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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徐老夫人點頭,又吩咐景氏,“你替我送薛姑娘�!�

    景氏應是,帶著姜離原路返回,沒走幾步,景氏自袖中掏出個分量不輕的錦囊,“薛姑娘醫(yī)術不凡,這一點心意還請姑娘收下。”

    姜離點頭,懷夕便上前收下診金,掂了掂輕重,心底咂舌。

    這時景氏默了默道:“聽說姑娘還去過壽安伯府上替他們的大小姐診病,敢問姑娘,他們大小姐患了何��?”

    姜離淡淡道:“病患之病況乃其私隱,請夫人見諒我不能相告。”

    景氏面上閃過尷尬,又扯出一絲苦笑,“無礙無礙,是我唐突了,我是想關心那孩子來著,您自不該說……”

    一路出府門,景氏將姜離送上馬車才返身回去。

    待馬車走出徐府所在的長街,懷夕忍不住道:“姑娘怎么不問?”

    姜離正在沉思,聞言道:“問什么?”

    懷夕愕然,“自然是問和付姑娘有關的事啊,那位老夫人看著不好說話,但徐夫人瞧著是能與您說道幾句的,她說關心付姑娘,看著倒不像作假�!�

    姜離道:“看病是看病,不為探問私密,并且,我也不必多問了……我們來之前,徐老夫人身邊應有位姑娘作陪�!�

    懷夕嚇一跳,“姑娘?可徐府不是只有徐公子一個孫輩嗎?”

    姜離語聲清幽道:“羅漢榻邊的案幾上放著翻開的佛經,書頁上還有折痕,是有人剛剛在看的,可那佛經上的字極小,必不可能是老夫人自己看,而佛經旁還有未吃完的糕點,老夫人是嚴苛性子,一般的下人不可能當著她的面用點心,而我在羅漢榻邊落座時,聞到了一股子有些熟悉的異香,只是想不起那異香在何處見過�!�

    懷夕奇怪道:“什么樣的異香?”

    姜離仔細回憶著,“不是普通女子用的花香沉香,而是藥香,里頭姜片和廣藿香的味道尤其重……”

    說至此,姜離目光一凜,“廣藿香……”

    她輕喃一句,似想到了關鍵處,但她眉頭越皺越緊,顯然還有疑難,懷夕不敢打擾她,一路上安靜著未再出聲。

    如此回了薛府,姜離將門房上名叫長恭的小廝喚來了盈月樓。

    她拿出一張剛畫好的畫樣,吩咐道:“你幫我跑一趟榮寶堂,問問他們近兩月可打過這樣一對珊瑚耳珰,順便幫我探探懷貞坊徐將軍府上那位老夫人的出身,若我們府上有人問起,你只說幫我采買飾物便可�!�

    長恭本是薛府家生子,因父母故去的早,未得過正經差事,如今只在門房做跑腿打雜的活兒,而眼前這位大小姐待人和善,又素有盛名,若得她青眼,往后在府中也算有了倚靠,長恭連聲應是,忙不迭出了盈月樓。

    懷夕不明白,“姑娘這是要查什么?”

    “若沒有猜錯,我恐怕要找到造謠阿慈的始作俑者了�!闭f至此,姜離眼底生出幾分寒色,似還有些難以置信,“竟用著廣藿香……”

    她兀自呢喃,可忽然表情一變:“等等,廣藿香,香”

    她似想到了什么,立刻起身將昨夜得來的藥粉尋出,又拿了竹鑷仔仔細細地分辨,某一刻,她神色一振道:“原來不是尋常之藥”

    懷夕未曾明白,但姜離已等不住,她一把抄起斗篷道:“走,去大理第014章

    香藥

    順義門守衛(wèi)森嚴,姜離下了馬車正想該如何通稟,門口守衛(wèi)朝她們看了過來,確認一瞬后,守衛(wèi)快步上前,“姑娘可是要去大理姜離應是,“你如何知道?”

    守衛(wèi)恭敬道:“裴少卿派人交代過了,若是姑娘來訪,不必通傳便可放行,姑娘請吧�!�

    姜離心底滑過絲異樣,顧不上深究,快步入城門往大理寺衙門走,到衙門之外,大理寺值守的武衛(wèi)一見她也道:“姑娘請,我們大人交代過,您來不必通傳�!�

    暢通無阻進得衙門,武衛(wèi)帶著姜離往東側裴晏處理公務的小院行去,還未走到門口,九思快步迎了出來,“姑娘來了,我們大人正在見幾位受害者家屬。”

    姜離朝他身后看去,“是何人?”

    九思道:“是康老爺、錢大人和金公子,昨日您離開后,公子親自往幾處戲班走了一趟,今日一早又請了幾家受害者親屬前來問證,鄭大人和汪公子早上已問完離開�!�

    說著話,九思輕抬下頜,“您可去廊下等候。”

    去廊下便可聽見屋內言談,此行本是失禮,可這是裴晏最親信的小廝之意,姜離便光明正大地走到廊廡西窗外。

    “……請三慶班是在今年四月,當時是韻兒二十二歲生辰,也是她留在康家最后一個生辰,我們便張羅著給她大辦一場,和錢大人說的一樣,也是那幾出戲,當時沒出過什么岔子,他們戲班子里的人也極守規(guī)矩……”

    說話的是康隆,他又道:“韻兒為了康家鋪子生生把自己耽誤到了二十二歲,至今年三月,廣陵楊家多番催促才把婚事定了,眼看著留不了多久了,我自也想表表做大伯的心意,戲班是我請的,宴席在與我們一墻之隔的二房宅子里辦�!�

    “韻兒是圖熱鬧,那康景明嘛,哼,他是不希望他姐姐早日出嫁咯,自從廣陵楊氏來人,他便把我們這些催他姐姐出嫁的當做仇人,說來說去是因為他姐姐護著他,若韻兒嫁去廣陵,他一個沒名沒分的如何在這個家立足?韻兒對這個弟弟那是沒的說,定好了婚期后,韻兒從鋪子里支了一大筆錢,到現在都不知下落,我懷疑就是給康景明了,我記得那日生辰宴時,他最后才露了個臉,戲班子里的人根本沒機會和他說話�!�

    話音落定,康隆道:“大人為何查問各處戲班子與我們幾家有何來往?難道兇手是戲班子上的人?”

