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打雪仗啊�!标惢⒄f,“貝瑤,你來不來?”
貝瑤有些生氣:“他衣服里進了雪,不許打他了�!�
陳虎說:“你不來就算了,做什么幫他,你想和他一邊嗎?”
寒雪碰到男孩滾燙的體溫,一瞬融化成了水。
他坐在輪椅上,不躲不閃,睫毛上都是雪花。貝瑤想起媽媽說,裴叔叔是大英雄,裴川也是小英雄。
小英雄為了人民的幸福,犧牲了自己的身體,不管什么時候,他們都應該尊重他。
下一個雪球落下的時候,她穿得厚嘟嘟的小身板擋在裴川面前。
這年天地潔白,無關情愛,只是單純的本能。
她說:“不許丟了,他會冷。”
她自己就最怕冷了,以己度人,裴川哥哥現(xiàn)在肯定特別冷。
陳虎生氣地道:“哼貝瑤,你這個叛徒!你信不信我們也打你�!闭f完一個恐嚇的雪球砸了過去,砸在貝瑤棉褲上。
貝瑤氣鼓鼓的,也扔了一個回去:“你打我我會打回來的。”
這下可不得了,好多個雪球朝著貝瑤和裴川砸過來。
貝瑤雖然反擊,哪里是他們的對手,被砸疼一下子就哭了。
方敏君說:“別鬧了,貝瑤哭了�!�
男孩子們也慌了,女孩子哭多可怕啊。而且他們并不討厭貝瑤,雖然敏敏長得好看,可是小貝瑤很可愛又聽話,他們也不想把她弄哭。
孩子們都怕挨罵,一溜煙就散了。
陳虎悶聲悶氣大老遠說了句:“羞羞羞,愛哭鬼,不許去告狀!”
孩子們散了,去別的地方玩。
她小手抹著臉,一面拍自己身上的雪花。許久貝瑤轉過頭,裴川在看她。
他衣服濕了許多,面容卻平靜異常,仿佛被欺負的不是他。
她和他對望了一眼,抽噎著擦干凈淚。
半晌傾身給他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
“愛哭鬼”長睫上落了雪花兒,身上帶著牛奶味,她說:“裴川哥哥,我去給你喊媽媽,你快回家吧�!�
裴川不言不語,握住她手腕丟開,不許她碰自己。
你和他們都是一伙兒的。
小姑娘眨眨眼,沒有生氣難過,沖他揮揮手,找蔣文娟去了。
回來的時候,蔣文娟牽著小姑娘的手回來找兒子。
漫天風雪中,她像個雪娃娃似的,頭上兩個粉色的小花苞兒,貝瑤沒再哭了。
蔣文娟說:“你的巧克力呢小川,分給瑤瑤一點。”
裴川沉默著給了一塊,小姑娘搖搖頭,說話時牙漏風,軟乎乎的:“不用不用,謝謝蔣阿姨,謝謝裴川哥哥�!�
她飛快地跑回家了。
裴川收回手,緊握那塊她沒要的巧克力。
莫名就有些不悅。
*????
裴川四年級的時候,得知自己可以安假肢了。
在這個年代,假肢的技術還并不完善,然而對于快十歲又早慧的男孩子來說,裴川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可以站起來,不用坐在輪椅上,他可以自己走路上學放學,褲管中也不會再空空蕩蕩。
安好假肢的那個假期,裴川難得有了些緊張。
他已經太久太久不記得走路是種什么滋味了。
然而他才站起來,就猛然往前倒。
蔣文娟扶住他:“別急別急,我們慢慢來�!�
很痛。真的特別痛。
假肢和殘肢磨合的部位,每一次重壓,就像是把骨頭和血肉重新擠壓。
他掌握不了重心,站都站不穩(wěn)。
蔣文娟只好讓他扶著欄桿自己練習。
一遍又一遍,從清晨到黃昏,他像個學步的幼兒,艱難又充滿希望地練習。
蔣文娟遠遠看著,捂住了嘴,眼里帶著淚。
終于裴川習慣了這樣的疼痛,也漸漸能找準重心。
四年級開學,他挺直脊背,像個穿上鎧甲的戰(zhàn)士,悄悄握緊拳頭去了教室。
那一刻同學們的眼神驚嘆不可思議。
裴川聽見他們小聲議論:“他小腿不是沒了嗎?現(xiàn)在怎么能走路了�!�
“太神奇了,他做了什么?”
