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不肖徒……又要?jiǎng)跓⿴煾噶恕?br />
“為師答應(yīng)你。”
李玥不敢再看她,“來世,朕還想做師父的好徒兒,徒兒必好好謹(jǐn)守本分。師父,我想和雋兒說句話,您可莫要偷聽�!�
她笑得很無賴,蘇玙一如往昔地嗔她一眼,轉(zhuǎn)身走開。
步子凝滯緩慢。
當(dāng)朝陛下躺在龍榻招招手,“雋兒,過來�!�
三歲的皇太女李雋稚聲稚氣地喊了聲“母皇”,乖乖巧巧地邁著小短腿挪過去,她膽子很小,和三歲時(shí)的李玥膽子一樣小。
“雋兒,要好好聽師祖的話。知道嗎?”
“知道的,母皇�!�
李玥溫柔地?fù)崴l(fā)頂,“雋兒,湊近些�!�
“是,母皇�!�
軟軟的小團(tuán)子孺慕地望過來,那雙眼睛看得李玥生出羞愧,她輕聲嘆息,“好阿雋,以后莫要去貪戀你無法追逐的風(fēng),莫要去喜歡已有家室的人,莫要……做出令祖宗蒙羞之事�!�
“母皇,何為令祖宗蒙羞之事呢?”
李玥笑道:“就是成為像你母皇一樣的人呀。”
稚子不解其意,卻也將這番話記在心頭。
說了許多,皇帝陛下疲憊地闔上眼眸,半晌,確定她還有口氣,立在原地的皇后晦澀出聲:“陛下,就沒有話囑咐臣妾么?”
“有的�!崩瞰h喃喃道:“朕負(fù)了你……”
皇后終究沒忍住落了淚,抱著三歲的女兒頭也不回離開。
“母后?母后我們?yōu)楹我撸俊?br />
“傻孩子,因?yàn)槟隳富什恍枰覀兞恕?br />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李玥似有所感,艱難睜開眼,一道人影沉默地立在榻前。
她笑:“師娘�!�
“我來送你最后一程�!�
“多謝師娘……”
“你有了阿雋,勉強(qiáng)算位造福黎民功在千秋的好皇帝,沒丟你師父的人�?赡悴皇呛煤⒆�。”
“師娘說的是,玥兒不僅不是好孩子,還不是好妻子,好母親……”
良久。
人沒了聲息。
薛靈渺眼眶微紅,指尖微捻燃起一道璀璨光亮,“念在你曾經(jīng)是好孩子,師娘就再送你一程�!�
暮春,帝崩。蘇玙重操舊業(yè),輔佐幼帝李雋十二年。其間多生疏,遠(yuǎn)無待先帝親厚,幼帝常敬之。
道景十七年,易王謀亂,被折卿道師斬于劍下。
又五十年,北海出惡蛟,趁修士不備潛入皇宮,月明高懸,惡蛟吞食帝氣,被凌空飛來的一劍斬得魂飛魄散。
崇道帝壽數(shù)二百七十三,終。傳位太女李曄,始稱延明帝。延明帝傳位嫡次女……
前前后后,蘇玙在人間匡扶景皇室八百年,泱泱帝國,萬國朝賀,盛世安然。
八百年間,薛靈渺壓制境界,五次以修為注入天地山脈,世間靈氣充沛,修士飛升有望。
“該走了�!彼粗K玙。
天道頻頻催促,蘇玙與她十指相扣,如釋重負(fù):“這副擔(dān)子,我可算放下了�!�
“所以,該去上界見阿娘了�!�
“岳母啊,岳母好不好說話?去了她的地盤,我是先認(rèn)慫賣乖,還是一身正氣挺直了脊梁骨被她修理一頓?哎呀,不行,我心虛�!�
“你心虛什么?”
蘇玙攬她腰,“你說我心虛什么?”
“哦,我知道了,你是敢做不敢當(dāng)~”
“胡說!我是頭一回見岳母,緊張!”
靈渺親她一口:“現(xiàn)在呢?還緊張嗎?”
“還好還好。”蘇玙笑著親回去:“阿術(shù)阿晞阿纖她們,還有我?guī)煾�、你師姐、你徒弟,咱們叔父、未來兒媳,你都不打算說一聲?”
“說什么,說我要帶你‘私奔’么?你以為她們看不見?”靈渺柔聲道:“好啦,時(shí)機(jī)到了。”
……
□□,立地飛升。
幾百年沒多余表情的二代道尊晏折卿,舉目望天的瞬間,嘴角狠狠一抽。
更有母親大人在身邊氣急敗壞大罵某人不夠意思。罵完之后重重拍自家女兒肩膀:“卿兒!飛升一個(gè)給她們看看!”