    裴晏道:“內情不便相告,金公子呢?”

    金從善語聲溫潤道:“吳家不擅享樂,若涵兩次聽戲,一次是在鄭家,另一次是在我們府上,但這兩次她都不是主家,幾乎沒和戲班上的人有何交集,平日里就更不會去茶樓酒肆聽曲了,至于我,我也不愛這些,我們府上請戲班也是為了我父親,我父親聽戲多年,與詠春班茗秋師父是好友,還曾學過一手�!�

    裴晏應了一聲,目光往窗欞處一掃,見幾人也無可交代便不多留他們,安撫幾言,便命十安送客。

    很快簾絡掀起,金從善打頭走了出來,又見到姜離,他有些驚訝,待康隆和錢詠之出來,康隆一眼認出了她,“薛姑娘怎在此?”

    姜離上前來,“有事找裴大人�!�

    康隆眼珠兒一轉,似有些了然,這邊廂簾絡掀起,正是裴晏迎了出來,幾人面面相覷一瞬,魚貫出了院子。

    他們一走,姜離立刻道:“我知道那衣裙污漬是何物了!”

    裴晏目澤微深,“進來說話”

    姜離進門道:“昨日懷疑是藥,待回府后我將沉淀之物濾了出來,但直到今日午后,我才想明白那到底是什么,是藥,但并非尋常藥,而是香藥。”

    裴晏倒未聽過,“何為香藥?”

    姜離語聲疾快,“以香入藥,除甘草、肉桂、莪術、丁皮之外,我發(fā)現藥粉之中還有丁香與藿香,可能還有甘松與青木香,此方可調理脾胃,但有傳言久服可令人通體生香,坊間有以此方作湯藥者,亦有煉蜜成丸喚作香身丸的,但所用者多為女子,若有男子服用此藥,多半也是戲伶或秦樓楚館之人�!�

    裴晏道:“戲伶與此前的線索合了上。”

    說至此,他又眸光微動:“除了藥鋪外,典賣胭脂水粉的鋪子只怕也賣此藥�!�

    不等姜離接話,他喚來十安,“讓盧卓過來�!�

    十安應聲而去,裴晏一邊提筆寫下香藥方子一邊和緩問:“是如何發(fā)現后幾味藥的?”

    姜離道:“昨日晚間回府后,徐老夫人下了帖子請我過府看診,直到今日在徐老夫人那里聞到了一種異香,我才辨出遺漏了什么�!�

    她又問:“付姑娘那謠言可有線索了?”

    裴晏寫好香方,肅聲道:“在東市查到了一個疑似散播謠言的年輕男子,在玉真觀也查到了當日去打探付云慈失蹤經過之人,我已找來證人畫了畫像,但證人記憶模糊,畫像不慎準確,尚未查到此二人下落。”

    姜離欲言又止,這時盧卓快步而來,“大人有何吩咐?”

    裴晏遞上香方,“你立刻去各大藥鋪,看看哪家賣過以此方開的香藥,尤其主意六月以來頻繁開藥的,有一二藥材不同也無妨,再讓馮驥帶人往凝香閣、浮香齋與林下春堂這些大的脂粉鋪子和香鋪走一趟,看看他們是否賣有類似的香身丸,若有便各買一樣帶回來,再派人往東西市風月之地打探城中哪些地方喜好此物�!�

    盧卓應是,忙往前衙調集人手。

    這時姜離若有所思道:“這香身丸所用藥材尚算尋常,但香料卻不便宜,兩位死者前后隔三月遇害,若是尋常人家,不易負擔三月,將香身丸散落各處的可能性也不算大,兇手應不缺銀錢……”

    裴晏這時道:“更有甚者,兇手很可能自己便賣此藥�!�

    此言令姜離心緊,“你是說藥鋪與香鋪?”

    裴晏頷首:“兇手狡猾,幾乎不留任何線索,能在分尸之地蹭上香藥,只能說明他對此物見怪不怪,這才失察讓死者衣物帶了出來�!�

    “大人所言有理�!苯x頗為贊同,“如此便可排除戲班中位份不高之人,一來銀錢難已負擔,二來他們服用此物對自己并無助益�!�

    裴晏聞言從書案上拿起一份名單來,“這幾日排查戲班和各處雜戲伎人,發(fā)現懂得易裝之人不少,但能惟妙惟肖模仿他人聲音者并不多,除了片刻前他們三人提到過的兩大戲班之外,大理寺與金吾衛(wèi)還滿長安走訪了十多家酒肆戲樓,查了戲伶伎人一百多后,只得了這五人的名單,但此五人都有不在場證明,考慮到兇手有兩人,今日開始,戲班這條線索上只重點排查此五人是否有作案嫌疑�!�

    姜離接過名單,眼風一掃道:“程方荀……”

    三字剛出,姜離便暗道不好,果然裴晏有些意外,“姑娘知道此人?”

    程方荀是天音樓的老師父,當年李策為了學戲硬拜入他門下,姜離別的人不知,對此人印象卻頗深,她滿腹心思在命案上,竟忘記自己不該知此人。

    姜離唇角微抿,“聽說過�!�

    裴晏深深看她一眼,并不追究,只繼續(xù)道:“程方荀年過五旬,如今還重病在身,他作案的可能性不大,但他門下有好幾位徒弟,將他那模仿人聲之技學了幾分去�!�

    姜離握著名單的指節(jié)微緊,“徒弟?”

