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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他驚一下,說:“你怎么哭了?”

    陳簡用手背擦擦眼睛,說:“看這里壞境這么差,自己還巴巴地跑過來,覺得自己好偉大,被自己給感動哭了�!�

    秀一望著她笑,說:“是呀,你真?zhèn)ゴ蟆!彼哌^來,給她一個擁抱,在她耳邊說:“歡迎開始新生活。”

    #

    因為事故,承鈺的退役手續(xù)很快辦下來了。這年六月的時候,他回了美國,誰也沒說。他消沉了好幾天,門也不出。第二個星期六的那天,他終于出了門,開車去看一場演講。

    演講者叫尼克·胡哲,天生沒有四肢,只有左側臀部以下的地方有一個帶著兩個小小腳趾的“小腳”。尼克在演講中用風趣的幽默感將自己對生命堅定的信仰,和如何戰(zhàn)勝重重困難的故事分享給了眾人。

    演講結束后承鈺開車回住處。一路上,他在思考,一個男人的一生,到底該如何活著。

    他將車停進車庫,拔下鑰匙,推開門。承鈺沒從車庫內部通道回樓上,而是走出車庫。他邊走邊想:一個男人,應該盡力去保護自己的家人,應該努力去實現(xiàn)自我的價值,應該為這世界上無數(shù)個不相識的生命而活,去竭力回報自他出生起從這個世界,從其他人的工作中獲得到的一切。

    他雙手插在口袋里,走出車庫大門,風撲在臉上。他抬頭,看到夜色鋪天蓋地漫過來,有漂浮的無數(shù)燈火。

    這一刻他想:一個男人可以被毀滅,但絕不能被打敗。

    第52章

    做了這樣的決心后,承鈺開始著手整理自己的資料,與此同時,

    他聯(lián)系到一名從前的老師,并通過這名老師的介紹結識了一位在甲骨文做數(shù)據(jù)庫的華裔先生。

    那是這一年的春天的深處。這座濱海城市的空氣中浸泡著水汽,

    溫暖而濕潤。他們在圣特克拉拉縣的一家巴西餐廳吃了飯,相談甚歡。

    幾天后,

    承鈺去老師的家中拜訪,

    他們談起以前的一些趣事,承鈺也不禁露出微笑,時光真是快也真是好呀,這么一眨眼的功夫,七年就從指頭縫里溜走了。

    臨走時,

    老師喚住他,

    說等等,接著轉了身,

    拉開抽屜,

    取出那位先生要他代為轉交的推薦信。承鈺接過去,垂眼望見上面的落款與簽名。

    老師看著面前的學生。青年有一張玉一樣的臉孔和好看的眉眼。老師拍拍這長大成人的學生的肩頭,說:“你真的決定不再走音樂這條路了嗎?”

    承鈺點頭說:“我想了很久,已經(jīng)決定了,你不用勸我的�!�

    老師嘆了口氣,覺得真是暴殄天賦啊。他說:“我不勸你,你才二十五,一切都來得及,決定了就好好開始你的新生活吧。”

    拿到這位先生的推薦信后,承鈺很快向SU的計算與科學學院遞交了入學申請。他成功入了學,沒有申請宿舍,找了一間單身公寓住下來,學校雖大,卻也不用次次開車。他買了一輛藍色的崔克自行車,騎自行車在校園穿行去上課,又環(huán)保又鍛煉。承鈺按著響鈴,白襯衫,黑長褲,陣風從一群群年輕人旁穿過。

    他的外表依舊年輕俊美,卻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老很老了。

    承鈺的性子是不變的,他對那些擠滿年輕肉體的聚會與晚宴提不起太大的興致,他的時間多半花在課堂與圖書館。每天早上,他給自己煎一個雞蛋,烤幾片土司,然后再從冰箱取一份盒裝的果汁,保證早餐可以在半小時內結束。他隔幾天去一次超市,一個人推著裝滿食品的購物車靜靜等著刷卡結賬。與此同時他設計了一個小小的簡單的時間程序,會提醒他冰箱有哪些食物不新鮮了需要替換,什么時候應該去做什么事情。漸漸地他又把程序修改了,對接學校的教務系統(tǒng),于是當有名人赴校演講的時候,那小小的鬧鐘圖標也會唱著歌跳出來提醒他,音樂對接曲庫,是隨機的。那天早上他起來,沒睡醒,開了冰箱,摸出雞蛋,客廳筆記本里,音樂響起來,是日本歌手椎名林檎的英文歌《love

    is

    blind》,他定在原地,頭腦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過神來的時候,承鈺垂眸,蛋黃蛋清瀉了一地,粘膩一片,像他的心情。