“……”飛不動(dòng)。
“她們把你未來媳婦帶跑了!”
晏折卿面無表情負(fù)手離去,指尖輕揉腮幫子,嘶——牙疼。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1-23
19:48:16~2020-1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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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且不說蘇薛二人白日飛升為人間帶來何等熱鬧的景象,
便說此刻,道源上界。
接引臺(tái)。
三千道侍身披道袍恭敬而立。
兩道白光涌現(xiàn),化作兩名女子的形態(tài),
為首的道君翻看入界玉牒,
確定來人身份,他揚(yáng)聲道:“少尊,
請�!�
蘇玙眼瞧著列隊(duì)恭迎的架勢,
心里捏了把汗,這是妥妥的下馬威啊!岳母人還沒見著呢,先削了她三分氣勢。她身板聽得越發(fā)直挺,
直挺得靈渺素手撫在她脊背,唇邊揚(yáng)起笑。
馬上就要見到阿娘了,
期待之余她也緊張,可這緊張比起阿玙來,
便不值一提了。
兩人十指交纏,并肩而行。道源上界道域廣闊似無盡頭,
純凈的道靈之氣吸入肺腑,魂魄都舒服地直想喟嘆。為首的引路道君將人領(lǐng)到道宮門口,便不敢再上前一步。
宮門大敞,他道:“兩位少尊,
請�!�
上界是阿娘的上界,
道宮內(nèi)除了阿娘,
亦有諸多規(guī)矩守禮的道婢,穿過九重門,
一道背影映入兩人眼簾。
纖腰,烏發(fā),長裙曳地。
靈渺紅唇微張,
“阿、阿娘?”
女子側(cè)身回眸,心口衣襟處,因果線熠熠生輝,代表子嗣親緣的銀線漸漸染作緋紅,眼底冷芒倏忽退去,她揚(yáng)唇,一笑,道宮千百年沒開過的玄冰花霎時(shí)綻放,無香,是雪的味道。冷冽,至潔。
“阿娘!”
道源波動(dòng),因界主一笑,上界提前開啟可遇不可求的悟道契機(jī)。
初見岳母,蘇玙神魂震撼,倒比任何人都提早陷入頓悟。
“孩子,過來�!�
血緣牽絆,靈渺掐滅一瞬涌來的感悟,一步步走向她。然后,被輕柔摟入懷。
“我的孩子�!�
“阿娘……”
容誘極少有哄孩子的經(jīng)歷,重逢未曾想把人惹哭,只能一遍遍安撫她的情緒。
這是她愛的結(jié)晶,是她不惜與天道抗?fàn)幰惨艚o阿翎的女兒,是她們共同的血脈。她眉眼霜色盡消,“乖,莫要哭了�!�
靈渺眼眶紅紅,臉也紅紅,生怕惹了阿娘厭煩,急忙止淚。哪知她忍淚不哭的模樣,更教人心疼。
容誘暗暗生急,一道眼神瞥向悟道中的某人。
無形的法則如利劍斬?cái)嗟赖母形�,蘇玙驀地睜開眼,對(duì)上一雙清絕寒徹的眸。
“哄哄�!�
蘇玙被她看得指尖生涼,視線移開見她的好姑娘隱忍啜泣,腦子里的弦“啪”就斷了,忘了岳母還在旁瞅著,疾步上前,慌忙把人從女子懷里撈出來。
懷里沒了親女兒,容誘眸光一轉(zhuǎn),道宮飄起雪花。
雪花有靈性地偏偏只落在蘇玙頭上,涼得她趕緊抱緊懷里的人,“渺渺?不哭不哭……”
大抵是喜極而泣罷。自得到阿娘半份傳承后,靈渺沒有哪天不想著早點(diǎn)見到娘親,她幼年記憶里少有阿娘印象,今日一見,血脈牽連,融于骨子的親情汩汩流淌。
她不想哭的。眼淚不聽話的往下流,仿佛要將多年未見的想念一并宣泄。
“渺渺乖�!碧K玙小聲和她咬耳朵,“還沒和岳母介紹我呢。渺渺,來都來了,竟不能給我個(gè)名分么?”