    裴晏道:“有四五人尚在排查中�!�

    姜離腦海浮起李策的影子,口中淡淡道:“受害者有五人,要確定嫌疑對象是否有不在場證明應算容易,就看香藥這邊有何線索能與之對上�!�

    正說話間,九思又端著兩杯熱茶進來,“姑娘請用茶,今日是新得的霍山黃芽,小人剛剛煮好,請您嘗嘗�!�

    姜離接過茶盞,眼風一掃,便見裴晏若無其事飲茶,一副當真飲慣了的模樣,姜離輕撥著茶湯浮沫,忍不住問:“長安八大名茶,霍山黃芽并不在列,且此茶回甘頗為澀口,大人怎會喜好此茶?”

    裴晏平靜道:“有位故人曾好此茶�!�

    姜離指節(jié)收緊,盞蓋與杯身相錯,發(fā)出輕微呲響,正不知如何接話,外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簾絡一起,付云珩走了進來

    “鶴臣哥哥,是不是有新線索了?”

    見姜離也在,付云珩面露欣然,“薛姑娘�!�

    姜離點了點頭,一旁裴晏道:“薛姑娘剛帶來新發(fā)現,那藥漬乃是香藥,如今正命盧卓幾人去查香藥可能之來處�!�

    姜離又問:“你姐姐如何了?”

    付云珩憤然不減,“昨日姑娘走了,姐姐面上沒什么,卻是整夜都未再說話,她性子和軟,受再大的委屈也只會怨怪自己,偏偏我們理虧,拿徐家毫無辦法。”

    姜離不甚贊同道:“是誰理虧,查清謠言來處才知道�!�

    付云珩未多想,點頭道:“到時候知道是謠言,我倒要看看徐令則是何態(tài)度,不過薛姑娘也不必太過擔心,姐姐用藥如常,身子尚好,翠嬤嬤照料的亦十分仔細,我今晨離府時,兵部侍郎府上的虞姑娘去探望姐姐,看姐姐已能起身走動,她還說不要姐姐悶在府里,過兩日請姐姐赴雅集發(fā)散發(fā)散�!�

    姜離面色果真松快半分,“躺夠十日確可走動,但定要小心�!�

    盧卓幾人此去一時半刻回不來,姜離又到放著公文的書案旁翻起案情記載,昨日她一目十行看得疾快,今日則只看汪妍的記錄,付云珩見狀問:“姑娘有何疑問嗎?”

    姜離搖頭,“我只是在想兇手何以第一個選擇汪妍�!�

    裴晏這時道:“初接手案子時我亦想過此問,還專門調查了汪家上下,調查后并未發(fā)現疑點,汪妍在家中頗受寵愛,案發(fā)后她父母親悲痛欲絕相繼病倒,只有哥哥支撐門庭,那日在義莊你也看到了,他哥哥隔幾日便去義莊一次�!�

    姜離看著文書,“汪妍去凝香閣的次數頗多�!�

    裴晏又道:“凝香閣在東市,距離汪家不遠,且她和康韻也算認識,再加上她未出事之前浮香齋還未有如今的名頭,去凝香閣也算正常,但自從康韻出事,康景明無心打理凝香閣后,大家便多往浮香齋去了,鄭冉去林下春堂和浮香齋較多,吳若涵和錢甘棠待嫁期間則只去浮香齋……”

    姜離心頭滑過絲古怪,但望著文書記錄,卻又琢磨不出怪在何處,她定了定神,只更仔細地翻看,如此等了小半個時辰,馮驥先一步回來。

    他披著一身寒意進門,“大人,買到了香身丸�!�

    他手中抱著三個錦盒,“凝香閣這三個鋪子都賣有香身丸,還不止一種,但配方不盡一樣,小人把現有的幾種買了回來,其他香鋪雖也賣的有,但配方大同小異,屬下跑了一圈后得知如今賣得最好的是浮香齋的木香香身丸,據說吃上兩月便可通體透香,屬下便問了這半年來最常見的主顧,令她們寫了一份名目�!�

    放下錦盒,馮驥又從懷中掏出名單給裴晏,姜離上前道:“拿六個空茶盞來。”

    九思應聲而去,不多時捧來六個白瓷茶盞,姜離將每種香丸倒出一粒放入茶杯,再倒上少量清水化開,一股子更明顯的幽香便彌漫出來。

    她仔細分辨片刻,道:“凝香閣和林下春堂都有豆蔻香身丸與茯苓香身丸,配方只相差一兩味藥材,凝香閣的豆蔻香身丸多了香附子與當歸,少了甘松。林下春堂的茯苓香身丸多了桂心與麝香,少了川穹。浮香齋是木香香身丸和透體麝臍丹,透體麝臍丹與污漬配方相差極大,木香香身丸比那污漬多了木香與檀香,還有砂仁�!�

    姜離沉吟片刻,“排除最不像的,便只有浮香齋的木香香身丸與凝香閣的豆蔻香身丸最為可疑,但因污漬干結日久,有些藥粉已難辨性狀,這二者難定其一�!�

    裴晏已經看完那份名單,安撫道:“但能確定兩家,便先從這兩家入手便可,這份名目你可看看,薛沁也在其上”

    姜離接過名單,剛看一眼便面露詫色,付云珩也上前來,很快驚道:“真有薛二姑娘,虞姑娘怎么也買過,

    還有慶安伯、安遠侯家這些勛爵人家的小姐,慶陽公主殿下也買了!浮香齋這半年的生意真是紅火……”

    裴晏當機立斷道:“凝香閣的名目也要查,此外,這兩地亦需搜查排除嫌疑。”

    馮驥道:“大人,眼下外頭不知案情,咱們以何種名目搜查?”