    幾天后,他早早醒來,睡眼惺忪,窗外大雨傾盆。他在昏暗的空間里摁開吐司機,點火澆油,半瞇著眼睛,蛋液刺啦啦舔上平底鍋。他閉了眼睛小憩,刺鼻的味道撲過來,他徹底醒了神,垂了眼睛一望,小小地糊了。

    黑色的鍋面上,躺著兩只靜靜的煎蛋。下意識里,他準備了兩個人的分量。

    承鈺將那可愛的嫩黃色看了好一會兒,抄起鍋子,倒上碟子,一個人吃了。

    這一年,索愛發(fā)布了第一款音樂WALKMAN手機W800c,很快,音樂手機席卷市場。知名的、不知名的品牌全部開始推出攜帶音樂功能的手機。身邊的人漸漸換上諾基亞新型主打影音娛樂的手機,承鈺的手機卻是一直不變的。同學說你可真是念舊,承鈺笑笑,心里想:這不是念舊,這是犯賤。

    這只垂垂老矣的手機里裝載了無數(shù)條曾經(jīng)往來的短信。有時候他翻一翻,邊翻邊笑,翻完又覺得自己真是賤啊,好賤好賤吶

    。這樣一想,想著他就又笑了。

    那天下午的時候他停了車,走向教學樓的時候,路遇一只藍色的新裝垃圾桶。他突然停了步子,對自己說:要不手機扔了算了,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到底沒扔。

    沒過幾天,舊機內的配件出了問題。他致電廠家,得知這種機型早已停產。他掛了電話,看著黑靜的屏幕發(fā)了好一會兒呆,又撥了回去,得知原產地在印度孟買。第二天,他遞了假條,飛去孟買,在工廠倉庫里找到圖紙,花大價錢重新訂做了一份。他收到郵寄的快遞,自己鉆研,將舊機修理好了。

    望著重新亮起的屏幕,他靜靜想:真是賤啊。

    承鈺成績優(yōu)異,樣貌討人喜歡。第二學期的時候,他分到一個小組任務,他們第一次在咖啡館里聚集討論,最后決定做一個依據(jù)其他學生選課邏輯而讓用戶參考選課的程序。

    承鈺就邏輯設計的問題和一個白人男生發(fā)生了爭執(zhí)。

    承鈺骨子里頭是很有幾分大少爺?shù)钠獾�,他從來不是一個溫和的好好先生,他冷笑一聲,最后說:“那隨便你們好了。”他說完,轉身就走。

    他走出大門,被一個女聲從后頭喊住。那是個有著紅潤面龐,潔白牙齒,面目姣好的美國女孩。

    她氣喘吁吁地在他的面前停了,抬起頭來,一張青春的笑臉。

    女生說:“你腳步真是快呀�!�

    他們并肩走了一會兒,在一個路口準備分離。女生問:“你還記得我叫什么嗎?”

    承鈺多少有點尷尬了,他們不久前剛剛做過自我介紹。

    女生伸出手來,望著他笑,說:“你記住了啊,”她指了指自己,“詹妮弗·泰勒�!�

    承鈺看著她想:真是直白啊。

    #

    陳簡那天醒來得很早,她敏銳地捕捉到了空氣中的濕氣,漸漸想起已經(jīng)到了雨季。

    她起來,單腳踩一只灰黃的球鞋,跳著去夠抓臺面上的T恤,又伸展胳膊,套上去。

    屋外有滾雷在響,屋里漏了雨,地上有潮濕的印記。每當聽到雷聲,她總覺得生命中發(fā)生了什么無法彌補的事情。

    她小時候很怕雷,覺得那聲音近在咫尺,要在她眼睛前面突然白白地爆開來。

    然而,二十歲的女孩還可以膽小受驚,跳著撲倒別人的懷里埋了臉。但一個二十九歲的女人,應當是無所畏懼的。

    她想著,披了雨衣,跑到外面的公共洗漱處刷了牙,漱口水,一口吐出來,又擰了開關,捧把水撲了臉,跑回屋子。陳簡從枕頭旁尋到到斷了一根齒的木梳,她狠抓了頭發(fā),用力貫通,用手指細插梳理,接著綁一只黑色皮圈。她找到白色的小瓶罐,旋開,用小指挑出點乳白細膩的膏,揉在臉上,拍拍,又摸出鏡子,將臉面照了照。