倒是花言巧語。
果然,最在意她的還是枕邊人。話音剛落,靈渺止了抽噎,頂著可愛的兔子眼,對(duì)上阿娘望過來的視線,臉頰噌得紅成了春天里開得最盛的大紅花。
她勾著蘇玙小拇指,想著沒有哪件事比得上阿玙得到娘親認(rèn)可更重要。
有霍師姐嚴(yán)苛在前,話到嘴邊,她倏地生出忐忑,言辭越發(fā)小心翼翼,流露討好,“阿娘,這是阿玙。我終生的道侶�!�
頭一回見渺渺的至親,蘇玙腦門生出細(xì)汗,二話不說“撲通”跪下來。
換來容誘微微訝異的挑眉,“抬起頭來�!�
面對(duì)一界之主、自己必須要討好的長輩,蘇玙穩(wěn)住心神,目光清直,不卑不亢。
道宮寂靜無聲,時(shí)光似乎停留在這瞬息。
容誘定定看她,越看越心驚,看看蘇玙,再看看滿面羞澀的女兒。以身、心、神、魂,溫養(yǎng)出一副極致仙骨,且不說需花費(fèi)的精力,單是想一想,便曉得自家女兒吃了多大虧。
八百余年。渺渺先天至靈體質(zhì),難怪今日一見,修為不上不下遠(yuǎn)沒意料中的驚艷,反將枕邊人“養(yǎng)”得通身靈氣。
她緘默不言,薛靈渺唯恐心上人受冷落,想開口又顧慮阿娘顏面,唇張了又合,看得容誘心生愛憐,“罷了。待渺渺好些,她為你付出良多�!�
蘇玙鄭重應(yīng)下。
“以后,隨渺渺喚我‘阿娘’。她愛的,正是我和阿翎要愛的。她在意你,我就當(dāng)多了一個(gè)女兒�!�
她容色淡漠,說出的話暖了蘇玙心窩。蘇玙登時(shí)對(duì)她又敬又愛,誠心誠意道:“阿娘。”
“謝謝阿娘!”
薛靈渺親昵地抱她腰,漫長的時(shí)間,除了與阿翎有過肌膚之親,除了最初孕養(yǎng)渺渺的那幾年,容誘還沒和誰這般親近。她不喜與人親近,但這范疇里并不包括她的女兒。
“你呀,隨我來�!�
“嗯!”
母女倆攜手離開,徒留蘇玙一人愣在原地,她撓撓頭,很快,白衣道婢領(lǐng)她踏入另一座宮殿。
得了長輩認(rèn)可,蘇玙漸漸將這里當(dāng)做她的家,慢悠悠尋回自在,知情識(shí)趣不去打擾母女二人說體己話。
她這般體貼,容誘滿意得很。
……
仙靈道池,在阿娘鼓勵(lì)的眼神下,靈渺除去衣裙邁入道池,呼吸間,仙靈之氣滋養(yǎng)四肢百骸,她禁不住輕嘆,知曉阿娘有心為她補(bǔ)回虧空的那部分,只能笑納。
再出來時(shí),修為抬手間竄了三階,且有不停瘋漲的架勢。
容誘親力親為替她穿好新衣,手指輕繞,衣帶打了漂亮的結(jié),“這方池子是阿娘特意為你們所砌,是送你和那孩子的見面禮,以后可常來玩。”
眨眼被娘親安排的面面俱到,她紅了臉,“阿娘~”
“這么愛害羞,應(yīng)是隨了阿翎。”提到薛翎,她語氣清淡,眼神卻纏.綿。
“阿娘,‘爹爹’她……”
“她答應(yīng)我,會(huì)來找我的。她說永不會(huì)忘了我們母女,渺渺,我們要相信她。”
“阿娘這般厲害,難道尋不到爹……不,難道尋不到母親?”
容誘知她想見薛翎,想一家團(tuán)聚,指腹輕撫她軟嫩臉頰,“這是娘和她之間的約定。她說要來,我就等她來。我信她,渺渺不肯信她?”
“我當(dāng)然信,母親一生從不說謊�!膘`渺眸子水潤,“阿娘,今晚我能和阿娘一起睡么?”
“當(dāng)然。”容誘親親她眼尾,“正好,和我說說你們是如何相戀的�!�
……
連續(xù)三天,蘇玙孤零零歇在青顏殿。容誘一封道書廣而告之迎回女兒女婿,道源上界喜氣洋洋。
她坐在臺(tái)階手托下巴發(fā)呆,不消片刻,斑駁倒影覆過來。薛靈渺負(fù)手笑看她:“阿玙,我回來了�!�
蘇玙一愣,大喜。抱著人在原地繞了兩圈,苦兮兮道:“今晚不用與阿娘徹夜長談了罷?”
