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出宮回府探親，剛走到門外，就聽見他們的談話。
回頭見沈席玉著一身明黃，正站在樹下，專心致志地給我編柳環(huán)，周遭圍了一圈花，迎風(fēng)挺括，好看極了。
我折回去，道：「咱們回去吧，他們忙著，沒空見我。」
「好�！股蛳袢缃袷裁炊家乐遥�(dāng)年的沈二一模一樣。
他把柳環(huán)帶在我頭上，捋順?biāo)榘l(fā)，夸贊道：「妧妧好看極了。」
我摸摸柳環(huán)，毛茸茸的，已經(jīng)很多年沒帶過了。
他晚些時候還要去勤政殿處理政務(wù)，陪不了我太久。
回宮時，途徑小巷，一個半大不大的孩子像個小牛犢一樣沖進(jìn)沈席玉懷里。
沾滿泥巴的手印在沈席玉華貴的衣裳上，留下兩個黑漆漆的手印。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我和沈席玉都愣住了。
孩子母親匆匆趕到，嚇得臉色慘白，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孩子年幼無知，求您饒他一命�！�
沈席玉緩緩低頭，五指落在小孩兒稀疏的頭頂，分外小心地揉了揉，「多大了？」
「三歲�！剐∨ 倌搪暷虤獾鼗氐�。
沈席玉蹲下，若有所思地握著他的小手，像是稀罕一個寶貝，「叫什么名字？」
「小牛�！�
他母親爬過來，抱住孩子的腰，「陛下，孩子餓了，草民要帶他回家了。」
說完緊張地扯著孩子往回走。
誰知沈席玉竟握著孩子的胳膊，失了神。
沈席玉兇名遠(yuǎn)揚(yáng)，人盡皆知。
他母親一時慌了，哭出聲，「求您饒過我們吧！」
孩子感知到母親的不安，也哭出聲，喊著「爹……」
場面瞬間亂作一團(tuán)。
眼看他把人家嚇著了，我輕輕搭在沈席玉的手上，「沈二，放開他吧�！�
沈席玉身子一顫，猛得回神，無措地望著我。
那一刻，我看到的他眼底的癡望和痛苦。
我又重復(fù)了一句：「讓他們走吧�！�
沈席玉怔怔松手。
婦人抱著小孩匆匆逃離，只剩下我和跪在地上的沈席玉。
風(fēng)無聲拂過窄巷，天光正好，卻照不進(jìn)人心里。
良久，他捂住眼睛，嘆了口氣。
我紅了眼眶，遲疑片刻，緩緩抱住沈席玉。
張開嘴，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進(jìn)宮前，我曾與父親促膝長談。
他說沈席玉當(dāng)年一出王都，就被燕月給盯上了。
他能撿回一條命，是燕月算計好的。
加之當(dāng)年父親的確說了狠話，斷了沈席玉的念想，經(jīng)燕月日復(fù)一日挑唆洗腦，沈席玉黑化地徹徹底底。
春日多雨，我親眼看著沈席玉的舊傷發(fā)作起來，疼痛難忍。
燕月為了控制他，下了慢性毒藥。
偶染風(fēng)寒，便咳得直不起腰來。
若不是最后，沈席玉和我父親一拍即合，徹底拔除燕月的勢力，他恐怕命不久矣。
他吃了太多苦。
倘若人的一生，要陷在過往的痛苦的里，止步不前，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13
我住在勤政殿不遠(yuǎn)處的一處小殿里，沒有名字，白日陽光正好，也很清凈。
沈席玉下了朝，便與我龜縮在此，大門一關(guān)，倒像對尋常夫妻。
這日入夜后，我在殿里燃起了香燭。
沈席玉踏月而歸，推開門，室內(nèi)暗香浮動，暖帳飄揚(yáng)。
我并膝坐在床上，披一件薄紗，略施脂粉，赤足細(xì)腰，無一掩藏。
我靜等沈席玉穿過重重帷幔，站到我身前。
他步履很輕，在最后一層帷幔前，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