    光潔的鏡面里,是一個女人的臉。挺鼻,目若寒星。只是今天到底與往日有些不同。

    那右眼眼角和鬢角之間,細細地勾出了一道紋,魚尾的形狀。

    她望著那紋有足足十秒,扣下鏡子,大笑而去。

    #

    幾天后,陳簡和一個穆.斯林男人一起,開車去另一個地點取物資。大雨磅礴,地面泥濘,去的路上穆.斯林男人開車。黑夜沉沉,雨水震天,他們又困又倦,陳簡在后座睡過去,忽然醒了,掀開眼皮,向左望一眼,穆.斯林男人頭在打點,鼻子幾乎親到方向盤,似乎下一秒就要睡死過去。

    車子開得歪歪扭扭,隨時要車毀人亡。她想這可不行,就趕忙把男人搖醒了。喊:“我的命在你手里啊,你要挺住��!”

    男人醒來,很是肅穆地講:“我知道�!睕]幾分鐘,頭又沉甸甸起來。

    陳簡想了個辦法。她再次把男人搖醒了,在那包著頭巾的腦袋又低下去之際,對他說:“阿卜,這個世界是沒有安拉的�!�

    男人閉著眼,嘟嘟囔囔:“你……你在說什么?”

    陳簡又堅定地重復了一遍:“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安拉的,你們所謂的真主不過是自欺欺人的玩意�!�

    那長滿胡髭的腦袋從方向盤上抬了起來,那雙睡意沉沉的眼睛亮了起來,男人瞪大眼睛,用力呼吸,似乎爆炸,他一字一句地說:“簡,我從沒想過你竟然是這樣的人�!�

    陳簡看著他說:“我們中國人早就得出結論,這個世上是沒有真主的�!�

    男人臉都漲紅了,用了一個英語中的臟字:“屁!你給我住口!”

    于是陳簡和他對罵起來,男人氣得砸方向盤。忽然陳簡大笑說:“看,阿卜,你這下是不是完全醒了?”

    男人怔住。

    陳簡露出一個狡黠的笑,說:“我騙你的,我就是想讓你不打瞌睡而已�!�

    男人反應過來,大笑。

    他們開車跑了一個來回,回來時是清晨,大家都出來,運東西。陳簡歇在一旁,咬著一根煙,站在屋檐下。水簾簌簌下落,煙氣裊裊,氤氳落落一只影。

    秀一接過阿卜遞過來的箱子,用力一包,鎖在懷里,看到她的樣子,問:“她怎么了?”

    阿卜拉扯過一個箱子,扛上肩膀,望一眼,說:“傻子都能看出她寂寞了�!�

    他們每天工作開始的時間在早七點,理論上下午四點結束,但幾乎每個人都會自覺在辦事處工作到黃昏,然后結伴返回營宿地。

    這里沒有電視,沒有網(wǎng)絡,僅有的電臺播報著聽不懂的語言。他們有自己的廚師,但也經(jīng)常自己造飯吃。有米飯,薯和不新鮮的面包。運氣好的時候,可以在商店碰見袋裝的意粉。

    肉主要是雞肉和牛肉,但雞實在生得苗條,下得蛋也是細細小小。綠色蔬菜是奢望,番茄和茄子占據(jù)全部素食菜譜。

    那天白天她接了一個腸道梗塞的女病人,傍晚,他們好多人志愿者聚一起,登上利雅難民營后的一處小小凸起的山包包。山丘的對面是谷底,綠色一望無際,零星點著騎驢運送食水或者彎腰撿拾干柴的當?shù)厝恕?br />
    他們吃東西,唱歌,又開始喝酒。陳簡喝多了,醉暈暈,只覺得全世界都在她眼前跳舞,她伸手,不停地天空,把天空摁了個小小窟窿,她望著,哈哈大笑。宴散了,她懵懵懂懂中被人背了回去,被人放在床上,她睜眼,黃色燈光漫過來,光中是一個人的臉。