    裴晏看向付云珩,“我記得上月金吾衛(wèi)曾在長安緝捕過一次江湖匪徒?”

    付云珩立刻點頭,“不錯,說是上月來了四個小魔教中人,搶了城南一家銀號,金吾衛(wèi)抓了兩個,還有兩個同伙跑了,如今還在審問下落�!�

    裴晏看向馮驥,馮驥點頭:“屬下明白了�!�

    馮驥轉身離去,付云珩這時眼珠兒一轉,問姜離道:“薛姑娘自江湖而來,可知道那小魔教的名號?”

    姜離面不改色,“你是說滄浪閣?”

    付云珩好奇,“是啊,你們江湖中人不稱他們是小魔教嗎?”

    姜離想了一想,“倒也有人喊�!�

    付云珩再上前半步,“那你有沒有見過他們那位閣主?”

    見姜離迷惑,付云珩道:“沈涉川啊!”

    大周立朝兩百余年,當年太祖打天下時,得了不少江湖豪雄相助,后來每一朝,朝廷與武林皆和睦共存,互通有無,對江湖享有盛名者,世家王侯以誠招攬,高居廟堂者若向往江湖逍遙,也有不少拋卻高官厚祿于武林中開宗立派的。

    付云珩所問之人,便是其中十分特殊的一位,此人表字“涉川”,單名一個“渡”字。

    十三年前,十五歲的沈涉川還是長安城人人皆知的工部侍郎公子,他是武學奇才,六歲拜入凌霄劍宗學武,十四歲便是武林百戰(zhàn)榜上高手,再加上他生得瀟灑俊逸,每每打馬過朱雀街時,總有許多女兒家向他投花示好。

    然而正是那一年,其父沈棟因貪腐獲罪而亡,其母曲雪青自戕殉情,沈涉川喊冤不成逃往江湖,短短三月后一個叫“滄浪閣”的門派出現在了武林中,與此同時,參與沈棟貪腐案的七八位官員陸續(xù)死于非命,沈涉川廣發(fā)告令,宣告是他所為。

    一時間朝堂震動,景德帝大怒,懸賞發(fā)至武林,因賞金豐足,成千上萬的江湖人士圍捕絞殺,沈涉川率滄浪閣反抗,幾乎與半個武林為敵,便得了小魔教之稱。

    姜離搖頭,“我便是遇見過,也不知那人是不是他。”

    付云珩蹙起眉頭:“原來是真的?說他后來落入赤火幫手中,那赤火幫用雷火布置陷阱抓到他,他被雷火所傷毀了臉,還受盡折磨,縱然最后還是逃了,但人啞了,還再未露過真容,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姜離不置可否,似乎對這段江湖軼事不感興趣,見外頭天色已晚,盧卓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便起身道:“時辰不早了,我府中還有事,便先告辭了。”

    裴晏起身相送,“也好,香藥有了消息,我讓九思知會姑娘�!�

    姜離點點頭,攏著斗篷出了院子,裴晏和付云珩一路送出來,直到上了馬車,姜離才靠著車璧微微松了口氣。

    懷夕小臉皺作一團,極低聲道:“怎么長安也喊小魔教啊……”

    姜離輕輕搖頭,懷夕忙抿緊了唇。

    馬車迎著寒風轔轔而動,等再回薛府時,天色已黑透,姜離進得府門,便見長恭在門口等了多時,見她回來,他急急迎上來,“大小姐”

    姜離輕抬下頜:“回去再說。”

    長恭應是,一路跟著姜離回了盈月樓,進了屋子,姜離一邊解下斗篷一邊道:“說吧,都探問到了什么?”

    長恭恭敬道:“小人打聽到,徐將軍府上那位老夫人出自京畿杜氏,她有個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已故去,那位哥哥膝下三子二女,如今三位老爺都在巡防營領差,兩個女兒,一個嫁給了從前的雍州刺史,今已移居青州,一個嫁去了慶安伯府做續(xù)弦�!�

    微微一頓,長恭沮喪道:“榮寶齋那邊小人去問,那掌柜的說他們月前的確做過那樣一副珊瑚耳珰,還是一整株東海珊瑚打成整套頭面,但不肯說客人名姓�!�

    長恭自覺沒辦好差事,滿臉惶恐,姜離無聲冷笑一下,和聲安撫,“沒關系,我已知道那人是誰了……”

    第015章

    斷骨

    “姑娘,

    裴大人來了”

    天還未大亮,姜離的馬車便停在了順義門外,等了兩盞茶的功夫后,方才聽懷夕輕喚一聲,

    姜離掀簾去看,

    便見一片冰天雪地里,

    裴晏著一襲月白銀紋圓領武袍策馬而來,馬背上的他雖是姿容如玉,卻眉梢冷峭,

    身挺如劍,英武懾人。

    姜離瞇了瞇眸子,從前的裴晏克己守禮宛若圣賢,總會叫人忘記他的手除了賦文修書也可揚刀舞劍,

    而今時移世易,裴晏令人陌生之地越來越多了。

    裴晏老遠也看到了薛氏馬車,他長鞭急落幾下,

    馬蹄在身后尥起陣陣雪霧,

    到跟前收韁勒馬,

    在馬兒嘶鳴中道:“姑娘來的如此之早,

    想來是有要緊事,

    去衙門說罷�!�

    他跳下馬背,

    將韁繩扔給跟上來的九思,姜離默了默,

    到底下得馬車,二人同入順義門,

    裴晏側眸看她一眼,“是為了付姑娘的事?”

    姜離點頭,

    “不錯�!�

    裴晏意料之中,卻又抱疑道:“姑娘和付姑娘相識還未有半月,為何對她的事如此不辭辛苦?”

