剛剛也就是一時大意,這會兒糊弄起小樵來簡直臉不變色心不跳,還一副“這么簡單的道理你居然也要問”的模樣。

    可能是出于尊老愛幼吧,夏樵居然點(diǎn)頭信了。

    行吧。

    聞時簡直看不下去。他拎著T恤的領(lǐng)口透了透風(fēng),免得濕漉漉的那塊布料貼在身上,然后端起碗,把那點(diǎn)餃子湯悶了。

    看夏樵的模樣就能知道,這湯要么沒問題,就算有問題也頂多就是個蒙汗藥的級別。

    這種東西對聞時的作用也不算大,畢竟他靈相不齊,非生非死,也不算什么正常人。而他如果靈相齊全,那狀態(tài)便是巔峰,更不可能被這么一碗湯放倒。

    果然,夏樵打了個哈欠說:“其實(shí)剛剛有一點(diǎn)點(diǎn)迷糊,但就一下子�,F(xiàn)在打完哈欠,又沒感覺了。”

    老毛居然裝模作樣地抱怨了一句:“你不早說?”

    弄得夏樵特別不好意思:“那我下次爭取反應(yīng)快一點(diǎn)�!�

    “晚了。”謝問手指彈了一下自己面前的空碗,半真不假地說:“我們都喝完了�!�

    “那怎么辦?”夏樵很慌。

    “回頭如果真暈了——”謝問朝聞時偏了一下頭,說:“別只顧著自己跑�!�

    聞時抬眼看著他:“你會暈么?”

    謝問笑了一下:“說不好�!�

    他語意模糊,讓人弄不清是跟老毛一樣裝模作樣,純粹逗一逗人。還是想說自己狀態(tài)一般,不能確定會不會受影響。

    陸文娟始終在廚房里忙活,直到這四人都喝了餃子湯,才抓著抹布來到廳堂。

    “放著別動,我來收拾�!彼f著便把碗盤疊放到一起,用濕抹布打著圈擦著桌子,“你們靠著歇會兒,吃完飯都是不想動的�!�

    她擦了好一會兒,估摸著差不多了才抬起眼,黑漆漆的眼珠掃過桌上四人,放輕了聲音問道:“你們……困了嗎?”

    聞時答得很干脆:“不困�!�

    陸文娟:“……”

    她似乎有點(diǎn)想不通,“噢”了一聲,又繼續(xù)擦著桌子,動作依然打著圈。別說喝沒喝湯了,光是看她的動作看久了,眼皮子都會變重。

    她擦到手都酸了,才再次抬起頭,問:“困了么?”

    這次是謝問:“還行,能撐一會兒�!�

    陸文娟:“……”

    困了為什么要撐???

    她有點(diǎn)崩潰。

    但好在謝問支著頭,又帶著幾分病氣,半垂著眼的時候確實(shí)像是要休息了。陸文娟又有了點(diǎn)希望,覺得差不多了。

    就在她擦到不知多少圈時,謝問終于動了一下。

    扛不住了?

    陸文娟滿懷希望抬起頭,卻見謝問長長的食指點(diǎn)了點(diǎn)桌子一角,說:“漆要擦沒了�!�

    ……

    陸文娟人要擦哭了。

    就在她攥著抹布,糾結(jié)著要不要去洗一下再來的時候,這桌客人終于有人打了個哈欠。

    打哈欠的是老毛,因?yàn)橄拈钥倹_他投去奇奇怪怪的目光,而他還記得自己的人設(shè)是個“普普通通的店員”。

    陸文娟當(dāng)即露出了刑滿釋放的表情,把抹布往桌邊一掛,端著碗碟說:“困了是吧?房間在樓上,我把碗放回去就帶你們上去�!�

    二樓有個露臺,支著幾根木架,用來曬衣曬被。然后便是并排四個房間。

    陸文娟說:“客人來了就住這邊,”

    “客人?”聞時皺起眉,“以前也有客人?”

    “有啊�!标懳木暾f。

    “人呢?”

    “送走啦�!�

    聞時:“怎么送的?”

    陸文娟笑了一下,又轉(zhuǎn)頭說:“碗碟還堆在那呢,我先下去了�!�

    這個回避式的笑便有些意味深長,讓人不能細(xì)想。

    剛來這里,不能貿(mào)然驚動太多。所以聞時也沒有立刻追著問下去,而是拎著衣領(lǐng)換了個話題:“洗澡在哪邊?我換個衣服�!�

    結(jié)果陸文娟擺了擺手說:“不洗澡�!�

    聞時:“……”

    陸文娟又重復(fù)了一句:“我們不洗澡�!�

    死人是不用洗澡,但這么直白掛在嘴上的,還真是少見。

    見眾人擰著眉,她又補(bǔ)充了一句:“洗澡沒用的,沒有用的�!�

    說起這個,她就像忽然走神了似的,叨叨地念了好幾遍。然后才回過神來,沖眾人說:“我們這里有個習(xí)俗,叫大沐。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次,有客人來了,也會辦一次。明天剛好有大沐,你們來得真巧�!�

    謝問:“這大沐辦來干什么?”

    陸文娟說:“接風(fēng)洗塵啊�!�

    這個理由還算可以理解,但她緊接著又說了一句:“外面很臟�!�

    聞時:“臟?什么意思?”