    白白凈凈的臉,雋秀的眉目。她摸上去,眼淚突然落下來,頭腦被酒精燒得發(fā)痛,心里也是痛得很。她想,好呀,姓傅的,不許這樣看我!她一下子打過去,那人沒閃,結結實實吃了一下,她又心疼了,撲過去捧了那人的臉,有溫熱的呼吸咬在她的臉上,她細細地看,可是酒精蒙了眼睛,當成了另一個人。她就撕咬他,咬半天,又低低地哭起來,想你來干什么,你不是恨死我了嘛,你走啊,你走啊!她心里又突然不舍了,于是對著那臉,細細地吻上去。她撬開那紅色的唇,舌頭抵住了對方的牙齒。很快,她得到了回應。

    第二天,她腦袋炸裂地醒過來,揮了一下手,觸到一個□□的胸膛。她一驚,回轉身體,對上男人清雋的面頰。

    秀一伸手,撫上她的臉,很溫柔地開了口:“早上好�!�

    第53章

    下個月的時候,陳簡的月經(jīng)沒有如期而至,只是她食欲不錯,

    頭腦清晰,睡眠質量好得很,

    便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那天晚上,她回到房里,

    摁開了燈,

    去換干凈薄薄的衫子。她□□了上身坐在床上,耳邊嗡嗡,她手抓上浸泡過藥水的蚊帳,別開一道口,把蒼蠅放了出去,

    又扎緊,

    她垂眸,望見自己結實飽滿的乳.房,

    微微脹痛,

    乳.頭有很明顯的色素沉著。

    她到底留了個心眼。

    這個地方是找尋不到試紙的。下一個休整日的時候,她整理包裹,帶上傘和錢包,借乘了糧食署的順風車,去了一趟當?shù)胤比A市區(qū)最好的醫(yī)院。

    陳簡坐在一排挺著圓肚,扎鮮亮彩色頭巾戴大耳飾的黑人婦女中間,一言不發(fā)。她想起以前他們在海濱邊度假,他們把涂抹了膏霜的肉體在陽光下曬得溫暖,又去彩色的大棚子下吃牡蠣。承鈺給她剝,她說我的手廢掉了,他就喂給她,她去咬去銜,吸一口,汁水沒兜住,流下來,她就笑嘻嘻地用濕淋淋的嘴巴親他的臉。他嫌棄地抽了紙巾去給她擦臉,她像靈巧地麋鹿一樣跳起來,去閃去躲,跳到他身后,撲上他的肩膀。她趕他走,他說我的雙腿廢掉了,她就說問那怎么辦呀,他說你親我一下給我加油好了,她每親他一下,他就慢吞吞地走一步,她哈哈大笑,捧著他一頓亂咬,說現(xiàn)在你可以一口氣走到阿拉斯加啦。晚上的時候,他們住在建在海上的木屋里,不大的屋,要從海沿走過一道長長的木頭搭的道。他們喝飽了陽光的身體在浸泡了陽光的棉絮上沉浮,結束后他留在她的身體里面,她摸到他年輕的臉,面頰上汗水,她說很久以前,她想做郝思嘉,漂亮地、我行我素又蓬勃地生活著,可這一刻她想做梅蘭妮,做一個忠貞的妻子,一個稱職的母親,一個堅毅的摯友,她沉默了一下,又說可是自己骨子里可能藏著的是凱瑟琳。他要說話,她捂了他的嘴巴,靜靜地看過去,良久,說睡吧,我不是凱瑟琳,你更不是希斯克利夫。

    陳簡從這沉思中拉回來,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走了進去,接受檢查。結果出來是很快的。她看著那白色紙上代表新鮮生命的小小圖標,久久沉默。

    醫(yī)生把她叫去談話,十幾分鐘后,陳簡從醫(yī)院的大門走出來,帶著醫(yī)生對她身體狀況的評價。

    那位黑皮膚的醫(yī)生很嚴肅地告誡她:“我勸你不要放棄這個孩子,不然你以后很可能會面臨習慣性流產,再也無法成為一個母親。”

    #

    承鈺和這名叫詹妮弗的美國女生之間的關系的確定如同龍卷風般來得迅速,又在一個星期后結束,沒有留下任何值得日后咀嚼的情節(jié)。他們在這一個星期里照本宣科地做了一些老掉牙的事情,比如看電影,看歌曲,一起吃個飯。女生覺得他太過于冷漠。

    他們一個星期后分手的那天晚上,兩人站在梧桐樹下頭,那個女生臉上帶著眼淚,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承鈺向后踉蹌一下,但他的教養(yǎng)和到底有些的歉疚沒有讓他做出什么比較過激的舉動。他抬頭望著那張被眼淚糊抹的臉,覺得心里平靜得很,沒有太大的波動。他這無動于衷的表情更是把女生激怒了,她忍住撲過來揪扯他的沖動,告誡他:“如果你只是因為寂寞選擇和我走到一起,那你祝別人對你和你對我的冷漠一樣,祝你一輩子都做可憐的單身漢!”

