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記憶里的omega卑微得讓他害怕,他恨不得闖進記憶里把當時的委曲求全的自己一槍崩了。
言逸埋頭鉆進枕頭底下瑟瑟發(fā)抖,腰間似乎又纏上了發(fā)狠緊勒著的小臂,死死壓著他的肚子,腿間淌得滿是血,心臟和小腹都痛得恐怖。
“……別靠近我……我不是……”言逸抱著頭在衣柜里打滾,“不要想起來……”
他睜開眼睛,驚恐地看見邵文璟的雙手纏在他手腕上,眼瞳閃著金屬光澤,舔著嘴唇微笑:“A3腺體真的很強呢。”
陸凜也抓著他的腳腕,朝他陰森笑著:“引導分化肢體再生,你應該能成功的,忍著點……”
言逸咚地一聲撞到衣柜壁上,頭朝下栽了出來。
忽然落進一個溫熱懷抱里。
陸上錦從底下接著他,順手把小兔子抱起來,安撫地摸著他的手臂,低聲耳語:“不怕,哥在這兒�!�
言逸失神地望著他,滿臉淚痕。
“不哭了,什么都不想了,我讓人去買南瓜了,等會吃一點�!标懮襄\抱著他抹眼淚。
言逸蜷縮著窩到陸上錦懷里,緊緊抓著他的領(lǐng)口,鼻翼緊張翕動,晦暗的眼瞳都在抖。
“你為什么不標記我……我不怕……不怕腺體獵人,不怕陸凜……我是A3……PBB最強的垂耳兔,不需要你……假惺惺的保護……”
“你對我……下手……好狠啊……你說,你膩了,你厭煩我了……你說,快告訴我�!�
他在害怕。
這副模樣讓陸上錦心都疼碎了。
“我是被契合度迷了眼,我虛榮,我貪圖享受,我沒有厭煩你……可是現(xiàn)在真的不能標記�!标懮襄\緊緊抓著他,在小兔子頸側(cè)的皮膚上示意般輕輕咬了一口,留下了淡淡的印子。
小兔子忽然安靜了,低著頭,努力地想看到那個印子,小心地摸了摸。
言逸的腺體已經(jīng)洗過一次標記了,即使換一個高契合度alpha都不一定能覆蓋成功,他的腺體根本也經(jīng)不住用未知結(jié)果的試驗隨便折騰。
剛好助理送南瓜來,陸上錦撫一把他的頭發(fā):“等著我,馬上回來。”
然后趁著言逸精神暫時穩(wěn)定的間歇去接助理送來的南瓜。
言逸在儲藏室里安靜坐著。
等了一會兒,忽然淡淡地笑了笑,輕輕晃動兩條腿,低頭小心地摸了摸脖頸上淺淡的牙印。
陸上錦只是為了暫時安慰他,輕輕咬了一口當作標記。
衣柜正對著一面鏡子,言逸踉蹌跳下衣柜,顫顫巍巍地走過去。
脖頸上淺淡的牙印消失了。
言逸臉上的溫和也緩緩褪了溫度。
耳邊冷淡的嗓音揮之不去:“我們的契合度好低啊,言言,好低啊……”
“言言……”
陸上錦托著一顆小南瓜回來,打算抱言逸去廚房,推開儲藏室的門,驚得手抖了一下。
言逸坐在衣柜里,手里拿著一把不知道從哪兒藏著的槍,槍口橫對著腺體。
小南瓜從腳邊滾了出去。
“啪!”
