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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展躍狠狠點(diǎn)頭,“不錯,他幫府里人治病時,并不會明著寫藥方,都是他抓什么藥大家就用什么,他院子里藥材極多,我去看時自己留了心才記住了醫(yī)方,他大抵沒想過我竟然認(rèn)得藥材,還記得十分清楚,本想糊弄我也未糊弄過去,而他那些糊弄之行,更是證明了我的懷疑無錯”

    展躍一口氣說完,又重重咬牙道:“但兩個月的醫(yī)治,那些藥渣早就銷毀了,我們把孩子安葬了回來之后,他院子里的藥材也都撤走了,我就算記得許多蛛絲馬跡,但也找不到實(shí)在的證據(jù)。王爺為他說話,府里那些受過他好處的人也都覺得是孩子死了我失心瘋了,非要怪到程大夫身上,后來王爺甚至發(fā)了火。我、我和夫人還要在王府過活,又被一眾人議論紛紛,后來連我都懷疑自己猜錯了,楊培不比我通藥理,他們也還有個次子,一來二去,他被勸服下來,我也沒了再追究的勇氣,兩個孩子的性命,就那么算了�!�

    裴晏又道:“但后來程大夫死了�!�

    展躍冷笑一聲,“不錯,我和楊培是二月里偃旗息鼓的,我們怎么也沒想到,僅僅一個多月之后,他便忽然暴亡了�!�

    “他暴亡之時,你可覺得古怪?”

    裴晏話語落定,展躍搖頭道:“不,當(dāng)時我只覺得是報應(yīng)來了,害人性命之人枉稱神醫(yī),現(xiàn)世報也是早晚之事,但直到一年多之后,我和我夫人確實(shí)懷疑過他死的不尋常,但當(dāng)時我們已經(jīng)離開了王府,也不敢再回來追查什么了�!�

    姜離便道:“為何一年多之后有了懷疑?”

    展躍無奈道:“程大夫死了之后,我和楊培在府中也不好過,甚至還有人說程大夫是被我們咒死的,期間頗多為難,王爺大抵是知道的,但他和大管家一心放任,我和楊培愈發(fā)不好做人,到了冬天,我和楊培忍無可忍,也不想留在傷心地,便向王爺求了放身書,王爺?shù)故抢�,我們由此回了老家�?br />
    展躍說到此處看向早已紅了眼眶的于氏,于氏道:“當(dāng)年程大夫死了,我們想著永兒的仇也算是報了,便打算在老家安穩(wěn)過活,可萬萬料不到,永兒在天之靈似乎覺得仍然有冤屈未消,他竟然回來找我們了�!�

    姜離眼皮一跳,裴晏也聽得神色怪異,“找你們?”

    于氏說著已淚眼朦朧,展躍便接著道:“是在我們回老家一年之后的事了,那年好端端的,老家忽然鬧了盜墓賊的亂子,鬧了也就罷了,我們那片兒墓園只有永兒的墳被掘了,掘了也就算了,卻有我們村里人瞧見永兒的魂魄回來了,直被嚇得不輕�!�

    姜離可不信這鬼神之說,“如何說是孩子的魂魄呢?”

    展躍道:“是村里的表叔,他入夜沒多久從墓園旁經(jīng)過,說看到永兒墓穴之中隱有光亮,他近前去看時,便見那光亮附在永兒遺骸之上,分明就是永兒魂魄回來了,表叔嚇得不輕,連忙來叫我們,我們?nèi)r,便見永兒墓穴被掘,尸骸仍在,里頭陪葬的東西一點(diǎn)兒也沒少,我們雖不是什么富貴人家,可里頭也放了兩件金器的,金器一點(diǎn)兒沒丟,我們只懷疑也是永兒在天之靈護(hù)佑自己的緣故”

    “墓穴之中有光亮?你們來時可看到了?”

    姜離忍不住發(fā)問,于氏哽咽道:“我們沒看到,但我們那位表叔行事素來可靠,他斷然不會胡言,彼時他也未飲酒也未抱恙,清清醒醒看到的。自古便有人死后魂魄生光之說,許多人死后回魂也多如幽燭一抹,永兒定是泉下不寧,不曾轉(zhuǎn)世投胎。這事之后,我們重新修繕了墳?zāi)�,還請了高僧來看過,請來的師父也說逝者是否有未了的心愿。還有什么比含冤莫白更難了呢?從那以后,我時常夢見永兒哭泣,就和他當(dāng)年病重時哭泣一模一樣,后來這幾年,我和夫君沒有一日睡得安穩(wěn)過�!�

    姜離和裴晏互視一眼,雖皆存疑,但見于氏哭得傷心,又不忍心反駁于她,姜離便道:“你們是在此事之后開始懷疑程大夫之死有疑問的?”

    展躍應(yīng)是,“那時候,一開始我們悲痛欲絕,后來又心懷恨意,再加上奉王爺為主多年,并不敢將質(zhì)疑落去王爺身上,此事之后,我們前前后后盤算了多遍,這才覺得當(dāng)年的事是否還有別的緣故,但我們位卑言輕,實(shí)在不敢想的太過�!�

    本是回憶舊事尋找證據(jù),卻扯上了鬼魂之說,裴晏瞧著夫妻二人傷心模樣,一時不知如何求證,遂看向姜離手中醫(yī)方道:“方子可有古怪?”

