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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兩人一路磕磕絆絆,總算接近了山頂,此時云層幾乎籠罩住了整座山,一片墨色仿佛就要壓下頭頂,真真切切是山雨欲來風滿樓。風吹的頭發(fā)貼在了臉上,空氣中又濕又潮,滿滿的水汽,云言剝開黏在頰邊的發(fā)絲,四處眺望,北山算是城郊著名的一座山,山頂景色還算遼闊,一眼望去,石頭樹木遍布視野,唯獨要找的人連個影子都沒有。云言不死心,目光幾乎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窮盡了自己的視力,想從這荒涼的山上找出來個花花來。

    鄭宜良四處看了看,周圍根本不像是有人的樣子,北山的山頂就這么大,無論從那一條路上山,最后也必然會走到這來,這幾天一直在下雨,山路大多泥濘,而周圍連一個淺淺的腳印都沒有,明顯是根本沒有人來過。

    鄭宜良說出了他的想法,云言聽了,反而松了一口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存在很大的可能,花花根本沒有被綁架,這只是一個小女孩惡劣的惡作劇而已。對于云言來說,這樣的結(jié)果,比花花被綁架好太多了。

    她拿出手機,按之前那個號碼撥了回去,山里信號不好,等了好一會才接通。

    聽到那頭聲音的瞬間,云言幾乎就已經(jīng)明白結(jié)果了。

    姜妍正在酒吧里嗨,電話響了一會她才聽見�!斑@誰��?妍妍,別理她,咱們繼續(xù)喝�!薄熬褪牵l這么不會挑時候�!�

    “去去去,一邊去。”姜妍一把推開面前東倒西歪的兩個人,酒吧里音樂和嘈雜的人聲混在一起,氣氛嗨的能把腦漿震出來,她看著來電顯示,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誰,呦,這不是她今天耍那個大媽嘛。

    “喂,大媽,感覺如何啊?”

    姜妍笑嘻嘻的開口,手機里似乎還能聽到風聲,不過酒吧太吵,聽不真切。

    云言沉默了一會,將那頭酒吧里的群魔亂舞聽的清清楚楚,手機外是獵獵作響的山風,手機里是酒吧high翻天的喧鬧。

    “感覺不怎么好,”她語氣沉沉,清冷的聲音像是一汪清流猛然注入吵鬧的酒吧,姜妍一瞬間感覺耳邊有一刻的清凈,不過很快就消失了,又被各種各樣撕心裂肺的音樂和勸酒聲填滿。

    “哈哈哈,大媽,你這下知道我不是好惹的了吧,誰讓你們這么不懂事呢,我就跟你們來個小小的玩笑,你要是現(xiàn)在從北山回來,我還來的里請你喝一杯酒哦,哈哈……”

    云言沒有讓她繼續(xù)說下去,直接按斷了電話。鄭宜良看云言的臉色,大致已經(jīng)猜到了事情的原委,他本來就是為了讓云言安心才跟著她過來的,眼下的結(jié)果,與他倒是沒有什么影響。

    云言緊接著又撥了一遍花花的號碼,果然很快就接通了。

    “花花,你現(xiàn)在在哪?”

    “云言?”花花有些不明所以,“我還在外面啊,你知道的,我們在一起吃飯啊,”她的語氣一瞬間有些害羞,接著又問到,“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沒有,”云言笑了一下,“我就隨便問問,你們繼續(xù)吃吧�!�

    “這樣啊,我怎么聽見你那邊有風聲啊,你還沒回家嗎?”

    “你聽錯了,我馬上就回家了,先這樣吧,幫我跟你那位問個好�!�

    云言語氣入如常的說完,切斷了電話。她回過頭面向鄭宜良的時候,臉色卻有些不好看,她有些恨自己的蠢,自己蠢被作弄也就罷了,還把鄭宜良也扯了進來,他們之間的關(guān)系本來已經(jīng)足夠?qū)擂�,如今更是讓人為難�!皩Σ黄�,因為一個惡作劇,讓你陪我白跑一趟。”

    鄭宜良看著云言眉間微小的褶皺,猜到她在想什么,心里也有些難過。他垂下眼,小扇子一樣的睫毛蓋住了眼里的神色,讓人猜不到他的想法,她這么想跟自己撇清關(guān)系,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可知道是一回事,還是免不了難過呢。