    陸文娟思索了一下,道:“就是臟啊,村里的說法,就跟取大名鎮(zhèn)不住,賤名好養(yǎng)活一樣。一直都是這么說的�!�

    從神色來看,她應(yīng)該真的不知道原因。由此也能判斷出來,她估計也不是籠主。

    “嗐,看我拉著你們瞎聊天�!标懳木赅凉至艘痪洌叽俚溃骸袄Я司涂焖�,我們這村子太偏,夜里靜,最好是一覺睡到大天亮�!�

    說著,她便匆匆往樓梯那里走。

    “如果睡不到大天亮呢?”夏樵忍不住問了一句。

    陸文娟腳步猛地一剎,過了幾秒才緩緩轉(zhuǎn)過頭來,歪了一下脖子,用極輕的聲音說:“會害怕。”

    說完,她就下樓不見了。

    就因?yàn)檫@句話,夏樵恨不得親自給自己灌蒙汗藥。可惜他這體質(zhì),把蒙汗藥當(dāng)水喝都不會管用。

    于是他開始思索晚上怎么樣才能盡可能地不害怕:“要不我們……擠一擠?”

    “怎么擠?”老毛問。

    夏樵在挨打邊緣探頭探腦:“就……睡一起?”

    聞時就站在他背后,在敞著拉鏈的背包里找干凈T恤,想把身上這件被老毛噴濕的換掉。

    聽到這話,他動作頓了頓,下意識抬了一下眼,結(jié)果剛巧撞到了謝問的目光。

    他一觸即收,從包里抽了件白T出來,聽見老毛慈祥地對夏樵說:“不擠,自己睡�!�

    夏樵哭著進(jìn)了一間房,打定主意今晚蒙頭閉眼到底,碰到什么事情都不出被窩�?上觳凰烊嗽浮�

    有一段時間,夏樵真的有點(diǎn)迷瞪,不是受餃子湯影響,而是他自我催眠的結(jié)果。他縮在被窩深處,幾乎睡著過去,又被一些動靜弄醒了。

    他在深夜的寂靜中,聽到“咚——”的一聲。

    ……

    像重物砸落。

    隔了幾秒,又是“咚”的一聲。

    夏樵在被窩里猛地睜開眼,縮在黑暗里仔細(xì)聽著,一動也不敢動�?伤犃艘粫䞍�,就感覺頭皮發(fā)麻——

    因?yàn)槟莻聲音是從他床底下傳來的。

    每“咚”一下,他甚至能感覺到床板的震動,像是什么東西在床底下跳。

    這是最老式的那種床,三面圍著,正面帶木質(zhì)臺階。床底四面封實(shí),像一個木箱,除非把床整個掀起來,否則根本看不到下面有什么東西。

    “咚——”床底下響第四聲的時候,夏樵裹著被子就滾下來了。

    他連看都不敢看,徑直往房門口沖,結(jié)果一開門就看見外面站著一個人。

    那一瞬間,他差點(diǎn)呼吸暫停。

    但下一秒,他又顫顫巍巍長出了一口氣——站在門外的是他哥。

    “哥你嚇?biāo)牢伊�。”夏樵氣若游絲,“你站著干嘛?”

    “來看看�!甭剷r說,“你聽到聲音了沒?”

    夏樵瘋狂點(diǎn)頭,竄到他哥背后,緊緊揪住他的衣服,指著房內(nèi)的那張床說:“聽到了,就在我床底下!”

    “你知道是什么東西么?”聞時轉(zhuǎn)過頭來問了夏樵一句。

    也許是月色太灰,照得他本就很白的臉毫無血色,甚至也毫無生氣,看得夏樵莫名有點(diǎn)害怕。

    “什、什么東西?”夏樵哆哆嗦嗦地問。

    聞時漆黑漂亮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看著他,說:“我的頭啊……”

    說完,他歪了一下腦袋,脖子和身體直接分離開來,咕嚕嚕掉了下來。

    夏樵第一反應(yīng)是伸手去接,接完便是一聲尖叫。

    聞時就是在鬼哭狼嚎的叫聲中睜開眼的,但他睜眼之后,那個聲音便消失不見了,仿佛一切都是夢里的錯覺。

    他這里的床底倒是沒有什么聲音,但床邊卻多了一個人……

    野村很靜,月色朦朧,偶爾有鳥在深夜乍然驚起,撲扇兩下翅膀又落回樹蔭里。

    謝問就在濃重的夜色下垂手站在床邊,看著他,眼里的東西模糊不清。

    聞時心頭一跳,有那么一瞬間幾乎要被這個場景迷惑了,但他只是閉了一下眼睛,再睜開時手指間已經(jīng)纏上了傀線。

    假的。他在心里說。

    接著便翻身而起,與謝問相對而立。

    這塊地方空間不大,他們幾乎近在咫尺。

    聞時十指間繃著細(xì)長的線,抿著唇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似乎隨時要出手,但又遲遲沒動。

    “為什么對我放傀線?”謝問說。

    對著虛幻的存在,聞時沒必要應(yīng)答什么。但他抿唇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回了一句:“對著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不放傀線放什么。”

    他嗓音很冷,繃得很緊,滿身都是防御姿態(tài)。

    謝問笑了一下。

    聞時緊緊皺起了眉,傀線在他手指間無形地往外釋放壓力,幾乎平地就繳起了狂風(fēng)。

    “你不知道我是什么嗎?”謝問說。

    聞時沒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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