    姜離又掃了一遍醫(yī)方,“這五方用藥確是對瘧疫之癥”

    “這第一方,北柴胡、黃芩片、姜半夏、黨參,炙甘草、黃連片、瓜蔞、連翹、當(dāng)歸、生石膏等十五味藥,乃是小柴胡湯與生石膏湯合用之方,對癥發(fā)熱寒戰(zhàn)、身目俱黃、肝痛肺熱、膽痛諸病,乃中度溫瘧用藥,若加針灸陽陵泉、丘墟、足三里等穴位效用更佳�!�

    姜離言辭沉定,展躍因淺痛藥理,聽得格外認(rèn)真。

    她又道:“這第二方,北柴胡、黃芩片、姜半夏、黨參等九味藥未變,但加了桂枝、白芍、金銀花三味,同樣配生石膏、生姜、大棗,乃是柴胡桂枝湯加生石膏湯合用,在第一方基礎(chǔ)上還可改善昏迷不醒,持續(xù)高熱,氣血虧損之癥。”

    “第三方加了茵陳、麩炒枳實(shí)兩味,與第二方區(qū)別不大,多改善了腸胃不適,還可補(bǔ)肝通陽�!�

    姜離說至此目澤微冷,語聲也格外沉重,“這第四方用藥大改,有附子黑順片、茯苓、麩炒白術(shù)、麩炒蒼術(shù)、龍骨、生石膏、豬苓等十七味藥,乃真武湯、桂枝甘草龍骨牡蠣湯、苓甘五味姜辛湯、葶藶大棗瀉肺湯合五苓散之方,主溫陽祛毒之效,此刻的病患發(fā)燒之狀已緩,但病邪入侵肺與心,不僅心脈衰弱,肺臟多生腫大,呼吸極受制,乃瘧疫并發(fā)之癥,此刻才到了致命之時”

    “而這第五方,有姜半夏、黨參、茯苓、白術(shù)

    、枳實(shí)、生石膏等十五味藥材,乃茯苓飲合五苓散加夏膏豆歸草湯之方,此刻患者當(dāng)已無發(fā)熱,但胃腸受損,多有呃逆、心悸、盜汗,心脈衰微之狀�!�

    姜離一邊說展躍一邊點(diǎn)頭,待姜離話語落定,他道:“姑娘說的不錯,其實(shí)后來私下里我也拿了方子找別的大夫看過,其他大夫也說這用藥并無錯,我到底不懂醫(yī)理,這兩年心中焦灼卻不知如何探查,也是因大夫們的話……”

    裴晏聽得古怪道:“全然無錯?”

    姜離搖頭,“不,只是展先生記下的這些藥無錯。這些藥材是當(dāng)年治疫常見用藥,但一個醫(yī)方中配伍劑量、藥材品質(zhì)皆對藥效影響極大,好比附子、半夏還需炮制祛毒,若毒未除盡,便等同服毒,更要緊的是,從這方子用藥順序來看,患者的病況似乎在減輕,不像是越來越危重之人的醫(yī)方,尤其這最后一道醫(yī)方,明顯用藥謹(jǐn)慎許多。”

    展躍忙道:“姑娘說的不錯,那會否就是炮制藥材上出了差錯呢?”

    姜離沉思片刻,又問:“先生與夫人可記得孩子的死狀?”

    此問很是殘忍,但姜離不得不問,于氏哽咽道:“當(dāng)時是半夜喚我們過去的,程大夫白著臉,永兒身上都快涼了,兩個孩子是永兒先斷的氣,我只看他嘴唇和面色皆是青紫,眼睛里血絲滿布,分明瘦了許多,但四肢和胸腹處有些發(fā)腫,程大夫當(dāng)時說孩子五臟被病邪所侵皆虧損過盛,又提了什么肺瘺、痰飲之名,說數(shù)癥齊發(fā)才救不回來了�!�

    姜離又問道:“說孩子此前出現(xiàn)過嘔吐等癥,是何時?”

    于氏看向展躍,展躍道:“嘔吐最多的時候是在冬月初,冬月中旬與下旬,雖是食難下咽,但吃下去之后不怎么吐了�!�

    姜離便道:“附子中毒最明顯的癥狀是嘔吐、腹瀉、腹痛”

    展躍聞言忙道:“那不像,兩個孩子病中便溺頗為不易,病逝之前甚至兩日不曾出恭,程大夫?yàn)榇诉試了許多藥膳法子,會不會是飲食的問題呢?”

    姜離道:“若只看孩子死時模樣,更像是心肺有損、窒息衰亡,即便是中毒,也更像是慢性毒藥,因此還不能完全排除附子、半夏之毒”

    此言還是太過保守籠統(tǒng),展躍夫妻欲問又止,心底自是焦灼,姜離明白他們著急,卻也不知如何解釋。

    裴晏便安撫道:“你們別急,如今尋了你們回來便是為了查個明白,薛姑娘身為醫(yī)家,不可能只憑推斷便下定論,這藥方先留在薛姑娘處,你們再想想有何處不妥,想到了隨時來稟,這會兒時辰不早了,先回去歇下吧�!�

    事發(fā)已有六年,姜離又不曾親眼所見,自不可能貿(mào)然論斷,展躍夫妻二人等了多年,也不急在朝夕之間,便從善如流告退而去。

    二人剛走,裴晏便道:“想到了什么?”

