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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冉漾道:“你是刑部侍郎,管邢獄,秉公而斷就是您該做的。”

    季緒:“……”行。

    他道:“那今日我要沒來呢?”

    冉漾思索片刻,道:“那就報(bào)別的官,或者在那等姜翎醒過來,總之我不會承認(rèn)沒有做過的事情�!�

    雖然在別人眼里,就算承認(rèn)了也沒什么。反正她不會真的受到懲罰,執(zhí)著的反抗下去反而會得罪那幾個主子,她身份低微,要懂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

    季家收留她,她的確愿意為季家做很多事情,但不包括顛倒黑白。

    她突然偏過腦袋打了個噴嚏。

    可能還是衣服太濕了,但她身體一向很好,鮮少生病,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事。

    冉漾摸摸鼻子,還想再跟季緒說一聲謝謝,卻發(fā)現(xiàn)這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退后幾步,嫌棄的同她拉開很長一段距離。

    “……”

    冉漾把剩下的話憋了回去。

    “那季公子,我先走了�!�

    季緒抬了下手,沒多理她。

    冉漾抿了抿唇,轉(zhuǎn)身走了。

    但當(dāng)天晚上,一向身體很好的她突然就開始發(fā)熱,整個人燒的頭昏腦脹。

    而本該明日回來的季云澹,也提前了一天抵達(dá)季家。

    第13章

    囑托

    “我走之后,幫我照顧她�!薄�

    冉漾已經(jīng)好幾年沒這樣生過病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壯的像頭牛,以前總風(fēng)里來雨里去的半點(diǎn)問題也沒有。

    乍來京城,就算不太適應(yīng)這里飲食和天氣,身體也沒出現(xiàn)什么水土不服的反應(yīng)。她還得意過一段時日。

    結(jié)果現(xiàn)在如今好像都趕一起了。

    皦玉給她抓了藥,急急慌慌的熬給她喝,這會她臉蛋是真紅成大番茄了,窩在塌上把自己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一下午昏昏沉沉的閉著眼睛,在半夢半醒間還做了一個遙遠(yuǎn)未知的夢。

    興許是初秋時節(jié),叢林樹葉零落。

    入眼是成片的青綠,狹窄小徑泥土濕潤,所有東西都被一層似有若無的薄霧遮擋著,她在一個很低很低的視角,想要看清大人的臉,需要很努力的仰起頭。

    她獨(dú)自坐在長滿青苔的臺階之上,一個接著一個高大又陌生的人從她身側(cè)穿行。

    雖沒人理她,但她仍覺得自己是雀躍的,因?yàn)檫@里很久未曾這樣熱鬧過了。

    可她每日能出來的時間有限,只能在外面待小會兒。印象里在這里的每一天,她都過著寧靜又毫無波瀾的生活。

    被困在方寸之地。

    沒人告訴她外面有什么。

    直到一個傍晚,落日恢宏璀璨。

    那只手輕輕牽住她,聲音溫柔:“我們?nèi)タ绰淙蘸貌缓茫俊?br />
    她仰頭想去看清他的臉,但那咫尺之距間,好像總隔著層經(jīng)年不散的濃霧。

    “師父說外面很危險(xiǎn)�!�

    “沒關(guān)系,我保護(hù)你�!�

    冉漾握緊了他的手,她依然執(zhí)著的想去看見他,但越努力,夢境就越殘破。

    她緊緊抓著他的手,始終不愿意放開,結(jié)果在一切顛倒混亂之際,指節(jié)還是生生脫力,無論怎么抓緊都無濟(jì)于事。

    “姑娘?”

    “姑娘你怎么了?”

    遙遠(yuǎn)的聲音突然砸進(jìn)幻境。

    皦玉無措的站在塌上,緊緊握住了冉漾抓著被褥的手,冉漾睜開眼睛,昏暗的燭光落進(jìn)眼眸,窗外是沉靜的天空。

    金黃的晚霞遍布天際。

    冉漾張了張唇,聲音有些沙啞:“我睡了很久嗎?”

    皦玉搖搖頭,把茶水遞給她:“您就躺了兩個時辰�!�

    冉漾坐起身子,摸摸自己的腦袋,還有點(diǎn)燙,但她這會已經(jīng)覺得好多了。

    皦玉看她把水喝完,才小聲稟報(bào)道:“姑娘,大公子過來了�!�

    冉漾愣了一下:“不是說明日嗎?”

