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沉默間,遠(yuǎn)處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動靜,三人同時抬眸看過去,發(fā)覺竟是微弱火光。
走水了!
伴隨著宮人呼喊,越來越多人慌張跑出院子,欲去查看何處起了火。
“郡主,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绷簷堤嵝�。
陶錦心中駭然,“你打算燒了行宮?!”
此處可是山上,正是夏末季節(jié),夜風(fēng)一起,莫說行宮,怕是整座山頭都會燒個干凈。她在一分鐘前只覺得梁櫟是個黑化角色,現(xiàn)在只覺得他是個神經(jīng)瘋批。
眼瞧著跑出來的人越來越多,懷七看向遠(yuǎn)方火舌,忽而掐住梁櫟咽喉,語氣冷冷。
“密道鑰匙�!�
梁櫟被迫仰起頭,本蒼白的臉色憋至通紅,他掙扎看向陶錦,眼中水霧彌漫,看起來就快被掐死了。
“懷七!”她喊了聲。
男人霎時松開手,梁櫟跌在地上,掌心捂著脖頸不斷咳嗽。
懷七回到她身后,語氣壓低,“屬下并未用力�!�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是陶錦莫名覺得懷七這句話帶著些委屈,很像那種心眼子玩不過別人的笨蛋土狗。
但是火勢在前,她也沒心情想太多。
“什么密道鑰匙?”她問。
梁櫟呼吸尚有些不穩(wěn),他抬手將發(fā)冠上的圓頂木簪取下,陶錦接過,指尖擰開圓蓋,發(fā)現(xiàn)里面藏了個小巧的鑰匙。
后山陡峭路窄,稍有不慎便會跌下山崖,行宮這么多人,全從后山離開不現(xiàn)實。行宮內(nèi)恰好有一條密道,直達(dá)山腳村落。
既然事情是梁櫟策劃的,他絕對會給自己留后路。
梁櫟從地上爬起來,原本銀白飄逸的衣衫,此刻也染上污泥,一頭烏發(fā)也松散披在肩頭,好不狼狽。
梁櫟喚住她,“郡主,在下并無顛癥,方才種種皆因心悅郡主,情難自禁�!�
這是告白的時候嗎,陶錦復(fù)雜地瞥了他一眼,轉(zhuǎn)身便離開。
小云她們還在院子里呢!
懷七攔下陶錦,抬指放入口中,吹出一聲類似悠長鳥鳴的口哨聲。
不消多時,那幾個暗衛(wèi)從遠(yuǎn)方出現(xiàn),身后跟著她院里的人,一個都沒少,陶錦松了口氣。
汪汪立功大隊。
“小姐!”小云撲上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抱住她,“奴婢還以為找不見小姐了,嚇?biāo)琅玖��!?br />
陶錦拍了拍小云,將她從身上扒拉下來,順便把密道鑰匙塞她手里。
“小姐,這是?”小云不解道。
“密道鑰匙�!碧斟\意簡言賅,指了個暗衛(wèi)先帶小云去開門,剩下的人疏導(dǎo)交通,引導(dǎo)大家安全從密道離開。
“那小姐你呢?不與我們一道走嗎?”小云追問。
“我斷后�!碧斟\隨口一扯,她擺擺手,便有人拉著小云離開。
待分配完工作,陶錦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身邊還有個人。
懷七瞳中倒映她的身影,又在對視那瞬睫羽一顫,抬眸看向遠(yuǎn)方,眼底盛著火光月色。
“屬下斷后,小姐與他們一道走吧。”他低聲勸。
“等等吧,這會兒人太多了。”陶錦看向不遠(yuǎn)處,大家都在朝一個方向涌,密道定是不好走的。
快樂老家要被燒了,大家都在夜奔逃命。
小云離開的匆忙,定是沒有收拾行囊,陶錦打算回去瞧一眼有沒有重要東西落下,路過湖畔時,梁櫟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待看過一圈后,陶錦看向懷七,“你沒有東西要拿嗎?”
懷七的包裹很輕,里面不過一些碎銀,一塊令牌,還有一只被帕子包住的蝴蝶金簪。
說實話,她都快忘了這個簪子了,想不到懷七還留著,如今還要拿走。
“小姐所賜,不能損在火海�!蹦腥寺曇粢话逡谎塾终J(rèn)真。
當(dāng)燒焦的黑色碎屑隨風(fēng)吹進院落時,陶錦與懷七終于進入密道,她倆來的最遲,前面那批人一個個跑的飛快,昏暗逼仄的密道內(nèi)只剩二人。
懷七摸出火折子,將密道內(nèi)還能用的長明燈點燃,借著忽明忽暗的燭火,陶錦視線忽而定格在男人面上。
指腹撫過那幾滴凝固血痕,她疑道:“你受傷了?”
