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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繼續(xù)改你的方子�!迸彡淌談θ肭�,抬步往書院后門走。

    姜離聽得愕然,想到裴晏的傷更覺頭大,她跟在他身后道:“再改方子,世子傷的更重怎么辦?到時候郡主娘娘知道是我……我可擔不起責。”

    裴晏腳下不停,“她不會知道,也無人會怪你。”

    姜離癟嘴,又不解道:“世子為何這般擔心郡主娘娘知道您受了傷呢?她是您的親生母親,便是知道了,也該心疼不是嗎?”

    裴晏終于停步,“我的傷并非習武而來�!�

    姜離自不明白,不是習武而來,那便是與人打架而來?他也不像這樣的人��!她無奈道:“世子又不會做什么不可告人之事,郡主娘娘便知道了……”

    她試探道,“世子又要受罰?”

    裴晏背脊筆挺,卻未動,姜離眼光閃了閃,心知她猜得不錯,她嘀咕起來,“真是奇怪,有世子這樣的兒子,郡主娘娘面上多少光彩啊,她怎么還……”

    早在三年之前,姜離就目睹過高陽郡主鞭笞裴晏之行,月前又親眼見他滿身鞭痕,這一切便盡在不言中了,因此她更難想通。

    裴晏這時轉(zhuǎn)過身來,“你怎知我不會做不可告人之事?”

    這一問問的姜離猝不及防,“��?世子做了什么?”

    裴晏唇角牽了牽,復又抬步,此番走的極緩,“我的外祖父是當年的昭親王,在我母親十七歲時,王府便已落敗,外祖父也已獲罪,只是陛下看在手足之情并未發(fā)落,彼時我祖父和我父親也知曉此事,原本父親不該娶母親的……”

    他所言含糊,姜離不了解宗室,就更聽得云里霧里,“后來呢?”

    裴晏語氣很平靜,“后來,父親

    還是娶了母親,裴氏對母親有恩,母親除了心悅父親,還感念裴氏之恩,父親過世之后,祖父病倒,裴氏落于人后,從前的舊事,或許還要危及裴氏,她只能要求我不得行差踏錯�!�

    姜離道:“但世子已經(jīng)做的足夠好了,郡主娘娘下手也太狠了些�!�

    裴晏握劍的手微緊,又低聲道:“她應是害怕,又無能為力,只能如此發(fā)泄在我身上。”

    姜離似懂非懂,“那世子怨郡主娘娘嗎?”

    裴晏默了默,“為人子者,尚不能為親長分憂,受點皮肉之苦也不算什么�!�

    姜離看著裴晏背影,雖還是筆挺如劍,但這剎那倒不覺他有多高高在上了。

    她欲言又止一瞬,但她尚不知高陽郡主到底在怕什么,也不敢深問裴家私事,只好忍下了話頭,很快,她神色一振道:“世子,湯液之法我再改便是,但這療傷并非只有湯液一道,我會針灸你可愿試試?”

    “高陽郡主的父親是當年的昭親王,他也不知怎么,牽扯到了景德十三年的三王之亂中……”

    懷夕不明,“何為三王之亂?”

    姜離沉聲道:“就是景德十四年,清河王李秘、豫章王李享、肅親王李騫三人聯(lián)合起兵造反之事,他們共襄三十萬兵馬,一路攻城略地,最近時到了距離長安只有二百里之遙的蒲州,后來雖然被平叛,但此事牽連甚廣,后來甚至查出許多宗室子私下參與此事,這也才有了后來的親王削藩之策,郡主的父親便是后來被查出來與反王私下有聯(lián)絡者之一�!�

    “彼時昭親王府是陛下的眼中釘,面上雖未發(fā)落,卻已經(jīng)是戴罪之身,裴晏的父親裴溯本可悔婚,可為了與高陽郡主之誼,他還是登門求娶,也算是變相將她拯救了出來,但他沒想到,如此,卻令陛下對裴國公府起了疑�!�

    姜離嘆了口氣,“這些事我本是不知,后來問了師父,師父才私下里說與我,當時郡主和裴大人成婚后,很快有了裴晏,而那時的裴大人是景德十二年的狀元郎,后入吏部為官,短短三年已升任吏部侍郎,本是前程錦繡,可就因為娶了郡主,陛下將他派了外任,說不上陛下是對他也起了疑心,還是只想讓他外放歷練,而所派之職說來也巧,也是安南道節(jié)度使之職”

    懷夕反應快,“與秦夫人的父親同一官職?”

    姜離點頭,“這一派便是四年多,眼看著該回長安了,安南道幾州府卻生了瘟疫,裴大人在治疫之時染了疫病,就那般病死在了任上,從那以后,高陽郡主性情大變,一來是喪夫之痛,二來是對裴氏有愧,三來便是害怕裴氏的災禍不止于此,后來那些年,她謹守本分不敢出錯,只想將裴晏教導成其父一般的人物。”

    懷夕驚道:“原來如此!那她一定很欣慰,裴大人沒有辜負她的期望。”

    姜離眉尖輕蹙,“她對裴晏……此番回來別的不說,她一心禮佛有些古怪,五年之前她性情強勢,也不避世的,也不知這幾年又發(fā)生了何事……”

    第065章

    夢話

    回盈月樓時天色已經(jīng)不早,

    姜離換了件便袍,又拿出《針方要略》研看,一邊看一邊在手邊白宣之上寫畫,待天黑時分懷夕將晚膳送上來時,

    便見她在抄錄醫(yī)案。

    懷夕上前一看,

    “姑娘是在研究給夫人治病的法子?”