    他一看姜離神色便知有話不能當(dāng)著展躍夫妻說,這才屏退二人,果然,姜離立刻道:“我雖說不能完全排除,但程秋實(shí)若是在試藥,那便不可能如此簡單。當(dāng)年東宮內(nèi)會診的太醫(yī)有五六人,附子之毒若下的明顯,連最低等的醫(yī)工都能發(fā)現(xiàn)。而若是毒性輕微慢慢害人,那勢必要服用月余帶毒之藥,如此,又如何確保這幾位太醫(yī)一次都發(fā)現(xiàn)不了?何況東宮用藥之時,還有宮女太監(jiān)一同試藥,李翊中毒,他們也會生中毒之狀,這太過顯眼了。”

    裴晏面色凝重起來,忽然道:“你如此分析,我倒是想到了月中霜的毒性,若有一種毒只對病患有用,對正常人效用甚微,方才可瞞天過海,只是月中霜難以化解,死者死后也易露餡……”

    姜離道:“道理不錯,但這樣的毒天下少有�!�

    話音落下,姜離又看了兩遍醫(yī)方,“這方子用藥的確不見古怪,但只有藥方還不夠,那佛珠內(nèi)的異物我研磨了這幾日,仍然無解,但我前日去太醫(yī)署,倒是得知當(dāng)年瘧疫爆發(fā)之時,白敬之負(fù)藥監(jiān)之責(zé),所有送入宮中的藥材皆要過他之手”

    姜離沉嘆一口氣,“幾乎可以確定用藥上定然出了岔子,可偏偏找不到任何實(shí)質(zhì)性線索,按展夫人的描述,肅王府的兩個孩子更可能死于呼吸或心脈衰微,與當(dāng)年李翊之死也有相似之處,待我再好好想想罷。”

    裴晏應(yīng)好,“你安心,肅王府和錢氏這幾日皆不平靜,即便最終查不出那佛珠之異,也有別的法子舉證”

    裴晏此言乃是寬慰,更何況姜離是醫(yī)家,當(dāng)年數(shù)人之死也多與醫(yī)道有關(guān),她容不得自己對此稀里糊涂。

    但聽裴晏之言,她一下想到了虞梓桐今日來意,忙將虞梓桐所說道來。

    “為霜霓贖身?”裴晏蹙眉,“寶硯確是有異,他近日憑白得了數(shù)百兩銀子,定是有人讓他來白府磕頭,借此將蓮星之死引到寧玨身上”

    姜離總算有些驚喜,“確定了?”

    裴晏應(yīng)是,“但尚未拿人。”

    姜離心跳的快起來,“我明白,寶硯只是棋子,要足夠指證那幕后之人了才能動手,如今證據(jù)還極不足夠……”

    見姜離面生懊惱,裴晏便問:“你日前去了景和宮?”

    姜離一愣,“你如何知道?”

    裴晏語氣輕緩了些,“今日午時在太極殿面圣時,正好遇到了淑妃娘娘,她來探望陛下時提起的。”

    “淑妃娘娘?”姜離心底咯噔一下。

    裴晏道:“聽說太子妃入宮給貴妃娘娘請安之時,也去了淑妃宮里�!�

    姜離一想便知薛蘭時目的為何,見裴晏一錯不錯看著自己,她眸光閃了閃道:“李瑾掛念寧玨,忽然發(fā)了病,寧娘娘便向太子開口請我入宮,我給李瑾看病之事也算到了明面,我還去了含光殿”

    裴晏自知含光殿是什么地方,即刻憂心起來。

    姜離唏噓道:“未想到六年多了,那含光殿并無分毫大變,李翊的物件都未變動過,李瑾本就有不足之癥,多年來飽受期望也頗為不易,我沒忍住試探了兩句,但寧娘娘顯然不夠信任我,未曾袒露什么,我這薛氏身份在此,徐徐圖之吧。”

    窗外已是夜色深重,姜離將醫(yī)方放入袖中,道:“罷了,時辰不早了,我這就回府去想想這些醫(yī)方用藥之事,耽誤不得了”

    裴晏也看向窗外,見夜空如墨,遂應(yīng)好陪她往院門去。

    待走出上房,便見初夏時節(jié),這宅中花木愈發(fā)繁茂蔥蘢,姜離視線緩掃一圈,忽然道:“奇怪,我此前第一次過來,便覺這這宅子頗為親切……”

    裴晏眼睫輕斂,“是嗎?這府中建制在長安城十分常見。”

    姜離揚(yáng)眉,“我可未見過別家相似�!�

    話雖如此,正事當(dāng)前,姜離也懶得深究,她徑直出門上馬車,又掀簾對站在門口送行之人道:“我盡快給你好消息”

    待裴晏應(yīng)聲,她落下簾絡(luò),長恭馬鞭起落之間,馬車疾馳而去。

    裴晏站在門口望著馬車遠(yuǎn)去,不多時,問九思道:“薛蘭時和淑妃此前關(guān)系如何?”

    “��?”九思一頭霧水,“小人沒聽說她們來往多啊,不是都說薛蘭時十分會察言觀色,從來以高貴妃馬首是瞻嘛……”

    裴晏腦海中浮現(xiàn)出姜離片刻前的模樣,銳利的眸子危險地輕瞇了起來。

    “阿嚏”

    馬車在長街上飛馳,姜離忽然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尖,口中還在默念程秋實(shí)開的藥方。

    懷夕轉(zhuǎn)身簾絡(luò)掖嚴(yán)實(shí),道:“雖看著入了夏,但夜里還是涼,姑娘穿單薄了。”

    姜離只搖了搖頭,口中仍念念有詞,懷夕心知她在苦思,便也不敢打擾,一路上主仆二人無話,只等回了薛府,姜離才緊鎖著眉頭往盈月樓而去。

    懷夕跟在后道:“姑娘不必著急,越急越想不出來�!�

    姜離又搖頭,“如今我只擔(dān)心是我從未見過之物,若我聽都未聽過,又如何探明白那是什么,只憑大理寺找到的人證物證或許能為寧玨洗清冤屈,但一定無法證明當(dāng)年皇太孫被‘誤診’之陰謀。”

    懷夕也明白這個道理,卻是不知如何幫上忙,待回盈月樓,姜離無心用晚膳,令吉祥二人歇下之后,帶著懷夕直上二樓。

    二樓尚是漆黑,姜離行在前,懷夕執(zhí)燈在后,姜離步伐疾快,踏入閨房的一剎,滿室黑暗短暫地致盲了一剎,可也就是這一剎,一抹細(xì)微的光亮在窗邊一閃而逝。

    姜離一愣,眨眼再看,身后懷夕手中的燈火卻灑了過來。

    她連忙道:“熄燈�!�

    懷夕有些愕然,但還是利落地滅了燈燭。

    呼吸之間,閨房內(nèi)又陷入黑暗,但如此一來,窗邊那抹幽光也愈發(fā)明顯。

    姜離定睛再看,這時懷夕也瞧見了那異處,“姑娘,那是什么,這個季節(jié)便有螢火蟲了?”