    承鈺望著對方因劇烈呼吸而發(fā)紅的面頰,有點詞窮。最后他只能說:“好的,謝謝。”

    謝你媽!

    女生幾乎要暈厥過去,她沖他比了一個中指,轉身就走。走到一半尤不解氣,返回來,賞了他一巴掌,憤憤離開了。

    承鈺吸一口涼氣,手掌撫上臉。真是疼呀。

    女人怎么可以這么蠻不講理呢?他可受不了這么不講道理的女人。

    他的第二個約會對象是一個日本女孩子。女孩有一張新月一般秀美的臉頰。他們是在校內局域網(wǎng)上認識的。他們第三次約會是在一家和式的茶館里,女孩從本國人的聚會回來,穿著一件未脫換的和服,上面有紛飛的粉色的櫻花瓣。

    他們相對盤坐著,面前有茗茶。女孩寬大的袖子掃過淺木色的桌面,捧茶輕呷一口,動作嫻雅而優(yōu)美。她向他點頭微笑。兩人說話。承鈺不記得自己說了什么。

    另一邊,女孩在說:“春天的時候最好,可以去長濱看曳山祭,彩車很漂亮,上面有吹笛子和撒彩色紙碎的人呢。我有一個女伴,說她的弟弟在小的時候被歌舞伎老師選中,在寺廟里和其他男孩子們一起,修習了一個多月,背臺詞呀,練禮儀呀,學發(fā)聲呀,還要模仿歌舞的動作,穿很重的服裝,真是辛苦呢。不過最后能在祭臺上的表演,被那么多的人一起觀賞,就算很受累了,也是值得的呢。其實京都的袛園祭也是很好看的呢,但這個比較出名呢,所以來的人會很多很多,地鐵都被堵死了呢,而且祭典是在夏天呢,很熱的,不像春天的時候,氣候很溫暖,也有好看的櫻花�!�

    女孩:“小時候我是在京都住過的呢,有一個大院子,里面種了老楓樹,和《古都》里千重子看到的那一顆很是相像呢,很大的一棵樹呢,樹干彎曲的下面那里,有兩個小小的洞,會開出很好看的紫花地丁……”

    ……

    承鈺心里想:她的臉上撲了有幾斤重的粉呢?她的衣服上的櫻花瓣到底是六十八片還是六十九片?我要不要再數(shù)一遍?她講完了沒有?她怎么能有這么多話呢?

    女孩停了下來,臉上露出一個可愛而有涵養(yǎng)的疑惑表情,問:“傅君,你有在聽嗎?”

    承鈺露出一個微笑:“我在聽。”

    女孩也微笑:“真好呢�!�

    沒有第四次約會了。女人怎么可以這樣講不停呢?他可不要去忍受這么啰嗦的女人。

    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失去了忍受女人的能力,或者說其實他從來沒有具備忍受的能力�?墒侨绻@樣,他又是如何忍受那個女人的?

    這終歸是無解的題目。

    第三個女孩是自己跳到他的身邊的。那一天,他獨自去了學校的泳池游泳。他把身體潛入水里,他在水中微微睜眼,眼前是扭曲的幽暗的藍光,一具具身體,他感到肺腑中的氧氣漸漸稀少,猛地破出水面。

    那個女孩在這個時候從看臺落在他身旁,她是猝不及防下被人推落的。女孩是亞裔,黑色短發(fā),小鹿一樣明亮的眼睛,不識水性。她驚慌地要死,如抓住稻草般死死抱住他,求他救救她,她怕,她會淹死在這里的。事后,他收到女孩的短信。她說大恩一定要言報,請你一定要讓我請客聊表謝意。他們在女孩打工的中餐廳吃了午飯,女孩告訴他,自己是留學生,學醫(yī),打兩份工,另一個工作是做網(wǎng)站的臨時編輯。

    女孩叉子拿的別扭,她說話,停頓的時候把叉子咬在嘴里,偏著頭看她,卷發(fā)翹起來,靈動的眼睛,她說:“其實還好啦,畢竟想要有收獲就要有付出嘛,爸媽也算供我了,等到畢業(yè)情況應該會好很多……”

    女孩問:“你在聽嗎?”