“看心情呀。”
話沒說完,腰肢被箍緊,“不行,入夜要陪我。”
她性子上來,霸道不講理,薛靈渺同她過了許多年,對(duì)她秉性了如指掌,知道自己逃不開,她也不想逃,眼睛眨呀眨:“嗯~”
道宮之大,美景繁多。走了一段路,蘇玙握著她手偷偷在她掌心撓癢癢。幼稚得很。
靈渺掀唇,“阿娘送了我一方仙靈道池,要試試嗎?”她眼里藏著小勾子,“疏松筋骨,提升修為,很管用哦�!�
蘇玙得了便宜還賣乖,折身看她,嬉笑:“求我。”
“哼�!毖`渺不服氣地捏她臉,視線交錯(cuò),心尖猝然一燙,不自覺軟了腔調(diào),“好罷,求你,求你給我個(gè)為人娘親的機(jī)會(huì)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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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景國,
盛京,公主府。晏術(shù)躺在桃花樹下假寐,春風(fēng)拂面,
拂動(dòng)她耳邊碎發(fā),
發(fā)梢掃在臉上癢癢的,她沒耐煩地睜開眼,
恰好看到萱柔笑著推開窗子,
柔柔輕喚:“阿術(shù)�!�
晏術(shù)被她喊得眼里的桃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身形一晃,下一刻瞬息到萱柔身后,
手牢牢擒了她腰,“想我了?”
道途悠久,
時(shí)光長河一望無垠,她們相守了近千年,
紅顏不老,青絲飛揚(yáng)。萱柔轉(zhuǎn)身與她深.吻,
片刻,氣息微亂,“我近日總有一種感覺�!�
“什么感覺?”
“感覺一切還是我最愛你的時(shí)候�!�
情話含蓄深情,晏術(shù)眉眼生動(dòng),
“滄海桑田隨它變幻,
與你我又有何干呢?”
近千年的時(shí)光,
她們的心只要在一處,管它花開花落,
春秋榮枯?
道理是這樣的道理,萱柔懶懶倚在她懷抱,“義姐和阿嫂她們離開很久了,
世間,我快要看厭了。也沒多少趣味。”
晏術(shù)向來貼心,想到拋下所有立地飛升的摯友,她依著慣例低聲罵了兩句,曉得她的妻子起了飛升之意,她摸摸鼻子,“今日起,我們閉關(guān)悟道罷。”
萱柔天賦不及晏術(shù),心卻純粹,一旦修道,進(jìn)益是晏術(shù)無法比擬的。近千年,也算是走了后門,有蘇薛二人留下的資源心法,算是走在世間最前列。
同樣走在前列的,還有蘇玙的親朋好友。
大浪淘沙,歲月無情,便是昔日邊城四少之一的李寺也修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然天道之下,機(jī)遇與殘酷并存,邊城四少,至今仍存的也唯有他一人。
清明上墳,三杯濁酒,一曲高歌�;钪娜擞兴坏貌磺靶械睦碛桑瑸榱酥胤�,為了更廣闊的天地,為了不白活一遭。
故人如潮水湮沒于塵,平添唏噓。
晏術(shù)與萱柔閉關(guān)苦修的當(dāng)日,寧晞的第三個(gè)女兒哭著來到世上,她是真的喜歡女兒,按照漪蘭的話來講,便是正兒八經(jīng)的“女兒奴”。
寧將軍與寧夫人一百五十年前便入土,沾了兒女的光,活了大幾百年,活夠本了,含笑而逝。
彼時(shí)的寧府,歡聲笑語,寧晝抱著新出生的外甥笑成了二傻子,他也有妻有子,奈何妻子這兩日與他鬧別扭,連帶著小兒子也跟隨朝天觀道師前往不死海除妖。
薛靈渺與蘇玙飛升上界,折卿道君悟道苦修,不理世間事,朝天觀交由溫勉打理,溫纖與花一各自帶著心上人云游。
自此世間竄出不少魑魅魍魎,改天換地,靈氣縱橫的時(shí)代,不僅人修渴求成仙,妖魔的野心也日益壯大。
世間道門萬千,朝天觀作為人間第一道門,斬妖除魔義不容辭。
所有人都忙著自己喜歡做的事,又或扛起肩上的責(zé)任,砥礪前行。寧晝樂見阿姐和顏悅色的模樣,距離阿玙飛升已經(jīng)過去將近二百年,有嫂嫂和孩子陪伴,阿姐的性子變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