    片刻的怔愣后,姜離帶著一種奇異的震驚朝窗邊案幾走去,還未走到近前,姜離便看到了她午后下樓之時留下的一應(yīng)器物。

    那抹幽光,正十分微弱地盛放在青瓷盞之中。

    心念電閃之間,姜離猛地駐足,她先仔仔細(xì)細(xì)看那青瓷盞,又忽然目光一移看向半掩的窗口。

    窗口、青瓷盞,青瓷盞、窗口。

    如此來回數(shù)次后,姜離陡然大悟道:“我知道了”

    第204章

    害了裴家

    “姑娘,

    這真能行嗎?”

    翌日正午時分,初夏的日頭火一般灼人,盈月樓二樓窗沿外,姜離正將盛有白色晶末的青瓷盞放在陽光下暴曬

    她一臉嚴(yán)肅地盯著瓷盞,

    “等傍晚時分就知道了。”

    懷夕看看青瓷盞,

    再看看姜離,

    雖有滿心不確定,卻也只能選擇相信自家姑娘。

    佛珠內(nèi)取出的晶末并不多,午后還有熱風(fēng)徐來,

    姜離和懷夕不敢大意,眼睛都不敢離瓷盞太久,如此半日未下樓的等著,直至日頭西斜,

    熾光退去,姜離方才小心翼翼地將瓷盞收了回來。

    天邊霞光萬丈,天色還未昏黑,

    繡房深處,

    懷夕已打開了空置的衣柜門扇,

    姜離捧著青瓷盞,

    小心翼翼地和懷夕一起矮身走了進(jìn)去

    二人站好,

    懷夕將門扇一合。

    逼仄的衣柜內(nèi)陷入黑暗,

    下一刻,懷夕驚叫道:“天啊,

    姑娘說的是真的!”

    姜離盯著瓷盞內(nèi)的幽光,氣息也有些緊促。

    “我要去秉筆巷!”

    她捧著瓷盞出柜門,

    帶著懷夕到府門口時,正撞上薛沁母女送薛琦出府。

    自從薛澈急急離開長安,

    薛沁母女不比先前招搖,近些日子與姜離照面不多,此刻見她也要出府,薛沁陰陽怪氣道:“長姐整日外出,也不知是去做什么?”

    姜離不理會,只福了福身問薛琦,“這個時辰了,父親要去衙門?”

    薛琦苦著臉道:“陛下有詔,是為了寧玨的事,一個時辰之前,朱雀門外又有人為白敬之請命,禁軍去驅(qū)趕時和人群生了爭執(zhí),混亂之間不知怎么有人血濺當(dāng)場了,雖性命是保住了,但差一點(diǎn)就又鬧出了人命,陛下大為震怒。”

    姜離聽得一陣心緊,薛琦卻沒功夫耽誤了,出門上馬車疾馳而去。

    薛琦一走,姜離也上馬車直奔城南,馬車上,懷夕道:“前兩日才鬧了一場,后來被禁軍勸回去了,還沒生出什么事端,如今差點(diǎn)鬧出人命來,這是何意?”

    “若再出人命,寧玨就罪孽深重了,自然是肅王的手筆�!�

    姜離說完眼底也浮起憂色,不住地催促長恭策馬行快些,兩炷香的功夫之后,馬車到了秉筆巷裴宅之外。

    姜離自己叫門,開門的老伯見是她來有些意外。

    姜離強(qiáng)笑一下,“打擾了,我有幾句話想問問展先生和展夫人,還沒來得及知會裴少卿,不知能否”

    “姑娘請進(jìn)來吧�!笔卦诖说睦喜枕n,他笑著道:“若是旁人老奴是不敢放的,但世子一早就有交代,姑娘進(jìn)來便是”

    姜離第一次自己來訪,還有些吃不準(zhǔn)能否見到人,不料韓老伯如此親切,直令她微微松了口氣。

    “請姑娘入廳中落座,老奴先去備茶水了�!�

    姜離聞言忙道:“事從緊急,您不必麻煩了,煩請您請展先生和展夫人來,我問兩句話就走”

    韓老伯聞言便知確是著急,便道:“那姑娘稍后,老奴這就去喊人�!�

    他快步而走,姜離便站在前院中庭等候,此刻晚霞漫天,目之所及的白墻碧瓦都被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輝光,姜離越看,心底越有種怪異之感。

    懷夕見她面色有異,道:“怎么了姑娘?”

    姜離納悶道:“也不知是不是來了多次,總覺得這院子愈發(fā)親近可人,像許久之前就見過似的……”

    懷夕眨了眨眼,沒瞧出什么特別之處,還待再問,韓老伯已領(lǐng)著展躍夫妻快步而來。

    “見過姑娘,不知姑娘有何要問的?”

    姜離道:“昨夜你們提過永兒回魂生光之事,但只有你們表叔瞧見,你們仔細(xì)說說,當(dāng)時是何時?你們?nèi)r那墓穴何種模樣?”

