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在陽臺上抽了一夜的煙。
三天后,開車帶言逸去安菲亞醫(yī)院做了一次正規(guī)檢查。
一套檢查做下來花費數(shù)個小時,十分耗費心神,陸上錦讓司機把言逸先送回去休息,自己則留在醫(yī)院等結(jié)果。
拿到檢查報告時,陸上錦心里其實也有說不清的激動,一個身上流著自己的血液的小家伙正在悄然孕育著,是件神秘又神圣的事情。
逐條讀下來,陸上錦的臉色由白變青。
仿佛一欄盛開的明媚海棠,被一鐮刀絞斷了莖。
第41章
還不到晚餐的時間,言逸低頭打理花缸里的玫瑰,每天都有凋零的花瓣落在桌上,被言逸一片片收起來,夾在一本舊書里,暫時替代筆記本。
松散的玫瑰花比剛得到時走了形,但即使它面目全非,言逸仍舊珍惜,因為幻想成真的幸福來之不易。
陸上錦的助理辦事效率很高,很快就把他落在頹圮酒吧的雜物帶了回來,言逸收到東西以后找了很久,反復確認過,筆記本確實不在里面。
給助理打過電話,助理一直在道歉,說臥室全部的東西都帶回來了,如果有什么東西忘了帶他再去找找。
言逸不習慣麻煩別人,于是只說找到了。
錦哥回來了,那本筆記就不再重要了。這兩天言逸在心里給陸上錦加的分數(shù)早就爆了表,等到寶寶出生,這段愛情有了結(jié)晶,可能就不會再有減分的機會了。
言逸坐回沙發(fā)角落,看了一眼墻上的石英鐘,不知道陸上錦是不是還在等檢查結(jié)果,想打個電話問問,結(jié)果撥了號碼卻打不通。
于是只好發(fā)一條消息給他。
“親愛的,晚上回來吃飯嗎?”
消息也如同石沉大海。
言逸看著屏幕,心里空落落的,“親愛的”這個稱呼只有在能得到回應時才會顯得甜蜜。
差不多等到晚上五點半,陸上錦還沒回來。想了想還是先去準備晚餐,邊準備邊等。
言逸穿上圍裙,整理了一下后邊的蝴蝶結(jié),把小尾巴露出來透透氣,踩著柔軟的翻毛拖鞋,攪著鍋里奶白的魚湯。
“寶寶,今天喝魚湯,等會要多吃點,小兔子要圓圓軟軟的才可愛。”
言逸扶著肚子輕輕撫摸。陸上錦不在的時候,肚子里的寶貝就成了陪著他打發(fā)寂寞的小天使。
如果是個游隼寶寶也很好,希望脾氣能溫柔一些。
言逸數(shù)著日子期盼這個奇妙小天使的降臨。
門外傳來腳步聲,言逸耳朵忽然豎起來,匆匆關了火摘下圍裙,快步走到門前準備迎接自己的alpha回家。
大門敞開,卻一下子闖進來五六個穿白大褂的醫(yī)生。
言逸后退了兩步,警惕地看著他們:“你們是干什么的?”
站在最前方的一個醫(yī)生脖頸上印著一圈烙印:PBB其他醫(yī)生身體各處也有PBB的序列號,來的大多是J1級別alpha。
“我們來給言先生處理假孕,這種假孕對身體危害十分嚴重,必須盡快處理掉�!贬t(yī)生放下藥箱,朝帶來的幾個輔助醫(yī)生打了個手勢,“先注射麻醉劑�!�
四個醫(yī)生一擁而上,兩人抓住言逸的手臂,另外一人抓住腰胯,把他按在沙發(fā)上,另外一個醫(yī)生則拿出一管麻醉劑和消毒棉球。
“放開我!”言逸方才從震驚狀態(tài)回過神,拼命掙扎尖叫,“我沒有假孕!我檢查過了我有小兔子!你們是哪兒來的��!”