    皦玉也不知具體緣由,她道:“應(yīng)當(dāng)是提前回來了吧。”

    “您……要見他嗎?”

    冉漾坐直身體,讓皦玉給她拿了件外衫,這才道:“要見的�!�

    季云澹推門進(jìn)來時,冉漾還坐在塌上。

    她唇色蒼白,臉頰帶著方才悶出來的緋紅,身后窗外金紅的霞光落在她瘦削的肩頭,少女對他輕輕笑起來。

    “你怎么過來了�!�

    季云澹放輕聲音:“來看看你�!�

    冉漾道:“我只是發(fā)個熱�!�

    季云澹道:“今日的事我已聽說了……”

    冉漾張了張唇,繼而如實(shí)道:“已經(jīng)解決了,二公子人很好�!�

    季云澹嗯了一聲,沒有否認(rèn),他道:“幸好今日今流在家�!�

    季緒才剛回京,這兩日公務(wù)交接不必日日去刑部衙門,所以今日才能正巧趕到,季云澹都不敢想,倘若今日季緒不在,這件事又該怎樣收尾。

    可能他不夠了解冉漾,但他足夠了解京城那些所謂富貴公卿。

    他抿住唇,原想說一句日后有什么問題可以來找他,但思及自己不久后為期最少半年的行程,又沉默下來。

    冉漾歪著腦袋有些困惑地看著季云澹。

    她不知道他在自責(zé)什么。

    “這跟你沒關(guān)系,而且已經(jīng)過去了。”

    “不,有關(guān)系的�!�

    季云澹沒有多解釋什么,他沒再與冉漾提這令人掃興的糟心事,而是道:“這幾日一直在忙,忘了同你說,你娘親已經(jīng)接到了,如今正在回京的路上�!�

    冉漾驚喜地睜大雙眸,連聲音卻雀躍了起來:“我娘親還好嗎?”

    她因?yàn)樘d奮,披在肩頭的外衫掉了一邊,季云澹見她歡喜的模樣,眉眼也禁不住柔和幾分。

    他伸出手。

    腕骨白皙清透,手指修長,朝向冉漾垂落的外衫。

    落日的余暉落在兩人的身上。

    冉漾身體僵硬了下,但未曾躲開。

    她呼吸很輕,乖順地坐在季云澹面前。

    只差毫厘,季云澹的指尖就能碰到她垂在手臂的衣服。

    但最后,他的動作凝滯了片刻,克制地垂下了指尖,在什么都還未曾確定的情況下,不逾矩一絲一毫。

    好像一切都在瞬息之中,冉漾迅速抬手把自己衣服拉好,像什么也沒發(fā)生。

    “她很好。”

    “大概再過一個半月,你就能見到她了�!�

    冉漾松了口氣道:“謝謝你,季公子。”

    有季云澹在,她想不管她在季家碰到什么,日后都不會對這家人有怨懟的。

    她遲疑片刻,又問:“那季公子,你大概什么時候啟程呢?”

    季云澹答:“三天以后。”

    冉漾望著他清俊的臉龐,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抓緊衣袖,覺得自己應(yīng)該在他走之前說點(diǎn)什么。

    “我其實(shí)……”

    她猶豫著的開口,剩下半句還沒冒出來臉就又開始發(fā)熱了。

    為什么人跟人在一起一定要經(jīng)歷某一方說出自己心意,然后再確認(rèn)對方是否同樣心意這個尷尬的過程呢?

    她尷尬的冒泡,季云澹不說話,一直靜靜的等她說完,被他那么認(rèn)真地看著,她更說不出口了。

    最后她道:“我其實(shí)很感謝你�!�

    “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我?guī)兔Φ牡胤剑M管開口,我會的其實(shí)挺多的。”

    冉漾松口氣,心想還是正常點(diǎn)好,不說那種話,簡直舒服多了。

    季云澹笑了出來,應(yīng)了聲好。

    他又同冉漾囑咐幾句才走出房門。

    此時,金紅的太陽已完全隱入云層,天色變得黯淡。

    初秋的涼風(fēng)靜靜吹拂。

    “公子,回房嗎?”

    候在院外的小廝小心發(fā)問。

    晦暗的光影落在男人白皙的面龐,他回頭看了眼燭火溫暖的小院,道:

    “今流回來了嗎?”

