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每一張上面的人都一樣,親密自由,
在夜路上,
在校門前或是在小餐館里,都是他們。
他和喻左今。
盛淵看著照片,不知黃安沖意義為何,
但糟糕的預感在心中蔓延。
直到他看到最后一張照片背面。
“做人留一線,
你之前教過我的,所以這次換我給你留余地,
我沒有告訴你的父母,但是你們是同性戀這種惡心的事情,
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太可惜了�!�
盛淵眼眸向下,
瞳孔震縮,
握著信封轉身往體育館奔去。
清風吹得他衣擺翻飛,
他跑進體育館,
去找高三年級分到的男換衣間,運動會外面熱鬧非凡,換衣室里卻空無一人,他快速走到喻左今的柜子前,柜門敞開,里面還有他的校服。
喻左今說換好衣服過來找他,但卻沒有他的身影。
盛淵拿出手機給他打電話,鈴聲在手機中響起,卻一直無人接聽。
他沒有在換衣室多停留,馬不停蹄去了宿舍。
他推開門,看見里面的景象卻是一呆,只見喻左今的位置空無一物,他的床位上也只剩下床板孤零零的躺在那里,小陽臺半開著,上面還掛著喻左今給他洗的紅圍巾,風一吹跟著衣架搖搖輕晃。
盛淵站在408門前。
最后一張照片背面寫著的話繼續(xù)延伸。
“所以盛淵,我告訴他的父母了。”
——
哐——哐——
哐———
潔白的門板隨著巨大的聲響震顫,鑲嵌在墻壁中的門框也無法穩(wěn)住它。
門板被暴力砸得震天響,一下接著一下,沒有規(guī)律的大幅度的撞擊聲,像是恐怖片里血腥場景的伴奏,不停歇聽得人心慌發(fā)抖,比雷雨天的雷聲還要大還要響,每一下都砸在心神上,讓人心悸發(fā)慌。
好像是里面的人瘋了一樣。
喻左今看著禁閉的房門,心中的燥怒越來越旺,眼眶中開始爬滿紅血絲,手臂和脖頸青筋虬結,他揮著手臂不遺余力的狠砸,一下接著一下,力道越來越大,拳頭砸出血也沒有任何知覺,他好像有用不盡的精力,看著眼前絲毫沒有松動的門,他的眼神預發(fā)可怖。
他向后退兩步,抬起長腿猛揣一腳,嘴里發(fā)著沙啞的嘶吼,他喉嚨里的發(fā)音讓人聽不清他在說什么。
唐靜在門外聽著門板的震動,整個人都有些抖。
“你關著左今做什么?!快把他放出來。”
喻酆任還沒從早上看到的照片中緩過來,他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人寄信告訴他兒子是同性戀。
他把一張照片拿出來扔在唐靜面前,壓著怒火。
“你自己看�!�
“你自己看看他在學校都干了些什么!”
照片只有一張,其余的都被他丟了。
照片中喻左今正低頭親吻盛淵的臉頰。
唐靜看到照片有一瞬間踉蹌,顯然無法置信,她快速拿起照片仔細看,心中的波濤更加洶涌。
耳邊是喻左今的砸門聲,照片中的少年卻格外幸福。
她大腦斷片,無法思考,快速的調整著自己的情緒。
“先把左今放出來,咱們好好問問,興許…興許他只是一時興起�!�
她一時之間也無法接受。
喻酆任強硬地將喻左今帶回來讓她吃驚,卻沒想到這只是今天的開始。
見喻酆任不說話,唐靜大喊,“孩子跟我們本來就不親,你這么關著他算什么!你這樣他怎么跟我們好好談!”
喻酆任聽后這才讓人去開門。
咔噠。
門鎖被解開,門板沒了鎖的束縛,幾乎是瞬間砸在墻上,喻左今從里面走出來一言不發(fā),他怒極了,壓制不住憤怒和亢奮的情緒神經。
喻酆任從真皮沙發(fā)上站起身,看著出來的喻左今怒火中燒,將照片一把甩在了他臉上。
“這是什么!我問你這是什么?”