然而在班上裴川并沒有朋友,同學們雖然好奇,可是也沒有來問他。
裴川每天上學放學,都會等他們走完了自己再慢慢地走回去。
畢竟才學著適應,他走路的姿勢還有些怪異,如果走得快了,會特別別扭。
直到裴川被丁文祥攔住,裴川聽說過六年級的丁文祥。
這個壞學生今年十三歲了,在念六年級。
據說丁文祥小時候在農村,有一根手指被閘豬草的閘刀斬斷了。
丁文祥想知道同樣斷掉的東西,接成假的是什么樣子的。
“把他按��!小野種,還敢推我�!�
幾個男孩子一涌而上,十月的天空下著雨,裴川的臉頰被按在泥水里。
低年級的同學們一個個膽戰(zhàn)心驚地站在小路遠處,遙遙看過來。
裴川聞到了泥土的腥臭味,雨水打在他的頭發(fā)和臉頰上。
他瘋狂地掙扎起來:“放開我,你們放開我!”
然而他尚且不是少年,哪能掙得開幾個大孩子的束縛。
天幕灰沉。
丁文祥脫了他的鞋子,又把裴川的褲腿卷了起來。
假肢赤.裸裸地暴露在眾人面前,十分僵硬虛假的顏色,和人體柔軟的皮膚一下子就能看出差別。
十月的雨可真是涼啊。
裴川半邊臉在泥水中,不住地顫抖著。
裴川瞳孔漆黑,里面一片死寂。
他微微抬眼,就看見了遠處走過來的貝瑤。
她也長大了些,身后的小熊貓一晃一晃,和向彤彤手挽著手。
兩個女孩子沒想到會看到眼前這一幕,都頓住腳步呆住了。向彤彤小聲說:“那個假的腿好嚇人啊�!�
他在泥濘里,漆黑的眼睛看著貝瑤,慢慢沉寂下去。
裴川閉上眼,他不再掙扎了。
離得遠,他并不能看清那一刻貝瑤是什么樣的目光。
然而內心曾經柔軟又奇怪的種子,還懵懂得未生根發(fā)芽,就被無盡的羞恥心扼殺在了極寒中。
不知道多久,有人大喊一聲:“門衛(wèi)叔叔來了!”
四十歲的門衛(wèi)大叔揮著手上的收縮棒,捉住幾個男孩:“你們這些欺負人的學生,今天通通不要走。賠償?shù)狼�,還有接受學校懲罰�!�
門衛(wèi)叔叔扶起來裴川,給他把褲子放下去。
那幾個孩子趁這個功夫,一溜煙跑了。門衛(wèi)生氣地去追,裴川冷冷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就像看著一場鬧劇。
他環(huán)視了一圈,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走了。
天幕下著雨,裴川半邊臉沾著泥水,面無表情。
等他走了許久,向彤彤才悄悄探出頭,看著低落的貝瑤,她說:“瑤瑤,我知道你心里難受,可是事情都發(fā)生了,我們又打不過丁文祥,只有找門衛(wèi)來幫忙�!�
許久,貝瑤才說:“嗯,這件事不要提了�!�
長大了,她也明白人有自尊心,畢竟是認識的人,裴川肯定不想她看到。
如今裴川哥哥也喊不出口了。
貝瑤心中有些難過,然而這年她還不到十歲,涉世未深,這時候的心情,最后想起來,也只是一段不好的過往。
*
那天以后,裴川拒絕穿戴假肢。
蔣文娟卻不能接受:“我們家用了一大半錢給你安假肢,你現(xiàn)在說不戴了,難不成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
然而男孩像只被逼到絕境的孤狼,手指捏緊泛白,始終不肯妥協(xié)。
假肢最后被鎖在了箱子里。
裴川六年級的時候,發(fā)生了兩件事。一件事是初二的丁文祥,被黑.社會的人砍斷了雙手。
班上傳得紛紛揚揚,裴川冷冷勾了勾唇。
離當初那件事過去兩年了,誰也不會想到這件事會和一個六年級的小少年有關。
沒過幾天,或許是他做壞事的報應,裴浩斌和蔣文娟離婚了。
當初羨煞旁人的兩夫妻,離婚竟然是靜默無聲的。
貌似和平,又似乎含了無數(shù)探究不得的暴風雨。
蔣文娟默默地離開了他們的生活。
裴川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他推著輪椅要去找母親,裴浩斌第一次歇斯底里:“你想去哪里找她?她現(xiàn)在有新家有男人!你找得回來嗎?你以為她是想看見我還是想看見你!”
