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夏槐怕是一輩子都要活在內(nèi)疚里走不出來了。
陳百喬將手伸到她眼前,用指腹一點點擦去她眼角的淚水,
手抖動得很是厲害。
“你不該為我舍命,差點讓你小命不保,
太不值得了。”
“一切都值,只要能救下你,
哪怕把我打成窟窿,
我都覺得值得�!彼麑l(fā)自肺腑的話毫無保留地講了出來。
夏槐還想說什么,被站在病房門口的江謹昀打斷了話:
“百喬哥,好久不見�!�
他面無表情地插著口袋,
聲音格外的清冷。
兩個人齊齊往江謹昀那邊望去,
注意力都在陳百喬身上的夏槐,差點都忘了江謹昀是跟她一起過來的。
陳百喬側(cè)著腦袋,
看到一個陌生的面孔,滿臉疑惑。
好久不見?
那就是故人,可他冥思苦想都記不起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是誰,便一頭霧水地將頭扭向夏槐。
她剛要介紹,江謹昀搶先一步開口:“我是夏槐的至親,夏彥�!�
“夏彥......”陳百喬喃喃道,頭一陣發(fā)痛,突然十年前的記憶就簌簌地落入他的腦海之中,他瞪大眼睛,又不可置信地問,“你是夏彥?是夏夏的弟弟?你不是......
他欲言又止。
江謹昀微微勾唇,帶著不太友好的笑容看著陳百喬,相當于默認了,眼眸里,幽邃又銳利,仿佛深不見底。
“他在京城找到我,所以我們重新相認了.......”
夏槐越解釋聲音越小,她也不知道為什么,相認這件事情,會讓她難以啟齒,也不知他一時間會不會相信她的話。
畢竟當年,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以為,那次分離,就是永別的。
平行線還能相交,這就是一件荒唐的事。
陳百喬剛剛醒,腦袋有些混沌,只能云里霧里地點點頭,然后含糊地回答:
“相認,是好事啊�!�
江謹昀慢慢朝著他那邊走過來,從床頭柜上拿出一個杯子,倒了杯溫水,面無表情地遞到他的嘴邊,“睡了這么那么久了,先喝水潤潤嗓子吧,我讓我們家阿姨準備了一些流食,等會送來,手術(shù)前,你也只能吃這些東西�!�
看到杯口都對到嘴邊,陳百喬有些發(fā)愣,猶豫了幾下后便張口喝了幾小口。
喝了點水后,他干燥的嗓子果然舒服了許多,只是心里越來越困惑,理不清現(xiàn)在的頭緒。
“你別多想�!彼畔卤樱_口,“你是我姐的救命恩人,便也是我的,這份恩情我自然會償還,不會欠你的�!�
說完,他站起身,一改淡漠的模樣,換了一副柔和的面容看向夏槐,輕聲道:“姐,我還有點事,先出去一會,你明天還有課,別太累著,等會要走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我送你回學校�!�
“嗯嗯,你先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們�!彼牧伺慕旉赖募绨�,溫柔地點了點頭。
江謹昀離開了病房后,房間里只剩下夏槐和陳百喬。
夏槐坐了下來,慢慢把她和江謹昀重逢到相認的經(jīng)過悉數(shù)告訴了陳百喬,包括江謹昀給他墊付醫(yī)藥費的事情,但夏槐始終沒有將背后真正的原因說給他聽。
她怕陳百喬也覺得她狠心,怪她涼薄,但這也是她的無奈之舉,她真的希望這一切能快點結(jié)束。
“以后的路,走一步看一步吧�!彼那閺�(fù)雜地看了看窗外,輕輕嘆了一口氣,心亂如麻。
“沒想到這小子還挺重情重義的,我以為他會恨你,既然還能找到你�!彼行└锌八兞撕枚�,就是他的性格沒變,還是冷冰冰的樣子,還有對我的態(tài)度,好像還跟原來一樣,感覺還有莫名的敵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但我還是理解的,他是把你當親姐姐的,自然也害怕我欺負你,不過以后我肯定會讓他放心的!”