懷七這才意識到小姐指的是什么,他沒有受傷,那是白日殺人時不小心迸濺到臉上的血,本想回來后收拾干凈再去見郡主,誰料突生變故,他也未來得及清理。
陶錦聽他說完,頓了片刻,“又去外府執(zhí)行任務(wù),我不是說了,以后你只做我的貼身暗衛(wèi)。”
男人沒有狡辯,只是跪下道歉,“屬下知錯。”
見他如此,陶錦起了逗弄的心思,勾起男人下顎,指腹按住他柔軟的唇,佯裝不悅道:“上次的賬我還沒同你t?算呢。”
聽見這話,懷七腦中飛快略過近日種種,卻實在沒想起小姐指的是什么,他又惹了小姐不悅嗎。
“小姐指的是?”懷七忍不住開口。
陶錦指尖還壓著他的唇,男人開口時,口壁不可避免擦過,她索性又往內(nèi)探了探。
懷七不解她的舉動,但習(xí)慣性張開嘴巴,半分不抗拒。
指壓在男人舌上,她道:“想起來了嗎�!�
那十三個一夜沒了舌頭的人,她當(dāng)初沒問過,懷七也未主動與她說。
已經(jīng)是第二次,小狗又背著她偷摸做事,該給些教訓(xùn)了。
指甲緩慢劃過,男人似想說什么,卻又無法開口,很顯然他也想起來了。
陶錦收回作弄的手,想聽聽他要怎么解釋。
懷七終于能閉上嘴,喉結(jié)滾動,聲音莫名低啞,“他們收了梁櫟的錢,搬弄郡主是非,死了也不足惜�!�
何況只是少條舌頭。
陶錦輕笑,她忽而將人往自己身前一拽,懷七始料不及,只得狼狽嗚咽一聲,膝行跟隨她的腳步。
抬起頭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凝著她,依舊平靜似湖水。
不得不說,暗衛(wèi)確實擅長隱匿,陶錦除了偶爾見過幾次他外泄情緒,大部分時候,他都像個沒有情感的冰冷物件,陶錦甚至夢見過他是匕首成精。
但是此時此刻,看著男人的模樣。
真的好可憐。
看起來還有點無辜。
輕淺呼吸打在她指上,見陶錦遲遲未動,懷七眼底升起絲困惑,主動詢問。
“小姐想割掉屬下舌頭嗎?”
他說的含糊不清,可陶錦還是聽懂了,她目光掃向男人腰間,不過兩息,那把匕首便到她手上。
她扔掉刀鞘,寒刃冰冷貼在唇上時,懷七視線都未移一瞬。
陶錦瞇起眼睛,作勢欲割,“真不怕我手滑嗎�!�
懷七沒有回答,可是神情明晃晃的告訴她。
他不怕。就算真的割掉舌頭,他也不會有絲毫怨言。
因為,他是她的暗衛(wèi)。
其實啞巴也挺香的,發(fā)不出聲音,就算欺負(fù)狠了,也只能聽見模糊不清的嗚咽聲。
陶錦在腦中勾勒一下這個畫面,然后緩緩放下匕首,雖然啞巴是很香,但她不打算讓懷七當(dāng)真啞巴,畢竟這個男人武力值還挺強的,聲音也好聽,發(fā)不出聲音可惜了。
就在陶錦將匕首放回去時,忽而在他舌下摸到一個東西。
“這是什么?”她看著手中的藥丸,詫異開口。
懷七默然半晌,吐出兩字。
“毒藥�!�
“外府暗衛(wèi)有令,出任務(wù)時,口中皆要含著毒藥�!�
她沉默片刻,攤開掌心,“其余的藥呢�!�
懷七沉默著從衣襟內(nèi)拿出小瓶毒藥,陶錦毫不猶豫丟掉,又抬手在男人衣衫上擦了幾下,這才抬步離開。
“走�!�
懷七回目看了一眼,轉(zhuǎn)身跟上小姐步伐。
密道幽深且狹窄,愈往里愈陰冷黑暗,因她們是最后進來的,還在門口耽誤那么久,走這么久竟一個人都未瞧見。
有種進鬼屋的錯覺,幽閉恐懼癥者的噩夢。
太冷了,陶錦拉住懷七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熱度后,立刻同他十指相扣。似是真的很冷,她用力握著男人的手,唇忍不住抿起,步伐也慢下許多。
