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最后一次被父親壓著關進祠堂罰跪時,我終于開口叫住了他。
「父親,你今日已官拜宰府,權(quán)傾天下,還不夠嗎?您究竟想要什么?」
父親轉(zhuǎn)過身來,平靜地看著我。
他站在無數(shù)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半張臉隱沒在燭火的陰影里。
那隨風而撩動的燭火,將他忽明忽暗的臉映襯得宛若地獄里爬上來的惡鬼。
「寧兒,爹想要什么,你不是一直都看得見嗎?
「忘塵大師當年預言,江家會出一位皇后,可爹覺得,比起一個皇后,還是皇位更誘人吶�!�
聞言,我震驚地后退了兩步。
即便早已看見了未來,這一刻還是控制不住心驚和害怕。
父親像是察覺不到我的驚懼一般,緩緩上前,攥住了我的一雙肩膀,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對皇位的欲望。
「寧兒,來日為父登上那個位置,便封你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長公主,滔天權(quán)勢,你難道不想要嗎?」
「您真是……癡心妄想!」
我用力掙脫了他的桎梏,冷冷地看著他,一字一頓說出江家的未來。
「你登不上那個位置,滿門抄斬,聲名盡毀,背負千古罵名,受萬世唾棄,這才是您的命!」
「住口!孽障,你這個孽障!」
父親惱羞成怒,揚手便是一耳光落在我臉上。
我冷冷地看著他,扯了扯嘴角,不再言語。
我的一番話,徹底惹來了他的厭棄。
被他丟在已經(jīng)枯敗的小院里自生自滅。
許是被我的話激到了,他在朝中行事越發(fā)不擇手段。
他聯(lián)合太子,徹底架空了皇帝的權(quán)力。
朝堂成了他們二人的一言堂。
天下黎民,因為他們荒唐的野心與欲望,民不聊生。
我被困在這狹小的四方天地里,日日夜夜都能聽見外面那些備受壓迫的黎民百姓心中發(fā)出的痛苦哀號與求救。
在那個夢中,江家滿門抄斬,母親臨死之際,用命為江家求一線生機。
如今,已被滔天權(quán)勢迷惑了心智的江家人,卻要絕天下人的生機。
造成這份因果的人,是我。
是我硬生生喂大了他們的野心。
是我的一次次私心,縱江了他們今日的殘忍。
如今,也該由我,親自去結(jié)束這一切。
這一年的除夕,我逃出了江家。
自從我覺醒預言能力之后,便被家中嚴密地護著,如今得了自由卻不知該往哪里去。
我躊躇了許久,決定先去護國寺見見那位有通天之能的忘塵大師。
出城時,我撞上了一行快馬疾行著出城的軍隊。
為首之人身披金甲,面色冷冽。
我被馬蹄聲驚擾,盯著對方那冷峻的眉眼,恍惚間,看見了山河破碎,百姓成亡國奴的一幕。
我情不自禁地走到了官道中間。
疾行而來的人與馬皆是猝不及防,猛拽韁繩,駿馬嘶叫一聲,一雙前蹄高高揚起。
帶著泥腥味的風從我臉頰劃過,撩起一綹青絲。
我卻像是忘記了害怕一樣,怔怔地望著馬背上臉色冷沉的男人。
這一刻,終于徹底看寧了他的命數(shù)。
我紅了眼眶,喃喃出聲:「裴時安,你這一戰(zhàn),必敗�!�
我的聲音很輕,可他還是聽見了。
那一瞬間,我從他眼中看見了濃濃的殺意。
可我不懼這樣的眼神。
對峙期間,他的下屬從后面快馬上前,附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后,他看我的眼神從冷厲變成了審視。
我猜,他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我深吸了一口氣,仰頭望著他,鎮(zhèn)定開口:「數(shù)年前,護國寺的忘塵大師曾在我出生時預言過,江家必定會出一位皇后,三殿下可愿與我一賭?」
裴時安像是聽見了什么笑話一般,抬起握著馬鞭的手,抵住了我的下頜,強迫我抬頭。
他瞇著眼睛,譏諷道:「聽聞你有通曉未來的本事?如今是想借本王的勢一飛沖天?你找錯人,本王從來就不信神鬼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