    姜離正仔細地寫穴位配伍,

    “《針方要略》之上記載有治療癔癥與瘋癥的醫(yī)案,用的便是針灸之法,這些醫(yī)案雖十分簡略,

    但我能大致推導出病況,再結(jié)合當年師父和義父為兄長調(diào)理的法子,或許能對簡夫人的病有所幫助�!�

    懷夕了然,“時辰晚,

    姑娘先用膳�!�

    待墨跡變干,姜離起身凈手用膳,膳后飲茶時懷夕問道:“當年魏公子的病一度能好到去書院進學,

    可多是魏伯爺用了伏羲九針之故?”

    姜離道,

    “施針、湯液,

    再加常年調(diào)理,

    但最有效的的確是義父的針法�!�

    懷夕不由嘆氣,

    “可惜姑娘如今只能悄悄地用從前所學�!�

    想起魏旸,

    姜離語氣都沉重了幾分,“可就算是義父,

    也還是治不好兄長,他自己是天縱英才,

    兄長卻再無學醫(yī)的希望,到了后來,

    他甚至不再以治好兄長為夙愿,師父雖然不說,但心底也明白,只是她做母親的,到底更心疼兄長。”

    懷夕歪著腦袋道:“那見到魏公子受欺負,她豈不是更是難受�!�

    姜離捧著茶盞,語氣也悠長起來,“比起受欺負,兄長年歲越來越長,卻始終只能拘在他的小院子里更令她難受,她寧愿自己的孩子呆笨一些,縱然受些閑言碎語,但能見識外頭的世道,能過尋常人的生活也是好的�!�

    懷夕好奇道:“那魏公子自己呢?”

    姜離唇畔抿出一絲笑來,“他也愿意出去見人,他的病雖易怒易燥,但只要不受挑釁,在他眼底世上便沒有壞人。”

    許是想起與魏旸兄妹七年之點滴,姜離晚間再看醫(yī)書時,思緒便不復平靜,再想到醫(yī)經(jīng)是裴晏所送,心底更是不順。

    眼見時辰不早,姜離將醫(yī)書一合,“明日去秦府看病,早些歇下吧。”

    翌日初三,薛琦正值休沐,府中一早便有來客,姜離出府門之時聽見前院方向有絲竹之聲傳來,也未多理會,直奔秦府而去。

    馬車馳入光德坊,在一片裝點喜慶的宅邸間,縞素高懸的秦府格外顯眼,昨日是秦圖南頭七,秦楨也死了三日,這個年于秦府而言宛若受了詛咒。

    懷夕上前叫門,沒多時程媽媽快步迎出來,“大小姐來了,快請快請,年節(jié)下的,實在難為您跑這一趟,府上兩場喪事,尋常人都忌諱,也唯有您不計較……”

    程媽媽多有感激,姜離看向正院,“二公子的喪儀置在何處?”

    程媽媽指著西北方向,“在那西后院內(nèi)辟了一處靈堂,父子同喪,真是多少年都沒有這等慘事,外頭在過年,這府里卻只要哭喪聲,哎……”

    程媽媽長吁短嘆,幾日不見,眉間皺紋都深了些,姜離打量她片刻,步履輕緩道:“嬤嬤在程府多少年了?”

    程媽媽道:“也有二十年了,奴婢是秦府家生子,起初在老夫人身邊,老夫人故去之時,恰逢姨娘進府,一直伺候姨娘到如今。”

    “二十年了。”姜離便不經(jīng)意地道:“那嬤嬤應該知道秦大人和沈家的舊事吧?此番嬤嬤以為是誰害了秦大人?”

    程媽媽點頭,“自然知道的,當年沈家的事鬧得滿城風雨,我們這些老人都清楚,衙門里的事,老婆子不明白,不過奴婢還記得當年事發(fā)之時,我們老爺也破焦頭爛額,那位沈大人是治水能臣,官聲也好,剛被下獄,便有好些請命書送入長安,我們老爺是主審,自然是頂著重重壓力,那時老爺每天都要見好些人,不敢出一點兒差錯。”

    姜離多有好奇,像聽逸聞似的問:“見好些人?就是那些被沈涉川殺過之人?”

    程媽媽想了想,“應該有吧,反正就是工部和都水監(jiān)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有些人害怕自己牽扯進去,有些人嘛,或許牽扯進去了,又想找老爺求情,官場上的事奴婢雖不懂,但想來也就是那么些利益糾葛,后來案子定了,除了沈大人底下好些人也被斬了腦袋,全都死在西市,好些也是拖家?guī)Э诘摹?br />
    程媽媽到底只是個下人,便是記得當年情景,也說不清楚誰是誰。

    頓了頓,她低聲道:“奴婢也說不好是不是那沈涉川害了老爺,聽大理寺各位差爺?shù)恼f法,似乎又不像,但若不是沈涉川,奴婢也想不出是何人,總不是府里人,奴婢看您與大理寺的裴大人多有來往,您可知如今查到何處了?”

    姜離看向摘星樓,“聽聞在查府內(nèi)之人。”

    “是我們府內(nèi)自己人害了老爺?”程媽媽嚇了一跳,“這怎么可能呢,老爺掌家這么些年,從來說一不二的,誰敢害老爺?”

    姜離也跟著道:“我也做此想,但官府尚未找到是沈涉川的證據(jù)�!�

    說話間二人到了汀蘭院,待進了內(nèi)室,便見蘇玉兒靠在窗前榻上,氣色也比年前好了些許,見姜離來,她直身見禮,待姜離問脈時,程媽媽便道:“姨娘這兩日又睡不好了,人也還是懨懨的,有時還胸悶氣短。”

    姜離摸著脈門挑眉:“這是又受了驚嚇?”