夏槐淺淺笑了笑,她沒有告訴陳百喬,現(xiàn)在的江謹昀對她的態(tài)度簡直變了一個樣,讓她到現(xiàn)在都不太適應(yīng)。
兩個人聊了沒一會,江謹昀又回來了,后年跟著幾個護士和一臺擔架車。
“拜托你們了�!苯旉傈c了點頭。
夏槐站起來,疑惑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剛剛給陳百喬申請了vip病房,醫(yī)院有我認識的人所以正好騰出了一間給了我,那里環(huán)境更好,他能得到更優(yōu)的恢復(fù),安排的兩個護工也馬上到了,肯定能負責到位,康復(fù)中心我也找好,等出院后直接住進去,后面的康復(fù)也能更有效果�!�
“什......什么?”陳百喬對他的一系列操作有些茫然。
江謹昀反問:“我沒說清楚嗎?”
陳百喬搖搖頭,隨時又慌忙地點點頭。
“小彥,你不用這樣做的,其實這里挺好,做這么多要花費不少錢,我怕還不清了�!彼嘈χ�。
江謹昀將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目光柔情,讓她放寬心:“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我們不要這么見外好不好?他有更好的待遇,好的也快�!�
夏槐躊躇片刻后終于點了點頭,他說得有道理,陳百喬救了他,值得更佳的治療,但是這個治療和康復(fù)的所有費用,她必須要償還給他。
于是,陳百喬被挪進了vip病房,江家的阿姨也送來了清淡的薄粥,護工也趕過來幫他換洗了衣服,還很專業(yè)地給他做了腿部按摩。
“時間不早了,姐,馬上到學校門禁的時間了,我送你回去。”江謹昀拉住夏槐的手腕,“這里有兩個人輪流看護著,你不用擔心,再不濟有我,你不能再累著了。”
夏槐應(yīng)了一聲,又跟陳百喬交代了一句:“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明天抽空來看你。”
—
送夏槐回校后,江謹昀把車開到了溫恒瑋名下的一家酒吧前,進去后直接挑了一個昏暗的位置坐了下來,失神地盯著舞臺上駐場的歌手,歌手正唱著一首比較傷感的歌曲,聽歌的觀眾們似乎都入了迷。
溫恒瑋拿著兩瓶朗姆酒走了過來,然后遞給他一瓶。
“什么風把你吹過來了,日理萬機的江總,說吧,是不是又是因為夏槐的事情?情場上失意了?”他調(diào)侃著江謹昀,話語間毫不留情,“你不會現(xiàn)在就跟人家表白,然后人家狠狠拒絕你了吧?”
“陳百喬醒了�!�
“陳百喬是誰?”溫恒瑋疑惑地摸了摸頭。
“和夏槐從小玩到大的�!�
他恍然大悟地摸了摸下巴,“原來如此,兩個人是青梅竹馬呀,然后呢,人家還喜歡夏槐,你是不是有危機感了?”
“我有什么危機感,他又比不過我,而且夏槐只是把他當成朋友。”
這種話說出來,他自己都覺得違心。
說罷,他一口氣把一整瓶朗姆酒都喝了下去。
也不知從何起,他又開始借酒消愁了。
溫恒瑋輕笑了一聲,“你這種話騙騙自己就好了,我認識你開始,你就與世無爭,從來不會去和任何人攀比,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拿自己和別人比較,所以你認真了,而且你如果不在乎,就不會特地繞路來這里找我喝酒,跟我提這件事�!�
江謹昀失落地玩弄著手里的酒瓶,沒有反駁他的話。
酒吧的歌手也唱到了高潮的部分。
“所以,你后面打算怎么辦?跟他去爭?”溫恒瑋又問,還好心地勸他,“他是你的情敵,不是你職場上的對手,如果他人品沒什么問題,對夏槐又是真的好的話,你可不能用原來那些陰險手段對付他了,如果讓夏槐知道了,可能會恨你�!�
“怎么可能,他對夏槐有恩,我自然會好好感謝他,他會得到一個很好的待遇�!苯旉拦戳斯创�,笑容帶著深意,“但是,我只需要他一個小小的回報就好......”
