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師蘿衣頷首。
她心里莫名有點兒憂慮,怕趙術(shù)不僅違背盟約豢養(yǎng)鮫人,還私下養(yǎng)妖物。南越到底也是自己和母親的故土,若走上亡國之路,或成天下公敵,未免令人唏噓。
他們二人談話時,卞翎玉便在一旁喝藥。
藥是師蘿衣今日清晨,按照涵菽的吩咐令人煎的,卞翎玉知道沒用,本來沒想喝。
但是師蘿衣談話時不時盯著他的藥碗,他沉默片刻,還是喝了下去。
師蘿衣坐在桌案那邊,見他好好喝了藥,眉宇舒展,連和符邱說話,都帶上了幾分笑意。
卞翎玉喝藥并不像旁人那樣困難,神情就像飲水飲茶那般平靜。
丁白在一旁看著都覺得苦,可他眉頭都沒皺。
符邱匯報時,也偶爾看一眼卞翎玉,想起自己懷里,兒子符蒼讓自己交給師蘿衣的望月蠶,默默嘆了口氣。
昨日師蘿衣成婚,他就讓夫人把符蒼關(guān)了一日。
符蒼自小就喜歡小姐,可小姐一直不知道。符蒼當初有多么不肯說,不敢說,如今心里就有多痛苦懊悔。
符蒼更氣的是,師蘿衣選了一個病弱的凡人。
符邱拗不過兒子幾乎自殘般的折騰,才同意帶上了他養(yǎng)了許久的望月蠶,得空交給師蘿衣。如今看見師蘿衣對卞翎玉的態(tài)度,符邱只能選擇當望月蠶不存在。
小姐和道君一個脾氣,歷來快刀斬亂麻,別說她本就不喜歡符蒼,就自己兒子那種討人厭的性子,也沒幾個人看得出來他喜歡小姐。
符邱雖然不知道小姐為什么會和一個凡人結(jié)為道侶,但能看出來,小姐并非不在意卞翎玉。
符邱告辭,一直沒開口的卞翎玉突然出聲:“你要回南越掃墓?”
師蘿衣沒想到他會關(guān)心這個:“你方才在聽我們說話呀?”
“嗯。”卞翎玉道,“你若回去,我同你一起。”
師蘿衣愣了愣:“你想要去祭拜我母親?”
按理說,她父親沉眠妄渡海,自己成了婚,理當攜道侶去祭拜母親的。可兩人畢竟是假道侶,師蘿衣不會要求卞翎玉去做這些,他自己主動提出來,師蘿衣意外極了。
卞翎玉聽她這樣問,也反應(yīng)過來自己像是要隨她一起回門。
他其實并非這個意思,他先前聽師蘿衣和符邱討論趙術(shù),總覺得像帝王星異變,他擔心是從自己手下逃竄的朱厭問世。
朱厭主戰(zhàn)亂,殺伐,暴虐。
趙術(shù)是帝王,還撕了盟約豢養(yǎng)鮫人,若他再要對鄰國開戰(zhàn),不異于滋補朱厭,因此朱厭很有可能在南越,蠱惑了帝王。
面對師蘿衣驚訝的目光,他卻不能解釋朱厭墮天,一時只能沉默。
師蘿衣也沒想到他竟然不辯解,一室沉默中,她干巴巴道:“那等你養(yǎng)好身子,我們一起回南越,不急在這一時。”
卞翎玉頷首。
師蘿衣又看了他幾眼,她摸了一本冊子,在桌案邊看起來,有些走神。
卞翎玉并不知道師蘿衣的腦回路多奇怪,他以前做了那么多事,桃木小劍,神血丹,陶泥兔子,擋不化蟾毒……她都以為自己是陰差陽錯,別有居心,或者為了卞清璇。
而今卞翎玉自知活不了多久,根本沒奢望和師蘿衣做真的道侶,他心里除了這點偷來的安謐日子,只剩誅殺為禍眾生的朱厭。
他自知不能去沾染師蘿衣,提出要去南越時,根本沒以師蘿衣道侶的身份自居。
他也沒想過師蘿衣會想到奇怪的地方去。
可師蘿衣的想法不一樣,她翻開一本記載不夜山瑣事的冊子,良久都沒看進去。
她走神地想,卞翎玉為什么要去祭拜她母親��?