    “沒事,安全重要,反正我下午也沒什么事�!�

    山頂?shù)娘L呼呼吹過,四周空曠而開闊,只有兩個人相對而立,很容易就營造出一種全世界只有我和你的錯覺,如果此時站在這里的是一對情侶,不知該是多么浪漫而唯美,可惜站在這里的,是云言和鄭宜良。

    越是這樣兩人獨處的氣氛,越讓人覺得尷尬。云言此時甚至開始后悔,這樣輕率就拽了鄭宜良同行,來時兩人一心擔憂花花的安慰,還不覺得,此時冷靜下來,氣氛凝重的簡直要滴出水來。

    “要下雨了,我們快點下山吧�!�

    鄭宜良說著,手自然而然的牽住云言,修長有力的手帶著溫溫的熱度,無端讓人安心。云言突然被握住手,下意識朝鄭宜良看去,卻發(fā)現(xiàn)鄭宜良根本不和她對視,他半側(cè)著身體,只留給她一個修長勻稱的側(cè)影。

    “走吧�!�

    云言不動聲色的掙了兩下,沒想到鄭宜良攥得死緊,怎么用力都無法把手抽出來,她又不能直說你放開我,最后心一橫,索性隨他去了。

    鄭宜良的嘴角悄悄展開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此時大約也就三四點鐘,天色卻黑的嚇人,陰沉沉的天穹似乎下一刻就要傾塌而下,呼呼鼓動的風里夾著飽滿的水滴,樹木隨風搖擺的動作像是在下腰,一樹的葉子甩的嘩嘩作響,整個山里風聲雷聲樹葉聲混在一起,形成了一支節(jié)奏獨特的曲子,可惜這曲子一點也不柔和,反倒是嚇人的很。

    鄭宜良走在前面,云言的手被他緊緊牽在手里,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這里顯而易見馬上就會有一場大暴雨,山雨欲來的野外,無論是頭頂?shù)奶爝是身邊的風,都將人力顯得格外渺小,云言忽然想,如果山有神靈的話,看他們或許就如兩只螞蟻一樣渺小也說不定,此刻天蒼蒼地茫茫,道路遠且艱難,唯有手心的一點溫度格外清晰。

    第一百六十九章

    途中不幸困洞里

    雷聲陣陣,山風為伴,暴雨攜沖天氣勢沖刷而下,將這一片天地都卷入翻滾的狂潮中。能欣賞到這樣壯觀的自然景象,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山里的雨來的又大又急,兩人來的匆忙,根本沒有拿傘,此時連躲避都來不及,瞬間就被淋成了落湯雞。鄭宜良匆忙間將西裝外套脫下來,遮在頭頂給云言擋雨,不過作用不大,云言的白色裙子已經(jīng)濕透了,此時正黏黏的貼在身上,一舉一動,玲瓏的曲線畢露無疑。

    鄭宜良眼神一瞬間變深,他剛想把西裝外套給她披上,云言腳下卻突然一滑,這次鄭宜良沒有能及時拉住她,因為云言的腳下根本不是苔蘚,而是一個巨大的深坑,她一腳踩空,身體失去平衡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去,同時由于慣性將鄭宜良也往前拽了幾步,鄭宜良當下什么也來不及做,能在百忙之中將云言往上托了一把,讓自己做肉墊就已經(jīng)花光了他所有力氣。

    “唔……”

    這底下是一個深坑,鄭宜良不清楚里面的情況,生生拿自己當肉墊,里面破壞性巨大的東西倒是沒有,不過石頭樹枝之類的不少,石頭尖銳起來,一樣可以要人命,鄭宜良以背部朝下,結(jié)結(jié)實實的跟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中間連個緩沖的東西都沒有,摔得著實不輕。

    云言聽見嘭的一聲沉悶的撞擊,心里一驚。她本來被鄭宜良緊緊護在懷里,此時連忙從他胳膊中掙出來,撥開黏在眼前的頭發(fā),就看到齜牙咧嘴的鄭宜良,鄭宜良失憶之后表情一向很少,此時反應(yīng)如此鮮明,就說明了情況,起碼應(yīng)該很疼很痛。

    “你怎么樣?摔到哪里了?讓我看看。”云言著急的爬起來,去扒鄭宜良的衣服,此時也顧不上尷尬不尷尬了,鄭宜良是因為保護她才受傷的,她再因為那些別的原因扭扭捏捏,實在就太沒良心了。