沒有裝消音器的手槍,槍聲是震耳的。
“言言——�。�!”伴生能力攫取瞬間消耗了陸上錦所有的腺體能量,一把抓住言逸從衣柜里甩了出來,抱著他摔在地上。
地上拖出一道血淋淋的線。
一股粘稠血漿順著后頸腺體淌滿地面,如同一灘炸裂的紅酒。
槍落到地上發(fā)出一聲脆響,言逸松開指頭,唇角揚起些微解脫般的淡笑。
第54章
陸上錦回過神的時候,胸前已經(jīng)濕透了。
他以為是眼淚,指尖抖著去給言逸抹:“別哭……言言……以后哥真的好好疼你�!�
抬起手時滿手的鮮紅。
都淌到他心里,滲進裂縫中,滋生出刀刃,把血肉割得支離破碎。
陸上錦慌忙橫抱著他站起來,懷里的小兔子漸漸消退了血色,手臂無力地垂了下去。
去醫(yī)院的路上是助理開車。
整個車內(nèi)座像兇殺現(xiàn)場,哪兒都是血,陸上錦用毛巾緊緊按著言逸出血的后頸,渾身沾滿粘稠血液。
起初奶糖的甜味還纏在在血腥中,后來越來越淡,逐漸被血氣湮沒。
“言言,醒醒……”陸上錦一次一次吻著言逸在逐漸消退溫度的額頭,“不會有事的,等你醒過來我?guī)慊丶遥孔佣歼x好了,你喜歡有山有水的我知道,以后只有我們倆住……”
其實想來他知道小兔子喜歡什么。
只是從不屑于把他的愿望放在心上,永遠有比小兔子重要的事擺在面前,他給言逸的只有無盡的等待和落空的希望。
他已經(jīng)改過自新了,只要言逸好起來,不、甚至他未來全是這個恍惚的模樣,陸上錦也不會再放棄他一次。
沒想到,想承擔的責任他承擔不起,想保護的人決然離開,命中摯愛的父親和伴侶都選擇用同樣的方式從痛苦中解脫。
從前還會蹦蹦噠噠的小兔耳也被血紅浸透,柔軟的兔毛被粘稠血漿粘連在一起,無力垂著。
陸上錦揉了揉他的小耳朵,低頭親了親。
以往言逸最喜歡被親耳朵。
少年時常常跑過來趴在身邊撒嬌要他摸頭,還得寸進尺鉆進自己懷里要耳朵上的親親。
小兔子的耳朵敏感,誰都不準碰。只有陸上錦吻他的時候,才愿意把小耳朵甩到他掌心里。
擔架床緊急朝醫(yī)院門外推出去的時候,夏鏡天就在大廳聽他哥訓話。
夏家老大在親爹面前再三保證,把弟弟提回去以后嚴加看管,絕不讓鏡子再做出敗壞家風的缺德事兒。
夏鏡天靠著墻,懶洋洋聽教育。
“這還差不多�!毕膽{天蹺起腿,往長椅上一靠,攔住路過的一個小護士,問起他新搞上的小情兒怎么沒在辦公室里。
近日三天兩頭找理由往醫(yī)院跑,就為了見見美人兒,哪有這么上趕著巴結(jié)的金主。
夏鏡天輕嗤:“上梁不正下梁歪,好意思訓我�!�
小護士急道:“鐘醫(yī)生急診,剛送來的,垂耳兔omega腺體損壞!”
夏鏡天一驚,循著闖進醫(yī)院的嘈雜人聲望過去,一眼望見了擔架床上的言逸。
做夢似的,他都沒反應過來。
一群護士醫(yī)生簇擁著擔架床匆匆往急救室飛奔,陸上錦跟著擔架跑,低頭抓著言逸的手,悲傷地望著他。
急救室的大門在視線里關(guān)閉,把家屬攔在了外邊。
助理跑去扶他,被狠狠一把推遠了,他也沒法子,站在一邊看著老板跪在地磚上,一動不動地失神盯著搶救時亮起的燈。
夏憑天愣了:“這……上午還好好的……”
肩膀被推了一下,夏鏡天撞開他沖過去,一把抓住陸上錦的領(lǐng)口,提起來就是一拳。
“你他媽把他找回來就是為了弄死他,我他么瞎了眼為什么要把定位發(fā)給你——?!”