這次沒有卞清璇,卞翎玉也不可能是因為他妹妹。他們大婚早就過去,演戲都不必演到這一步。凡間男子只有愛著自己的夫人,才會重視回門之儀。
他害怕自己走了,他在不夜山不安全?不可能,卞翎玉住了這么些時日,一定能明白,不夜山比外面安全多了。何況他疼成那樣都冷靜如斯,不是害怕危險之人。
她找不到卞翎玉非要和自己回門的理由,又莫名想到他抱著自己走天階、喝醉后堅持要掀她蓋頭,以及他留在新婚夜才拿出來的女兒紅、他落在自己發(fā)間的,繾綣的吻。
雖然很有可能是喝醉和熏香的影響,但有的東西,他本可以不做,比如抱著她走天階,那對他并無好處。
師蘿衣眨了眨眼,震驚地想,卞翎玉……該不會喜歡她吧!
她幾乎要被這個大膽的揣測逗笑,怎么可能呢,幾個月前,他見到自己還恨不得要掐死自己,而且自己以前對他那樣壞,他怎么可能心悅她?
但是不喜歡吧,好像也不對,他為何要跟著自己回門?
她百思不得其解,若換個對象,她早就問了�?裳矍爸耸潜弭嵊�。
她好不容易才哄好他原諒自己,如今二人還抬頭不見低頭見。萬一他說不是,還惹怒了他,覺得這是對他的羞辱,那就前功盡棄了。日后二人還如何相處?
師蘿衣心里藏著事,來來回回翻著冊子,沒看進去。
午膳后,卞翎玉去養(yǎng)傷睡覺,她把狐貍叫了過來。
狐貍以為自己是來領(lǐng)賞的,笑容蕩漾:“怎么樣,仙子,昨夜過得不錯吧?”
師蘿衣被它的自信給氣笑了:“何止是不錯,簡直是驚心動魄!”它險些害死卞翎玉了,嚇得自己一整夜都沒睡。
師蘿衣想到這個就生氣,但她還有事問狐貍,暫時忍著沒發(fā)作。
“你昨日點的香,是什么香?會讓人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與人做親昵之事嗎?”
狐貍怕師蘿衣誤會自己弄心術(shù)不正的東西,連忙解釋道:“那是歡情香,這可是好東西,不會傷身,也不能控制人,還能強健體魄。我聽說公子生病才拿出來的,頂多些微助興,不會影響人的神智�!�
師蘿衣低聲道:“這樣啊,那你說,若喝醉了,會對不喜歡的人,做一些……奇怪的事嗎?”
“多奇怪的事?”
“比如說,求、求歡?”
狐貍狡黠一笑:“若他喝醉,還能認得出來眼前之人是誰,會向人求歡,絕對是心悅此人�!�
“……”師蘿衣不死心地問,“那若醉酒加歡情香呢,會不會使人不理智?”
狐貍這才犯難:“我也不知道啊,誰點了歡情香還去喝醉。”它心里嘀咕,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師蘿衣既松了一口氣,又更為忐忑。見再問不出什么來,狐貍還一副等著領(lǐng)賞的樣子,她哼笑道:“行了,自己去思過崖下,閉門思過一個月!專注修煉化形,別總是想著有的沒的�!�
狐貍哭喪著臉,直到被帶走,也沒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問題。
師蘿衣問了狐貍,卻還不如沒問。
她更加不知道卞翎玉怎么想的,也不知道這種局面該如何處理。
如果卞翎玉不喜歡她還好,他們繼續(xù)做一對假道侶就行,但若卞翎玉心悅她,她該怎么做?
