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他們并不在滄陽宗璇璣殿,而是一座高闊的客棧房間,破曉時青灰色的天光正從窗欞中露出端倪。
徐霜策合衣而起,平靜道:“愛徒,這是作甚?”
“拜見師尊!”宮惟起身雙膝跪在床榻上,正色俯首道:“弟子看師尊衣著單薄,恐夜深受涼,故此斗膽為師尊掖被,萬望見諒!”
床榻一側(cè)與墻壁相抵,昏暗掩蓋了他已被冷汗浸透的寢衣后背。
仿佛過了漫長的幾個時辰,但實際只是短短數(shù)息間,他終于感覺到一只手抬起了自己冰涼的下頷,徐霜策烏黑的眼睛似笑非笑:“是么?”
宮惟就著這個被迫抬頭的姿勢,誠懇道:“弟子驚醒師尊,弟子有罪�!�
這場景簡直太怪異了。凌晨天光曖昧,客棧床榻寬深,他僅著寢衣跪在靠墻那一側(cè),徐霜策半靠外側(cè)的床頭;也許是脫了外袍的原因,從宮惟這個角度看去徐霜策肩寬而腰窄,里衣勾勒出完美的上半身線條,隱隱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說的壓迫感。
宮惟倉促地垂下了眼睫。
“愛徒身中兵人絲,現(xiàn)靈脈寸寸斷裂,每日需為師往氣海內(nèi)灌注大量靈力養(yǎng)傷。”徐霜策略微探身靠近,在宮惟鬢發(fā)邊輕聲道:“愛徒要少玩鬧,多靜養(yǎng),明白了嗎?”
宮惟沙啞道:“弟子明白。”
徐霜策微微一笑,收手翻身下了床榻。
仙盟各地都有專供修士入住的客棧,房間看上去除了格外雅致寬闊些,倒也沒有其他不同。滄陽宗主衣袍被掛在靠窗的衣架上,徐霜策泰然自若地走上前披上外衣,只聽宮惟在身后終于忍不住顫顫巍巍地問:“師尊,您這是……”
徐霜策道:“去天門關(guān)。”
宮惟明顯錯失了這一段信息:“��?”
天門關(guān)是三處可能地點中最遙遠難行的一處,靠近極北冰川,氣候詭譎多變,且過了宴春臺之后就靈氣稀薄,往下的路程便不能再御劍了。
按宮惟對徐霜策的了解,別說地裂中埋著一座滅世機關(guān)兵人,哪怕埋著大羅金仙說不定他都懶得去找,更何況還得徒步走去。他正想著是不是應(yīng)愷拿盟主印來逼徐霜策就范了,卻聽徐霜策道:“關(guān)于你體內(nèi)的兵人絲是何人所種,現(xiàn)已初步有了線索,可能是鉅宗的弟弟度開洵�!�
宮惟已經(jīng)聽尉遲銳轉(zhuǎn)述了天空閣里那場審問,但還是配合地愕然道:“什么?”
“鉅宗用應(yīng)盟主的元神開路,看到了幕后黑手授意給法華仙尊的一段記憶,乃是一座滅世巨人屠殺城內(nèi)百姓,而不知哪一任的前代鉅宗于戰(zhàn)場上自爆元神,與那機關(guān)兵人同歸于盡了。因為這殺身救世的功德,鉅宗兵解之后迎來了天劫,就在被雷電劈得魂飛魄散前一瞬,有一面鏡子突然從上天界降下護法,為他擊回了九重極惡大劫�!�
徐霜策站在窗前,說到這時話音一收,回過頭來定定地看著宮惟。
在幻境里時宮惟生怕被發(fā)現(xiàn),離得很遠,但隱約也看到了那面擋住雷劫的鏡子。他茫然道:“��?”
不知是不是錯覺,說接下來的話時,徐霜策的視線緊緊鎖定在他臉上,像是每一絲表情、沒一點變化都不放過,似乎要穿過面皮看進他大腦里去:
“但就在鏡子載著宗師的元神向上天界飛升的時候,一位黑衣人突然持神劍而出,狀似忿恨已極,想要刺穿鏡面,撕碎那宗師的魂魄。”
“……”
徐霜策緩緩地、一字一字地問:“愛徒作如何想?”
宮惟心說我能怎么想,那黑衣神祇突然從天門里降下來,但在刺中鏡面的前一刻幻境就走到頭了,我也不知道那倒霉鉅宗最終到底飛升了沒呀。
——徐霜策緊盯著他,但未從少年臉上看出絲毫詫異。
他的神情微微變了。
“弟子愚鈍,”宮惟想了又想,硬著頭皮道:“那……那位天神為什么要阻止鉅宗飛升呢?”
徐霜策好似想要更加確認似地,加重了語氣:“你對那位天神,有什么看法嗎?”
宮惟被他看得有點虛,下意識地“啊”了聲:“弟子人微言輕,不敢妄議上界仙神,師尊恕罪!”
屋子里安靜得可怕,不知為何頭頂半天都沒傳來任何聲音。
宮惟還坐在床上,壯起膽子偷偷抬眼一瞅,只見徐霜策背對著客棧窗戶,逆光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是啊。”良久他終于慢慢地開了口,每個字都異常沉緩:“雖然不知他人如何作想,但為師在幻境中看到那位天神現(xiàn)身時,內(nèi)心也十分憂懼不安�!�
徐宗主說他憂懼不安?
宮惟內(nèi)心竟不知是荒謬還是好笑,抱著被子偷偷向床角挪了挪,才小心翼翼道:“既然是幻境,那師尊更不用憂慮了,說不定只是編造出來虛假的景象,根本就不是歷史上發(fā)生過的真事呢。”
出乎意料的是徐霜策卻道:“不,應(yīng)當是真的。”
這話語氣太篤定了,宮惟沒反應(yīng)過來:“為何?”