    承鈺說:“我在�!�

    女孩瞪了眼睛,說:“你這人怎么能這樣�。∧愀揪蜎]在聽嘛!欸,我跟你講,你這樣不好,”她負氣地又看他一眼,重復一遍:“你這人怎么能這樣的嘛!”

    承鈺看著她,突然大笑起來。

    女孩吃了個大驚,說:“欸,你笑什么笑啊,哪有這么好笑的��?”

    他笑得更厲害了,笑完了,擺擺手說:“沒什么。”他撇開眼,看到玻璃窗外一排又一排梧桐,覺得真是像啊,真像啊。他轉過頭來,面前是女孩好奇的臉,漂亮而年輕,然而是不一樣,這是不一樣的一張臉。他垂下眼,覺得真是落寞。

    他們交往起來。女孩不是個好脾氣的,她會沖著他胡攪蠻纏。他縱容她,比起她溫柔依順的樣子,他更喜歡她沖她發(fā)脾氣。她生氣的時候,眼睛很亮,望他,兇巴巴的,臉頰漲紅,講的話也帶刀子,一刀刀戳過來,不讓你喘息,好像全天下的理都長了腳跑到她那邊了。

    他看著她嘴巴一張一合,迷戀地看她生氣的表情。真是像啊。

    唯一不同的是,女孩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她是不需要人巴巴來哄得。他的條件太好了,他英俊年輕,擁有學識,錢袋也鼓得很。她一點都不想失去他。她想:這是老天見她可憐,賜給她的,她得好好抓住。

    于是她脾氣走了,就自己依順地走過來,期期艾艾向他道歉:“那個……對不起啊……我……”

    他說:“沒事�!�

    這個時候他就不想看她了。

    這種態(tài)度給了女孩一個錯覺:只要她向他道歉,那么一切都是可以被原諒的。

    那個學期的假日,他回到曼哈頓原來的公寓住。承鈺沒有請人,在一個陽光充沛的白天,他自己打掃。他收拾到一半,被人電話打斷,女孩說自己和同學在這里度假,同學去親戚家了,酒店太貴,她住不起,問可以來找他嗎。

    女孩來了。他帶她去吃了晚飯,安排她住在客房。第二天,女孩抓著一只玫瑰色的睡袍,赤著腳跑過來,問他為什么會有女人的衣服。

    那是一件裁剪妥帖的睡袍,玫瑰色澤,曾經(jīng)穿它的女人會在夜晚喝一杯白蘭地,然后微醺地靠在他的胸膛上。他一低頭,就能聞到她頭發(fā)中的香氣。她的呼吸是溫暖的,衣料貼著他,和她的皮膚一樣柔軟。

    承鈺覺得自己不需要解釋,他也不想解釋。女孩憤怒了,她跑進廚房,找出剪刀,狠狠地一刀刀剪過去。他胸膛中也堵著憤怒,他伸手去搶,不小心將女孩撞到在地。女孩一屁股坐在地上,抬臉望他,眼淚刷刷。她只是哭,不發(fā)出聲音。

    承鈺覺得自己有失風度,不管怎樣,對一個女人出手總是不好的。他不太想去拉她,于是說:“你起來�!�

    女孩說:“我不起來!”

    她倔強地看他,像一只拉不回的小驢。

    承鈺把那破碎的袍子抓在手里,柔軟無比,像夜晚的皮膚。他說:“不起來就算了�!�

    他轉身要走,走了兩步,停下來,回頭說:“我去給你預約房間,你明天可以搬過去,在這里玩多久就住多久�!�

    他說完又要走,女孩騰地一下爬了起來,她從后面抱住他,涕淚橫流:“求求你不要這樣,我錯了……你別這樣……”

    他捉住她的手臂,掰開來。她又狠狠抱住。他用了力氣,將她弄開,說:“你沒錯,好了,哭不好看,去洗把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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