懷七腳步頓了一瞬,視線忍不住落在郡主面上。幸而密道昏暗,長明燈已無法點燃,郡主未注意到他不敬的視線。
懷七脫下外衫,聲音響在幽靜甬道內(nèi),“小姐,恕屬下冒犯�!�
陶錦剛想問冒犯什么,下一刻,身上被批上外衫,她被懷七打橫抱起。
男人溫?zé)釟庀⒖拷�,掌心穩(wěn)穩(wěn)護著她腰側(cè),只感覺一股暖意游走全身。
這暖寶寶還挺智能的。
“*都*過了,抱一下算什么冒犯�!碧斟\勾唇一笑,給他示范道,“這才叫冒犯�!�
見懷七從脖頸紅到耳根,陶錦這才好心放過他。
這條密道很長,似乎永無盡頭,懷七就這么抱小郡主著走了很久,待終于來到最后的分叉路時,少女早靠在他胸前睡著了。
懷七緩慢停下腳步,垂眸一點點勾勒著小郡主的眉眼,眼底藏著他自己都未發(fā)覺的貪戀。
暗衛(wèi)向來短命,外府暗衛(wèi)尤其,說不定某日就會損在任務(wù)里,為了不透露主家消息,暗衛(wèi)出任務(wù)時都會在舌下藏藥,任務(wù)失敗立刻咬藥自盡。
保護郡主這個任務(wù)最初并不屬于他,而是另一個人。但很不幸,他死在郡主抵達(dá)行宮的三日前。
只因一絲松懈被活捉,好在及時咬破了藏在舌底的毒藥,才免除一場凌虐逼供。
所以,他得郡主青睞,其實是撿了別人的漏。
最初,懷七不明白為何郡主要那樣對他,甚至以為那是一種羞辱,看著他清洗自己,用那處并不屬于此途的甬道承歡,并且是郡主親自開拓。
他的人生如這密道一般昏暗幽長,寂靜無聲。
寄身暗夜,握刀前行,等待隨時來臨的死亡。
直到那日,少女明亮眼眸看向他,口中說出那句自然是因為我喜歡你時,他灰敗幽暗的人生,才有一束暖陽照進來。
所以,哪怕只是上位者的年少戲弄,他心甘情愿。
這樣安靜的時刻,未來再不會有了,看著懷里之人,懷七抬步,走向那處未有標(biāo)記的出口。
第14章
第
14
章
夏日蟬鳴不絕,陶錦正恍惚尋思今日怎么睡的腰酸背痛時,她手中亂摸幾下,睫羽清顫,她緩緩睜大雙眸,發(fā)覺自己還在懷七懷里。
夜幕低垂,滿天星光,不知何時,她們已經(jīng)走出密道。
“小姐�!蹦腥溯p聲喚。
陶錦從懷七懷里下來,一邊揉著肩頸一邊打量四周,“怎么不叫我?”
“小姐睡得熟,屬下不忍打擾�!�
便這么抱著她走了一路嗎,陶錦掃過男人腰身臂膀,心道暗衛(wèi)確實是有力氣。
可掃了一圈未見到人,她不由疑惑,“小云她們?nèi)四�?�?br />
這很明顯是某處村落外圍,可四周卻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幾聲犬吠再無別的動靜,行宮出來那些人都去哪了。
懷七垂目,低聲答:“密道分五路,他們應(yīng)在別的出口,屬下已點燃煙花,其他人很快便會尋來�!�
陶錦凝了懷七許久,幽幽收回視線,“既然如此,那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大半夜的,也不能一直站在外面喂蚊子。
此處偏僻,大部分青壯年聽聞行宮起火,便都跑去前山幫忙,這會兒留在村里的大多都是婦女稚童。
懷七敲了幾戶,才尋到一處愿意讓她倆借宿的人家,那戶的女主人樂呵呵收起銀兩,手腳麻利的將偏房收拾出來,又抱來新的被褥鋪上。
“姑娘,嬸子家地方小,委屈你夫妻倆擠一擠,別嫌棄。”
偏房只有一個土床,小雖小點,但如今這情況能有個落腳地方就不錯了。
但這句話的重點顯然不是這個,陶錦看向因那聲夫妻倆而停步的懷七,笑呵呵開口。
“不委屈不委屈,嬸子,屋里哪處能洗漱?”
