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她與霍姑娘一見如故,不知怎的,不見時存有惦念,見了她就甚為舒心。
被她注視著,阿芝羞得升起隱秘的雀躍,揪著衣角不知所措。
蘇玙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被身邊人輕扯衣袖,她才歇了看好戲的念頭,唇瓣輕啟:“道長,請。”
主人家發(fā)話了,溫纖不好失禮,邁入正堂,心頭浮起一絲怪異感。
且不說她總算覺出不對勁的地方,一旁的道童心里的貓都要探著爪子沖出來了——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種濃濃的“見大家長”的感覺?道君別是栽進(jìn)火坑出不來了罷!
帝師待道君態(tài)度甚是親和,還有那帝師夫人,生得也太美了罷!仙風(fēng)道骨,姿容氣度俱是頂尖……對上年輕夫人清清淡淡投過來的一瞥,道童急急忙忙收回視線。
慌張之下開始胡思亂想。
好端端的落魄乞丐怎么就成了當(dāng)下清麗可人的霍姑娘?霍姑娘應(yīng)是這位夫人的侍婢吧?沒見過哪家的侍婢待遇如此好。都說道君心善,看來帝師“夫妻”二人,也不遑多讓。
上好的龍井被端上來,蘇玙斂了素日對著嬌妻的情態(tài),此時此刻滿身書卷氣博得道長十二分的好感——景國的帝師,還真是年輕有為談吐不俗啊。
閑雜人等退去,兩盞茶后,主客皆歡。
薛靈渺刻意將阿芝支出為院里的貓洗澡,漪蘭候在正堂,近距離觀察她未來的“妹夫”,五官生得不算絕美,很舒服的長相,笑起來給人的感覺像幅水墨畫,風(fēng)骨深藏,一眼看不透。
院落,阿芝抱著貓,委委屈屈地撇了嘴,什么嘛,那是她的情郎呀,道長可是為她來的!這會倒好,道長陪主子說話,她在這里侍候一只貓。
貓兒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對她很是熟悉。粉色的小舌頭舔過她掌心,軟軟的,濕濕的,阿芝“呀”了一聲,眼睛一亮,被安慰到,“還是你對我好。就讓她們談天說地罷,反正她是要陪我一輩子的,不差這一時半會�!�
正堂,和蘇玙聊過了詩詞歌賦經(jīng)世之學(xué),溫纖被靈渺拉著論起道法。
道法無窮,人知有窮。說了三兩句話,溫纖看著蘇夫人的眼神幾經(jīng)變化,很快肅然起敬。
這并非在論道,是在蒙受高人指點。
念頭掠過,溫纖呼吸都有所克制,唯恐生出半點不敬�;蛟S……或許天道仁慈,真會在她束手無策時降下甘霖,蘇夫人,正是一場及時雨啊。
道法晦澀,不知不覺外面已至黃昏。
金烏西沉。
溫纖站起身來,躬身行禮,“溫纖多謝前輩解惑�!�
她生來住在道觀,被師父養(yǎng)育大,極北之地的朝天觀就是她的家,可惜師父到了知天命之年撒手人寰,道觀凋敝,不斷有人去冠除袍,棄道而去。起初那三年她只能眼睜睜看著,三年后的今天,孝期結(jié)束,她前往北鸞觀星殿求取興道之法。
觀星殿殿主送了她一句話。
人在南景。
于是她一路向南,來到景國,來到帝都。
她臉上神情變幻,幾乎在同時天道的感應(yīng)匯入靈渺心間,長長的睫毛微垂掩去騰起的波瀾。
溫纖再三思忖,仍是不知該如何開口。她自知能力有限,當(dāng)不起師父留下的重任,遂前往觀星殿求取天命所歸,她問殿主:“能振興道觀之人在何處?”
殿主回道:“
人在南景�!�
然后她遇見了道法精深的蘇夫人。
堵在喉嚨的懇求怎么也吐不出口,只因?qū)嵲诿懊�,哪有初見就想要人扛起本該屬于她的�?dān)子?溫纖猶豫不決,生生將一張白皙玉嫩的臉頰染得緋紅。
一聲輕笑。
薛靈渺溫言軟語,一語中的,“你想求我接管道觀,做朝天觀的觀主,振興極北道門?”
