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梁成舟見狀想去牽她的手,左手伸出去卻抓了個空。
林清竹似有察覺,在他伸出手前,不動聲色地將雙手都揣進了兜里。
男人愣了幾秒,眼底劃過一絲暗淡和受傷。
“很快。”改為拉她胳膊,五根手指死死地捏著那一截羽絨服布料,語氣急切帶著懇求,“最多十分鐘。”
想她上去,想跟她一起上去,他們已經(jīng)五年多近六年沒有一起回過家了。前幾天他還想著,今年過年帶她來這里過,這里是他們的第一個家。
林清竹還是搖頭,雙眼無神到失焦,“我不想看了。”
動了動手臂想甩開束縛,不僅甩不開還被他趁機捏住了手腕。
沒有憤怒,沒有生氣,她已經(jīng)沒有情緒了。
身體冷,連呼出的氣都是冷的,不僅冷,還很累。
神態(tài)疲憊,嗓音冷冽,“請你放開�!�
“清竹,別這樣……”梁成舟滾了滾喉結(jié),嗓音有種說不出的落寞,“別這樣對我�!�
“放開�!绷智逯褚埠軣o力,音量小了些。
兩人爭執(zhí)間,天空飄起了雪,跟中午那點零星雪粒不同,這次是大片大片的六角形雪花,紛紛揚揚地灑下。
中午那陣雪太短,像是個預兆,這會兒才正式下起來。
梁成舟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上前一步,從姑娘身后將人擁住。
頭低下去,下巴抵在她肩膀,嘴唇貼在她耳邊講話,
“對不起,我錯了。你打我罵我,怎么樣都行,但千萬不要……離開我�!�
林清竹在身后人覆上來的瞬間,全身僵硬到連嗓音都生硬,“別碰我。”
她覺得惡心。
“清竹,我不能再失去你�!绷撼芍郗h(huán)住她腰的手臂一再收緊,不敢放開一點,“真的,不……”
林清竹不想聽,出聲打斷他:“梁成舟,放開我。”
“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把所有事情說與你聽,再也不瞞著你。”梁成舟的心已經(jīng)痛到麻木,小聲懇求,“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好不好?”
林清竹不想聽,可又連掙脫的力氣都沒有,只希望他趕緊放開,“明天再說行嗎?我很累�!�
梁成舟不傻,她這個樣子,分明不會聽他解釋。
明天?明天怕是都見不到她人。
“好。”可不答應也沒辦法。
她現(xiàn)在,對他是完全拒絕的態(tài)度,從身到心。她的抗拒,對他的抗拒,太強烈了,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明顯的抗拒。
梁成舟說了好卻沒放開人,林清竹一直屏著呼吸,就快要喘不上氣,聲音微弱:“放開�!�
再多一秒她都受不了。
梁成舟再不愿也不得不放開。
男人手臂一松開,林清竹立馬往前走,逃開令她窒息的那股氣息。一口氣還沒喘上,手腕又被抓住。
那感覺不是手腕被抓住,更像是脖子被掐住,呼吸困難導致渾身都難受。
“我送你回去。”梁成舟這次沒敢用力,只虛虛地抓著。
他能感覺到,林清竹已經(jīng)在爆發(fā)的邊緣。上次在她家畫室那樣的經(jīng)歷,他不敢再來第二次。
林清竹本想拒絕,不需要他送,也不想坐他的車,她可以自己打車回去。但想到有東西要還給他,妥協(xié)答應:“謝謝�!�
說完趁著男人失神的瞬間,扯出自己的手腕,轉(zhuǎn)身朝小區(qū)外面走。
“清竹……”
想叫住她,她充耳未聞,目視前方,抬步就走。
梁成舟僵在那,直到那個姑娘走遠了,他還站在那看著她走遠的背影。
確定了,那根線,真的……徹底斷了。
梁成舟又怎么會不知道?他一直都知道,林清竹是個多沒有安全感的倔強姑娘。她一但認定,他說什么都沒用。
他等了五年多近六年的時間,好不容易才等到她回國。這段時間,好不容易才讓她慢慢開始接受他,好不容易才讓他給相信她對她有多重要,好不容易才重新系上的那根線,又斷了。
*
車廂內(nèi)很安靜,誰都沒開口說話。
林清竹窩在副駕駛,呆呆地看著窗外,手臂交叉抱在胸前。壓抑的氣氛致使她覺得悶,覺得堵,伸手降下車窗,外面的冷空氣鉆進來,讓她一下就清醒好受很多。
梁成舟皺著眉頭看她仰著腦袋吹冷風,天這么冷,又下著雪,連他坐在旁邊都被冷風吹得手指僵硬,身體發(fā)冷。
打開座椅加熱,再輕聲出聲提醒:“清竹,把車窗關(guān)上,太冷了,會感冒�!�
林清竹像是沒聽見,一動不動地坐在那,神色空洞麻木。窗戶還是大開著,風吹進來把她披散著的頭發(fā)吹得飛揚,凌亂的發(fā)絲在空中飄舞,她好像完全感覺不到冷。
見她無動于衷,梁成舟只能自行把車窗關(guān)上。
他這剛一關(guān)上,林清竹又立馬打開,像是故意跟他作對般,只要他一關(guān)上,她立馬伸手打開,不說話也不看他,拗著一張蒼白的小臉倔強地看著窗外。
幾個來回下來,梁成舟又無奈又心疼,沒辦法,只能直接把車鎖了。
林清竹打不開車窗了,也還是不跟梁成舟說話,牙齒咬著下嘴唇,眼睛一直盯著窗外,沒有焦距。
知道她心里難受,梁成舟時不時扭頭看她一眼,想說句話又覺說什么都多余,只會惹她更厭煩。
可沒一會兒,就看見姑娘眼睛里蓄滿了淚花。
林清竹不想哭的,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好了,那些難受的情緒已經(jīng)被消化了,但好像沒有。
她高估了自己。難受的情緒又在體內(nèi)翻涌,心臟的位置還是好疼好疼。
緩慢呼出一口氣,眼眶熱了,嗓音哽咽:“為什么……要騙我?”