    “沒什么事,你別擔心�!编嵰肆妓砷_糾成一團的眉頭,對她安慰的笑了笑。此時他只能慶幸,幸好這坑里面都是松軟的土,要不然他現(xiàn)在還能不能動都是個問題。

    他越是這樣,云言越是不安心,堅持道:“你把衣服脫下來我看看,要不然我不放心,你是因為我才受的傷,我很愧疚�!�

    云言的一雙眼睛水洗過一樣,格外清亮,這樣目光灼灼的盯著人看,實在叫人無法拒絕。

    鄭宜良拗不過她,于是慢吞吞的爬起來解開自己的襯衫,多虧這個洞上面有些遮擋,兩人雖然摔的很慘,可到底有了個遮蔽風雨的地方,不用再挨澆受凍。

    西裝外套在兩人掉進來的時候就被鄭宜良隨手扔地上了,此時白襯衫也滾了一身的泥,堂堂鄭總裁此時就是個狼狽的泥人,渾身上下能看的只有一張臉。他解開襯衫,露出后背,云言就著手機的光看清楚,頓時倒吸了口涼氣,一時間眉頭皺的死緊。

    鄭宜良掉下來的時候撞得不輕,后背上立時出現(xiàn)了一片淤青,估計過幾天就要變成青紫一片,還有好幾道長長的石頭和樹枝劃出來的血痕,嚴重的還往外滲著血,看起來十分恐怖。怕是沒個十天半個月,這個傷口都不會消腫的。

    察覺了云言的沉默,鄭宜良故作輕松的笑了笑,“真的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你別擔心,”說著做了一個擴胸運動,他本想逗云言笑笑,可背后的劇痛讓他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微笑,云言安靜的望了他一眼,一把阻止了他的自虐。

    鄭宜良的傷說不嚴重也不嚴重,起碼沒上升到生死的地步,真治起來也不過一瓶碘伏幾條繃帶的事,可那疼痛確是實打?qū)崳稽c都不作假的。云言覺得胸口像是塞了團棉花,一呼一吸都堵得慌,這樣算什么呢,明明她和鄭宜良都沒有關(guān)系了,鄭宜良又憑什么要處處保護她,三番五次地為她受傷呢?雖然這傷并不嚴重,疼痛占了大部分,可鄭宜良又憑什么為她受這些疼呢?

    云言不說話,鄭宜良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氣氛又進入令人窒息的凝滯,鄭宜良默默的把襯衫穿好,他的襯衫已經(jīng)濕透了,又滾了一身泥,幾乎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白色,可是在氣溫越來越低的山里,有一件衣服總比沒有好。

    云言嘆了口氣,她抬起眼睛,直視著鄭宜良。鄭宜良身體有一瞬間的緊繃,他直覺云言要說什么他不想聽的話。

    “鄭總,你何必這樣犧牲自己來救我呢?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你并沒有這么做的義務(wù),而且你這樣讓我很困擾,”也很心疼。

    最后四個字云言沒有說出口,是的,她已經(jīng)確定,無論什么時候,看見鄭宜良受傷,她還是會心疼。因為心疼,所以更加生氣。

    云言表情很平靜,甚至語氣中還帶著一點疑惑。這樣的神情看在鄭宜良眼里,卻格外傷人。疑惑什么呢?為什么這樣藕斷絲連?明明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卻還是不想放手?又或者是為了救她而受傷,故意讓她愧疚?

    鄭宜良苦笑,“那你想怎么樣呢?難道要讓我眼睜睜的看著你受傷而什么都不做嗎?”他低聲嘆了口氣,聲音溫柔的悲傷,“云言,你怎么那么狠心呢?”

    云言僵住,她狠心嗎?也許吧,畢竟現(xiàn)在想要斷的一干二凈的人是她,咄咄逼人的也是她。

    鄭宜良剛才還低垂著眼,此刻卻突然抬起頭,直直望進了云言眼睛里,“因為我喜歡你,所以我寧可自己受傷,也舍不得你有一點閃失,不過,這是我的事,你沒有必要感到愧疚�!�

    云言心里更氣,鄭宜良這樣說分明是在逼她,她又不是沒有心的怪物,怎么可能沒有感覺。

    “你讓我在危險面前不救你,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受傷�!�

    鄭宜良聲音不復剛才的示弱沮喪,變得極為堅定冷硬,剛才那個苦笑的悲傷的鄭宜良仿佛都只是錯覺,而眼前這個冷冷宣誓自己主權(quán)的人才是真正的他。

    云言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她只覺得自己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都不能平復下來,難道是因為鄭宜良說喜歡她嗎?從前她不知道有多希望鄭宜良能重新喜歡上她,甚至為此付出什么代價都愿意,可是現(xiàn)在,這竟然成了她的苦惱。

    為什么還要喜歡她呢?他們明明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了,不是夫妻,甚至不是情人,關(guān)系比熟人不如,比陌生人尷尬。為什么還要保護她呢?為什么還要為她受傷?這一切在云言看來都是不值得的,云言和鄭宜良已經(jīng)沒有任何瓜葛,那鄭宜良也理所當然的不應(yīng)該繼續(xù)喜歡云言。他應(yīng)該遇到更好的人,然后重新開始一場毫無陰霾的干干凈凈的愛情,結(jié)婚生子,幸福的生活。而他們,最好不要再見面,得知彼此安好的消息就已經(jīng)足夠,或許有一天,她也能有重新開始的機會。而不是這樣,鄭宜良在她身上繼續(xù)浪費時間,這讓云言覺得不值,也讓她覺得心疼。

    鄭宜良冷冷的說完,見云言沒有生氣,心下稍稍安慰。云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自顧自的在那出神。其實鄭宜良多多少少也了解云言想要撇清關(guān)系的想法,可是他怎么能如她的意呢?要是真的那樣,他們豈不是越走越遠,又有什么機會,重新糾葛在一起。鄭宜良從來沒有想過真正的放手,以后的情況他不知道,可是現(xiàn)在,他是絕對不愿意徹底放手的。

    鄭宜良將云言往身邊帶了帶,半個身子攏住了她,突如其來的溫度讓云言猛然回神。她看清楚眼下的情況,頗有些無語,可顧忌著鄭宜良的傷,又不敢大力推開他。

    無論心中怎么想,眼下都不是好時機,他們當下要做的是趕緊出去。鄭宜良的傷雖不嚴重,可萬一感染了也麻煩,再說還不好說有沒有傷到臟腑。

    “你放開我,”云言掙出一只手,拿起手機,她想給外面打個電話,好讓人來接應(yīng)他們�?墒菦]想到,手機一格信號都沒有,云言反反復復拿上拿下各種姿勢擺弄著手機,可惜毫無用處。

    “怎么會這樣?”云言頹喪的扔下自己的手機,問鄭宜良,“你的手機呢。也沒有信號嗎?”

    鄭宜良依言在身上摸了摸,卻壓根沒發(fā)現(xiàn)手機的影子,他又仔仔細細找了一遍,最終無奈的確定,他的手機不知道丟到哪去了。鄭宜良猜,很有可能是他脫下西裝外套的時候不小心掉出去了,云言失望的嘆了口氣。

    “現(xiàn)在怎么辦?”

    外面的雨已經(jīng)差不多快停了,山里的雨來的快,走的也快,雨滴落地的聲音聽著明顯輕了許多,陰沉沉的天空也明亮了不少。

    兩人此時才有心思好好看看他們掉進的這個洞,四周都是土,而且這么深的一個坑,肯定是人為挖出來的,就是不知道他們挖這么深的坑干什么。

    第一百七十章

    求救無門陷僵局

    這坑大約有三米多高,以鄭宜良的身高都要仰頭才能看見上面,云言就更不用說了�?铀闹苋峭�,一下雨就變成了滑溜溜的泥,想要借力簡直比登天還難。

    鄭宜良的手機不知道丟哪去了,云言的手機又沒有信號,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時候,才能聯(lián)系上外界求援。

    可是以這樣的情況,要想讓他們自救,實在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咕�!痹蒲詫擂蔚奈孀《亲�,她和花花本來是要去吃飯,可是最后沒吃成,又一路精神緊繃了這么長時間,早上喝的那一碗粥早消化得渣都不剩了。

    鄭宜良看著云言羞紅的臉,笑了笑,“別急,我們一定會盡快出去的�!�

    云言沒說話,繼續(xù)盯著四周滑溜溜的土圍成的墻,絞盡腦汁的想辦法。

    這坑應(yīng)該是最近新挖出來的,最下面的泥土還帶著土腥氣,坑里除了石頭和樹枝,其他的什么都沒有,找個工具都找不到。

    “這應(yīng)該是打地基用的,我聽說北山最近有施工隊在干活,估計就是這了。”