    程媽媽無奈,“二公子的事,姨娘又嚇壞了�!�

    姜離想來也是,便道:“不著急,還是心脾兩虛之郁癥,諸郁皆為臟氣之病,原于思慮過深兼臟氣弱,此病不可急躁,今日要施針,嬤嬤給姨娘寬衣吧�!�

    懷夕打開醫(yī)箱取出針囊,姜離自百會、神庭、膻中等七穴針灸,下針完道:“今日留針兩刻鐘,拿筆墨來,方子也需換”

    待程媽媽拿來筆墨,姜離道:“還是養(yǎng)血健脾、寧心安神為主,黨參、麩炒白術(shù)、黃芪、龍眼肉各二錢,當歸、炒酸棗仁、大棗、陳皮、制遠志各一錢半,另有木香、茯苓諸藥八味,一次撿上三副,一副藥兩日,每日早晚兩次,服夠六日之后再換�!�

    程媽媽剛應是,明芳從外氣呼呼走了進來,“嬤嬤,廚房不給咱們柑橘,說是柑橘都給大公子和三姨娘送去了,如今已沒有了�!�

    程媽媽眉頭一豎,“定是她們那些見風使舵的賤蹄子故意不給!怎可能沒有?!”

    斥罵一句,程媽媽又看向姜離,解釋道:“往日姨娘從不主動說吃什么的,今日好容易說嘴巴里沒味兒,想吃點兒柑橘,如今正是柑橘季節(jié),我們府里也不差這果子,便讓明芳去廚房要了,可誰知……”

    程媽媽又看向明芳,“再去要,不給就哭就鬧!憑什么不給!”

    明芳癟了癟嘴有些害怕,“好像是真沒了,說是大公子日前食欲不振,就想吃點兒酸的,連日要了許多,三姨娘是每年都喜歡吃柑橘,也拿走了大半,其他各房里送了一點兒,還得往供桌上放,便沒剩的了,可能明日才有新的。”

    “罷了,不要了,莫生事端。”

    床帳后蘇玉兒的聲音響起來,程媽媽不忿地擺了擺手讓明芳退下,又嘆氣道:“姨娘,如今退一步,那往后便是步步都得退,不行咱們?nèi)フ胰棠镒鲋鳎@府里往后多半是三姨娘主持中饋了,幸而您與她還算交好�!�

    蘇玉兒嘆著氣不再多言,程媽媽又對姜離道:“大小姐不知,老爺出事姨娘還未緩過來,這二公子又沒了性命,這幾日姨娘自己嚇自己,晚上夢話里都在喊別殺她,這好端端的,誰會害她一個不爭不搶之人呢?”

    姜離看向床榻方向,“別殺她?”

    蘇玉兒還施著針,卻急急道:“嬤嬤別說了!”

    “大小姐是救您命之人,您何必害怕?”程媽媽大抵憋狠了,正需要個說話之人,又擔心蘇玉兒的病,自然盡量直言,“連著兩晚上都是這話,可見夢里多害怕,年前奴婢還想著這病在您手中,不日就能好了,可誰想到……姨娘想出城去莊子上住,奈何如今府里兩樁喪事,她是無論如何難以如愿了�!�

    說著話,程媽媽又道:“姨娘還不知呢,大小姐適才說,官府如今懷疑的是府內(nèi)之人,還不知咱們府里何人生了歹毒心腸呢。”

    “府、府內(nèi)之人?”蘇玉兒語聲輕顫起來。

    姜離算了算時辰,上前去給蘇玉兒褪針,便見她面色蒼白,竟比施針之前更為緊張,姜離目光銳利起來,“蘇姨娘是在擔心什么不成?”

    蘇玉兒一邊合上衣襟一邊搖頭,“府里出了兩件人命案子,我害怕罷了�!�

    “害怕有人殺你?”姜離問的直接。

    蘇玉兒呼吸一滯,強自道:“怎么會,只是做噩夢罷了……”

    話雖如此,但姜離此刻離得近,已注意到她額角冷汗瑩瑩,姜離心底疑竇頓生,想不明白蘇玉兒這般淡泊之人會懼怕什么。

    見她不愿開口,離開汀蘭院后,姜離又問起程媽媽,“蘇姨娘病倒,是在你們夫人出事之后?她去伺候你們夫人之時,可出過什么亂子?”

    程媽媽納悶道:“不錯,就是在夫人過世之后,姨娘整個人都不對了,至于亂子……姨娘去伺候之時,夫人已經(jīng)不行了,當時宜州袁氏,夫人的弟弟家里還派了人來,要送夫人最后一程,夫人見到老家人,也了了一樁心愿,去的還算安詳。”

    姜離沉吟道:“嬤嬤忠心事主,我看的十分敬佩,這幾日進出府中,與嬤嬤也十分投契,我有話便直說了……蘇姨娘這病多半是因為什么心結(jié)而起,這心結(jié)和袁夫人有關(guān),具體是什么我不好揣測,但至少不止是袁夫人之死�!�

    頓了頓,她目光警惕地看向四周,“另外,她在夢里害怕有人殺她,還想出府去城外莊子上小住,那這份恐懼,可能不止在夢里,這幾日在府中,你們主仆最好小心行事�!�

    程媽媽早已信任姜離,此一言聽得她腦袋嗡嗡,“您的意思是……是府里有人要對我們不利?”