    姜離面色淡淡,“許是投緣�!�

    裴晏不置可否,待到大理寺衙門,值守的武衛(wèi)見這般大早二人同來,表情幾變,待入了裴晏的東院,姜離才啟口道:“昨日我去徐老夫人府上時,發(fā)現了一處異樣,后來我又派人查了一番,便知道大人的畫像應往何處找了。”

    九思為二人打起簾絡,等進了門,裴晏便問:“可是慶安伯府?”

    姜離有些意外,“大人如何得知?”

    裴晏道:“當日付云慈在玉真觀走失,雖于玉真觀尋人之行鬧的頗大,但一般不會有人上來便關注此事,當天晚上,玉真觀的一個老道長因與徐老夫人交好,特意派人往徐府提了此事,這便是說,除了壽安伯自家與徐家,沒有其他人知曉更多,而謠言是當天深夜便在東市傳開,那消息最可能從何地漏出?”

    姜離凝眸,“徐家”

    裴晏道:“徐家與伯府定親,且婚期將近,一開始我對徐家并無懷疑,直到這幾日調查謠言來處,發(fā)現幕后之人十分小心,還在事發(fā)第二日再去玉真觀打探內情,我便命人先仔細排查徐家上下,后得知因有道長主動回報,徐家并未再派人打探,而前日我才得知,就在事發(fā)當夜,徐府上有位姑娘做客”

    姜離道:“慶安伯府的四小姐。”

    裴晏頷首,“我雖有懷疑,但余妙芙到底是未出閣的姑娘,未有證據不好直言,因此昨日只說尚未查到下落,但昨天半夜,排查慶安伯府的人來稟,說慶安伯前兩日把兩個不聽話的小廝打發(fā)去了城外的莊子上,令他們半年內不許回來,今日一早,我已命人拿著畫像出城,待找到那二人,便可知我們的懷疑是否有錯�!�

    姜離聽他已安排好一切,頓時生出白跑一趟之感,“我昨日提過為徐老夫人看診,今日又這樣早來,大人還沒進衙門便猜到我要說什么吧?”

    裴晏道:“猜到也不比姑娘親口相告。”

    他神色平靜,姜離心底怪異之感卻又冒了出來,她儼然道:“既然大人已有安排,那也不必我多言了,大人還有公務,我先告辭�!�

    她說完便抬步,裴晏忙道:“且慢”

    他看一眼窗外,“凝香閣的人馬上就到了,昨夜搜查兩家鋪子并未發(fā)現異常,但康隆剛接手鋪子不久,沒有半年來的客人名單,因此我令他與康景明查擬名冊,今晨同來大理寺,順便看看康景明有何說法�!�

    裴晏語氣誠懇,姜離想到香藥的線索來之不易,看他一瞬,終于還是駐足。

    裴晏語聲清郎了些,“昨日盧卓搜查藥鋪所獲不多,外間的藥鋪幾乎沒有賣成品香身丸的,客人多拿方子取藥,雖有人買過近似的湯藥,但沒有連著數月買的,再考慮到衣裙上的污漬多為粉末顆粒,藥鋪那條線便可一放�!�

    姜離點頭,“確是更似香丸,那其他地方呢?”

    裴晏道:“青樓戲樓有人用此藥,但除了極有名頭的,其他人用不起香身丸,而這些人也多有不在場證明,尚未尋到可疑之人�!�

    說話間九思又來送茶,再往屋內添了火爐,等暖和起來時,康隆與康景明還真到了。

    二人前后入廂房,見姜離也在,表情都有些異樣,見了禮后,康隆熱絡地掏出一份名單來,“大人,這是昨天晚上小人去找景明擬好的名冊,在六月之前,我們的客人還是很多的,但從七月開始,老主顧跑了不少,您說的買香身丸的便漸少了�!�

    康隆錦衣加身,眉眼帶笑,身后的康景明卻是比那日所見更為頹唐,他眼窩深陷,面色蠟黃,下巴上胡茬一片,不知多少日未理儀容。

    裴晏看完名單遞給姜離,只問康景明道:“沒有男子來買過香丸?”

    康景明搖頭,懨懨道:“此物專為女子調配,是我們不外傳的方子�!�

    裴晏生疑:“不外傳的方子?”

    見康景明說話慢吞吞的,康隆主動道:“大人有所不知,各家的香身丸配方雖大同小異,但其用料配比卻大有說法,我們的香身丸用料毫不含糊,配比也合宜,從前可是最廣受好評的,聽說浮香齋也查了,大人您可不知,其實那浮香齋是仿我們的方子!”

    裴晏倒不知此事,“怎么說?”

    康隆哼道:“他們用藥只變了兩味,卻不過是找了替代之藥罷了,如果小人猜得不錯,他們是專門買了我們的香丸請懂行的人模仿,不僅是香身丸,還有他們的胭脂香粉也皆是比照我們來的,若這香藥與案子有關,那小人建議您狠狠查浮香齋,他們一定有問題,韻兒死后我們的生意一落千丈,最高興的便是他們了�!�

    同行相斥,相互模仿者也屢見不鮮,康隆所言裴晏只聽個七八分,他繼續(xù)問:“浮香齋的人此前和康韻可有接觸?”

    康隆看向康景明,見他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不由伸手推他一把,“景明,你倒是答話啊……”

    康景明又搖頭,“不曾接觸過,不過姐姐說過,浮香齋有幾味香膏調的不錯,她也買來研究過,用料倒是分得出,配比卻難仿�!�

    康隆輕嗤一聲,“什么調的不錯,你果然是個未學精到的,浮香齋就是防制我們,再加些不入流的噱頭罷了,現在好了,你姐姐一走真讓他們稱霸王了,我敢肯定,那背后之人,必定對我們極有惡意”

    姜離忍不住問:“何以見得?”