    鄭宜良不急不緩的說到,他周身狼狽非常,身上的傷口更是隱隱作痛,可神色卻一如既往的平靜,別的不說,穩(wěn)定人心的作用倒是極好的,云言盯著鄭宜良那張平靜的不起波瀾的臉,心里不合時宜的想著,也不知道車禍之后鄭宜良到底遭遇了什么,才變成現(xiàn)在這幅冰山面癱的模樣。

    鄭宜良繞著坑底周圍來回走,不時停下來捏一撮土看看,云言搞不懂他在做什么,只能在旁邊保持安靜不打擾他。

    鄭宜良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太陽一落山,山里的氣溫便開始轉(zhuǎn)涼,更何況是剛下了一場大暴雨,正午時的酷暑難耐的燥熱轉(zhuǎn)瞬間消散,連一絲熱氣也沒留下,夜間的寒涼逐漸蔓延,云言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怎么,很冷嗎?”鄭宜良注意到云言的動作,他剛抬手想脫給云言一件衣服,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只有一件破破爛爛的襯衫,多余的一塊布都沒有。

    “別別,”云言看見他的動作,馬上出聲阻止,“我不冷,真的,”說著又是一個不由自主的骨骼肌戰(zhàn)栗,她就穿了一件白色連衣裙,那會早就被雨打濕了貼在身上,現(xiàn)在冷風一吹,簡直比空調(diào)的冷風還涼爽,云言臉色僵了一下,剛說完就被打臉,“好吧,我是有點冷,不過你也只穿了一件衣服,我們還是趕緊想想怎么出去吧。”

    “好,”鄭宜良低笑一聲,把她拉進自己懷里,用身體包起來,“喂!”云言剛想反抗,卻被鄭宜良立即鎮(zhèn)壓了,“別動,我很冷,需要你幫我取暖。”

    也許是身上傳來的溫度太過溫暖,云言一時竟舍不得掙開。有時候直擊人心的,并不是多么動人的語言,而只是一個滾燙的溫度。

    “這里一樣工具都沒有,只能靠人力出去,等下我試著往上爬一爬,無論發(fā)生什么你都不要管,記得躲遠一點。”

    云言有些擔心,“這么滑,你會不會摔下來��?你身上本來就有傷,不能再摔了�!�

    鄭宜良其實也沒把握,最多只有一半的希望能成功,不過他們現(xiàn)在被困在這里,一點別的辦法都沒有,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呢?

    他讓云言站遠一點,然后后退幾步,猛的一蹬,雙手緊緊勾住突出的一塊石頭,他用力穩(wěn)住自己的身體,四周都滑的很,所以他需要用的力氣格外大。如果能這樣爬上去,他就可以找根繩子吧云言拉上來,或者直接向人求救。不過,鄭宜良抬頭望了望外面的天空,難度有點大。

    鄭宜良小心翼翼的挪動著雙腳,盡量讓自己多在石頭上借力,四周滑溜溜的墻壁是抓不住的,越用力反而會適得其反,只有用巧勁把自己固定在滑溜溜的墻上,才能接著有所動作。鄭宜良已經(jīng)爬到了三分之二的高度,他用的是標準攀巖的姿勢,鄭宜良無聊時曾經(jīng)學過攀巖,甚至還和一幫驢友出去登山過,對此算是頗有經(jīng)驗。

    “��!小心……”

    云言話還沒說完,就聽撲通的一聲,先是鄭宜良抓著那塊石頭掉下來了,悉悉索索的撒下一堆土和沙子,然后是鄭宜良一分心,他上面沒了借力處,腳下又忽然一個踩空,也嗖的一聲掉了下來。

    “啊……”云言一聲尖叫都沒成型,鄭宜良已經(jīng)坐在地上表情痛苦的揉著腳了。

    “腳怎么樣?是不是扭傷了?”

    顧不上別的,云言直接把鄭宜良的褲子擼到膝蓋,果然看見他膚色偏白的腳腕上已經(jīng)紅了一片,看情形還有些腫。

    云言試探著按了一下,鄭宜良疼得“嘶”一聲,云言的臉色立馬有些不敢看,如果只有些腫還好辦,就怕鄭宜良傷到了骨頭,那就麻煩了,一不小心很容易就留下病根。

    “你感覺怎么樣,有沒有骨折?”