話出口的瞬間,睫毛微動,眼角悄無聲息地滴落一顆晶瑩透亮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直至消失不見,更多淚珠接連不斷地跑出來。
見姑娘哭得淚流滿面,縮在副駕駛小小的一團。梁成舟心里痛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往她手里塞把槍,讓她把他這個總是讓她傷心流淚的混蛋一槍崩了。
猛踩一腳剎車,沒等車子停穩(wěn),扯了自己的安全帶,又去扯她的,掰過林清竹的肩膀,想讓她看著他。
梁成舟的手剛一碰到林清竹的肩膀,她應激地往車窗的位置靠。拉她胳膊,她掙扎著甩開他的手。去抓她的手,她激烈地躲開。
不讓他碰,不跟他說話,也不看他,就好像他是什么臟東西。
男女在力量上有天生的懸殊,梁成舟力氣比她大,強硬地掰人肩膀讓她面向自己,又伸出手掐住林清竹的下頜,逼她看他,“不要相信林書殊,她說什么都不要信�!�
林清竹聽不得林書殊的名字,眼里霎時迸發(fā)出一股恨意,扭著腦袋躲開鉗制著她的手。
梁成舟用力迫使她動彈不得,她伸手要打他,他將到嘴邊的話咽回去,放開人讓她打。
身體感覺不到疼,心卻疼得像是被刀絞。
只要她能好受一點,能把難受發(fā)泄出來,就是打死他都行。
林清竹打得很用力,她控制不了自己,身體里的那座火山在梁成舟的手指碰到她時就噴發(fā)了,噴發(fā)出的巖漿已經(jīng)把她吞噬掉。
她不好受,他也不能好受。
五年前是她做錯了,她從來沒有否認過。
可這次她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回國后跟梁成舟見面的當晚,她道了歉,說了對不起,也明確表達了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來往。她說過的,不需要他可憐,不需要他負責任,彼此當對方是陌生人,永遠不聯(lián)系最好。
是他,非要糾纏,非要來招惹她,非要一步一步朝她走近。
他既然有喜歡的姑娘就不該對她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不該做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應該離她遠遠的,越遠越好。
既然決定跟林書殊在一起就不要因為任何人改變,喜歡林書殊就一心一意去喜歡,跟林書殊兩情相悅就不該來招惹她。
林清竹從來沒有討厭過梁成舟,但這一刻,是真的有些恨他。
她沒有要破壞他的幸福,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過得好。
不管是五年前,還是回國后,只要梁成舟對她說一句,他有喜歡的姑娘,他喜歡林書殊。
再怎么難過,她都會真心祝福他。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要騙她?
林清竹打累了,打到五根手指連著掌心發(fā)麻無力,打不動了才漸漸停下來。
感覺到她慢下來的動作,梁成舟嘆息一聲,那一聲嘆息里盡是無奈和心疼,手臂攬過姑娘的肩膀想要擁抱她。
林清竹像是被什么牽動了情緒,一把推開他,眼里全是怒火和失望。
討厭他的氣息,討厭他的觸碰,他憑什么抱她?
“別碰我�!彼鹆艘痪洌鄣椎暮抟飧鼭�。
男人抿著唇,面上表情沒什么變化,除了緊鎖的眉間紋路又深了幾分,還是執(zhí)意要抱她。
“啪”一聲,清脆的聲響在車內(nèi)響起。
林清竹在梁成舟又一次朝她伸出手時,用力全身最后一絲力氣,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梁成舟被打得偏過頭,不算很疼,就是左邊臉頰的位置麻麻熱熱的,大概率這巴掌印得在臉上掛兩天。
她這一巴掌下來,他好受多了。
只是……她得難受了。
果然,姑娘的眼淚更兇猛了,像是不能接受自己干了什么,扭過身子拉車門想要下車。
她忘了,梁成舟早把車鎖了,打不開,怎么都打不開,手指掰痛了都打不開。
所有情緒在這一刻爆發(fā)。
猛地回身往男人身上送拳頭,沒力氣也要打,密集的拳頭一下又一下落在男人硬實的胸膛。
姑娘邊打邊罵,“王八蛋,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你跟林書殊怎么樣是你和她的事,憑什么說你們沒在一起是我造成的?我在你們中間橫插一腳?我犯得著嗎?誰稀罕��?”