    康隆咬牙切齒道:“浮香齋這陣子風頭正盛,還要在后日辦個品香雅集,說有什么新香,只請那些非富即貴的老主顧,可您敢信,他們竟把請?zhí)偷搅宋液途懊鬟@里,要邀我們同去品香,這不是明晃晃打我們的臉嗎?”

    此行確是挑釁,姜離和裴晏也聽得面色微沉。

    康隆又苦兮兮道:“您說可惡不可惡,我們去也不好,不去也不好,若不去,還以為我們怕了他們,若韻兒還在,哪能容他們如此放肆?”

    這等商戶之爭衙門自是不管,裴晏又看了看名單,見沒什么可問,康景明又是一副頹喪之態(tài),便令二人先行回府等消息。

    等他們出了門,姜離走到窗邊,正看到康隆嫌惡地低斥:“看看你這幅鬼樣子,當著大人的面簡直丟盡了康家的臉,一副都在害你的樣子,你干脆去給你姐姐陪葬……”

    康景明落在身側的拳頭緊了又松,到底沒與康隆爭執(zhí)。

    裴晏走來姜離身邊,“康隆有意收回二房的宅邸,康景明的處境不大好,他是四歲時被其父領回家的,誰也不知他母親是誰,當時的主母不愿認,他便等于寄居在康家,后來康老爺兩夫妻相繼病故,康家其他幾房為了爭奪家產,對他姐弟二人頗為苛刻,康韻比他大三歲,算是拉扯著他,相依為命長大�!�

    光看容色也知道康景明過的辛苦,姜離嘆了口氣,“可惜沒有新線索,凝香閣的客人與浮香齋相差無幾,且皆是”

    “女子”二字未出,姜離話語忽然一斷,裴晏不明所以,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窗外,這一看,他的表情明暗不定起來。

    只見院門處正走來二人,左側的是付云珩,其右跟個著寶藍云紋團花紋蜀錦大衫的清俊男子,步態(tài)悠哉,眉眼風流,竟是李策。

    “鶴臣,我來不礙你公務吧?”

    李策笑盈盈的,人未進門聲先至,他父親是從前的江陵王,景德十五年削藩后降為郡王銜,后父母早逝由他襲爵,長安城世家貴胄皆稱他小郡王,他大喇喇掀簾而入,不等裴晏答話,細長的瑞鳳眼微微一瞇,“薛姑娘怎在此?”

    姜離微微欠身,“小郡王。”

    付云珩后一步進來,驚訝道:“咦,小郡王認識薛姑娘?”

    李策含笑點頭,“那日在慶陽姑姑府上見過。”

    付云珩想起姜離提過蒔花宴之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可真是巧了,你應該知道吧,薛姑娘醫(yī)術極是高明�!�

    李策視線在裴晏與姜離之間來回,“辛夷圣手,我自然知道,但今日這是……”

    裴晏道:“有一案子需要薛姑娘幫忙,你怎來了?”

    李策一聽想起來意,立刻道:“大理寺不是在查那新娘屠夫的案子嗎?怎么還查到了我?guī)煾改抢铮克先思胰缃裨诓≈行牧Σ粷�,被你們一番盤問嚇得不輕,只叫人來問我生了何事,我哪知道何事牽扯天音樓,干脆來找你問個清楚�!�

    見李策竟是為了程方荀而來,裴晏先示意他落座,“確有個案子與戲班之人有關,找到天音樓也只是例行查問,你師父病重臥床,自不可能與他有何干系�!�

    李策眼底生出興味,“什么案子?是那新娘屠夫案嗎?”

    裴晏還未說話,李策瞳底一亮,“還真是?!”

    見裴晏欲開口,李策抬手道:“你可別否認,你我認識多少年,我還不知你?你慣不會撒謊的,要哄人也必要先做一番心里建設,也真是難為你了,一上任就是這么個大案,你放心,不該問的我絕不多問�!�

    李策雖時有紈绔之行,但也知分寸,見裴晏面露無奈,他把玩著腰間玉佩道:“我前日還與慶陽姑姑說,自你入大理寺,見你一面都難,此前在御前當差,雖被陛下看著,但好歹不必風里來雨里去的不是?陛下最心疼你,你卻偏挑了最辛苦的差遣,我若有你一半文采,我也不必吃如今的苦�!�

    付云珩聽得發(fā)笑,“小郡王在將作監(jiān)哪里辛苦?不必御前奏對,也不必上朝論政,建筑木工為你所好,陛下也對你滿意極了,可別叫我們羨慕了�!�

    李策輕嗤,“這便是你不懂了,期望越高所求越多,陛下對我唯一的指望便是我安生在將作監(jiān)待著,每年修幾間宮室補幾處樓闕,你鶴臣哥哥可與我不同,陛下期望他將來入閣拜相,恨不得讓他立刻建出一番功業(yè)來,我看啊,倘若今次的案子辦不好,陛下年后只怕還要他回御前去……”

    裴晏微微搖頭,付云珩則為裴晏擔憂起來,“那也太快了吧�!�

    李策笑意分明,一副隔岸觀火的看好戲之態(tài),目光一轉,卻見姜離未聽他們說話,竟在看裴晏案上公文,她今日月白斗篷下是一襲天青萬字流云紋繡裙,窗外霜雪明光落在她身上,實在是一副秀骨清像。

    李策眼底閃過訝異,“薛姑娘這是幫了鶴臣多大的忙?我只知薛姑娘醫(yī)術非凡,卻不知她還能問案,鶴臣,你辦差可是極嚴謹的。”

    裴晏道:“薛姑娘醫(yī)術不凡,亦見微知著,的確助力不小。”

    付云珩這時道:“小郡王,薛姑娘今歲也值雙十之齡,醫(yī)術上又有如此造詣,我姐姐此前說,一看到薛姑娘便想起”