    鄭宜良苦笑,腳腕處傳來鉆心的疼痛,就算沒有骨折,恐怕也傷到了筋,他試著站起來走幾步,卻一個腳軟差點沒跪下去,云言眼疾手快的扶住他,鄭宜良將全身重量壓在她身上,才勉強站穩(wěn)。

    “你不要再隨便有走動了,我來想辦法,你的傷需要馬上治療�!�

    云言不會急救方法,而且當下也沒有條件,她也沒有做出什么多余的措施,只是讓鄭宜良保持原來的姿勢,不要動,不要讓傷處受力。

    鄭宜良無奈,卻沒有其他辦法,只能乖乖聽話,他心里十分懊惱,本來情況已經(jīng)夠糟糕,現(xiàn)在他的傷簡直是雪上加霜,最近的運氣也真是差到了極點。

    沒有了鄭宜良這個勞動力,兩人的處境愈發(fā)堪憂。云言又不能像鄭宜良那樣往上爬,先不說她穿了一條極其不方便的裙子,就算她想爬,她也沒有那個體力啊。

    “有人嗎?救命��!有人嗎?能聽見嗎?”

    云言索性放開喉嚨大喊,只希望如果有人經(jīng)過,能聽到她的求救。不過這種希望也十分渺茫,先不說云言的聲音能傳出多遠,這么荒涼的地方明顯是沒有幾個人經(jīng)過的。期望著有人能聽到聲音過來進行救援,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云言才喊了幾聲,嗓子就已經(jīng)開始隱隱作痛,她望了一眼地上坐著的鄭宜良,心里愈發(fā)焦急,不由自主提高了聲音,最后一聲不小心破音了�!翱瓤瓤�,”云言使勁咳嗽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鄭宜良聽見那聲破音格外心疼,云言講話從來都是輕聲細語的,什么時候這樣大喊大叫過,嗓子恐怕要不了多久就會啞。

    云言停下來看看手機,一如既往的沒有信號,滿天神佛此時仿佛都不在家,誰也聽不見她的祈禱。

    他們不能在這里過夜,這是兩個人的共同想法。山里有沒有別的危險不得而知,不過溫度低是一定的,兩人之前又淋了雨,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呆一晚說不定會發(fā)生什么事,如果只是普通的感冒也就算了,萬一高燒不止,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更何況鄭宜良的傷,哪一個都拖不得。

    這樣一想,云言頓時又有了力氣,她剛要再開始新一輪的求救,卻被鄭宜良給搶了先。

    “外面有人嗎?我們被困在洞里了,救命啊!”

    “怎么樣,我說的還可以嗎?”鄭宜良笑了笑,“你歇歇,我來喊一會�!�

    云言看著鄭宜良,神色復雜。他穿著高定的西服,雖然已經(jīng)臟的不成了樣子,外套還不知道丟到哪去了,可他往那里一坐,即使形容再狼狽,也遮不住那一身冷冽高貴的氣質(zhì)。這是成年之后的鄭宜良,他是總裁,是人人畏懼的冰山大boss,一皺眉就有人無數(shù)人提心吊膽,數(shù)不清的人挖空心思的討好他,云言與他相處至今,也曾經(jīng)歷過更加危險的生死一線,可他卻沒有哪刻,像現(xiàn)在這般,仿佛已經(jīng)全然拋開了身份的束縛,徹頭徹尾的表現(xiàn)為一個普通人。說一不二的總裁滿身狼狽的坐在這里,形象全無的大呼小叫著求救的話語,這場面格格不入的分外明顯,云言努力忽略突如其來的心酸,默默紅了眼眶。

    “我的外套應(yīng)該是丟在附近了,如果有人過來,應(yīng)該會順著外套找過來,別太擔心。坐過來點,離那么遠我有點冷�!�

    說到最后一句,鄭宜良夠了勾唇,露出一個有些戲謔的笑,云言知道他是怕自己冷,所以才故意這么說,心里更加不好受。

    鄭宜良說的簡單,有人過來可以順著外套發(fā)現(xiàn)這里有一個深坑,順便發(fā)現(xiàn)深坑里還有人�?蛇@一切的前提是,有人過來,北山人跡罕至,能在這個時候偶然經(jīng)過這里的人實在太少,而他們自己的人,兩人失蹤還不到5小時,能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都不知道,等著他們發(fā)現(xiàn)這里也不太可能。說來說去,事情又繞到了僵局。