明明四月是春天了,裴川卻覺得無盡的冷。
裴浩斌緩了緩,半晌抹了把臉:“對不起,爸爸不該說這種話。”
“沒關系�!迸岽ù瓜卵鄄,許久自己回了房間。
清明節(jié)的時候,裴浩斌沒來接裴川,蔣文娟也離開了裴川的生活。
一場大雨突如其來,所有孩子都要么被提前送了傘,要么被接回家了。
裴川望著雨幕,想起了小時候那場冰雹。小朋友們都被家長接走了,他不愿意離開,執(zhí)拗地要等母親,最后老師只能無奈地陪他在幼兒園等了一.夜。
似乎從最初,到后來,似乎什么都沒變,人長大了。
正直、善良、大方,沒有帶來一點好運和改變。他驅動著輪椅,有種撕裂天地的恨意。
五年級那邊,雨中跑過來一個小身影。
裴川抬起頭冷冷看著她的時候。
貝瑤撐起傘,舉在了他頭頂。
天幕下,她只有一把傘。
雷聲轟鳴,那時候貝瑤其實并不太能看清他的表情。
她憂心地看著糟糕的天氣,小半邊肩膀被淋濕了。
如果這個人不是她鄰居家的小哥哥,如果他爸媽沒有在這時候離婚,貝瑤是不會跑過來的。畢竟誰也不喜歡熱臉貼冷屁.股,她和他還并不熟。
從小時候到現(xiàn)在,裴川都對她沒有好臉色。他不喜歡自己,貝瑤為了避免尷尬,也一般不會和他往來。
然而這么多年,對裴川最初的印象就是母親口中的他。這是個小英雄,用一雙.腿換來了無數(shù)家庭和美。
英雄不該被世界拋棄,應該被敬重�?墒撬坪醮蠹叶纪怂氖�。
她護著傘下的小少年:“我們回家吧,裴川。”
第96章
番外二
小少女為他撐著傘,大雨嘩啦啦,她撐久了快拿不穩(wěn)。
裴川幾次舉起手,又默然放了回去。
這一年貝瑤十一歲,小姑娘還沒有長開,腦袋上綁了一個小馬尾。她穿著她小蒼表姐的衣服和褲子,臉上有些狼狽。
大家都說她不如一個小區(qū)的敏敏精致好看,可是裴川偶然抬眸,她帶著嬰兒肥的臉頰軟乎乎的,毫不在乎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眸光清亮,像是雨水滌盡了眸中的世界,臉頰輪廓依稀能看上幾分長大后了不得的模樣,好看又柔和。
裴川自己咬牙推著輪椅,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卻也沒有和她說上任何一句話。
因為輪椅的速度時快時慢,貝瑤吃力地為他撐住傘,那把傘往前舉久了手酸,她只能遷就著裴川的速度,在大雨里走走停停。
到了最后,整個雨幕下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裴川有那么一瞬是恨她的。
他聽著身后亦步亦趨的腳步聲,他恨她管自己,他恨明明自己已經這樣冷漠不討喜了,她依然沒有賭氣自己跑回家。
他們不熟不是嗎?
每年那一回可憐又格式化的問候,能比陌生人好多少?
他似乎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恨她懵懂不知事,跌跌撞撞在他滿是黑暗的世界里鑿出小小的光亮。那個貪婪無知的許菲菲都沒有她這樣討厭!
她從他生命里消失就好了,他就不會這樣心煩。
兩個半大孩子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趙芝蘭下班發(fā)現(xiàn)女兒還沒回來急得不得了,在小區(qū)門口徘徊。
本來都打算順著學校的路去找了,結果看見女兒為裴川撐著傘一起走回來了。
趙芝蘭怔了怔,看著半濕的裴川和濕透的瑤瑤,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她到底是個成熟的大人,看著小少年雖然瘦削可是挺拔的脊背,憂心地皺了皺眉。
裴川也看見了趙芝蘭的表情,他一言不發(fā),推著輪椅“沒禮貌”地離開了。
趙芝蘭轉頭看貝瑤,小姑娘解釋道:“我放學回來遇見裴川,就和他一起回來了。對不起媽媽,我把衣服和鞋子弄濕了�!�
趙芝蘭嘆了口氣,覺得自己想多了,女兒還什么都不懂呢。
“回家,回去換衣服�!�
那天以后一切似乎并沒有什么區(qū)別,有時候裴川會靜靜在家門口的沙發(fā)邊等,等蔣文娟什么時候回來看看他,說她舍不得這個兒子,說她后悔離開了這個家。
那他可以原諒她的。
看在她曾經是個不錯的母親份上。
然而從夏天等到冬天,蔣文娟到底消失在了裴川的生活里。
裴川知道,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回來了。
家里如今只有裴浩斌一個大人,裴浩斌要上班,偶爾還要出緊急任務,裴川坐著輪椅,回家不便,從初一這年就開始住校。
老師為難地看著裴川,該不是還要其他同學伺候他吧?上廁所什么的。
裴川平靜地說:“老師,我一個人住。”
空出的那件最偏僻的宿舍最后留給了裴川,他每天自己準時起床洗漱,撐著手臂坐上輪椅,然后去教室上課。
很多時候住一棟宿舍樓的男生都會好奇地看看那間“被獨立”出來的一樓宿舍,然而大家也知道裴川性格孤僻,沒有上前和他搭話。
春去秋來,裴川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和以前沒什么不同。成長帶給他的第一課,最先就是習慣孤獨。
裴川許的“愿望”實現(xiàn)了,不會在樓下看到那張?zhí)煺娴男∧�,還有圓溜溜的杏兒眼。
八月份的時候,也錯過了她生日送的蛋糕。
兩次期末考,裴川都考了年級第一。
裴川的同桌,那個叫孫遠的男生開始主動和他說話了。還在放暑假之前,送了裴川一個溜溜球。
裴川可有可無地收下。
回到小區(qū)的時候,他幾乎一眼就看到了貝瑤。
她半長的頭發(fā)披散下來,在自家花圃里摘蔥,一起的還有方敏兩個小姑娘蹲在陽光下,貝瑤菱唇上叼著一根“叫叫草”的種莢。
她輕輕一吹,清脆的聲音傳了老遠。
結果回頭看見坐在輪椅上的裴川,貝瑤立馬把它拿下來了,帶著幾分囧迫看裴川一眼。
她猶疑地打招呼:“放假了嗎?”