    姜離道:“如果姨娘知道什么不該她知道的,便有此等可能。”

    程媽媽心腔急跳起來,“奴婢,奴婢待會兒回去好好問問,奴婢也會小心行事的……”

    她正說著,前面不遠處走過幾個抱著大小箱籠的小廝,姜離奇怪道:“這是做什么?”

    程媽媽看過去,“是三公子身邊之人,他此番回來,是想去白鷺山書院讀書的,打算去讀半年好參加今歲秋闈,可沒想到老爺出了事,那些箱籠是早前置辦好了要帶去書院的,如今要給老爺守孝,這秋闈是考不成了,書院多半也去不成了,老爺在府里給他辟了一處專門溫書的院子,那些東西,只怕是要搬回那院里去�!�

    姜離遂問:“秦三公子與秦二公子關(guān)系如何?”

    程媽媽搖頭,“不算太好,他二人一文一武,三公子文采不錯,他頗看不上二公子,府里上下也隱隱明白以后當家的多半是三公子�!�

    姜離心頭一跳,忽然想起秦楨過世前夜責罵下人時說過的話

    “以后這秦氏還不知誰當家呢�!�

    正如此想著,前院方向又傳來腳步聲,姜離定睛一看,竟是拱衛(wèi)司姚璋和裴晏一同帶著人走了進來。

    見她在此,裴晏腳步一頓,姚璋也朝她看了過來,“這位是?”

    裴晏道:“是薛中丞府上的大小姐�!�

    姚璋眼底閃過詫色,“那位小神醫(yī)啊”

    姜離欠了欠身,“拜見兩位大人�!�

    姚璋年過而立,身形魁梧,對她點了點頭繼續(xù)往摘星樓的方向去,裴晏則上前來,“姑娘來給蘇姨娘看病?”

    見裴晏過來,程媽媽連忙退了下去。

    姜離想了想道:“不錯,秦二公子死后,蘇姨娘又受了驚嚇,這幾日夜夜驚夢,害怕有人要殺她,我見狀便想,秦府里已死了兩人,會否再死第三人�!�

    裴晏往北面看一眼,“蘇姨娘?”

    姜離道:“我也說不好,只是她病的古怪,像在害怕什么,今年夏天她的婢女還掉進井里出了意外,如今又怕有人害她,雖不確定是否與案子有關(guān),但或許是一條線索�!�

    裴晏了然,姜離又忍不住問:“姚指揮使所為何來?”

    裴晏道:“搜捕沈涉川多日卻毫無所獲,便覺自己可能是哪里出了岔子,又打算從頭查過,今日是來審秦府那些江湖護衛(wèi)的。”

    姜離不解,“拱衛(wèi)司還是認為兇手是沈涉川?”

    “不錯。”裴晏往摘星樓方向看一眼,也有些無奈,“他與沈涉川有殺父之仇,就算有證據(jù)表明不是他,也不可能輕易揭過�!�

    姜離也明白,“殺父之仇,也該此理,既如此便不擾大人公務了。”

    她福了福身告辭離去,裴晏看著她的背影消失方才去找姚璋。

    這邊廂,懷夕邊走邊低聲道:“姑娘,姚璋莫非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

    姜離對她搖頭,懷夕忙不敢再說,二人剛要走出府門,卻見不遠處兩個小乞丐追著另一個小乞丐拳打腳踢。

    其中一人喝罵道:“滾遠點,這里是小爺?shù)牡乇P!誰準你個外鄉(xiāng)人在此討錢的?快滾快滾,再看見你打斷你的狗腿”

    姜離朝他們看去,便見那落單的小乞丐抱著腦袋一路逃竄,但不知是不是她眼花,那小乞丐竟然邊跑邊往秦府看來,再要細看,那小乞丐卻又轉(zhuǎn)過頭去,又痛叫著,一溜煙兒消失在了街角。

    姜離搖了搖頭,抬步往薛氏馬車走去。

    第066章

    小乞丐

    回薛府已是申時,

    剛進府門,便見吉祥等在門口,“大小姐終于回來了!午后虞姑娘來了”

    “梓桐?”姜離忙往前院方向看去。

    吉祥道:“人已經(jīng)走啦,她在此等了小半個時辰,

    說待會子還有事,

    等不住了,

    又留下一張?zhí)�,說要邀請您明天晚上去西市逛廟會�!�

    吉祥遞上帖子,姜離打開一看,

    了然點頭,“原是為了此事,沒耽誤什么急事便可。”

    吉祥一笑,“這大過年的,

    能有什么急事。”

    姜離徑直回盈月樓,又問到:“客人們都走了?”

    吉祥低聲道:“是,今日來的是刑部盧大人和龔大人,

    午時不到就走了�!�

    姜離腳下一頓,

    她當然記得此二人,

    六年前的初一日,

    正是此二人親自來審問她。

    刑部尚書盧振業(yè)出身長安盧氏,

    今年是他任刑部尚書的

    如今正值年節(jié),

    盧氏與薛氏早有交集,且刑部與御史臺在政務上也多有來往,盧、龔二人登門也不算什么,可想著此三人同聚,姜離心底仍是不適。

    回盈月樓二樓,屏退吉祥與如意,姜離復又將那份名單拿了出來,細細看過一遍之后,又喚來吉祥,吩咐道:“你去給泰叔說一聲,就說請他幫忙準備準備,初八日開始,再于光福寺義診三日�!�

    吉祥先是一訝,“如今天寒地凍的,您不若等天暖了再義診呢?”