一管麻醉劑順著血管瞬間在四肢蔓延開來,言逸掙扎的幅度越來越小,因為受到過度的驚嚇,臉頰褪去了血色,他艱難地去摸沙發(fā)上的手機,撥了陸上錦的號碼。
電話接通的一瞬間,言逸拼命掙脫醫(yī)生的手,用盡所有力氣朝聽筒絕望道:“錦哥……救我……我害怕……”
電話被掛斷了。
言逸艱難抬頭,看見拿著手機的陸上錦站在面前,一臉冷漠,無動于衷。
他虛弱地朝陸上錦伸出雙手。
期盼他的alpha,能拉他出地獄。
“救救我……錦哥……”
“為什么生氣……我以后會很乖……很聽話的……”
陸上錦居高臨下的目光頓了一下,有一瞬間的猶豫。
小兔子像小時候一樣,在分化基地里,瑟瑟發(fā)抖地跪在血泊里,扔下槍,爬過來朝他張開手,害怕地要陸上錦抱走他。
“他們要殺我們的孩子……”言逸的指尖緊抓在沙發(fā)上,淡淡的血跡印在指痕中。
陸上錦眸光中的猶豫被怒氣瞬間點燃了。
言逸被一股濃郁暴躁的信息素籠罩,濃郁而富有侵略性的水仙香氣像一雙無形的手,扼住言逸的脖頸,讓他腿腳發(fā)軟,動彈不得,睜大眼睛恐懼地看著滿眼戾氣的陸上錦。
陸上錦強勢地抓住omega纖細的脖子,用力往墻上撞,把虛弱的小兔子按在墻上,瞇眼打量他:
“你騙我�!�
深愛的alpha就站在面前,言逸卻永遠在被他觸碰時瑟瑟發(fā)抖。
“為什么……”他驚詫而難以置信地問,無力反抗,只好護著脆弱的小腹。
幾個醫(yī)生過來抓他,陸上錦把言逸鎖進懷里,扶上他的小腹,用力擠壓:“我自己來�!�
從前只屬于他的小兔子,被別人弄壞了弄臟了,他只能親自把他打理干凈。
本能使言逸再也無法順從,瘋狂掙扎抓住陸上錦的手腕,想要從禁錮自己的懷抱里掙脫出來,恐怖地尖叫:“疼!放開我!!”
“錦哥,你答應我會愛寶寶的,你答應我了……我照顧它,我一個人,我保守秘密,求你,求你了錦哥……”
陸上錦的手攥出了青筋,些微發(fā)抖。
他把言逸按到了地板上,從背后摟住纖細的身體,小臂緊勒著他的下腹:“你騙我……在醫(yī)院準備換腺手術(shù)的時候你和夏鏡天到底做了什么�!�
言逸的視線被淚水模糊,痛得連完整句子也說不出:“我沒……我不知道……我沒有騙你……”
陸上錦咬牙抓住言逸的咽喉,強迫他抬起頭看自己手機上的一段視頻。
是一段監(jiān)控錄像,夏鏡天進了言逸的特護病房,待到早上才出來。
“這么久,干什么了?”陸上錦狠狠用力,伴著言逸又一聲尖銳的慘叫。
他恨的不是假孕。
而是假孕的時間居然在他出差那幾天。
從檢查報告出來到現(xiàn)在,陸上錦做了不少事,先去詢問了假孕對兔子的危害至不至于死亡。
隨后又循著平時的蛛絲馬跡聯(lián)想到夏鏡天,那條發(fā)來的語音,在和夏憑天通話時夏鏡天暴躁的質(zhì)問,且隨時出現(xiàn)在言逸身邊。
他去調(diào)查了言逸住過的小旅店,店里沒有監(jiān)控,但外邊有,監(jiān)控顯示言逸下樓接夏鏡天,夏鏡天把外套披在他身上,還送了他一束玫瑰。
陸上錦親自去了那家小旅店。
旅店生意不好,言逸走后的幾天,住的那間房還沒人住過。
只需走近這間狹窄的房間,就能嗅到殘存的M2alpha的信息素氣味,衛(wèi)生間空氣不流通,更是充滿了濃郁的發(fā)情信息素,滿天星的氣味像挑釁一般闖進他的鼻腔。
這個他從沒放在眼里過的小孩兒,居然在他眼皮底下撬了他老婆。
因為他自以為太了解言逸,他從沒想過言逸會騙他,會對他撒這么一個彌天大謊來羞辱他。
“假孕……還偽造真孕的檢查報告,騙我是不是特別有趣?”
“我早該知道,兔子總在發(fā)情,這么騷的東西一天沒人操都是不行的,是不是?”
“把我當傻子耍有意思嗎?”