凡人壽命短短數(shù)年,她前世今生,唯一虧欠的人就只有卞翎玉。
前世她入魔,到死也沒找到真心愛她之人,以至于在這樣的事情上,師蘿衣很是茫然。
她當初追逐衛(wèi)長淵之時,僅憑偏執(zhí)和愈重的心魔,兩情相悅對自己來說,已是遺忘了很久的事。
夜色愈深,師蘿衣發(fā)現(xiàn)比起糾結(jié)自己該怎樣做,更快來臨的是今晚的相處。
昨夜他們大婚,卞翎玉又喝醉,她折騰了半夜,擔心他出事�?墒墙裢肀弭嵊窈棉D(zhuǎn)了,自己還得回到這個屋子,兩個人都非常清醒。
對于刀修來說,未解之事沒想明白,如同抓心撓肝,她心里存了試探之意,打算干脆試一下卞翎玉的態(tài)度。她先看看他到底如何想的,再決定自己怎樣應(yīng)對。
她回房后,卞翎玉已經(jīng)休息了一下午,卻因為傷重,剛剛才醒過來。
對上卞翎玉的目光,師蘿衣偏過頭,囑咐精怪們:“去打些水來,我要沐浴�!�
師蘿衣強自鎮(zhèn)定,看著精怪們進進出出,將浴桶填滿。她這才去看卞翎玉的反應(yīng)。
卞翎玉也沒想到她會在房間沐浴,他沉默半晌,也跟著她看向那些忙碌的精怪,等著師蘿衣想起來自己也在房中。
然而水都滿了,師蘿衣仍然沒改主意。他略微蹙眉,又等了一下,她脫衣裳之前,總能意識到這樣不好,或者讓他先回避也可以。
精怪們行了禮,退出去。
一燈如豆,房里溫馨安寧,師蘿衣對上卞翎玉灰墨色平靜的眸子,他好像沒異樣,見自己看他,他還回望過來。
他若真對自己有意,不會完全沒反應(yīng)吧,至少應(yīng)該羞赧?
現(xiàn)在陷入兩難的變成了師蘿衣,她看著一派冷靜,如神祇般冷峻的少年,這沐浴,她到底還要不要繼續(xù)�。�
第40章
決定
師蘿衣騎虎難下,對上卞翎玉的眼睛,她說:“昨日炭盆點多了,我也需要沐浴�!�
見卞翎玉沉默地看著自己,她欲蓋彌彰地解釋:“如今不夜山外面被各派大能的靈力籠罩,溫泉沒法再用,所以我才在房里沐浴。”
卞翎玉以為她在催促他出去,低低嗯了一聲:“那我回避一下�!�
他說罷就坐起來,卞翎玉休息一下午,氣色已經(jīng)好了許多,但還是不能行走,需要坐上輪椅。
正是就寢的時辰,師蘿衣也不可能去幫他叫丁白,她這一出本來就是試探卞翎玉的態(tài)度,不為趕走他。她心里隱約有些后悔,早知道用別的事來試,怎么偏要挑這個,她看著卞翎玉蒼白的唇色,怕他來回折騰不舒服,已經(jīng)暫且歇了試探的心思,連忙道:“不必,有屏風呢。你好好歇著吧,別動了。”
她嘆了口氣,這種事似乎不適合拿來試探正人君子。她還沒看出什么來,卞翎玉就主動提出要離開房間。
師蘿衣也沒打算再避開卞翎玉,畢竟就像自己說的,在大能們的靈力籠罩下,總要和卞翎玉一起生活的,總不能事事回避。沐浴時有屏風擋著,總好過他才養(yǎng)好一點的身子來回折騰。
可當師蘿衣轉(zhuǎn)到屏風后,放下披帛,才想起一件事。
屏風也是狐貍安排的,白日自己忙著不夜山的瑣事,還沒來得及讓人更換。師蘿衣緩緩轉(zhuǎn)頭,面前魚戲蓮葉,栩栩如生,屏風以天蠶紗織就,幾乎半透。
她從這邊,隱約能看見卞翎玉的身形。
“……”