嬸子指了指院角一人高的大水缸,陶錦剛欲抬步,卻一把被攔住,“姑娘,你可抬不動,叫你男人給你打水去,他有胳膊有腿兒的,你可別慣著他�!�
嬸子還是個熱心腸,說話時甚至瞪了懷七一眼,這男人怎么這般沒眼力見,哪有讓水靈靈的小媳婦干活的,一瞧就是個不會疼人的悶葫蘆,和她家那個一樣。
陶錦憋著笑,看著懷七從自己身前走過,聽著嬸子指揮去給她打水,一路緘默無言。
不怪嬸子認(rèn)錯,夜黑風(fēng)高,她身上還披著懷七的外衫,等候時還牽過男人的手,這種行為在古代來說足夠親密,任誰看都是夫妻倆。
男人拎著水桶回來時,陶錦指揮道:“去柴房燒一下,我要用熱水。”
“是。”懷七低聲應(yīng)。
回過身,嬸子給了她一個堅定的眼神,陶錦也回她一個堅定的眼神。
訓(xùn)犬之道,她懂得。
見懷七進了后屋,嬸子這才扯了扯她的衣角,低聲問,“姑娘,你倆可是從行宮出來的?”
見陶錦點頭,嬸子立追刻問,“山上火勢大不大,你們離開時可瞧見七八個運貨的漢子?”
陶錦離開時火勢尚未燒到行宮,具體她也不大知曉,她從密道離開,更沒看見什么運貨的漢子,便誠實搖頭。
嬸子聽完嘆了口氣,覆蓋年歲的面容上透著焦急擔(dān)憂,陶錦見此便多問了兩句。
原來嬸子的男人是在山腳下靠運送貨物謀生的,原本干的好好的,可這幾日不知為何,流民忽而多了起來,還皆聚集在行宮腳下。
嬸子怕流民搶貨,便勸他這幾日莫要做工,可她男人說什么也不聽,少做一日工便少結(jié)一日錢,他若不做工,怎么養(yǎng)活家中老小。
萬萬沒想到擔(dān)憂成了真,昨日男人的貨遭了搶,不僅工錢沒結(jié)回來,人回來時鞋都丟了一只。
見自家男人這樣,她也跟著心疼,誰料剛吃了晚飯,便有人急哄哄地招呼她家男人走,說是半山腰走水了,貨物都遭了燒。
人一t?走便是一夜,到現(xiàn)在也未回來,嬸子也跟著提心吊膽到現(xiàn)在未睡。
聽說陶錦是從行宮下來的,便想打聽打聽,貨物沒了倒是好說,人可千萬不要有事。
陶錦不知該說什么,只得出言安慰幾句。
嬸子背身偷偷擦干淚,態(tài)度又變得熱情起來,“姑娘,不叨擾你了,你瞧你家那口子都把水給你燒好了,快去休息吧。”
陶錦回頭,發(fā)現(xiàn)懷七正站著門框旁,手中還拎著木桶,半截衣袖挽起,露出小臂的肌肉線條,見她轉(zhuǎn)身瞧著,男人停下動作,習(xí)慣性等待吩咐。
夜風(fēng)吹過男人衣擺,這樣的懷七,莫名有種人夫味。
見小姐一直盯著自己,懷七動了動唇,主動解釋,“水燒好了,小姐可先洗漱,屬下再接些水去。”
折騰了大半個晚上,再過一會天就要亮了,陶錦的確累得不行,便點頭進屋洗漱休息。
夏季外衫寬松,洗漱時總不方便,她將衣衫脫下扔在一旁,懷七端水進來時,先是愣了一瞬,隨后立刻反身將門關(guān)嚴(yán)。
小姐穿著太過清涼,他垂目不敢多看。
奔走一晚上,陶錦身上有些出汗,可惜這里環(huán)境比不得行宮,連浴桶也沒有,只能用帕子擦拭身上。
熱水被填滿,陶錦將帕子浸濕,解開胸衣后才發(fā)現(xiàn),懷七背對著她,也不知道面壁多久了。
看著男人的背影,陶錦勾起唇角,這段時間里,每次召懷七侍寢,每次男人都偏頭避開視線,只默默承受,根本不敢多看,仿佛看她一眼都是褻瀆。
讓他跪趴時,兩人視線沒有交集,他反而會輕松一些。
小狗要一點點按照自己的癖好養(yǎng),陶錦未刻意糾正過,只覺得他眼神躲避的樣子很有意思。
“懷七。”她喚。
“屬下在�!�
NPC式的固定答案,陶錦將帕子丟進水里,“給我擦背�!�
“……是。”
男人腳步聲很輕,若非他刻意,陶錦是察覺不到他靠近的。
懷七擰干帕子,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郡主背上,少女肌如白瓷,懷七不受控的發(fā)燙,他屏住呼吸,將心中雜念屏退,只專心給小姐擦背。
他手勁大,只敢試探著擦拭,唯恐惹小姐不快。
等了一會兒,陶錦忍不住問,“你還想擦多久?”