    最要命的是他們沒有辦法向外屆求救,卻又一點自救的方法都沒有。

    第一百七十一章

    無計可施共患難

    “我先上樓了,拜拜。”

    一句最普通的道別,也要看是跟誰說,如果是跟戀人,再普通的話也能覺出甜蜜來�;ɑê退哪俏�,現(xiàn)在便處于這樣的甜蜜時刻。

    “我看你上去,我再走�!�

    花花羞澀又甜蜜的笑了笑,然后一步三回頭的上了樓。等她終于平復下熱戀中的激動時,才想起來今天自己爽約時的那一點愧疚,于是她拿起手機,準備問候云言一聲。

    花花撥了五遍云言的手機,無一例外的是溫柔的提示音,“對不起,您呼叫的用戶不在服務(wù)區(qū)�!彼戳丝幢恚F(xiàn)在已經(jīng)六點二十分了,外面天都已經(jīng)黑了大半,這個時候,云言怎么會不在服務(wù)區(qū)?她在哪?她有些坐不住了,連卸妝也顧不上,盯著手機想云言其他的聯(lián)系方式。

    花花不知道云言家的地址,也不知道她有哪些朋友,更不知道她親近人的聯(lián)系方式,所以即便此時再擔心云言,卻無計可施。她忽然想起今天下午那通電話,那頭好像還有呼呼的風聲,心里更加不安了。云言跟自己分開后,到底一個人去哪了?這么晚竟然不在服務(wù)區(qū)。她不死心的繼續(xù)撥打著云言的號碼,可電話里依然是溫柔冰冷的女聲,一直接不通。

    花花急得想報警了,她其實不太了解云言的過去,他們的關(guān)系也就只還是不錯的同事而已,但是她卻快被自己的腦補嚇哭了,萬一云言沒有親人,沒有人發(fā)現(xiàn)她失蹤了,也許她現(xiàn)在正遇到了什么危險,她唯一能指望的人就是自己,那可怎么辦?可是現(xiàn)在距離人失蹤還不到24小時,就算報警也不會立案的。

    “啊啊��!”好好的頭發(fā)快被她抓成雞窩了,她絞盡腦汁,最后卻依然沒想出來一個好辦法。

    云言如果知道花花這么擔心自己,恐怕會十分感動。可她現(xiàn)在一點別的心情都沒有,夜晚的山里越來越冷,鄭宜良把她整個人圈在懷里,兩個人的彼此取暖才勉強好過了一些。

    云言的手機閃了閃,卻并不是接到了來電,而是因為它快沒電了,身為一只智能手機,它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容易。云言安靜的靠在鄭宜良懷里,她的嗓子已經(jīng)喊啞了,如非必要,現(xiàn)在簡直一個字也不想說。不過好在心里狀態(tài)還算鎮(zhèn)定,并沒有極度恐懼絕望之類的情緒。

    算起來,這已經(jīng)是她不知道第幾次經(jīng)歷這種場面了,自從她回國以后,這樣的狀況就層出不絕。云言覺得自己別的本事沒學會什么,這抗壓的心里狀態(tài)著實好了不少。可此時又不同于客車中途遇上泥石流那次,她身邊有個鄭宜良,情緒上多少又有些變化。

    那次她孤身一人,十分想得開,即使泥石流下一秒就會砸下來淹沒一切,她也覺得挺平靜的,甚至還想著遺書要怎么寫,可是現(xiàn)在,她卻迫切的想要出去,不為什么,只是因為身邊還有鄭宜良,她一點也不想和鄭宜良死在一起,她更想要是他們平安無事的出去,然后各自回到各自的軌跡上,不要再有糾纏。

    鄭宜良此刻也不太好受,他覺得身上頭有些昏沉,胃里也不太舒服,不過這些都在他的忍受范圍之內(nèi),他把懷里的云言摟的更緊一些,低聲道,“看這個坑的深度,應(yīng)該是專業(yè)施工隊的手筆,他們明天來開工的時候,就能發(fā)現(xiàn)我們了�!�

    云言沒說話,在心里嘆了一口氣,她伸出手,在鄭宜良的頭上摸了摸,沒感覺到熱度,不過也不知道是鄭宜良沒有發(fā)燒,還是兩個人在一起發(fā)燒。

    “對不起,這次都是我連累你,要不是我被人騙,你也不會落到這個境地�!痹蒲杂行┌脨赖恼f。

    “我倒是很慶幸當時叫住了你,要不然你一個人在這里……”恐怕我會瘋的。

    鄭宜良沒有說完,不過云言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起那次泥石流他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樣子,就仿佛是救兵從天而降,就算云言再看淡生死,那一瞬間的安心和感動也無法忽略。鄭宜良總是能讓她安心,這種感覺很奇怪,千萬人之中有那么一個人,只是站在你身邊,就能讓你有勇氣,去面對各種各樣糟糕的情況。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來,也許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我救出去了�!痹蒲哉f完,自己笑了起來。她靠在鄭宜良胸膛上,清楚的聽到他的心跳聲,一下一下,沉穩(wěn)有力。

    鄭宜良想了想,也笑了起來,“你說的也有道理�!�

    這一笑,兩人間竟有種平和的意味,尷尬竟然被沖散了少許。

    鄭宜良的記憶里,兩人平和共處的時候少,可每一段日子都是想放在心里珍藏的記憶。也許這就是愛情獨特的地方,無論怎么吵架,怎么傷害彼此,可那一點滲入骨子里的甜蜜,就叫人心甘情愿,忍受這些折磨。

    云言的猜想是正確的,能及時發(fā)現(xiàn)兩個人失蹤的人少之又少,比如花花,她就算懷疑云言不見了,也沒有辦法確定,而且她沒有任何關(guān)于云言的聯(lián)系方式,就算想報警,也要等到24小時以后。而另一個比較靠譜的人,云函,他這兩天在公司忙的不可開交,云言雖然不知道他具體在干什么,也大約知道這兩天正是關(guān)鍵時刻,如果沒有意外,云函也許連家都不會回,更顧不上云言了。鄭宜良這邊,跟他保持聯(lián)系的人不少,但是能通過電話打不通就發(fā)現(xiàn)他失蹤的人,還真沒有。

    眼下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到明天施工隊過來,然后救他們出去。到了這個只有一條出路的境地,心情反而平靜下來,鄭宜良甚至想,這樣的一晚也算不錯,如果不計狼狽程度,應(yīng)該是一場符合他心意的艷遇。有多久沒把云言摟在懷里了,她生死未卜的時候鄭宜良一顆心不安的恨不得要跳出心口,可如今把人抱在懷里,鄭宜良才知道,他有多想念云言。他想如果不算三年前的事,他已經(jīng)是第二次愛上她了。

    云言不知道鄭宜良的想法,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與鄭宜良獨處過這么長時間,最初的尷尬過去之后,竟然從中覺出了一點記憶中的溫馨,這個詞語和眼下的環(huán)境極為不搭,可卻莫名的符合心境。

    可云言同時又清楚的知道,他們已經(jīng)跟之前不一樣了,鄭宜良身邊有了Lynne,Lynne和任何一個別的女人都不同,她是鄭宜良的青梅竹馬,又是門當戶對,云言是相信的,他們之間有著不一般的感情。可也許是這樣封閉的環(huán)境造成的錯覺,又或許是山里真的太冷了,鄭宜良的溫度是那么鮮明,叫人實在舍不得離開,只有這一晚,她允許自己有過動搖。

    “盡量別睡,很容易感冒�!�

    鄭宜良見她沉默,還以為她是困了,叮囑道,同時盡力把自己的熱量傳遞給云言。

    一個晚上的時間很漫長,無數(shù)次掙扎著睜開眼睛,外面卻還是一片漆黑,一點動靜都沒有,一個晚上卻又很短,在真的聽到施工隊吵吵鬧鬧的聲音之后,竟然有種恍惚的錯覺,這一個晚上就這樣過去了?

    施工隊半個月前開始在這開工,這荒山野嶺的地方,雇主非要他們往下挖,收了人家的錢,他們自然是奉命干活,一群人正嘰嘰喳喳的抱怨著,昨晚上下了那么大的雨,今天的山路恐怕更難走了。

    “劉哥,這有件衣服�!币粋眼尖的工人突然說到,其他人往那一看,還真是一件西服外套,皺巴巴的扔在地上。

    “這哪來的�。坎粫腥说粝氯チ税�?”那工人看了眼西服,又看了眼旁邊的深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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