溫纖怔在那,道童傻呆呆張著嘴,蘇玙和漪蘭見怪不怪。
“前輩?”
“我答應(yīng)了�!�
“��?”
她清直正派,前世身子病弱,靈渺在窺探阿芝姻緣時匆匆一眼幾乎將她們一生看透,更知此人乃十世善人的命格,是以對溫纖印象很不錯。
彼時見她露出這道神情,她低聲一嘆,“你從極北而來,前往觀星殿窺測天命,后至盛京,不就是為了尋我么?”
冥冥中天道早已定下軌跡,她要研習(xí)道法,要以身心養(yǎng)著阿玙,要不斷努力,不斷向前。
道途孤獨,她一身傳承皆來自阿娘,白白得來的,也愿意撒下善緣,結(jié)交天下有德之士。接手一座人才凋敝的道觀,算不得什么。
若可能,她甚至愿見世上多一些修道之人。
順應(yīng)天命,順天而行,順心意而行,如此而已。
溫纖被巨大的驚喜擊中,深鞠躬,“拜見觀主!”
道童興奮俯身跪拜,“見過觀主!”
平白成為一觀之主,薛靈渺吟吟一笑,“甚好,往后,你便住在后院【延道苑】吧�!苯畼桥_,早點和阿芝成其好事。
頂著新任觀主戲謔的眸光,溫纖總覺得這位神通廣大隱隱與天道相合的觀主知曉諸多未知之事。且諸多事中,有一事與她息息相關(guān)。
“阿芝還在等你。”
溫纖出了正堂,天邊暈起霞光,抱貓的姑娘坐在樹下闔眸吹風(fēng),她心想,霍姑娘還真是為她帶來了好運啊。那么大的難題,就如此解決了。
心事卸下,她步履翩翩來到桃花樹前。
風(fēng)吹衣擺,她看著抱貓淺眠的少女,柔聲道:“霍姑娘�!�
聞聲,阿芝緩緩掀動眼簾,嫣然燦笑,“嗯,你喊我呀�!�
第94章
二月天,
桃花還沒盛開,卻不影響溫纖心里綻放一朵粉艷的桃花。
她眼里裝著霍姑娘,那雙眼睛很干凈,
放下了心事,
更沒了俗世賦予的煩愁,她輕輕松松地俯身蹲在那,
阿芝懷里的貓睜開貓眼,
好奇地望著她。
“溫纖,謝謝霍姑娘�!�
“謝從何來啊?”阿芝摸了摸貓腦袋,笑得眼睛彎彎,
“你不埋怨我騙你來此嗎?你看,也不是什么性命攸關(guān)的大事,
我只是想見你而已。
我也不是什么街邊乞討的小可憐,我有家,
有疼我寵我的少主,還有我阿姐,
我在蘇府過得很好,雖說名義上是個下人,可從來沒人真當(dāng)我們是下人。
道長你脾氣怎么那么好,不知道這樣容易被欺負(fù)嗎?比如我,
就忍不住想欺負(fù)你。”
她一口氣說了很多,
尋常人聽了或許還要反應(yīng)一二,
溫纖自然而然開口:“這大概就是命數(shù)使然罷,冥冥中天道指引我心甘情愿被你騙來。哪怕存有一絲半毫的可能,
關(guān)乎霍姑娘性命,我也該來看看。
幸虧我來了,不然怎能解決此行要事?所以我說,
要謝謝你。至于容易被欺負(fù)……”溫纖一笑,“這又算得了什么?總歸霍姑娘不是壞人。我初來盛京,實不相瞞,我看到霍姑娘的第一眼,就覺得似曾相識�!�
“欸?你怎么能這么天真?你都不反抗的嗎?”阿芝震驚地張著櫻桃小嘴。
溫纖一不留神望見掩于檀口的丁香軟舌,規(guī)規(guī)矩矩地移開視線,貓兒看夠了,傲嬌地將毛茸茸的雪白爪子搭在她手背。
“天真不好嗎?霍姑娘不會真的欺負(fù)我,我為何要反抗?”