懷七立刻停下動作認(rèn)罪,陶錦沒理會他,擦干身子后自顧自躺在床上。方才不覺,此刻放松下來才覺渾身酸痛,她舉手拉伸著肌肉,又錘了錘自己的肩頸。
男人的氣息湊近,聲音響起,“屬下學(xué)過推拿之術(shù),若小姐不嫌,屬下可為小姐放松筋骨�!�
“好哇�!碧斟\立刻應(yīng)。
懷七本想著若小姐不理他,要如何認(rèn)罪道歉,現(xiàn)下見小姐未惱,不知為何,心尖竟松了口氣。
其實他未學(xué)過專業(yè)的推拿之術(shù),但他精通人體骨骼穴位,斷骨脫臼時能為自己診治,也知曉哪些穴位能令人舒適放松。
男人溫?zé)岬恼茡嵘纤珙^,隔著一方帕子按捏著,還真別說,懷七力道掌握的正好,去做技師的話一定很多人點他。
享受著懷七的按摩,陶錦舒服地瞇起眼,很快便睡了過去。
見小姐呼吸逐漸平穩(wěn),懷七才緩緩松開手,匕首無聲掃過凌空,幾只蚊蟲尸體落在地面,他轉(zhuǎn)頭又和一雙豆大的熒熒綠眼對上。
懷七捉住耗子,面無表情地丟出去。
這里條件實在艱苦,郡主千金之軀怕是受不了,思至此,懷七出門,將暗衛(wèi)之間用來聯(lián)系的煙火再度點燃。
陶錦醒來時,屋內(nèi)只有她自己一個,望著周遭景致,恍惚幾瞬才想起來自己身在何處,不是穿進種田文了,是昨天與懷七借宿了一家農(nóng)戶。
他人呢?
陶錦坐起來,左右環(huán)顧,她外衫呢?
緩了一會兒走出屋子,她抬眸看向遠(yuǎn)方,火勢并沒有燒到后山,天際灰蒙蒙一片,空氣中泛著一股潮濕的泥土味。
今日或許會下雨。
繞過籬笆院,她抬步往房后走去,拐過柴屋時,望著眼前那幕,不由停下腳步開始欣賞。
男人赤裸著上身,寬肩窄腰,肌肉結(jié)實流暢,他應(yīng)是剛洗過澡,隨著胸膛起伏,身上還有水珠滾落,沿著腹肌溝壑緩緩?fù)铝鳌?br />
而他身旁的竹架上,煙紫錦衫正隨風(fēng)輕輕飄動,正是她早起沒尋到那件。
懷七取下衣衫替她穿上,他身上沾著冰冷水汽,靠近時,陶錦忍不住伸手捏了捏。懷七肌肉瞬間繃緊,又刻意放松下來,好讓小姐玩的開心。
嗅著衣衫上的皂莢香氣,陶錦看向懷七,男人出聲解釋,“屬下見小姐外衣上沾了土,便擅自做主清洗�!�
懷七說話時語氣帶著絲不自覺的緊張,他知小姐喜凈,衣衫臟了是不會穿的,可污泥擦不凈,只得水洗。
可懷七低估了一件事,紗衣浸水幾乎薄而透明,他未接觸過這般華貴的紗料,洗衣時輕柔又緊張,生怕將郡主的衣衫損毀。
小狗眼中還挺有活兒,陶錦獎勵性地拍了拍男人腰身,懷七繼續(xù)說,“廚房煮了粥,小姐可先回屋里,等粥煮好屬下便送過去。”
看著懷七邊穿衣服邊往廚房走的背影,陶錦不由嘆了句。
“還真是人夫啊�!�
如果這個世界是游戲,那懷七一定是看板郎。
不僅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半夜熱臉給她洗衣服,還會做飯按摩,白天兢兢業(yè)業(yè),晚上悶哼輕喘,這是什么二十四孝好男友啊。
當(dāng)然,最重要的一點是長得帥。
聽見小姐感嘆時,懷七腳步頓了一下。
‘人夫’
他不懂具體,但是大概能猜到,可他不是任何人的夫君,此生也不會有這種可能。
垂下眼睫,他回到廚房內(nèi)。
今日早些時候,懷七正為郡主洗衣衫時,房屋的嬸子出門瞧見,還夸他是個好男人,終于學(xué)會疼媳婦兒了,還給媳婦兒洗衣服,可比她男人貼心多了。
懷七默了良久,黑眸沉沉看向嬸子,道:“我并非小姐夫君,只是普通侍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