“你喜歡林書殊,想跟她在一起,直接跟我說,我會不祝福你嗎?用得著你勉強自己來應付我嗎?”
“林書殊到底跟你說了些什么?”梁成舟眉間緊鎖,似無奈似感慨。
他聽出些東西,卻覺好笑。
說這姑娘傻她還真傻,他說百句千句,她一句不信。林書殊說句狗屁話,她不僅相信,還給聽進心里去了。
“你早說你喜歡林書殊,哪怕是提一句,我都不會……為什么不說?為什么要騙我?”
林清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都在抖,卻依然要大聲質(zhì)問:“為什么?”
姑娘早已崩潰,打到后來手腕酸澀到抬不起來,都還在重復那句:“為什么?”
梁成舟輕嗤一聲,語氣輕飄,“我喜歡她什么?”
雙手捧起林清竹的臉,用溫熱的指腹輕輕擦掉她臉上的淚水,結(jié)果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完。
“不哭,不要哭�!奔钡靡猜淞藴I,“我沒騙你�!�
林清竹眼珠轉(zhuǎn)動,終于看向他,目光不躲不閃,直直望進他的眼睛里。
紅唇輕啟,一字一句:“梁成舟,我恨你。”
男人聽聞動作停在那,整個人一下僵住。
這是林清竹第一次說恨他。是真的,她眼里的恨意他看得清清楚楚,剛才下車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看見了。她的眼底的傷痛,他也看得清楚。
心底突地涌起無限害怕,不顧林清竹的掙扎,一把將她抱進懷里,緊緊地抱著,不留一絲縫隙。剛要開口說話,想解釋他跟林書殊什么都沒有,她不想聽他也必須要說。
話還沒出口,脖子傳來劇痛,還是上次她咬的那個位置。
林清竹被束縛住,怎么都掙脫不開,梁成舟力氣太大,硬是讓她動彈不得。本就煩躁到控制不住自己,現(xiàn)下也不需要忍,是他逼她的。
微微偏頭,一口咬上他脖側(cè)的軟肉。
那的皮膚敏感又脆弱,林清竹感覺到男人的身體僵了一瞬,是疼痛的表現(xiàn)。她沒有因此得到一絲解脫,也沒有報復的快感傳來,咬得比之前更重些。
梁成舟不放開她,她就再咬,直到嘴里出現(xiàn)難聞的血腥味,都還在咬,越咬越用力,像是要把那塊肉咬下來才能罷休。
“不要聽林書殊胡說八道,一個字都不要相信。她說的都是假的,我跟她什么都沒有�!绷撼芍凵硢‰[忍的聲音在林清竹頭頂響起,他抬手摸她的頭,安撫地撫摸她的背,哀嘆一聲:“我不喜歡她,從來沒喜歡過�!�
林清竹聽聞咬得更用力,恨不得咬死這人。
她都知道了,還要騙她。
混蛋,王八蛋,騙子,大騙子。
“她跟你說了那塊表的事情對嗎?”他下巴抵著姑娘的頭頂,喉嚨苦澀道:“清竹,我會戴那塊表,戴了整整兩年舍不得換。只是因為,那塊表我以為是你送的�!�
第72章
愛不自知是渣男的常用語錄。
梁成舟從收到那塊表就戴在手上,
戴了整整兩年,十分之愛惜,磕碰一下都舍不得。他寶貝那塊表,
就只因為以為是林清竹送的。
要是知道那塊表是林書殊送的,別說戴了,壓根兒都不會收。
知道那塊表是林書殊送的時,
梁成舟也十分震驚。
清竹出國不久,
有次林書殊又找他說些有的沒的,他再一次拒絕后,
她提起那塊表是她送的,他才知道自己弄錯了,鬧了個大烏龍。
當即就把表取下來還給林書殊,
一并道了歉,
也將不知道是她送的,
為什么會戴的原因解釋得很清楚。
梁成舟原話是這么說的:“抱歉,
我弄錯了。這塊表我以為是……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送的,
她也姓林。收這塊表是因為她,戴也是因為她。讓你誤會了,我很抱歉�!�
當時沒說清竹的名字,
是因為她不在,
提起她,
他心里難受。林清竹不在的那些年間,除了特定的那幾個人,
他從不跟別的人說起她。
確實是他造成的誤會,他的問題。但梁成舟自認把事情解釋得清楚明白,
該說的該做的都說了做了。
林書殊不信他有什么辦法?她一直揪著那塊表不放他能怎么辦?
“我當時在學校,送表的人跟我說是一位姓林的小姐送的,
我沒多想,下意識就以為是你�!绷撼芍塾孟掳洼p輕蹭了蹭林清竹的頭頂,動作拉扯著傷口,疼痛致使他說得很慢很慢:“我從認識你開始就滿心滿眼都是你,就只看得見你這么一個姑娘,恰巧你就姓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