阿芝啞然。心想,若前世她的情郎也是這綿柔柔的性子,怪不得要被她欺負(fù)了。自打曉得前世之約后,她纏著少主問了許多。
前世她乃花樓最艷名昭著的花魁娘子,而她的情郎,病歪歪的,被人稱作“病公子”,是當(dāng)世不折不扣真正的善心人。
不問名與利,不問朝與夕,從相識的那天起,德行俱佳的病公子做出了震驚世人的大事——他染上愛逛花樓的陋習(xí),隔三差五宿在樓里,便是街邊的小童都曉得“病公子,擅風(fēng)流”這句話。
他逛花樓,因他說自己是唯一愿意聽他袒露心扉、哪怕說一些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她也愛聽的完美聽眾。
最開始她的確是他最愛的聽眾,再后來,日久生情,成了他床榻旖.旎妖嬈的妖精。
據(jù)少主話里話外的隱晦之意,那是很淫.靡凄美,充斥著無可奈何和盡情肆意的一世。
清倌花魁自愿把身子交給真正愛惜她的人,哪怕那人壽數(shù)不長久,但每一次,他們都很契合,病公子生得好皮囊,孱弱無力,人人道他可惜,她卻偏要許他人間至極的歡.好。
恰應(yīng)了那句,人生得意須盡歡。不得意,也要盡歡。
她沒少欺負(fù)這人�;蛟谏�,或在下,病公子都不是她的對手。
他包了她三年,在壽數(shù)終前想盡法子甚至豁出臉面迎她進(jìn)門,她拒了他的好意,只愿他常來。她這世沒別的,僅有的自傲一處,便是唯有給過他的清清白白的身子。
花魁的身子最珍貴,也最廉價,破了身子,不過就是一玩物。
她不愿做玩物。
她只想和喜歡的人玩。但公子從未玩.弄.過她,倒是她,將清俊文雅的公子玩了無數(shù)遍。
她愛那個時常與她顛鸞倒鳳,眉目肖似女兒家的羸弱公子。而她能給的,除了滿腔情意,卑微的,悲哀的,就只余下床笫之歡。
她鬧得很兇,頻頻弄哭她的愛人。但她知道,公子是喜歡的,他唯有和她在一起,才有資格放縱。
沒有三書六聘,沒有八抬大轎,在他撒手人寰的前一夜,兩人拜了天地,相約來世。
他祝她來世活得開開心心,沒心沒肺,祝自己能早點遇見她。
她愿他來世身康體健,無病無憂,自在瀟灑,踏遍九州。也祝自己,再愛他深一點。
之后,病公子病逝,如鮮花凋零。花樓里的花魁娘子生命也跟著凋零。
他們死在同一天。前后,相差一刻。
他尊她重她,憐她愛她,給她這輩子祈求卻難以奢望的尊嚴(yán),她便用命來回饋他的真情。
出身世家大族的老夫人頂著世俗流言,破例許煙花柳巷的女子進(jìn)門與最疼愛的兒子合葬。
這一段,是靈渺直接動用道法要她窺明的。
窺明之后,阿芝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不是說好的十世善人嘛,他怎么能那么慘?”
她沒感嘆自己紅顏薄命,卻獨獨在意天道待她前世的情郎不公。
這情已是生了根。
前世今生,輪回重逢。
阿芝嘴唇顫了顫,問:“你近來身子可好?”
溫纖不明她話中之意,柳葉眉輕彎,“霍姑娘放心,我身子很好,無任何不妥�!�
阿芝松了口氣,覺得自個簡直魔怔了,“你、你喜不喜歡我?”
溫纖愣怔,淺淡的唇揚起,不假思索,“喜歡呀。我與姑娘一見如故�!�
“不,不是這個喜歡�!卑⒅o措地擺擺手,貓兒嫌她亂動,后腿縱跳,跳到道長懷抱,抱貓的道長眉目如畫,怕嚇到她,阿芝索性閉了嘴。
哪有第二面就和人談情說愛的,再是前世有約,她也張不開這口。
“霍姑娘可有心事?”
有��!我的心事不就是你嗎?
該怎么把前世情郎勾到手,這是個問題。她拍拍衣袖,想起精于算計的阿姐來,忽然道:“道長,我有事去忙,改天再與你閑談?”