言逸背叛了他,這是應得的懲罰。
他本已經(jīng)決心回頭過平靜的生活,他在失去一切的時候得到了希望,現(xiàn)在,他卻得知,這個孩子不僅不存在,而且連自己老婆的肚子都是別人搞大的。
他用來支撐精神的一切都是假象,死去的人離開他,活著的人背叛他,陸上錦的心像被利爪猛然間撕裂,alpha的尊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釁和侮辱。
“你說,你跟夏鏡天到底搞了多久了,他那么關心你,是不是已經(jīng)把你操熟了,跟年紀小的上床舒服嗎言逸?”
陸上錦目眥欲裂,嘴里罵著不堪入耳的侮辱,把小兔子狠狠往死里搓磨。
言逸的聲音越來越弱,劇痛和恐懼讓他根本無法思考,只知道最愛的alpha在拼命按自己的肚子,要殺掉他的孩子。
“錦哥……我真的沒騙你……檢查……說是真的……我真的有……有小兔子……”
前一刻言逸還在微弱地期盼陸上錦是來救他的。
這雙手曾經(jīng)明明寧可自己受重傷,也會緊緊抱住他帶他逃離深淵。
他被欺騙了。
被陸上錦這些天故意用柔情蜜意偽造的體貼欺騙了,數(shù)年苦等,恍如平白空夢,他對兩人的未來不計前嫌地思考了無數(shù)可能,唯獨沒想過看似轉(zhuǎn)性的陸上錦仍舊殘忍,更勝當初。
言逸的眼睛失去了光澤,鮮血漸漸浸透睡褲,一股熱流順著大腿淌到地板上。
陸上錦扔下一張體檢單,隨口吩咐幾位醫(yī)生:“你們把剩下的處理干凈�!�
幾個醫(yī)生站在五步外噤若寒蟬,被陸上錦聲音中的冷峻戾氣震了震,匆匆跑過來給言逸止血。
言逸咬著蒼白的嘴唇,顫抖地抓住那張體檢單,看著上面龍飛鳳舞的化驗結(jié)果,一聲不響地發(fā)呆。
“確診假孕�!�
明明是真的。
他只想生一只小兔兔陪伴自己,想念陸上錦的每個晚上可以少一點孤獨。
沒有疼愛自己的alpha,也沒有小兔兔了。
第42章
陸上錦摔門而去,坐在車里一根接一根抽煙,直到嗡鳴的太陽穴被尼古丁徹底麻木鎮(zhèn)靜。
言逸驚懼哀求的樣子又浮現(xiàn)在腦海中。
陸上錦按著心口,趴在方向盤上忍著心口急劇的痙攣跳動,雙腿冰涼麻木,甚至踩油門時都沒什么知覺。
這大概是他活到這么大體驗到的最淋漓盡致的狂躁暴怒。
此后兩天,陸上錦都在公司里過夜,沒再回過家。
辦公桌上堆的合同大多簽完了,剩了一摞久安鴻葉的合同,陸上錦沒有半點心情翻開,索性一直擱置。
久安鴻葉的副總起初打來電話問了一下,察覺到不對勁兒以后不敢再問。
會議結(jié)束,夏憑天從會議室出來,臉色黑得像塊炭。
陸上錦到底在折騰什么,這是在針對他們鴻葉夏氏?拖著好幾個合同快逾期了也沒動靜,在干什么?
他爸留下的那孩子該著了短命,多臟器衰竭,誰救得回來?他他媽是皇帝老兒救太子呢?不至于要鴻葉夏氏跟著陪葬吧。
越想越憋氣。忍不住給陸上錦打個電話,他要是再不接,立刻讓司機開車往長惠去。
響了十聲陸上錦才接起來。
夏憑天忍著火兒,跟陸上錦好言好語問了問。
陸上錦淡淡問:“你是不是幫你弟弟找過言逸�!�
“��?沒有啊�!毕膽{天噎了一下,他確實幫夏鏡天查過,但他應該沒做什么吧。
“你有個好弟弟。”
陸上錦掛了電話。
夏憑天一口氣堵在嗓子眼里,一把抓住助理的領口:“去,把陸上錦上次帶人去檢查的報告調(diào)來給我看�!�
他氣急敗壞地扯掉領帶,下樓開車去了夏鏡天的學校。
夏鏡天平時懶得回家也偶爾住寢室,門禁大爺沒攔住夏憑天,讓他帶著幾個alpha闖上了宿舍樓。
這些天夏鏡天確實懶得回家。
他從頹圮酒吧回來以后就一直窩在學校不怎么動彈。
另一個室友伏案畫工圖,他就靠在床里拿著一個舊筆記本發(fā)呆。
他從頹圮酒吧的二樓臥室里把這本筆記帶出來,至今已經(jīng)翻看了好幾遍。
那只小兔子的筆跡和他人一樣清秀。
筆記本上除了在邊角記錄一些備忘的事宜,絕大多數(shù)都像日記一樣記錄著或開心或不開心的生活,和陸上錦相關的事情后邊總會寫上分數(shù)。
一頁頁看下來,字里行間都能感受到孤獨。
明明分數(shù)已經(jīng)減到負數(shù)了,一句“帶你回家”又把分數(shù)加滿。
平淡無奇的小事塞滿了整個筆記本,夏鏡天就像陪著少年時的小兔子走過了一個十年。
“鏡天你……沒事吧?”室友放下勾線筆匆匆走到夏鏡天床邊,夏鏡天屈著一條腿沉默地靠在枕頭上,雙眼皮有些腫,眼睛紅著,無精打采。
“你有沒有喜歡到遠遠看著都覺得很心疼的人?”