    姜離失笑,“無礙,就和先前一樣便是�!�

    吉祥見她之意已決,只好去找薛泰。

    年前四日義診,她辛夷圣手之名已從江湖盛傳變作了在長安城家喻戶曉,可只憑這些還不足夠,思及此,姜離又拿出醫(yī)經(jīng)研習。

    兩刻鐘之后,吉祥快步上樓,“大小姐,泰叔說初八可能不成,他當日不在,他不能盯著總不放心,問您能否換到初九?”

    姜離想了想,“倒也無礙。”

    吉祥應好,“初七日泰叔要給二公子送東西,這一來一回,初八才能回府,泰叔說二公子要在二月春試,老爺給他找了幾篇歲末江南學子們做的極好的文章,這幾日送到了前任吏部尚書荀大人手中評鑒,到時候吃穿用度連著文章一并給二公子送去�!�

    懷夕在旁聽得好奇,“春試?是書院的考試?”

    吉祥應是,“不錯,就在每年的二月中,今年是二月初十,那位荀大人在告老之前做過三次春闈主考官,老爺?shù)囊馑际钦堒鞔笕艘煌更c指點二公子,你可別小瞧了白鹿書院的春試,那可是和正兒八經(jīng)的科考一模一樣,夫子給的題目也是每年都不同,書院里考出來的文章,最終都會流入長安,供各方學子研讀,所以不得大意呢�!�

    懷夕看一眼姜離,見她神色平平,便也捧場道:“不愧是白鷺山書院。”

    吉祥又道:“除了文試還有武試,不過咱們公子不會武功是不參與的,去白鷺山書院的也多是為了學寫文章,只有那學文不成的才熱衷武試,哎,待會兒再說,我先去給泰叔回話去……”

    吉祥匆匆下樓去,懷夕見姜離久不做聲,此時看過去,便見目光仍然落在醫(yī)書上,但臉色不知怎么沉了下來。

    姜離看著醫(yī)經(jīng)上晦澀的記載,思緒卻早已隨著吉祥所言飄回了景德三十二年。

    那一年的白鷺山書院同樣有春試,就定在二月十五,魏旸駢文與明算幾科皆是一塌糊涂,也不知怎么就報了武試,可她們?nèi)褐埃萸遘呙髁罱刮簳D動武。

    虞清苓早年為了讓魏旸強身健體,曾為他請過一位武藝師父,可后來發(fā)現(xiàn)魏旸易怒易燥,一旦大病便難已自控,不會武功之時,就算與人爭執(zhí)也不過是使些蠻力,年輕人摔打一場,就算他打不過也不會出大事,可一旦學了武動了兵刃,他失控起來易傷人不說,也更易傷己,因此當初學了沒兩月,虞清苓便叫停了學武。

    然而魏旸天性中格外好武,在長安虞清苓管束嚴格,待去了白鷺山書院,他卻不顧虞清苓的交代,與武射課上格外用功,后來春試前夕,更偷偷報了武試,被姜離發(fā)現(xiàn)之后,又祈求姜離讓他一試,見他多日不曾發(fā)病,姜離心軟應了。

    然而他連第一輪都未抗過去,不僅是別人的手下敗將,還在比斗之時失控,非是不甘心地要與人拼個你死我活,他神志未愈,自己習武尚可,與人比斗卻實在吃虧,再加上是他自己拼起命來,旁人想放過都不能,一番纏斗下來,遭罪的還是他。

    雖未出大事,但魏旸落得渾身掛彩,人也消沉下來,他本就木訥呆笨,此一番更成了書院笑柄,而他自己也是明白的,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好了。

    裴晏從師門奪魁回來的時候,姜離正在給魏旸療傷,魏旸的傷多是皮肉傷,用了幾日藥后,已并不影響進學,可他怕見人,整日躲在學舍里。

    姜離正發(fā)愁之時,裴晏來履行承諾了。

    他白衣當風,站在紫竹林颯颯竹影里,認真道:“此番奪魁,除了今年的頭名彩頭,我還尋到一個能幫上魏旸的功法,那功法是師門祖師爺百多年前為幾個小孩子所創(chuàng),早先本是師門入門心法,可后來心法迭代,那套功法過于基礎(chǔ),已被大家遺忘。”

    姜離納悶,“小孩子?可是我兄長不是小孩子�!�

    裴晏道:“魏旸神志有損,發(fā)病之時還不比十歲孩童,這套功夫古樸簡拙,能給小孩子練,也適合心智不全之人,且這套功法修的是內(nèi)道,也不必擔心他學了一招半式便會傷人,長此以往,或許能對他的病有調(diào)理之用�!�

    姜離上下打量他,“可是凌霄劍宗的功法從不外傳,世子如此不算有違師門規(guī)矩嗎?”

    裴晏撇開目光,“我已經(jīng)如實稟告了師父,此舉是為了幫一位腦袋受過傷的病人,他聞言已經(jīng)同意,只是功法不可為外人所知�!�

    姜離眼巴巴道:“不可為外人所知?那我到時候……”

    裴晏被她問住,已經(jīng)過了年,裴晏歲已十六,而姜離才剛滿十三,他望著她亮晶晶清凌凌,不含絲毫雜念的眸子,定聲道:“你望風�!�

    “望、望風?!”姜離好大失望,想著凌霄劍宗的赫赫聲名,她掙扎道:“其實我也不是很聰明,我也可以不比十歲孩童……”

    裴晏板著臉,自是不為所動。

    輕哼一聲,姜離道出最后擔憂,“可我?guī)煾覆辉感珠L習武,因他發(fā)病之時難以自控,且這功法到底能否治病,也無人保證對嗎?”