裴川本不該應,可是小姑娘打招呼這樣的生疏,又讓他捏緊了那個溜溜球,他應道:“嗯�!�
她羞赧一笑,似乎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也是,本來就不熟,小時候還會厚著臉皮喊哥哥�?墒窃龠t鈍的人,長大了也知道不能亂喊。
相對無言,裴川推著輪椅往家的方向走了。
走出老遠,裴川聽到她們在聊天。和對著他的拘謹不同,她的笑聲清凌凌的,快活自在極了。
“愿望”明明成了真,他卻更加“恨”她了。
裴川也不知道自己要一個什么樣的結果。
這一年他十四了,馬上就要念初二。
暑假快結束之前有一個晴天,小區(qū)的女孩子們在院子里玩跳繩。
蟬鳴清脆,下面一陣嬌嬌的歡呼聲。
裴川皺眉推開窗,就看見了貝瑤在翻跟斗。
她翻跟斗笨拙極了,不似男孩子那種活蹦亂跳的模樣,小姑娘先雙手撐在地上,然后使力單腿去搭高高的皮筋繩子,雖然笨,可是陽光下活力滿滿,全是青春的味道。
翻過去的時候,姑娘們笑成一片。
她自己的衣服因為倒著,露出了一截白嫩嫩纖細的腰肢。
臉上的嬰兒肥還沒褪去,那截細腰卻曲線婀娜,凹陷下去的弧度美麗極了。
裴川面無表情,刷的一聲拉上簾子。
裴川初二的時候,貝瑤剛好也升了初中。這年孩子上初中圖個方便,就近上學,大多不會考去市里。于是裴川和貝瑤又一個學校了,只不過他始終比她大一屆。
那個溜溜球,裴川隨意一拋,手指靈活,就能玩出不同的花樣。
偶爾同桌孫遠會主動和裴川說話,雖然裴川冷冷淡淡,但是孫遠本來就是一個話癆,倒也不在意他的冷淡。久而久之,裴川有時候也會應他幾句。
初二的男生有部分正好進入變聲器,也開始熱烈地討論起了不一樣的八卦。
“聽說了嗎?三班的曾子文和曹芳芳在談戀愛。”
“真的假的�。克麄兡懽诱娲�。”
“可不是嘛,我聽見有人說他們放學以后就在操場上親嘴�!�
孫遠聽見了嘿嘿直笑,粗嘎的笑聲難聽,嘀咕著放學要去看看。
孫遠偏過頭看自己同桌,他身邊熱烈討論情竇初開這些事的時候,他同桌像是入定的老僧,在演算本來該初三才開始學習的物理題。
冷淡又面無表情。
有時候孫遠都會疑惑,一個人的好奇心怎么能低到這種境界呢?
可是那天晚上,裴川做了個夢。
夢里就是他們學校的操場,天幕暗了下來,似乎在刮風,周圍沒有一個人,他的腿似乎好了。能站起來,周圍靜靜的,只有他和身下的女孩。
她臉頰嬌艷,一雙剪水清瞳杏兒眼似笑非笑,不如以前那般天真無暇。小少女輕輕用手指撫摸著他的下巴,偏頭看他。
他喉結動了動,情不自禁地壓了上去。
輾轉反側,怎么都不夠。
什么禁欲、不感興趣、冷淡冷漠,都和他沒有關系,他匍匐在她身上,緊緊扣住那雙小手,瘋狂又不能自控地表達著自己的渴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