    展躍和于氏面面相覷一瞬,展躍道:“那是景德三十五年八月,永兒過世快兩年了,表叔看到生光回魂,是那日夜幕初臨之時,因墓園到我家中還有半個時辰路程,他來我家喊了人,我們再去,便已是二更天了,當(dāng)時墓穴被挖開,永兒……棺槨已經(jīng)腐爛,頂上的木板黃土都已經(jīng)被盜墓賊移開,只永兒的尸骨袒露在外”

    姜離聞言又問:“那幾日可是日日晴天?”

    展躍有些意外,“姑娘如何知曉?那幾日正值中秋,秋老虎十分駭人,日日暴曬�!�

    姜離繼續(xù)問:“盜墓賊盜墓之時,應(yīng)該不是當(dāng)夜吧?”

    “不錯,從墓穴土質(zhì)來看,永兒的墳應(yīng)該被挖開一兩天了,里頭的黃土都被曬干了�!闭管S答完,有些遲疑道:“怎么了薛姑娘,為何問這個?”

    姜離瞳底光彩明滅,很快看著兩人問道:“倘若想要查明永兒之死,需得掘墳驗(yàn)骨,你們可愿意?”

    展躍和于氏皆是心驚,此前墓穴便已被破壞過一次,令二人痛徹心扉,如今怎還要再開墓穴?二人對視一眼,展躍正不知如何是好,反是于氏一咬牙先定了決心,“姑娘,我們愿意,無論如何不能讓永兒死不瞑目�!�

    見于氏如此,展躍也重重點(diǎn)頭,“不錯,這是最緊要的�!�

    姜離頷首,“好,你們先在此等消息,我去見裴少卿。”

    此時已是暮色四合,見時辰不早,姜離也不耽誤,與幾人辭別之后徑直出門,又吩咐長恭道:“去大理寺,快”

    長恭馬鞭急落,一路風(fēng)馳電掣,至順義門外時天色已經(jīng)黑透。

    她入禁中直奔大理寺衙門,到了衙門外一問,卻聽值守說裴晏一個多時辰之前被傳召入宮,此刻并不在衙中。

    懷夕一時作難,“姑娘,怎么辦?這么久了,說不定裴大人已經(jīng)出宮回府了。”

    姜離搖頭,“他被傳入宮怕也是因?qū)帿k的案子,如今情勢緊急,他不可能兀自回宮,在這里等等吧。”

    裴晏不在,姜離也不好入衙中候著,便立在禁中宮墻之下,目光不時往北面甬道看去。

    足足兩炷香的時辰之后,一隊人馬自北面而來,懷夕目力更佳,激動道:“姑娘,是裴大人”

    裴晏老遠(yuǎn)便見衙門之外站著二人,他心下一驚快步迎來,“怎會在此?”

    姜離心中著急,已等不及入衙內(nèi)說話,當(dāng)下便道:“我猜到那兩個孩子當(dāng)年如何過世了,但未曾驗(yàn)尸還無法肯定,我適才去秉筆巷見了展躍夫妻,他們是愿意開棺驗(yàn)骨的,因此我想自己去商州一趟”

    “去開棺驗(yàn)骨?”裴晏很是意外。

    見姜離點(diǎn)頭,裴晏卻有些不贊同,“去商州來回少說得兩日,宋亦安尚可信任,讓他去便可�!�

    姜離搖頭,“不,此事至關(guān)重要,非我親自去不可�!�

    裴晏眉心擰蹙著,似有何為難之處,姜離看得分明,“我?guī)еL恭和懷夕走一趟,再讓展先生隨我快馬回去,你不必同行”

    裴晏

    片刻前被傳召入宮,正是因白敬之的案子,他道:“今日朱雀門前又生了一場動亂,陛下令我五日之內(nèi)交出兇手,否則便要將寧玨當(dāng)做兇犯打入天牢。片刻前太子與肅王當(dāng)堂爭執(zhí),他二人也盯緊了刑部與大理寺,我實(shí)不好在此時離開長安�!�

    他解釋一番,又低下聲氣,“讓宋亦安去吧,他是可信之人,該如何驗(yàn)骨,你盡數(shù)交代給他便好”

    裴晏語氣輕似夜風(fēng),仔細(xì)一聽,似乎還帶了兩分請求意味,二人所站之處雖光線昏暗,但姜離也看得出裴晏眼底多有擔(dān)憂,她唇角輕抿起來,心底那股子情急的焦灼之感亦莫名平靜了些。

    她語氣輕快了些,“你如此擔(dān)心做什么?此去商州皆是官道,有懷夕在,還能遇見盜匪不成?再不濟(jì)還有展先生,我瞧他也并未荒廢武藝。”

    裴晏有理有據(jù)道:“你如今身份不同,貿(mào)然離開長安數(shù)日,當(dāng)以何種理由?更何況此案牽連甚廣,你若涉入太深少不得要引起懷疑�!�

    姜離坦然道:“我會告訴薛琦我此行是為了幫寧玨,事情到了這一步,或許便是最后一搏,不管會不會引起懷疑,我都顧不得那么許多了�!�

    姜離言辭切切,裴晏知她心意已決,自己也兩難起來,“肅王如今已有了防備,此行或會遇阻,除非我與你”

    “不可”

    姜離干脆地打斷裴晏。

    她盯著裴晏的眼睛,“你留在長安是應(yīng)當(dāng),無論是肅王,還是醉歡樓之事都需有人坐鎮(zhèn)追查,如今這兩件案子要破解之處甚多,哪怕我找到了尸骨上的證據(jù),也只算查明了舊事,尚不夠?yàn)閷帿k洗冤�!�

    裴晏自明此理,但他仍遲疑著。

    姜離莞然道:“我能再回長安這點(diǎn)兒難處算什么?你這些年少在江湖上行走,便也不知外頭亂象,我可沒那般不堪一擊�!�

    姜離死里逃生,又在江湖上打響名號,期間艱�?嗤床蛔愕酪�,如今回了長安這錦繡堆里反是安逸了許多。

    她神色泰然,想著裴晏這下應(yīng)放心了吧,可不料裴晏聽見此言,目光反而沉重了幾分,直看的姜離心底分外怪異起來。

    “讓十安和九思隨你去。”

    默然片刻,裴晏總算贊成。

    姜離想了想,道:“你身邊兩親信都不見了,難道不奇怪嗎?就讓十安跟著吧,他正好去過一趟還可帶路,那楊培雖不曾配合,但此行若來得及,我還想去楊家一趟,兩個孩子的死因最好都探個明白,今夜準(zhǔn)備一番,明日卯時便出發(fā)。”

    裴晏欲言又止,“去了商州再去隴州,少說也得四五日”

    “四五日而已�!苯x見裴晏這擔(dān)憂模樣有些詫異,又道:“輕車簡從反而不引人矚目,你這是怎么了?”

    裴晏一默,“你回長安之后,還未出行過遠(yuǎn)路。”

    姜離道:“那可不是,上個月我還去城外上香耽擱了三日,不也沒事嗎?”

    姜離言辭含糊,因她一旦明說去了明華山,裴晏不用想便知高暉之事出自她之手,她心中發(fā)虛,視線也閃了閃。

    而裴晏聽聞此言,唇角微動,頗有些欲言又止之意。

    在他開口之前,姜離一錘定音道:“就這般定了,展先生那邊你著人知會一聲,明日卯時在城門口見�!�

    姜離說完自要回府,裴晏看了眼天色,送她出順義門。

    大理寺衙門距順義門不過百步之距,二人并肩而行,裴晏不知在想什么,雖是無話,那股子低沉怪異的氣韻卻是分明。

    姜離道:“莫不是今日入宮還有何事?”

    禁中甬道里光線昏黑,遠(yuǎn)處衙前的風(fēng)燈將二人的影子拉的纖長,裴晏看著二人剪影,忽然語聲沉沉道:“我只是忽然想到了六年前”

    “什么?”姜離腳步微緩。

    裴晏望著高高的宮闕樓頭道:“六年前長安疫病初定,我于冬月回師門之時有過猶豫,當(dāng)時心里不知怎么有些不寧”

    姜離不知他要說什么,心腔卻跳的緊促了些。

    裴晏繼續(xù)道:“那時你每日給皇后娘娘看診,申時入宮,酉時過半出宮,魏氏的仆從等候在廣運(yùn)門以西,你從廣運(yùn)門出來,自禁中出朱雀門,路上一個字也不會多說�!�

    姜離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她停下腳步,詫異地望著他。

    她怎么不記得當(dāng)年遇見過他?合著他在偷偷注視她不成?

    裴晏的視線落在她白凈的面頰上,“那時我不會想到,魏氏會出那樣的災(zāi)禍�!�

    姜離喉頭滯澀起來,強(qiáng)笑一下,“你這是怎么了?當(dāng)年……當(dāng)年就算你人在長安,那樣大的禍亂,豈是你一人之力可更改?”

    “如果我在長安,你至少不會在登仙極樂樓出事�!迸彡陶驹谠兀P挺的身量在這暗光之中像一把封鞘的劍,“這是我此生第二件憾事。”

    姜離心疑道:“第二件?”

    “第一件是當(dāng)年沈家含冤,我求母親未成,沈伯母自戕在了天牢之外,待師兄遁走江湖,其后種種一發(fā)不可收拾”

    姜離明白過來,不由道:“但你當(dāng)年尚且年幼,你母親也是為了裴氏�!�

    微微一頓,她又道:“沈家的舊案并非沒有方向,哪怕此番了了義父之冤,我也會在長安城多留些時日探一探沈家的冤屈。”

    裴晏深深看著姜離,頷首道:“好,如此再好不過�!�

    只等上了馬車,姜離納悶道:“真是奇怪,今日裴晏總像有什么話要說,又不太好說出車口”

    懷夕道:“連奴婢都瞧的出裴大人很不放心�!�

    姜離默然片刻,搖頭道:“不止如此,我說出城上香小住了幾日,本以為他要追問兩句,可他卻一點(diǎn)兒都不問,早先我因兄長之事對他有些芥蒂,但如今已說開了,他卻從來不問我這幾年是如何過來的,這豈不怪異?”

    懷夕歪頭想了想,“是啊,若是奴婢,奴婢定會細(xì)問,適才裴大人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沈家的舊事,他不會知道咱們的來處了吧?”

    姜離一陣頭皮發(fā)麻,“這如何可能?”

    言及此,她搖了搖頭道:“罷了,現(xiàn)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等此事了斷了再議罷�!�

    回薛府已是二更天,姜離直奔前院向薛琦道明翌日打算,一聽她要出門幾日,薛琦立刻站了起來,“為了寧玨?你這孩子,為了他何至于此?”

    姜離道:“其實(shí)也不全是為了他�!�

    “是為了東宮?”薛琦恍然大悟,又感嘆道:“你小小年紀(jì)都知道為薛氏為東宮籌謀了,為父實(shí)在欣慰至極”

    姜離:“……”

    姜離心覺好笑,自然不做反駁。

    又聽薛琦唏噓道:“今日太子和肅王殿下又在太極殿吵起來了,比前幾日更激烈,兩個年近不惑的天之驕子,與坊間百姓也無差別,當(dāng)著陛下的面,我們誰都不好開口相勸,偏偏陛下也不知怎么,就看著二人越爭越難聽,連為父都聽不下去……”

    薛琦語氣滄桑起來,“且為父看著那場景,忽然就有些不祥之感�!�

    姜離不解地看著他,薛琦道:“坊間都最忌諱兄弟鬩墻之禍,更何況是天家?這一下讓為父想到了當(dāng)年的三王之亂,當(dāng)年陛下若能手下留情”

    他瞟眼姜離,驀地緘默下來,姜離眼珠兒轉(zhuǎn)了轉(zhuǎn),“女兒倒是聽說過,但不知三王之亂因何而起的,何以讓父親想到了?”