    裴晏難得篤定,“這套功夫并非外家路數(shù),我還知道師門中有一位師叔曾因走火入魔也傷了心智,后來因修煉此功痊愈。”

    姜離大為驚喜,“痊愈?竟然痊愈了?!師兄自己定是愿意學的,只是師父那里……”

    她皺眉苦思片刻,下定決心道:“不若此事先瞞著師父,先學兩月,看看對師兄有無助益!”

    裴晏面露猶豫,姜離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便一本正經(jīng)道:“我來書院就是負責看顧兄長的,若是被師父發(fā)現(xiàn),自然也是我的責任,不是世子隱瞞,是我隱瞞,或者,我先假裝答應世子會告訴師父?”

    裴晏:“……”

    他又是一臉無奈,片刻后道:“先試試也無妨,今歲我會常在書院,學武之后我也會盡量看顧魏旸�!�

    姜離喜不自勝,忍不住開始幻象魏旸痊愈之后虞清苓會有多高興,“世子大義,若師兄真的能好,那世子大恩我定粉身碎骨來報!”

    裴晏聽得失笑,她卻已轉(zhuǎn)身跑走

    “我去告訴兄長!他這幾日自怨自艾,已好幾日沒出門了,他一定會樂意學的……”

    姜離的背影那般輕快雀躍,像春日竹影間爛漫的風。

    這一夜姜離睡的不甚安穩(wěn),夢里一時是白鷺山書院的后山,又一時是朱雀門外的刑臺,初四晨起之時,她眼底多了幾道紅色血絲。

    用過早膳后,姜離再往秦府而去。

    一路上姜離都在閉目養(yǎng)神,眼看秦府將至,車簾之外傳來一陣喝罵聲!

    “讓你滾你還來!你好大的膽子!”

    “你這狗東西,給我打,打怕為止!”

    姜離倏地睜眸,掀開車簾一看,便見是昨天下午被打的小乞丐,而此刻打他的人從兩個變作了四個,今日的他是難跑了。

    “快住手!”

    姜離一聲冷喝,隨她之言,長恭也將馬車勒停,那四個按著小乞丐痛揍的半大孩子轉(zhuǎn)過身來,看她的馬車華美,便先將小乞丐放了開。

    但當首之人不馴道:“這位小娘子,不是我們欺負人,是這外鄉(xiāng)人不懂規(guī)矩,長安城內(nèi)各處街巷都有劃分,他忽然跑來我們的地盤搶生意,我們自然不能同意……”

    被打的孩子看起來不滿十歲,其他人則至少十三四歲,姜離看一眼懷夕,懷夕摸出十個銅錢遞給她,姜離伸手出去,“這些銅錢買你們這地盤一日,拿去買吃食吧,我有話要問這孩子�!�

    其他三人眼底一亮,領(lǐng)頭之人也立刻換上一副笑臉,“是是是,小人們聽您吩咐便是�!�

    說著上前接過銅板,放在手里掂了掂,又一招手帶著另外三人溜煙兒跑走。

    跌在雪地上的小乞丐爬起來,拍了拍衣褲上的雪泥,有些不解地望著姜離,姜離在車窗口問:“你叫什么名字?為何來此?”

    小乞丐抿緊了唇,“我叫青生�!�

    他說著,又怯怯地往秦府看了一眼,極低聲道:“我是來討食的……”

    姜離上下打量他片刻,“你的口音不像長安人,是哪里人?”

    青生腦袋垂的更低,“我是宜州人……”

    “宜州……”姜離只覺這地名頗為熟悉,仔細一想,想起程媽媽昨日說的秦夫人的族地便在宜州,遂道:“宜州,你知道宜州袁氏嗎?”

    青生一臉迷茫地搖頭,姜離便有些納悶,“你不知?那你來秦府做什么?這府上的夫人族地便在宜州,你不知袁氏,是真來此地討食?”

    青生囁喏點頭,又往秦府看一眼轉(zhuǎn)身便要走,姜離連忙道:“你等等,你幾歲?”

    青生欲走未走,“九、九歲”

    他答完了話,瞟向秦府的眸子忽然一瞪,這下真是抬步便跑,姜離回頭一看,便見是秦府出來了兩個小廝,她無奈道:“你等等,給你幾塊銅板”

    青生腳步如飛,連銅板也不要,姜離只覺有異,連忙對長恭道:“你跟上去看看,看看他在哪里落腳,他這般害怕,你悄悄的不要嚇到他。”

    長恭應聲而去,姜離望著青生離開的巷口,只輕喃道:“怎么剛巧是宜州……”

    第067章

    中毒

    姜離步入秦府,

    剛繞過影壁,正碰上三公子秦柯,一見姜離,秦柯熱絡地迎上來,

    “薛姑娘來了,

    為了五姨娘的病,

    可真是勞煩姑娘了�!�

    姜離看了眼正院靈堂,“秦大人出事,你們可送了消息去往宜州?”

    “宜州?”秦柯有些意外,

    “姑娘是說母親老家那邊?”

    姜離想了想,還是未提小乞丐之名,只道:“我聽說先夫人出自宜州袁氏,她雖然病故,

    但秦氏和袁氏乃是親家,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知會吧?”

    秦柯忙道:“自然是要通知的,父親剛出事之時,

    便已經(jīng)由大哥安排人去往宜州報喪,

    長安距離宜州雖然不比朔北遠,

    但這一來一去至少也要走大半月,

    父親的葬禮他們是趕不及了……”

    姜離心念一轉(zhuǎn),

    “長安再無袁氏之人了?”