“你這么久不回家,在外面搞同性戀,你惡心不惡心!”
“你做什么?!”
唐靜連忙擋在父子二人中間,“好好說,好好說,你聽不懂是不是!”
“好好說,然后讓他說自己是同性戀?!”
喻左今死死盯著他,一雙眼睛黑得嚇人,他什么也沒有說,下顎線緊繃,拳頭握得死死的,他現在只想走。
“我的手機�!�
他跟人要他的東西。
盛淵找不到他該著急了。
他不想待在這里,偌大的別墅,奢華的裝潢,真皮沙發(fā),腳下是昂貴的手工地毯,幾米開外還有置放的紅酒柜。
但這里喻左今卻一刻也待不下去,他想回408,小小的,只有十多平米的小宿舍。
他渾身熱得發(fā)慌,心中的火堆不斷被填著干柴,他雙眼猙獰猩紅。
“手機�!�
又一遍,聲音沙啞難聽。
他要他的手機。
喻酆任看著他怒不可遏,他不會再讓喻左今回學校。
就在這時沙發(fā)上傳來鈴聲。
屏幕亮起,是盛淵打過來的電話,喻左今給他特意標注“男朋友�!�
喻酆任看見他亮起的來電顯示,瞠目欲裂,喻左今上前去拿,他先一步搶過,手臂抬過頭頂高高舉起,之后向地上狠摔過去。
嘭——
手機屏幕瞬間碎裂,電話未接通而終端,通話畫面結束,緊接著是盛淵出現在屏幕上隨著屏幕裂痕而四分五裂的臉。
一聲巨響過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
手機上的屏保是當初盛淵演話劇時的照片,穿著華麗的服飾,整個人像一個遙遠美麗國度的小王子。
喻左今看著隨著手機一起碎掉的盛淵,最后一根理智徹底崩弦,他慌忙去撿,但屏幕漏液卻先一步擋住了盛淵的臉,他的衣服不再華麗,身上是屏幕裂痕。
喻左今看著手機碎裂的屏幕,呼吸聲越來越重,喉嚨里嘶吼著,他緩慢轉回頭盯著喻酆任,起身瘋了一下沖向他,像失去理智的怪物拎著喻酆任狠砸在酒柜上。
巨大的力道沖擊讓玻璃展柜破裂,鋒利飛濺。
瞬間頭破血流。
“啊啊�。。。�!”
唐靜尖叫。
喻左今手臂被鋒利的玻璃劃得滿是血口,他揮著手臂像是被下達指令的機器人一拳接著一拳砸在喻酆任身上。
盛淵裂開的面容還在他腦子里,他眼睛紅的仿佛有血在流,他吼著砸著,哪怕身下的喻酆任失去示意他也沒有停手。
他一遍又一遍的嘶吼。
“你們毀了我,現在又想毀了他!”
“憑什么!”
“憑什么!!”
唐靜和保鏢沖上去攔,卻被一把掀開,唐靜手按進玻璃中看著地上頭破血流的喻酆任差點兩眼一黑暈過去,保鏢過來后喻左今轉移了目標,開始又一輪的暴力。
唐靜滿手是血顫顫巍巍拿出手機聯系救護車和家庭醫(yī)生。
直到醫(yī)生趕來強制給喻左今打了針鎮(zhèn)靜劑,這場荒唐才沒了聲音。
“夫人,你還好嗎?”
唐靜坐在紅酒和碎玻璃中,她裙擺已經被浸透,她目光呆滯,在那里坐了好久。
“我還好�!�
她被扶起身,關心著她的孩子和丈夫。
結果比她想象的要好,也比她想象中的要遭。
喻酆任傷勢不重,沒什么大礙。
但喻左今卻一樣。
唐靜拿著檢查報告看著上面的字句。
她像是丟了魂,吶吶地說:“精神疾病�!�
醫(yī)生:“是的,按他的年齡來說就是躁狂癥也應該是輕度,但……”
“但什么?”唐靜問。
“據了解,他現在的情況已經開始無差別攻擊人,毀壞周遭事物,不分場合持續(xù)傷人,已經算是三級精神疾病。”
唐靜瞬間跌坐在地。
“現在情況不容樂觀,你們家有精神疾病史嗎?”