    付云珩未說得下去,因李策面上明晃晃的笑意頃刻一僵,但很快,他又依言打量姜離兩眼,轉過頭道:“哪里像了?你這話可也冒犯薛姑娘�!�

    付云珩抓了抓腦袋,“我就這么一說……”

    李策聞言打了個哈欠起身,“罷了罷了,你們還有要緊差事,我也得去衙門露個臉,否則那群老古董少不得要去御前告我的狀,鶴臣,若我?guī)煾刚嬗泻螤窟B,你得看在我的面子上提前知會我一聲�!�

    裴晏懶置一詞,李策也無需他回應,“反正我當你答應了,薛姑娘,咱們下回再見,告辭了�!�

    姜離點了點頭,李策施施然出了門。

    付云珩望著窗外道:“也是巧了,我適才剛到衙門門口便碰到小郡王,鶴臣哥哥,你派人尋我所謂何事?”

    裴晏如常道:“你姐姐的謠言我與薛姑娘已發(fā)現關鍵線索,如今正等抓到人證,你那邊不必查了,人證抓到之后再與你細說�!�

    付云珩大喜,“那豈不是很快就能替我姐姐洗去污名?太好了!我倒要看看是誰害我姐姐!她遇襲已夠苦,如今連婚事也沒了,我非求個重判解心頭之恨!”

    裴晏看向姜離,卻見她面上一片凝重并未搭話,他疑道:“薛姑娘可是想到了什么?”

    姜離道:“此事內情或不簡單,不過,一切等找到證人再議,屆時如何處置,也要看付姑娘自己的意思�!�

    話音落定,十安捧著封文書自外而入,“公子,右金吾衛(wèi)送來的公文。”

    見裴晏有的忙,姜離道:“大人既有公事,我便先告辭了�!�

    付云珩道:“那我也先回衙門,戲班那條線我們在跟,若有消息了我再過來�!�

    裴晏應是,又看向姜離道:“香藥如今的名單雖無男子,但兇手作案半年之久,大理寺會繼續(xù)查訪,有消息再知會與你�!�

    姜離應好,與付云珩一道出了門。

    待走出院子,付云珩道:“薛姑娘,我適才所言你莫要放在心上�!�

    姜離反應片刻才明白他說的什么,失笑道:“無礙,你姐姐也與我說過她有一位故友�!�

    付云珩苦笑一瞬,“不錯,就是那位姑娘,是我姐姐摯友,還是小郡王曾被賜婚的未婚妻,只可惜五年前一場大亂芳魂永逝了。”

    說至此,付云珩道:“說起來,還與姑娘父親有些關系�!�

    姜離心底輕嘆一聲,“是嗎?”

    付云珩點頭,“長安原有個廣安伯府,廣安伯魏階是歷代最好的御醫(yī),他家有一門家傳針灸術名曰‘伏羲九針’,他憑此術年紀輕輕便當上了太醫(yī)令,可后來他看診有誤害死了皇太孫,一大家子便被發(fā)落了,是滿門抄斬,還是薛大人領著三法司審定的,而叫人想不到的是,定魏氏之罪最要緊的證供竟來自他們收養(yǎng)的義女。”

    “那位姑娘是廣安伯夫人的嫡傳徒弟,我十歲時便聽說伯府出了個小醫(yī)女極有天賦,將來說不定要繼承魏氏衣缽,后來我姐姐入白鷺山書院與這位姑娘相識,二人感情極好,那位姑娘容色無雙,冰雪聰明,性子也活泛不羈,與我姐姐很是不同。”

    “你剛才看到的小郡王,對她頗為鐘情,求過親不說,還在魏家出事后請陛下給他們賜婚,因那位姑娘在瘟疫時照顧過皇后娘娘,陛下便準了,任誰都看得出小郡王是為了保那位姑娘不被株連,可誰能想到,那位姑娘在出事半月后,不知怎么去了東市的登仙極樂樓,還死在了登仙極樂樓的大火里……”

    付云珩說了半天,未聽姜離應聲,側眸去看,便見姜離斂著秀眸,鴉羽似的長睫在眼瞼投下一片陰霾,看不出是何情緒。

    他繼續(xù)道:“當時我姐姐心痛欲裂,小郡王就更不必說了,后來在火場里收撿出幾樣遺物,給那位姑娘立了處衣冠冢,不至于讓她做孤魂野鬼�!�

    雪后初晴,白慘慘的冬陽照在姜離身上,她呼出一口霧氣,有些感懷道:“小郡王做到如此地步,那位姑娘若泉下有知,必定很感激�!�

    付云珩也說的悵然起來,“那場大火至今也沒個說法,我姐姐耿耿于懷,小郡王你剛也看到了,就更是沒有放下,都怪我一時嘴快,不該亂提的�!�

    說話間二人已經出了順義門,姜離道:“小郡王看著是個灑脫性子,不會放在心上�!�

    付云珩一笑,“那倒是,他可是我見過最瀟灑肆意之人�!�

    薛氏的馬車等候在外,姜離與付云珩告辭,上馬車后,吩咐駕車的長恭往城東錦云綢緞莊去,今日正是她取定做裙裳之日。

    懷夕適才跟了一路,正聽見付云珩所言,此時滿眼擔憂,“姑娘……”

    姜離眨了眨眼,“想吃透花糍嗎?”

    懷夕一愣,“那是什么?”