話語中,他特地加重了“回報”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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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夏槐五點起來就去實驗室趕進度,午休的時間準備科學論文索引,終于在三點前完成了今天要做的任務(wù),然后趕到醫(yī)院去照看陳百喬。
他的氣色比昨天好了很多,只是因為腦部損傷,下半身還不能自主移動。
與其說是照顧他,也就是陪他解解悶,他現(xiàn)在吃的流食是江謹昀家的營養(yǎng)師精準把控好的,兩個護工也很妥帖地安排好他的衣食住行,她好像沒有什么能幫的上忙的。
江謹昀跟小時候一樣,總是細心體貼到骨子里,但很少宣之于口。
陳百喬在她來后,笑容就沒有壓下去過,一會對她噓寒問暖,一會又跟她聊起小時候的趣事,后面又開始展望接下來的日子,他說:
“以后的日子,不管是什么的樣子?我都想陪著你,陪著你一直走下去......”
夏槐抿了抿嘴唇,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始終是對不起陳百喬,他為自己做了很多,多到她無法回饋于他。
陳百喬成績不好,高考雖然落榜,但是以他在社會的能力足夠在家這里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
可是,他怕夏槐在異鄉(xiāng)受欺負,還是毅然決然地跟她來到這座繁華的城市謀生,即使過得有些艱難,也被夏槐勸過好多回,他都沒有反悔。
“百喬哥,其實——”
她剛要開口,聽到門口傳來了江謹昀的聲音:
“姐,我來接你去給小昱上課了,他明天有周測,今天你給他多輔導(dǎo)一會。”
夏槐看了一下時間,外面五點左右,本來想再過半個小時后出發(fā)的,早一點就早一點吧,于是跟陳百喬告了一個別,跟著江謹昀離開了病房。
離開前,江謹昀在門口駐足了一秒,側(cè)過臉看向了病床上依依不舍地巴望著夏槐的陳百喬,然后嘴角上揚了一個不可察覺的弧度,眼底露出了一個即將得逞的笑容。
第38章
你喜歡夏槐吧?
陳百喬的手術(shù)進行的很順利,
在醫(yī)院觀察一周后,得到醫(yī)生的同意便出院了,接著住進了康復(fù)中心,
進行康復(fù)訓(xùn)練。
夏槐依舊很忙,
但還是會抽空來陪陳百喬。
在康復(fù)師的幫助下,
他已經(jīng)可自己站起來,只是還不能走動。
夏槐便扶著他,
一點點很耐心地帶他往前走,每一步都很小心。
“嘶——”陳百喬吃痛地悶哼一聲。
“是不是疼?”她立馬停住腳步,關(guān)切地問。
陳百喬笑著搖搖頭,“醫(yī)生說大腦牽涉痛,很正常。而且有你在我身邊,陪著我,
這一疼不算什么,
我還想快點好,后面跟你出去玩呢�!�
“好,
那我們再走一個來回就休息?”夏槐的笑意滲透在眼眸里,融進了窗外灑進來的月光里。
陳百喬怔怔地看看她,
一時間都忘了行走,她的笑容仿佛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魔力,
像一股輕柔的風拂過他的心田,
在他心底留下無盡的溫柔,讓他心中澎湃與留戀。
“怎么了?怎么呆住了?你實在不舒服就和我說�!�
“沒事,就是想到一些開心的事情�!�
做完康復(fù)訓(xùn)練后,
夏槐把陳百喬扶到床上,
把床桌給翻上來,把剛剛阿姨送的飯盒打開,
然后將里面的小米粥端到他的面前。
陳百喬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zhuǎn),立馬捂著右手,表情很痛苦的樣子。
“好像又有牽涉痛了,這次是手?”
“手?醫(yī)生說只會影響到腿,手怎么也會這樣?”夏槐沒有多想,直接端起粥,“那我喂你�!�
她舀了一勺,放到嘴邊輕輕吹了吹,然后送到他嘴邊。
陳百喬有些激動地張開嘴,吃了一口又一口,只覺得自己突然胃口大開,平平淡淡的一碗小米粥卻讓他吃成了這人間的美味。
“不燙吧?”