    今時不同往日,薛琦想到如今家中竟只有姜離能出力,便也直言道:“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當(dāng)年三王之亂是肅親王李騫領(lǐng)頭,根源是陛下登基日久,看不慣封王們擁兵自重想要削藩,只是陛下手段雷霆,肅親王太慌了,慌忙之下,便選擇了最不該走的路,他同豫章王玉清河王一拍即合,這才有了后來的亂局,哪怕那內(nèi)亂平定之后的那幾年,也牽連了不少人,連那昭親王都未能幸免”

    昭親王正是高陽郡主之父,裴晏的外祖父,姜離眼皮一跳,忍不住問道:“昭親王怎會受牽連?他不是病逝的嗎?”

    薛琦似笑非笑一瞬,“哪有那么多病逝?昭親王與肅親王幼時一同長大,哪能清清白白?他們府上倒也罷了,就是害了裴家�!�

    姜離心腔揪緊,面上緊張都未藏住,薛琦瞥她一眼,“你與裴鶴臣多有交集,他如今在陛下跟前多受愛重,但他父親就可惜了,那樣的人物,連為父都不堪比之,但就那么折在了嶺南……”

    似意識到不可多言,薛琦止了話頭,待姜離從前院出來,心底便似壓了重石一般憋悶,回了盈月樓,姜離方打起精神準(zhǔn)備翌日行裝。

    第二日天色還未亮,姜離帶上長恭與懷夕,直奔城南明德門而去。

    第205章

    驗(yàn)骨訪證

    姜離至明德門時正值卯時過半。

    初夏的晨光熹微,

    灰青色的天邊幾顆星子將滅欲滅。

    城門內(nèi)外早已排起了入城出城的隊伍,姜離的馬車隱在人群之中,悄無聲息地出了長安城。

    城外半里處的長亭邊,裴晏帶著十安等人正在相候。

    馬車停駐,

    姜離掀簾看著裴晏道:“你怎么來了?”

    裴晏披著月白斗篷近前來,

    “十安商州和隴州都去過多回,

    展夫人也想一同回去,展躍騎馬,展夫人便與你同車吧。”

    展躍和于氏背著包袱站在一旁,

    姜離忙應(yīng)了,“自然好,展夫人上來吧。”

    待于氏爬上馬車,展躍和十安也上了馬背,

    姜離看著裴晏道:“時辰不早了,你也回城吧,快則三日、慢則五日我定回來�!�

    裴晏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又看向十安,

    十安也道:“公子放心,

    屬下明白。”

    天際最后一絲云霾散去,

    長恭揚(yáng)鞭策馬,

    一行人沿著官道直往西北方向馳去。

    裴晏站在長亭外目送隊伍走遠(yuǎn),

    九思近前道:“公子放心吧,不會出什么事,

    那懷夕姑娘的身手小人見過,不遜十安�!�

    雖是如此,

    只等馬車消失在官道盡頭裴晏才策馬回城。

    馬車上于氏還有些拘謹(jǐn),姜離拿出備下的茶點(diǎn)分與她,

    又說了一會兒話于氏才放開了些,此去商州要走大半日,姜離不時掀開簾絡(luò)朝外看,見日頭始終隱在云層之后,不免有些擔(dān)憂。

    行至午時,姜離一行找了個茶鋪用膳歇息,前后兩刻鐘的功夫不到,又上馬車趕路,如此直至日頭西斜時進(jìn)了商州地界。

    展家在商州利陽縣東,等長恭快馬加鞭趕到之時,天際霞光萬丈,已到了酉時初刻,心知今日是來不及了,姜離先在墓園不遠(yuǎn)處的小鎮(zhèn)上定下了一家客棧。

    至酉時過半,一行人前往展家墓園。

    姜離不想打眼,展躍夫妻歸家也未張揚(yáng),到了墓園,姜離道:“今夜先來看看,眼下還不知明日天色如何,待明日清晨天再來起棺吧�!�

    展躍狐疑道:“明日天色?姑娘要如何驗(yàn)骨?”

    姜離指了指天穹,“曬骨�!�

    姜離一兩句話說不清楚,展躍夫妻也一頭霧水,至天黑時分,他們夫妻二人歸家,姜離一行人則回了客棧用晚膳。

    今日趕路,十安所言不超過十句,到了晚膳時分,四人同坐一桌,姜離便打量著他問道:“十安,你家公子可還有何交代?”

    “公子只說護(hù)好姑娘�!笔裁鏌o表情道。

    十安人雖木訥,可這一路行來他的表現(xiàn)太過平靜,與九思那股子恭敬中又帶有幾分疏離之感大為不同,再想到當(dāng)日懷夕遇險,裴晏竟令十安出手相救,姜離不由睨著他問,“你家公子是何時知道我的?”