溫纖端的是好性子,目送她匆匆遠(yuǎn)去。
道童看在眼里,生出難以言說的別扭,雖說道君秉性溫和,懷有仁心,待誰都好,可他怎么就覺得哪里不對呢?氣氛怪怪的。
見她忙完,很快有侍婢走來領(lǐng)她進(jìn)入整飭干凈的延道苑。
……
“阿姐阿姐?阿姐你在嘛?”
聲音隔著門傳來,漪蘭折疊好情書,貼身收好,抬腿出門,“怎么了?不去陪你好情郎,來我這做甚?”
阿芝嘟著嘴,“我看見她就緊張。阿姐,她笑起來真好看�!�
“……”
漪蘭輕揉眉心,“進(jìn)來吧。”
“阿姐你在忙什么?”阿芝跟在她身后,“寧姑娘何時來上門提親呀?”
提到寧晞,漪蘭笑意溫柔,“快了�!彼ゎ^道:“你來我這是為了你那好情郎?溫道長秉性純良溫厚,想和她天長地久,你得耐得住性子。
我看她對你存有好感,莫學(xué)你阿姐我,溫道長和阿晞不是同一種人。這樣的人,身體暖不化的,你得用心暖化她�!�
……
“極北道門朝天觀觀主……”蘇玙摸著下巴,“阿渺怎么想做一觀之主了?”
“就當(dāng)我好心罷�!�
“嘿,你不說其實我也能懂�!�
“懂什么?”
蘇玙自身后擁著她,“懂你有意成全的心。”
溫纖不遠(yuǎn)萬里從極北之地而來,為的就是延續(xù)道門傳承,這個忙幫了也就幫了,還能成就一對好姻緣,又能打發(fā)時間,何樂不為?
“你動了惻隱之心。”她道。
薛靈渺與她十指交纏,站在窗前看風(fēng)景,“阿芝前世實屬不易,情路艱難,于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于她們而言,是命定的緣分。
左右我對成為一觀之主不排斥,也不會拒絕。
朝天觀人才凋敝,修道的道士跑沒了影,僅留下前任觀主的好弟子和一名道童,從無到有,從凋敝到昌盛,我想試試�!�
在世間建立一座因她而昌隆鼎盛的道門。世人修道慕長生,凡俗入道,終有一日,天地會煥然一新。
蘇玙攬過她肩頭,吻她眉眼,笑:“別忘了,道多遠(yuǎn),有我陪你�!�
“當(dāng)然�!膘`渺回吻她,“你當(dāng)然要陪我。我們命數(shù)相纏,沒有你,我活著又有什么滋味呢?”
她能體會阿芝的前世為何會殉情,世上最敬她愛她的人已經(jīng)沒了,天地都失之黯然。
因為明白,因為理解,所以她親手牽了紅線。重振朝天觀不是一日之功,好在,她有的是時間。將溫纖暫時留在府內(nèi),水到渠成,自會結(jié)成連理。
……
夜幕降臨,用過晚飯,阿芝懷揣心事游走在偌大的后花園。月色皎潔,她忽而駐足,望著不遠(yuǎn)處停在花圃前的瘦削身影,喃喃低呼,“道長?”
恰逢溫纖抬眸,隔著不遠(yuǎn)的距離相對,她莞爾一笑,“霍姑娘。”
“你怎么在這?”阿芝急忙走過去,月光下看她一身道袍,長發(fā)用一根玉簪挽著,她生出猜測。
果然,溫纖柔柔道:“觀主許我住在延道苑,霍姑娘,有閑暇可來尋我玩呀�!�
她沖著阿芝促狹眨眼。
玩?
阿芝臉一紅,“怎么的?你……你還想玩回來不成?”