是她自己讓卞翎玉留下的,她閉了閉眼,硬著頭皮抽開了衣帶。外面衣衫落地,她里面穿著一件藕粉的小衣。包裹著她玲瓏的身子,屋子里并不冷,半點兒都沒有春夜的寒意。
師蘿衣第一次在有男子的房里寬衣解帶,她背對著屏風,這會兒再不敢回頭去看卞翎玉了。
床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應(yīng)該是卞翎玉重新躺下,師蘿衣松了口氣。
想起這個浴桶白日卞翎玉也用過,她心里生出淺淺的不自在來。好奇怪啊,她怎么會這么緊張。
屋子里一時安安靜靜,只剩水聲。
卞翎玉背對著她,面上仍舊清雋如冷玉,掌心卻幾乎掐出血來。
他緊抿著唇,屋里氤氳著淺淺的水汽。暖黃的光暈中,他盡量維持著心緒。
師蘿衣脫衣裳開始,他就沒再看她。
看不到,卻能聽到,細細的水聲下,他也是個正常男子,還與她有過一次魚水之歡,沒法無動于衷。
對于師蘿衣來說,那事已經(jīng)過去了六十年,可是對于卞翎玉來說,就是不久前才發(fā)生的事。
少女當日心魔橫生,已經(jīng)沒了神智,只剩暴虐,胡亂扯開他衣衫和下擺,她自己的衣裙卻是好好的。卞翎玉一開始就沒想和她發(fā)生什么,自然也不會去動她衣衫,碰她身子。他努力想讓師蘿衣冷靜下來,還令竹木小人布陣,想要壓制她的心魔。
臨近陣法啟動,卞翎玉卻蹙緊了眉,他到底是神,誅魔容易,但所有的術(shù)法只怕都會傷她不輕。
若她日后無法再修煉,會不會難過至極?
他不忍傷師蘿衣,最后關(guān)頭停了手,被心魔控制的師蘿衣卻沒放過他,也不管他和她自己會不會受傷。
少女滿眼邪肆,探手覺察他的變化,挑起了眉,笑得輕慢嘲弄。
卞翎玉的耳根通紅,一半是羞恥,一半是冷怒。畢竟哪怕他不長在神域,卻已經(jīng)得到了神的傳承。神族從不會被人這樣褻玩,還是被一個走入歧途的小魔女。
但只要他有反應(yīng),這事就能成功。
那日她恨意橫生之下,嘴里說出來的話讓卞翎玉恨不得掐死她。他克制著自己一動不動,師蘿衣還拍他的臉:“卞翎玉,死了么,沒死動一下。”
半晌,少女偏頭,古怪地笑道:“這么聽話啊……”
他恨透了那一刻的師蘿衣,也恨透了自己。濃重的無力在心里蔓延,匯聚成了此刻屋子里令人窒悶的暖意。
師蘿衣仍舊在無辜地干一些“壞事”,卞翎玉卻沒法再肆意地恨她,甚至連生她的氣都做不到。
畢竟曾經(jīng)她的動機,是出自厭惡和羞辱。如今卻是對他的信任,卞翎玉知道從把自己帶回荒山后,她一直在認真照顧自己。
他閉著雙眼,沒有回頭去看。
掌心一陣陣刺痛,昭示著他的清醒。好在只要師蘿衣不主動作死,神族骨子里的冷清和克制,不至于讓他像曾經(jīng)那般丟丑。
師蘿衣很快就沐浴完畢。
她坐在梳妝臺前擦了擦濕漉漉的發(fā)尾。精怪們進來,把浴桶打掃干凈,師蘿衣心情平復(fù)了些,打算明日就讓人換掉那個可怕的屏風。她臉頰泛著淺淺的紅,自己都分不清是因為熱氣騰騰的沐浴,還是此刻兩人相處的情形。她走到柜子邊,拿出自己的錦被,仍是打算像昨夜那般,守在卞翎玉榻邊睡。
她蹲下,還沒開始鋪,卞翎玉坐起身,道:“你睡床上來�!�
師蘿衣抬眸:“那你呢?”