“沒有�!�
“盡快治療為好,治療最短期不會低于兩年,他發(fā)病前有明顯的自我壓制,他可能自己也知道自身情況,身體和大腦下意識給出防御機制,但要等到他徹底控制不住,治療上面的困難程度……”
醫(yī)生沒有再往下說,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斟酌。
“況且他有著明顯的先天性殘疾,情感上面較正常人敏感再正常不過�!�
醫(yī)生離開。
等到喻左今從病床上醒來時,唐靜已經坐在他旁邊看了許久。
喻左今小時候他們從來沒有好好陪過他,看見兒子醒來,唐靜繃不住握住他的手垂泣。
“對不起,左今,對不起,小時候沒有好好陪伴你�!�
“對不起,媽媽沒有給你生一個健康的身體�!�
喻左今手背和小臂上纏著繃帶,鎮(zhèn)定劑讓他躺在床上尤為安靜,他黑色瞳孔的看著天花板。
第二天喻酆任醒了,聽到喻左今的病情一個人看著窗外枯坐了許久,之后幾天兩人每天都會結伴去看喻左今,但喻左今反應平平。
兩人再也沒有跟他提起同性戀的事情。
唐靜把削好的蘋果放進他手里,“左今,爸爸媽媽復婚了�!�
喻左今拿著蘋果的手有了松動。
那是他以前最渴望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甚至是他十六歲之前的所有執(zhí)念。
唐靜看著他,“左今,你生病了,爸爸媽媽帶著你去國外看病好不好�!�
“盛淵呢?”
這是他這幾天第一次開口。
他的寶貝怎么辦?
他不再向往幻想中幸福的三口之家,他只想和盛淵待在一起,就算唐靜和喻酆任不要他,全世界都不要他也沒關系,只要盛淵愿意在他身邊就好,其他的都是其他的。
唐靜一愣。
“沒有他是嗎?”
喻左今激動起來,“沒有他你想讓我走!”
他憤怒起身。
“你要把我?guī)ツ模 ?br />
“他呢!”
“他人呢!”
“你們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左今!”
醫(yī)生和助手沖沖進來將他按住,唐靜從病房中出來,看見喻酆任匆匆下班趕來,總是這樣,總是這樣。
他總是來去匆匆。
唐靜看著手里還拿著文件的喻酆任,情緒徹底失控,瘋了一樣沖回去把東西摔在地上。
“你還知道來!”
“左今這樣了,你每天還要去工作,喻酆任你還有沒有心了!”
唐靜情緒處在崩潰邊緣,文件袋散開里面是市長選舉的表格,空的還沒有填寫。
喻酆任只要參加競選,結果百分九十五是他連任,開啟下一個五年。
唐靜對他大吼:“市長!市長!喻酆任你選的破市長比孩子還重要是不是!”
喻酆任想要安撫她的情緒。
但唐靜的天已經塌了。
“我當初跟你離婚就是因為你總是這樣,我們是家人,不是同事,什么時候都是工作!工作!”
“既然工作重要,你當初為什么要管左今和別人談朋友,你有什么資格管!你有什么資格逼他�。。�!”
喻酆任透過門窗玻璃看著病房里的喻左今痛苦地閉上眼。
盛淵的名字就仿佛一個巨大的裝有寶藏的箱子,但箱子里卻是空的什么也沒有,喻左今開始不吃不喝,就是喂水也直接把水杯砸在地上。
他只有一個訴求,他要見盛淵。
他想他了。
他要見他。
唐靜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答應下來,司機將車停在一中門口,唐靜問用不用她陪著一起,喻左今沒理直接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