陸上錦為了制止言逸開槍,已經(jīng)耗盡了腺體的能量,夏鏡天這一拳卻是灌注著J1能力在里面,一聲悶響,陸上錦后背撞在墻上,左邊臉頰腫起一塊兒。
他抬手觸了觸唇角,指尖上沾了血絲。
隨即抓住夏鏡天的手腕,啞聲道:“滾,我不想跟孩子動手�!币暰不曾離開搶救室一秒。
“冷靜點。”夏憑天匆匆過來把兩人分開,瞪了一眼小鏡子讓他到一邊兒去。
夏鏡天梗著脖子,臉色漲紅,像極炸毛怒吼的小獅子。
他能感覺到,言逸身上的那股強烈到讓他掙扎不脫的吸引力消失了。
像突然解開了手銬和枷鎖,這種無力感和掙脫感絕不是抑制劑能做到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言逸后頸上和自己契合度高達90以上的腺體,沒了。
對一個脆弱的omega來說,腺體損壞是多么嚴重的傷勢他不敢去想。
“陸先生�!辩娽t(yī)生收斂起平時嘻嘻哈哈的笑臉,遞了他一份病危通知,沉重道,“子彈橫切過腺體,已經(jīng)損傷了根部神經(jīng)組織,請您做好心理準備�!�
“這是什么意思,會死?會死?!”陸上錦甩開夏憑天,抓住鐘醫(yī)生的領(lǐng)口,布滿血絲的眼睛幾乎撐裂了眼角,“你是醫(yī)生嗎,這點兒傷看不好嗎?他要是蓋著出來我讓你……”
鐘醫(yī)生是個omega,從體型和力量上就處在弱勢,最后還是夏憑天給解的圍。
陸上錦抓著鐘醫(yī)生的衣袖,話尾都帶上了哀求意味:“救他,不管多少錢,多少資源,我都給得起……救救他……”
鐘醫(yī)生只能表示盡力而為,撥開陸上錦的手匆匆回了搶救室。
安菲亞醫(yī)院的腺體科可以說世界一流,如果連他們都無能為力,陸上錦甚至沒有抱著一線希望去更好的醫(yī)院碰運氣的機會。
夏鏡天閉著眼睛癱坐在長椅上,搓了搓臉讓自己清醒。
“說實話我真的不意外最后會變成這樣。我只是想不到,你確實狠到這個地步�!毕溺R天眼睛里漾著一層水痕。
“他趁我不在,自己開的槍。如果我不抓他出來,他這一槍就把頸椎都打穿了�!标懮襄\表情麻木,眼神晦暗無光,“我真的沒干什么,我想照顧他,我想他好起來�!�
“行,你沒干什么,你浪子回頭一腔深情,言逸日記里都是他被害妄想癥幻想出來的�!标懮襄\的自我感覺良好,夏鏡天徹底無話可說。
他從口袋里摸出被翻舊的筆記本,扔到陸上錦面前。
陸上錦像是被兜頭一盆涼水澆了個透,他捧起腳邊的陳舊的筆記本,像捧著一張昂貴的絲綢金箔。
不知什么時候,他松了手。筆記本落在腳下,恰巧打開的一頁,上邊寫著:
“帶你回家。+112分”
這一天,游隼家族的天之驕子,陸家的大少爺,跪在搶救室門口哭得特別難看。
直到后半夜,喧鬧才漸漸止了。
陸上錦手上扎點滴,腺體旁邊扎著能量素,陳舊的筆記本攥在手里,獨自在靜謐空蕩的大廳里熬著。
他們能走到現(xiàn)在這一步,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親手折斷了自己的玫瑰,還納悶它為什么會枯萎。
無法承受的結(jié)果他都要承受,就算言逸真的決定離開,留他在人間獨自受折磨。
短短一年,摯愛的紛紛離他而去,極度恐慌過后是幾乎被湮沒的空虛和茫然,總有那么一瞬間他忘了這是哪兒,小兔子是不是在等著他回家,等他從衣柜里把自己抱出來。
夏鏡天在天臺上發(fā)了半宿的呆。
他們家開了這么多年醫(yī)院,見過的生離死別都像過眼云煙,一天兩天過去,也就過去了。
命懸一線生死不明地耗在搶救室里的是自己心里憧憬的人,卻不知道能等出來活人還是尸體,這滋味比酒烈得多。
可惜自己都沒有立場在門外等著,人家是有家室的,即便是個混蛋。他算什么,甚至沒有資格在病危通知上簽自己的名字。
輾轉(zhuǎn)到后半夜,思緒仍舊一團亂麻。心里隱隱疼著,默默掛念著不敢聲張。
鐘醫(yī)生是腺體研究專家,覺醒生物特性為植物“青風藤”,J1和M2分化出現(xiàn)的都是治療類能力,經(jīng)他手的病人治愈率遠超平均值。