    小廝道:“二公子在書房�!�

    此時正是掌燈時分。

    銜青送走前來議事的邢科給事中,在回頭時,看見了闊步走來的季云澹。

    片刻后,季云澹坐在了季緒對面。

    書房內(nèi)光線昏暗,年輕的男人懶散的坐在太師椅上,陰郁俊美的臉龐完全隱在暗光里。

    沉默中,季云澹率先開口道:“今流,今日之事還沒謝你�!�

    季緒懶得搭理他。

    季云澹又繼續(xù)道:“冉冉她性子倔,今日若沒要到一個結(jié)果恐怕不會罷休,上次在拙州,她也是如此,執(zhí)拗的很……”

    季緒道:“這就厭惡了?”

    季云澹搖了搖頭:“我喜歡她�!�

    他聲音平靜,溫和的像泉水。

    “我喜歡她,她有時堅(jiān)韌的像野草,有時又讓我覺得璀璨如日光,她總那么溫柔,但我知道,無論什么時候,她都在強(qiáng)硬捍衛(wèi)她心里的公平和善良。”

    “當(dāng)然,偶爾她也呆呆的�!�

    “像小木頭,每每與她相處時,我都覺得心中安穩(wěn)。”

    “……”

    季緒后悔問他了,他真是腦子進(jìn)水了才在這里聽季云澹說這些廢話。

    暗色里,他黑著臉不耐煩地打斷季云澹:“說夠了嗎,好像沒人對你的感情生活感興趣�!�

    季云澹失笑,道:“今流,我只是想說,季家不適合她�!�

    “嗯,所以?”

    “所以在我離開的這段時日,你不能不能幫我照顧她�!�

    季緒哂笑道:“我憑什么幫你?”

    季云澹搖了搖頭:“不憑什么,就當(dāng)是我這個做兄長的,求求你�!�

    季緒靠在椅背上,黑沉沉的目光落在季云澹身上,一邊凝視他垂眸請求他的模樣,腦中又一邊再次出現(xiàn)了冉漾的模樣。

    想起她眉眼盈盈,雙頰緋紅的望著他時。

    他還真的挺好奇。

    這個女人是怎么讓季云澹這么神魂顛倒的,這種好奇從他頭一次發(fā)現(xiàn)他倆的異樣就產(chǎn)生,直到此刻達(dá)到頂峰。

    這還是他活到現(xiàn)在,頭一次對某人產(chǎn)生此類妄圖探尋的欲望。

    “不幫�!彼f

    季云澹垂下眼睫,道:“你會幫的�!�

    “……”季緒皮笑肉不笑的道:“怎么,你覺得我跟你一樣看上她了?”

    季云澹蹙眉道:“別開這種玩笑�!�

    “那我的好大哥,你也別太自以為是�!�

    “季云澹,你不會真的以為我仍是當(dāng)初那個對你言聽計(jì)從的弟弟吧?”

    提及往事,季云澹面上有幾分怔然。

    事實(shí)上,時間隔的太久,他都快忘記與季緒毫無隔閡的樣子了。

    他的年少好像開始變得有些遙遠(yuǎn),連帶著當(dāng)年那些堪稱幼稚的爭執(zhí)都變得模糊。

    季緒的確長大了。

    但他仍是季緒。

    今日的請求屬實(shí)有些無理,但他必須得對冉漾負(fù)責(zé)。她是他親自接回京城的,為了讓府中人重視他,尊重她,不苛待她,他特地沒有隱藏對她的偏愛。

    但與此同時,正因他的不掩藏,又不可避免的給她帶來了新的麻煩。

    他知道她退回了那些衣物,也知道有些不干不凈的流言,這都因他而起。

    冉漾本身是無辜的。

    而季緒,他會照顧一個無辜的人,在他目光所及之處。

    更何況,他知道季緒不會真的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就像季緒厭惡了他這么多年,卻從未真的與他兵戈相見,他也從沒想過不認(rèn)這個弟弟,甚至在某些特殊時候,他們?nèi)詴恢聦ν狻?br />
    兄弟這么多年,他們這點(diǎn)默契還是在的。

    所以只要季緒留心到冉漾,最起碼在他回來之前,冉漾在這個家里,是有靠山在的。

    沉默片刻,季云澹低聲道:“可你今天幫她了�!�

    季緒渾不在意道:“我只是按事實(shí)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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