室友微張著嘴,搖了搖頭。
寢室虛掩的防盜門被一腳踹開,伴著一聲砸門的巨響,夏憑天氣勢洶洶走進來,幾個魁梧的保鏢沖進來把室友帶了出去,帶嚴了門。
寢室里只剩下兄弟二人。
夏憑天一把扯住夏鏡天的手臂,狠狠把人從床上拽了下來,揚手抽了一巴掌,咆哮道:“把你能的!可以啊,把別人媳婦玩兒到假孕,好的不學壞的學,你行,我他媽就是這么教你的!”
他收著手勁兒,夏鏡天仍舊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巴掌震住了。
“你喜歡那小兔子是吧?”夏憑天把一摞檢查報告拍在夏鏡天手里,“看看你把人家害得多慘,假孕強制流產(chǎn),陸上錦親自動的手�!�
夏鏡天咬著牙低頭瀏覽檢查報告,確診假孕四個字刺得眼睛疼。
強制流產(chǎn)?
他該有多疼多害怕。
“這不對……”夏鏡天驚訝忙亂地翻看檢查報告,“之前我陪他去看過了,檢查說是真的懷孕�!�
“幾十年了,安菲亞醫(yī)院的診斷結(jié)果就沒出過一次錯�!毕膽{天背過身,點了支煙努力壓抑被怒氣沖得暴躁的頭腦。
“一定有問題,那就是那家醫(yī)院有問題,我去查查�!�
夏憑天抓住他的手腕:“你今天敢走出這個門,以后就別叫我哥�!�
夏鏡天甩開他的手:“你有本事打死我�!�
一股邪火沖上腦子,夏憑天驟然發(fā)動J1能力重力操縱,把夏鏡天狠狠壓在了地板上,從兜里摸出一對手銬卡進夏鏡天雙手。
“回去我就打死你,小畜生。去給那姓陸的道歉,這事兒就他媽是你不占理,你一點都不委屈,把我的臉都丟完了。”夏憑天提起咬牙切齒掙扎的弟弟,叫保鏢過來把人給弄下去帶走。
夏鏡天被他哥帶回自己家,禁足了兩天,房間門都不允許出。
第二天晚上,夏憑天不放心,進來看了一眼。
弟弟仰面躺在床上,翻著一本舊筆記,眼神黯然。
夏憑天把端進來的銀耳湯往桌上一放,坐在床沿上:“小鏡子,想通沒有,道不道歉。”
“要道歉也是給言逸道歉,姓陸的他不配,他是人渣,他從來就沒把言逸放在眼里過�!毕溺R天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哥,“你打我,還拷我,你先給我道歉�!�
夏憑天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行吧,你轉(zhuǎn)過來我看看打壞沒有?”
他轉(zhuǎn)過身來,夏憑天低頭看了看,好像還有一點腫。
“拿雞蛋敷一下�!毕膽{天剛轉(zhuǎn)身要叫家里阿姨煮個雞蛋,回過頭,夏鏡天就朝自己抬起了右手。
“操!你丫干什……”夏憑天周身的重力即刻改變方向,猝不及防吸扯著他飛出去,咣當一聲撞在了墻面上。
夏鏡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出去,還把門給鎖上了。
“小犢子!你給我回來!”
臥室門被砸得稀里嘩啦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