他笑著搖搖頭,心里喜滋滋的。粥不燙,但臉和脖子好像有點。
夏槐剛想再喂他,江謹昀隨意地倚靠在病房門口,敲了敲房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
雖然他臉上沒有任何波動,但陳百喬卻莫名心中一咯噔。江謹昀那張看似平淡的臉,卻覆蓋著一層寒冰,總讓他不寒而栗。
十幾年前,陳百喬就有點怕那個陰郁的夏彥。現(xiàn)在他作為京城權(quán)勢顯赫的公子哥,兩個人都不在一個階級,陳百喬對他的威嚴懼怕更甚。
陳百喬做了一個噩夢,夢里的江謹昀費盡心思找到夏槐,但并不是因為思念而相認,而是想要為了報復(fù)她。當江謹昀將一把刀抵在夏槐脖子上,狠戾地看向陳百喬,然后下一秒那把刀就嵌進了夏槐的脖子,鮮血四濺了一地,而陳百喬卻一點都動彈不了。
“不要!”在驚心動魄的一刻,他正好嚇醒了,發(fā)現(xiàn)只是做了一個噩夢,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只是后面的日子里,他都處在擔驚受怕中,顧慮變得有點多,他心里悸怕這個夢會變成現(xiàn)實,卻又不敢跟她明講,怕她以為自己在挑撥他們姐弟的關(guān)系。
拐賣兒童是一件喪盡天良的惡心,如果是他經(jīng)歷這種事情,他肯定也會去痛恨兇手一家,所以作為受害者的江謹昀,如果對夏槐有恨,也是理所應(yīng)當?shù)氖虑椤,F(xiàn)在兩個人的相處方式,反而讓他覺得有種說不上來的詭譎。
“姐,時間快到了,我接你去上課�!彼严幕蓖肜锏闹喽私o了剛剛打水進來的護工,聲色俱厲,“給你這么高的報酬,為什么病人起居生活做不到位?剛剛就餐時間病人無法自主進食知道嗎?他正在康復(fù)當中,你一定要仔細了!”
“江總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記住了�!弊o工很識趣地端起碗,給陳百喬喂起粥來。
“不......不了吧�!标惏賳涛⑽e開臉,嘴角抽了抽有些別扭。
江謹昀插著口袋,慢慢靠近他,幽幽開口:“百喬哥不是手也受傷了嗎?當然要喂了,誰喂都是一樣的,怎么還挑起人來了?不用這么抗拒,嗯?”
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更讓陳百喬感到不安,那種捉摸不透的笑容更是讓他膽戰(zhàn)心驚。
“好......好的。”陳百喬嘴角抽得更厲害了。
說著,他有些別扭地喝了一個。
“姐,我們走吧,你放心,護工會照顧好的�!苯旉览幕本鸵x開,甚至都沒有給她和陳百喬告別的機會。
—
路上的時候,夏槐還是忍不住想問:“你好像不太喜歡陳百喬,感覺你在小時候第一次見到他開始,就不喜歡了�!�
“我沒有�!彼诓粚π牡鼗�。
“好吧,對不起,是我錯意了�!�
“他對你有救命之恩,也就是對于我有恩,我自然會記得他的好�!彼nD了一會,反問道,“姐,你對他......是什么樣的?”
“我?”她很疑惑江謹昀為什么會這樣問,但還是如實地回答,“百喬哥和他的奶奶對我都好,我自然記在心中,這么多年,他已經(jīng)不止是我的朋友�!�
江謹昀凝視著前方,握著方向盤的手不免攥得更緊了一些,看似表面云淡風輕,其實內(nèi)心慌不擇路。
他緊張著等待著夏槐后面的回答。
“我已經(jīng)把他當成了我的親人,潛移默化之中,他已經(jīng)我的親哥,我就是他的親妹妹,反正以后我肯定會加倍回報他們。”
聽到她的話,江謹昀緊握的手才慢慢松開,眼底浮現(xiàn)一抹難以察覺的笑容。
夏槐的回答,很讓他滿意。
—
陳百喬在準備出康復(fù)中心前,夏槐一直在網(wǎng)上給他找能性價較高的房源,準備先租個半年。
因為想著他還沒痊愈,她還要繼續(xù)照應(yīng)著他,所以她必須找一個離她學校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