待意識到傻乎乎說了何等混賬話,她僵立原地,不敢看道長探尋困惑的眼。
第95章
三日后,
下完早朝,寧晞親自來帝師府提親。
婚事定在三月七,三月六是晏術(shù)與五公主萱柔的婚期,
三月三是幼帝正式登基的日子。大好的喜事,
要準(zhǔn)備的有很多。
漪蘭明面上是靈渺的侍婢,是以提親這一日,
薛靈渺和寧晞單獨在聞弦亭談了將近一個時辰,
一個時辰過后,寧晞深深地看她兩眼,“我會待她好的。過往種種,
煙消云散,此后蘭蘭就是我的妻�!�
這樣的態(tài)度,
是靈渺想要的。這樣的話,也是她想聽的。
一紙單薄的主仆契約焚毀在彈指間,
霍家用人,用的皆是忠義之輩,
契約書皆是長至成年雙方共同簽訂。契約在一日,仆從為霍家效忠,霍家護(hù)衛(wèi)簽訂契約的每一人。
如今她毀去契約,恢復(fù)漪蘭自由身,
言下之意,
便是從今往后要寧晞護(hù)著漪蘭。
接下來兩府陷入熱鬧的忙碌。
寧大將軍無詔不可進(jìn)京,
為了婚事,漪蘭特意求了身在飛凰院的李玥,
四歲的陛下很好說話,特許寧家長輩進(jìn)京主持嫡女婚宴。
人沒從帝師府離開,寧晞被從花圃周圍竄出來的阿芝攔了路。
阿芝紅著眼,
一字一句道:“你會待我阿姐好嗎?她很喜歡你。喜歡你是她二十多年來做過最瘋狂的事,你會辜負(fù)她嗎?你配得上她的喜歡嗎?”
來自小姨子的靈魂發(fā)問,寧晞字字清晰,許是從她臉上看到屬于姐妹間的相似之處,她笑容真摯,“會的,我會待她好,不會辜負(fù)她,會配得上她對我的喜歡,我會用我的生命去愛她,護(hù)她,相持一生,不離不棄,直到我生命的終結(jié)�!�
阿芝吸了吸鼻子,“你要記住你今天這番話!”
說完她扭頭就走。
寧晞?wù)驹谠厥�,對三月份的婚事多出幾分期待�?br />
歲月匆匆,恍若經(jīng)年。一眨眼,她也要娶妻了。好在,她的妻子是她用心決定去愛的。
回味著前日在后花園的一吻,她眉飛色舞,難得的情緒外露,悠悠然出了府,準(zhǔn)備接下來的娶妻事宜。
溫纖跟在霍姑娘身后,不緊不慢,始終差三步之距。
姐妹二人相守至今,轉(zhuǎn)眼阿姐要出嫁了,阿芝心里開心的同時也有濃濃的不舍。她眼眶發(fā)紅,卻也發(fā)自肺腑地祝福阿姐能得到她的幸福。
想到幸福二字,她足尖一轉(zhuǎn),看向身后那人,“你是厭了我言語輕浮嗎?”
這是哪的話?
溫道長上前兩步,“我從沒厭你,況且我也沒覺得霍姑娘言語輕浮�!�
那日霍姑娘不知怎的和她鬧了別扭,同住一個屋檐下,連續(xù)幾天都沒給過她正眼,溫纖也曾偷偷反省,卻也想不出到底哪里惹了這位姑娘,以至于她懶得和自己說話,連看上一眼都不愿。
她哪里曉得阿芝是不敢同她說話,免得再脫口而出,泄了底。她更怕道長誤會她是不知檢點、色.欲熏心之人。
兩人就這么糊里糊涂維持到寧晞前來提親。因了阿姐要出嫁,阿芝才沒忍住和她傾訴的沖動。
溫纖看她眼尾閃爍晶瑩淚漬,忙不迭從袖袋掏出素白帕子遞過去,阿芝看了眼,沒接,委委屈屈道:“你替我擦�!�
話音剛落,溫纖捏著帕子又上前一步,咫尺之距,她身上的檀香味不輕不重,混合著若有若無的體香,有些好聞。阿芝慢吞吞地覺出羞澀,“道長,你人真好�!�
溫纖待她甚為包容,“我人好的話,霍姑娘前幾日為何不理我?”
阿芝握著她手腕,肌膚相觸,她身子不爭氣地顫了下,“我……我是自己想不開,以為道長厭了我�!�
“無緣無故,我怎會厭你?霍姑娘是我來盛京遇見的第一個朋友……”
“朋友?”
“不錯�;艄媚镎嫘郧椋畹脽o憂無慮,像春天里的太陽一樣溫暖人心,怎么?我還算不得霍姑娘朋友嗎?”
阿芝心想,先當(dāng)朋友也不錯。她道:“你都說了是朋友,為何還要喊我霍姑娘?”
溫纖暗忖有理,從善如流,“芝芝�!�
“芝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