    秦柯有些茫然,

    “這個我不清楚,應該沒有了吧,

    我們也有好幾年未回來了,袁氏之事,

    也只有大哥

    清楚些�!�

    姜離了然,“我也是忽然想起來隨便問問,

    不擾三公子了,我先去給五姨娘診脈�!�

    秦柯拱手,“有勞姑娘,今日秦某有事在身,便不陪了�!�

    姜離抬步往內(nèi)苑方向去,沒走幾步,程媽媽得了信從內(nèi)迎了出來,“拜見大小姐”

    一日不見,程媽媽眼底含憂,眼下青黑,一看便知昨夜未曾睡好,姜離便道:“嬤嬤氣色不好?莫不是昨夜沒睡好?”

    程媽媽往四下看了看,見周遭無人方低下聲道:“您昨日與奴婢說完,奴婢回去之后仔仔細細問了姨娘,姨娘一開始本是不愿意說,可后來奴婢拿出這十多年的感情相勸,姨娘這才吐露了幾分實情,奴婢聽完,昨夜一夜未眠�!�

    姜離心底微驚,“是何實情?”

    程媽媽腳步快了些,“等到了姨娘跟前再說�!�

    姜離聞言心腔緊跳了幾分,待到了汀蘭院,程媽媽令明芳守在門外,只帶著姜離合懷夕進了內(nèi)室,一進門,便見蘇玉兒靠在榻上,容色比昨日更顯哀頹。

    “大小姐,也幸而是您,若是換了旁人,我們主仆把這些話攔在肚子里,也是絕對不敢吐露一句的,姨娘本是不愿說,可奴婢想來想去,您是神醫(yī),又仁心仁術(shù),此事告訴您,是再合適不過了……”

    姜離剛在榻邊落座,程媽媽便竹筒倒豆一般開了口,姜離一聽便知蘇玉兒所瞞之事不小,忙道:“是何事?”

    程媽媽看了一眼蘇玉兒,蘇玉兒紅著眼,幾番深呼吸后,方才下定決心一般道:“是夫人病故之事……”

    見她說的有氣無力,程媽媽干脆道:“您應該還記得,我們夫人最后病重那幾日,姨娘曾經(jīng)去照顧過三日,夫人害的是癆病,當時除了大公子之外,連老爺都不敢近身,姨娘去照顧,可以說是不顧性命之危了,夫人對此也十分感激,但就是那幾日,姨娘發(fā)覺夫人病情加重的十分古怪”

    姜離眼神微變,“如何古怪?”

    程媽媽道:“夫人當時已患癆病一年,嚴重的時候時有咳血之狀,而姨娘伺候的那幾日,夫人不僅咳血,還大口大口的吐血,當時姨娘嚇壞了,說換別的大夫,可夫人卻說她的病治不好了,最后幾日只想自己舒坦些,連藥也不怎么吃了,姨娘當時想找老爺,可夫人卻像是害怕什么,讓她不要多管,姨娘一時想著夫人或許是知道自己病情無救,只等死了,一時又想著是不是夫人的病被誰動了手腳,就這般,才把自己害出郁癥。”

    姜離凝聲問:“除了吐血,還有何癥狀?”

    既已和盤托出,便也無甚好瞞,蘇玉兒打起精神道:“咳嗽,胸悶氣短,夫人身邊的何嬤嬤還說她口舌麻木,嘗不出味道,還泛惡心,頭暈,有時還喘不上來氣,用了飯食很快便吐,連著血一起吐,到最后兩天還有便溺失禁之狀。”

    “口舌麻木,嘔吐,這是典型的中毒之狀。”姜離語氣冷肅起來,“中毒嚴重之后便會吐血,因毒藥傷了食道與胃,當時沒有其他人發(fā)現(xiàn)異樣?那位何嬤嬤沒發(fā)現(xiàn)?”

    蘇玉兒搖頭,“她年紀大了,夫人受了太多苦,已不想再就醫(yī),她整日以淚洗面,就順著夫人了,后來夫人病逝,她把夫人娘家?guī)淼�,一并帶回夫人老家榮養(yǎng)去了�!�

    姜離忙道:“回了宜州?”

    蘇玉兒應是,姜離沉思片刻,“秦夫人說是中毒而亡,那此事的確事關(guān)重大,你可對秦大公子提過?”

    蘇玉兒又搖頭,“夫人沒幾日便過世了,我也不懂醫(yī)理中毒之道,根本不敢亂說話,再后來給夫人辦完喪事我也病倒了,就更沒提過,大公子……大公子擅做生意,老爺并不喜歡他,我只怕如今時過境遷,說了也只會害了大公子�!�

    姜離道:“府里主子們看診之后的醫(yī)案可會保留?”

    蘇玉兒看向程媽媽,程媽媽道:“會是會的,可夫人身邊的人都遣散了,夫人的遺物也多由大公子收起來,醫(yī)案這等不緊要之物,只怕沒有留下�!�

    姜離點頭,“醫(yī)案也只能證明秦夫人后來的病情生了變化,不能確定是中毒,出事那幾日秦夫人的飲食是如何安排的?”