夏鏡天克制著自己暫時不去想,明天一定會有結(jié)果的。
指尖在手機屏幕上無意識地劃,在各個app里來回切換,這個點兒,也沒什么朋友能聊天。
朋友圈居然還有人在更新,點開一看,就是一張自己抱著吉他唱歌的直播截圖,配文字說:“顧老板今天依舊帥成煙花�!�
痞帥的一張臉,隨便撿了一件兒破洞的緊身背心,故意撩起來露出腹肌一角,脖頸上掛著一條細銀鏈,鏈上掛了枚戒指。
夏鏡天放大圖片看了看那枚戒指,本來以為顧老板交omega朋友了,仔細瞧瞧戒指上刻的“GW”縮寫,還是他自己的名字。
夏鏡天順手點開,隨便評論了一句:“騷得可以�!�
很快,顧老板回復:“賣藝不賣身�!�
看來酒吧剛剛打烊了,顧未閑著沒事問:“干啥呢�!�
夏鏡天心里堵得更加厲害。
“你的前員工正在我家醫(yī)院搶救�!�
凌晨五點,急救室的門被推開了。
聽見一丁點兒動靜,陸上錦立刻抬頭,看見言逸被推出來,匆匆扒掉手上和腺體旁邊的針頭,跑過去跟著。
“言言……”陸上錦疲憊的臉上終于露出些許安慰。
言逸睡著的時候閑靜乖巧,只是臉色白得像塊剔透易碎的蛋殼瓷。
夏鏡天扶著窗框站在遠處,輕輕落下懸在嗓子眼的一顆心。
陸上錦一路跟到重癥監(jiān)護室,又被攔在了外頭,他輕輕抓著言逸的手,卻還是滑脫了,小兔子戴了好些年都不曾摘過的戒指落在他手心里。
那一瞬間,陸上錦驚詫地看見他無名指上微小的刺青。
“everstinglove”。
“我就看他一小會兒!”陸上錦撐著門不肯走,“他肯定害怕了,我不碰他,讓我看看……”
他曾經(jīng)玩膩了都懶得多看一眼的omega,其實是他最想用一輩子陪伴寵愛的人,他辜負了太多,多到都想不出用什么才能抵罪。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alpha強有力的雙手按在陸上錦肩頭,十指全部延伸生長成漆黑樹蔓,纏繞在陸上錦身上,把人給卷成粽子從icu外拖了出來。
“還扒icu,快出來,少丟點臉�!�
黑色木蔓收回指尖,恢復了原本皮膚的顏色。畢銳競整了整袖扣:“憑子都跟我說了,你可真給咱們長臉,這兒要不是安菲亞,你今早就登新聞首頁了。醫(yī)生怎么說?”
鐘醫(yī)生走過來,陸上錦立刻抬頭迎了上去。
“患者腺體根部已經(jīng)徹底損壞,無法再生和自愈,靠腺體能量素維持生命最多能拖上一周�!�
陸上錦眼前一黑,踉蹌了兩步,愣了一會兒,脫力般癱坐在長椅上:“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鐘醫(yī)生提出了一個設(shè)想。
“照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只有腺體移植一種方法可以嘗試,但考慮成功率,必須使用同腺型干細胞,用我們現(xiàn)有技術(shù)克隆再生移植。”
“同腺型?”
陸上錦和畢銳競都沉默了。
夏鏡天古怪地看著他們:“垂耳兔腺型……很普通的吧,捐贈庫里就有�!�
鐘醫(yī)生皺了皺眉:“移植干細胞腺型必須是和患者相同的垂耳兔A3,或者分化潛力有A3的垂耳兔腺體干細胞。”
“A……”夏鏡天噎了一下,驚詫地瞪著眼睛看他哥。
A3級別腺體已經(jīng)是幾率極小的變異,垂耳兔A3,可能世界上就只有icu里躺著的那唯一一只。
陸上錦忽然站起來。
“我去找�!�
畢銳競臉色一黑:“你給我回來�!�
陸上錦充耳不聞。
夏鏡天甩開他哥,跟著跑出醫(yī)院,看見陸上錦在后備箱里翻東西。
他放慢腳步,低聲問:“哪兒能找到�!�
陸上錦組裝了一把awm,用力在車壁上撞了一把槍托,嚴絲合縫扣嚴實。
“PBB�!�
PacificBiodifferentiationBase,太平洋生物分化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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