    姜離笑意微深,敲了敲車璧道:“長恭,繞去永福巷�!�

    長恭應是,隨即將馬車往西轉向,過朱雀街后,一路朝永樂坊而去,疾行兩刻鐘的功夫,馬車外人聲漸沸,姜離掀開車簾朝外看,不多時鼻息一動,“停車”

    馬車正停在一家名喚“鐘記”的糕餅鋪子前,時近午時,店門外三五人排著隊,姜離掏出一粒碎銀交給長恭,吩咐道:“三匣透花糍。”

    長恭應聲而去,再返回時,手中多了三個油紙包,姜離給她二人一人一包,待馬車再走動起來時,車廂內便盈滿了香甜味道。

    懷夕看著那白糍中透出花形的軟糕,睜大眼瞳道:“竟真如其名!”

    透花糍乃長安城特有的糕點,將上好糯米搗打成糕,夾紅豆沙為餡,再將豆沙塑成花形,因花在糍糕中若隱若現,便得名透花糍,姜離看著懷夕神色,簡直與她當年初次吃到虞清苓買的透花糍時一模一樣,她輕咬糍糕,糯米與豆沙在齒間化開,久違的香甜暖熱似能驅散一切凜冬寒意,主仆二人都滿足地瞇起了眼睛。

    馬車到錦云綢緞莊時已是午時初刻,姜離帶著懷夕進門,柜臺后的伙計一眼認出了她,“薛姑娘,可是來取衣裳的?”

    姜離應是,跟著伙計上了二樓雅間,伙計邊走邊道:“已經準備好了,待會兒您看過之后沒出差錯便可取走,您稍候片刻�!�

    姜離在雅間等著,片刻便見頭次見過的繡娘抱著個包袱進了門,姜離下意識往她身后看去,“胡師傅呢?”

    繡娘道:“胡師傅這兩日舊傷復發(fā)不在鋪子�!�

    繡娘取出衣裙令姜離檢查,姜離問:“是何舊傷?”

    繡娘嘆道:“是腿上的,大抵七年前,胡師傅和大小姐坐馬車出城時出了意外,他摔斷了腿,大小姐則折了右手,大小姐年輕,后來全好了,胡師傅卻留下了遺癥,一到冬天便時不時的疼上幾日,看過好些大夫都不見好�!�

    姜離聽得不對,“你們大小姐折過手?”

    繡娘應是,“是啊,當時養(yǎng)了兩個多月呢�!�

    姜離眉頭皺起,忽而想起前次來看繡樣時胡師傅也提過一嘴汪妍學藝刻苦,只是他未說詳細,姜離只以為是普通摔傷,但普通摔傷怎會養(yǎng)兩三月才好?

    她忙問:“可是傷到了骨頭?”

    繡娘頷首,“是,當時有大夫說大小姐骨頭斷了,往后再不能拿針線,嚇得大小姐不輕,幸而后來遇到了一位極擅骨傷的大夫,治了一個多月才治好�!�

    姜離擰起眉頭,腦海中一時浮現出汪妍腐可見骨的遺體,一時又仔細回憶宋亦安的幾份驗狀,汪妍的驗狀她臨走前才看了一遍,此刻一個字也不會記錯。

    她面色越來越難看,“七年前你們大小姐已經十三歲,若骨頭斷過,不可能不留下痕跡,不對,一定是哪里出了錯……”

    來不及細看衣裙,她拿起包袱轉身就走,“回大理第016章

    女尸

    申時過半,

    城南義莊正堂內站滿了人。

    汪乾有些莫名道:“怎忽然問起七年前的事?七年之前,我們一家人還有繡樓的師傅們一起出城上香,當時我妹妹和胡師傅乘一輛馬車,結果路上他們那輛馬車車軸忽然斷了,

    車廂甩出去,

    我妹妹和胡師父都受了傷,

    胡師父摔斷了腿,我妹妹則撞折了手。”

    他抬起右手比劃,“當時手腕錯了位,

    前臂內側的骨頭也斷了,請了幾位大夫都說以后會落下殘疾,幸好后來遇到一位專治骨傷的大夫,花了一個多月才見好�!�

    姜離指著自己的手道:“是手臂內側這根骨頭斷了?”

    汪乾點頭:“那時我妹妹手腕和手臂都腫的老高,

    大夫檢查后是這樣說的,后來治了一個多月,又養(yǎng)了一個多月,

    幸而她年紀小算是好全了�!�

    話音落定,

    汪乾面色緊張問:“裴大人,

    這是何意?怎么問起這個?莫不是我妹妹的遺體出了什么岔子?”

    裴晏道:“眼下還不肯定,

    你在此等候片刻�!�

    汪乾欲言又止,

    這時,

    宋亦安從甬道之中走了出來,他圍著面巾戴著護手,

    甕聲甕氣道:“大人,從現有露出的骨骼來看,

    的確沒有發(fā)現受傷舊痕,但如果要檢查的明明白白,

    需要把汪姑娘的手臂骨骼清理出來,再用仵作特有的法子試�!�

    汪乾一聽瞪大了眸子,“什么意思?把骨骼清理出來?”

    宋亦安道:“就是把汪姑娘右手小臂上的腐爛皮肉全部剔除干凈�!�

    汪乾眼前一黑,憤然道:“我妹妹的遺體本身就殘缺不全了,如今還要剔骨,你們這、這是愈發(fā)令她泉下難安了……”

    “汪公子。”姜離上前半步,“只有早日抓到兇手才能真正讓汪姑娘安息,何況如今發(fā)現的線索極其要緊……”

    見汪乾面無松動,裴晏道:“你妹妹的手受過重傷,但如今發(fā)現的這具遺體手臂骨骼卻不見傷痕,也就是說,如今這具遺體,極可能不是你妹妹�!�

    汪乾聽得大驚,“不是我妹妹?可、可那些衣裙飾物,都是我妹妹的沒錯啊,如果不是我妹妹那又會是誰?難道我妹妹還活著?”

    如果死者不是汪妍,那真正的汪妍在何處的確是個問題,但倘若好好一個人失蹤五月未有消息,其結果也不容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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