    蘇玉兒忙道:“飲食都是在夫人的小廚房做,用的人也都是夫人身邊親信,也因此我不敢確信夫人病情急轉(zhuǎn)直下是為何。”

    姜離沉吟片刻,坦然道:“我雖推斷秦夫人有中毒之狀,但如今沒有證據(jù),的確不好節(jié)外生枝,但眼下大理寺正在調(diào)查秦大人和二公子之死,倘若你們信任我,我的建議是,將此事告知大理寺的裴少卿,一來,秦夫人若真是中毒而亡,最好趁著府內(nèi)嚴查,也給她求個真相,二來,秦夫人之事或許和如今的案子也有牽連,也好助衙門查清近日兇案,你們以為如何?”

    蘇玉兒和程媽媽對視一眼,蘇玉兒怯怯道:“我們自是信任大小姐,大小姐有此建議,是因大小姐十分信任那位裴少卿吧?”

    姜離被問的一默,只道:“裴少卿于公務上頗為嚴明,行事也極有章法,他應能明白你們的顧忌,不會因此事為你們帶來禍端。”

    蘇玉兒和程媽媽微松了口氣,程媽媽道:“那就按大小姐的意思辦!”

    姜離點頭,“稍后我走一趟大理寺,你們?nèi)暨有何擔憂,也可盡數(shù)告知于我,我先給你們施針……”

    兩刻鐘的功夫之后,姜離施針完畢,程媽媽在旁道:“如今府里不安生,老爺一走,以后秦氏不知多少年才能起來,三公子守孝三年再考,也沒個定數(shù),奴婢和姨娘不求別的,只求在這府里有個立足之地,將來能不愁養(yǎng)老�!�

    姜離明白,“你們放心,裴少卿行事自有分寸,事情未查清之前,不會讓你們?yōu)殡y�!�

    如此程媽媽一顆心落回了肚子里,見時辰不早,姜離便告辭離了汀蘭院,程媽媽如往常相送,待出了院門,程媽媽又輕聲道:“若夫人是為人所害,那奴婢只能想到二姨娘和三姨娘了,尤其是三姨娘,她在一眾姨娘之中出身算好的,若將來有人被扶正,那也只有她的出身勉強上得臺面,再加上老爺寵愛她們母子,扶正不是沒有可能,夫人死后這幾個月,三姨娘格外殷勤,說她沒有這心思是不可能的�!�

    說完這話,她又謹慎道:“當然這些是老奴的猜測,做不準數(shù),看老爺?shù)囊馑�,怎么也得要三公子有了功名之后,可沒想到出事的這么突然�!�

    姜離應道:“如今秦府內(nèi)藏著殺人兇手,各懷心思之人也頗多,嬤嬤正該想到什么說什么,早日查清內(nèi)情,你們主仆二人也好安生度日�!�

    程媽媽不住應是,待將姜離送至門口方才返回,姜離出了府門,便見長恭已經(jīng)在馬車旁等候,見她出來,長恭快步迎上來,“大小姐,小人摸清楚了!”

    姜離往遠走了兩步,“如何?”

    長恭低聲道:“那青生如今在城西的西明寺之外乞討,就在延康坊以南,離此處不算遠,偶爾幫香客們跑跑腿得一兩個銅子兒,以此度日,和他一起的還有幾個乞丐,算是容得下他的,小人花了幾個銅錢問了其中一個跛子,那跛子說青生是年前臘月中來長安的,今歲徐州水患,宜州在下游也被連累,生了好些流民,和青生一同來長安的,還有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名叫子城,讀過書,說是家道中落沒了生計,來長安是為了投奔親戚,可路上遭罪不說,親戚也沒投成,又沒了銀錢,徹底淪為了乞丐,那子城也不知做什么去了,已經(jīng)好幾天沒出現(xiàn)了,青生據(jù)說和他不是親兄弟,如今也不知他去了何處……”

    姜離聽得疑心頓起,“怎么還有個子城……”

    她回身看了眼秦府,“去問問,看近日有沒有人來投親。”

    懷夕應是,幾步跑回秦府探問,不多時又快步回來,“姑娘,問了,門房上說有人來乞討,但沒見過有人來投親的,奴婢又問乞討的是哪般人,他們說老的少的什么人都有,因府上辦著喪事,為了積德,還給了幾個銅錢。”

    姜離點頭道:“先去大理上的馬車,沿著光德坊一路往北,又過了延壽坊便近了順義門,馬車在順義門外停下,姜離只帶著懷夕往大理寺衙門而去。

    懷夕邊走邊道:“那青生是宜州來的,那子城多半也是宜州來的,他說的投親戚若不是秦府又該是誰,但親戚沒投成,人也不見了,這便有些古怪了。”

    姜離道:“我昨日便覺那青生是為了秦府而來,奈何他不愿道明實情,但秦府這頭又說無人來投親,這幾日大理寺排查了秦府上下,或許他們知……”

    “道”字未出,姜離話頭忽地一頓,便見大理寺衙門已近在咫尺,而此刻衙門外,正停著一輛朱漆寶蓋的華美馬車,一位身姿窈窕、妝容明艷的紅裙姑娘正從馬車上下來,她腳步輕快地步上臺階,值守的武衛(wèi)本要阻攔,她身后婢女卻亮出一塊腰牌,又叱罵道:“睜大你們的狗眼,還不滾開”

    武衛(wèi)們見著那腰牌,忙不迭將人放行。

    懷夕瞧見這一幕,輕嘖道:“誰這般霸道?”

    姜離面無表情道:“恒親王之女,安陽郡主�!�

    懷夕聽來只覺耳熟,一愣之后驚訝道:“就是那個對裴大人鐘情數(shù)年的安陽郡主?她來大理寺……是來找裴大人的?!”

    第068章

    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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