    趕了整日路的長恭累極,此刻只埋頭扒飯,聞言抬眸看了眼十安,一時不知姜離在問什么。

    十安眼光閃了閃,避著姜離視線,顯然不愿作答。

    姜離見狀輕哼道:“罷了,我也不為難你,快用飯吧,待會兒早些歇下�!�

    用完晚膳,姜離與懷夕同住,十安則與長恭住在一處,臨睡之前,姜離看著窗外月色憂心忡忡,暗祈明日最好是個晴天。

    翌日清晨,一行人天色微明時起身,與展躍夫妻匯合后至展家墓園。

    此時正值天光破曉,十安帶著眾人起墳,姜離一邊幫忙一邊抬頭看天色,直等到云翳盡散,旭日東升,姜離終于長出一口氣。

    到底是起親子骸骨,展躍和于氏頗不忍心,姜離幾人也神容肅穆,待將骸骨掘出置干凈草席之上,姜離先簡單驗(yàn)骨,而后便只將骸骨露在日頭之下。

    其余幾人從未見過此法,多有憂心,姜離則一點(diǎn)兒也不著急,所幸這日日頭熾烈,只知申時過半,姜離道:“不等了,去尋帷帳來,我們在此搭個遮棚�!�

    要等太陽落山還有多時,姜離有心再去隴州,自然不愿耽擱時辰,展躍雖不知是何道理,但搭棚子并不難,當(dāng)即去尋來竹架帷帳,前后兩刻鐘的功夫,永兒的骸骨便被圍了起來,姜離獨(dú)自矮身鉆入大半人高的遮棚之下,很快又鉆了出來。

    她目光灼灼,展躍急急道:“姑娘,如何?”

    姜離定然道:“與我猜測的相差無幾,永兒的確是被人毒害身亡�!�

    展躍眼瞳巨震,于氏也立刻紅了眼眶,“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永兒不會救不活,姑娘,是程大夫開錯了藥?還是故意毒害他呢?”

    于氏心善,到了此刻,也猜測程秋實(shí)或許是開錯了藥,姜離默了默,看著二人道:“不是開錯藥,若我推測無措,程秋實(shí)應(yīng)該是得了肅王之令,拿兩個孩子施藥了,真論元兇,元兇當(dāng)是肅王”

    “什么?!”展躍大驚失色,“肅、肅王?當(dāng)年我們懷疑過程秋實(shí)之用心,思來想去,也只想著他雖然行醫(yī)多年,可到底無法避免錯漏,害死了人命便不可能會承認(rèn),可若是肅王……為什么呢?”

    姜離看著二人道:“事到如今不該瞞你們,肅王此行極可能與當(dāng)年皇太孫出事有關(guān),你們要為永兒討公道,那矛頭就當(dāng)是肅王,甚至還是揭發(fā)肅王害死皇太孫的重要人證,當(dāng)然,肅王位高權(quán)重,誰也無法預(yù)料事情走向,你們眼下也要想清楚。”

    當(dāng)年皇太孫之死牽連了廣安伯府上下四十三口和東宮近百內(nèi)侍,如今要重審舊案,誰也無法預(yù)料結(jié)果,姜離自己不畏生死,但對展躍夫妻自要說明利害關(guān)系。

    展躍在王府做武衛(wèi)多年,比于氏更明白姜離所言,他正焦灼著,于氏抹了抹眼眶道:“我知道姑娘的意思,但我們不怕,這么多年我和夫君始終無法釋懷,不管是誰害了永兒,只要證據(jù)確鑿,我們都不怕涉險,否則永兒在九泉之下也難安”

    展躍見妻子如此堅決,也道:“我們知道什么說什么,不栽贓不冤枉,只要能為永兒討還公道,我們聽姑娘和裴大人吩咐。”

    姜離眸生動容,“你們放心,大理寺有裴大人做主,定不會冤枉任何一人,也會盡力保全人證,但此事確是非同小可,我有一請求請你們答應(yīng)”

    微微一頓,她看向那遮陽的矮帳道:“為了證據(jù)確鑿,為了一擊即中不容狡辯,能否將永兒的骸骨裝殮后送往長安?”

    起出已下葬的骸骨本就不吉,還要帶著骸骨行遠(yuǎn)路,這自然更是難為。

    于氏看向展躍,展躍一錘定音道:“姑娘說的不錯,要做就要一擊即中,那便聽姑娘的安排”

    姜離松了口氣,又道:“除了此事,我還想去隴州尋楊培,展先生和那位楊管事是故舊,可否請展先生隨我一同去說服他們?”

    展躍忙道:“在下從命”

    姜離抬眸看一眼天色,道:“事不宜遲,只怕今夜我們得連夜趕路了。”

    子時二刻,九思從外快步而來,“公子,飛鴿傳書”

    裴晏驀地抬頭,待接過信紙打開,緊繃的背脊微微一松。

    九思問道:“公子,如何?”

    “商州一切順利,今天下午已經(jīng)出發(fā)去往隴州了,按時辰推算,只怕明天天亮之后會到楊家�!�

    九思聞言也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肅王忙著清理京中之人,根本想不到咱們找到了當(dāng)年舊人,那兩個孩子乃是‘病逝’,他只怕也想不到我們會注意到這件事上�!�

    裴晏又看了兩遍信紙,跟著問道:“馮驥那邊如何?”

    “已經(jīng)找到了落腳地,但不好動手�!�

    “先按兵不動罷�!�

    裴晏劍眉緊擰,又若有所思地盯著窗外夜色,九思便道:“按寧公子的說法,那個蓮星姑娘是有古怪的,只是咱們現(xiàn)在分身乏術(shù),光是白敬之和肅王就夠我們查的,段國公府那邊也不平順……”

    裴晏忽地起身來,抄起斗篷便朝外走,九思一愣,“公子,去何處?”

    “去白氏,查了這么多都無所獲,這案子的關(guān)竅一定就在白府�!�

    裴晏步履如風(fēng),九思看一眼天色,“不是吧公子,都子時了,咱們應(yīng)該回府歇著,也不用這個時候去白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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