卞翎玉居高臨下看著她。她沐浴完,穿著白色單薄的里衣,長發(fā)也披散著,有種純稚的美。
她以往的衣衫大多都是孔雀藍,天水碧,藕荷般的粉,甚至還有緗色,所以卞清璇才叫她小孔雀。
可是燈光下,眼睛黑白分明望向他的少女,像一朵盛開的白梔子。
卞翎玉移開眼睛,說:“我睡地上�!�
“這怎么行,你受了傷,還生著病�!�
“我好很多了�!�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師蘿衣見他臉色冷淡卻執(zhí)著,頓了頓,提議道:“要不,都睡床上吧,床這么大,我們一人一半�!�
卞翎玉默了默,問:“你確定嗎?”
師蘿衣不太確定,可地上這么冷硬,她不可能真的讓卞翎玉睡,若明日他傷勢加重怎么辦?他看上去也不會同意讓自己一直睡地上。
“確、確定吧。”她壓住心里的不自在,輕聲說,“離入夏還有很久,我們既然作為道侶,總不好有人一直睡地上。你放心,我睡著不會亂動的,也不會磨牙搶你被子。”
兩人對視,卞翎玉沒再反對,畢竟也沒更好的辦法。
“那我睡里面?”師蘿衣試探著問。
外面的一半已經(jīng)被卞翎玉占了,只剩床里面那一席三分地。
卞翎玉頓了頓,頷首。
師蘿衣把錦被放在了里面的塌上,卞翎玉注視著她從自己腿側(cè)跨過去。
少女玉足雪白,踩在大紅的錦被上,還沒他手掌長,她小心翼翼,生怕踩到他的腿。
路過了他,她才變得身手伶俐,鉆進被子里。
兩人一人一床喜被,卞翎玉也躺了下來。
師蘿衣發(fā)現(xiàn)這床看上去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大。
如果就睡她一個人,確實是很大的,可是另一邊躺了卞翎玉。他寬肩窄腰,雖然沒有刻意占多少地方,甚至還讓著她,但兩個人的錦被都貼在了一起,她甚至都能聽到卞翎玉的呼吸聲。
除了幼時和母親一起,師蘿衣從沒和人睡過。
今晚她亂糟糟的心,幾乎沒有停歇過,她嗓子略微干澀,問卞翎玉:“那我熄燈了?”
卞翎玉平躺著,閉上眼,似乎比她平靜很多:“嗯�!�
師蘿衣被子下的手動了動,一個法決飄過去,屋子里陷入黑暗。
師蘿衣以往的心大,似乎不能用在這時候,她閉上眼,修士敏銳的感官,不僅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還能聽見卞翎玉的。
師蘿衣分不清誰的更亂更響,或者說這到底還正不正常。她睜開了眼睛,偏頭去看卞翎玉。這會兒夜深人靜,她不免又想到了那個問題,卞翎玉到底對她是何心意?
她仗著夜色黑,動作又輕,卞翎玉理當不知道,就放心地打量他。
少年閉著眼,若忽略他淺淺蒼白的唇色,他精致冷漠得像一尊玉像。
他平靜得師蘿衣懷疑自己幻聽。
漸漸地,這尊玉像被她越看呼吸越急促。但即便這樣,卞翎玉仍舊沒有睜開眼,仿佛一灘平靜的死水。
若非師蘿衣伸手攪弄波紋,這灘死水上,連聲息都不會有。
師蘿衣現(xiàn)在可以確信卞翎玉也沒睡著,自己并非幻聽。他這樣緊張,師蘿衣就莫名不是很緊張了。
她試著叫他:“卞翎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