“戰(zhàn)場兵解,立地飛升,傳說中確實有這么一個人。只是年月漫長而傳言失真,細節(jié)或許有所偏差�!�
徐霜策頓了頓,道:“便是道經(jīng)開蒙故事第一篇,鬼太子妃�!�
作者有話要說:
↑第四十三章
從幻境出來時,有個細節(jié)是宮惟躺在冰棺底下暈了~所以不知道除了徐霜策外別人都沒看見黑衣天神~
第47章
鬼太子妃不是女的嗎?
這是宮惟的第一反應(yīng),
但緊接著他轉(zhuǎn)念一想,沒錯啊。如果徐夫人不是女的,那鬼太子妃當然也可以不是女的,
反正誰也不知道神話傳說背后到底發(fā)生過什么。只是同樣被世人傳迎親,
徐霜策有自己跑前跑后幫忙渡殺障,
鬼太子就未必有那運氣了而已。
不過人人皆知的道經(jīng)故事陡然與現(xiàn)實相交,還是讓宮惟生出一種荒謬感。他坐在床上擁著被子思索半天,
才突然反應(yīng)過來,趕緊啊了聲:“原來師尊看到的是一位女鉅宗么?”
徐霜策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似乎連答都懶得答。
宮惟訕訕道:“弟子愚鈍。弟子還是不明白師尊為何憂懼,
莫非是那位天神長相十分可怕嗎?”
徐霜策道:“我并未看清對方面目形容,
想必凡人想要看清一位神祇的長相也是需要法力的,
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那幻境里的機關(guān)巨人說,
萬物芻狗,兵人滅世。”
這話宮惟自然也聽見了,畢竟當時兵人飽含憤怒的狂吼驚天動地,
“那師尊認為……”
徐霜策突然陷入了沉默,好似接下來的話連他都不太知道如何開口。
半晌他才吸了口氣,緩緩道:“有沒有可能,
那機關(guān)巨人本身就是某位神祇派遣下來滅世的呢?”
宮惟心說這話實在太荒謬了,難道這“某位神靈”就是想讓地上眾生都去死不成?
“若是如此揣測,
宗師渡劫時降下的極惡大劫便可以解釋了,
因為那原本就不是想讓渡劫人飛升,而是碎尸萬段永不超生的懲罰。其后鏡中靈物將九重天雷擊回,并載著宗師的元神飛升上天,亦是違背了這位天神的意志,因此他才會勃然大怒地出現(xiàn)降下神罰�!�
如果仔細分辨的話,
說這話時徐霜策聲調(diào)罕見地略微不穩(wěn),甚至于尾音帶著一絲沙啞。
他道:“如果我推測為真的話,那么這位神祇,應(yīng)當是一位惡神了�!�
世人都知道徐宗主寡言少語,宮惟也沒見過他一次性說這么多話,盡管他越聽越一頭霧水,又不敢追根究底去問,只得道:“可是……可是師尊,神話中鬼太子妃最終順利飛升了呀�!�
徐霜策道:“是,飛升了�!�
“那您所見的那位天神豈不失敗了嗎?”
窗外天光漸漸破曉,終于將昏暗曖昧的房間映出一絲光亮,只見徐霜策立于窗欞前,半身逆光沒入陰影,眉目如畫一般清朗,眼睫下卻好似遮住了難以言說的陰霾。
“是啊,”他聲音很輕,仿佛在回答宮惟又仿佛在自言自語。
“——這位犯下惡罪的神,失敗后去了哪里,是否被貶謫為人了呢?”
宮惟下半張臉藏在被子后,只露出一雙眼睛小心地盯著徐霜策。滄陽宗主那深水般平靜克制的外表之下,似乎有種隱隱的暴戾和煩亂呼之欲出,讓他有點緊張,但又不知道異樣從何而來。
“……師尊把這推測和應(yīng)盟主說了嗎?”半晌他警惕地小聲問。
出乎意料的是徐霜策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沒有,反正只要尋出幕后黑手就能得到答案,因此為師只告訴了你�!�
宮惟:“……啊?”
徐霜策身上那煩悶欲躁的感覺沒那么重了,應(yīng)該是他暫時將思緒撇到了一邊的原因。他回頭推開客棧窗戶,道:“所以如果這世上再有第三人知曉,便一定是你說的了——”
清晨的風將他不緊不慢的兩個字輕輕吹到宮惟耳梢:“愛徒。”
明明是很正常的稱呼,可能是因為僅著寢衣的關(guān)系,宮惟窩在寬大的床角里,莫名其妙面頰發(fā)熱,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
徐霜策轉(zhuǎn)過身,似笑非笑:“起身吧,愛徒。今日便可到宴春臺樂圣處,你不是還認識一位好朋友在那里嗎?”
·
仙盟在各地設(shè)立專供修士休憩療養(yǎng)所用的客棧,不接受民間銅錢銀票,只能記入門派賬上或直接使用黃金。他們下來退房的時候?qū)m惟已經(jīng)做好了引發(fā)轟動的準備,小心翼翼把自己完全藏在了徐霜策身后,誰料他二人穿過大堂時,來往修士均面貌如常,沒有絲毫訝異,仿佛完全沒認出堂堂滄陽宗主一般。
徐霜策平靜道:“不用擔心,為師已經(jīng)施了障眼法。旁人眼見你我時,看到的只是一名普通滄陽宗修士罷了�!�
宮惟滿臉欽佩拱手:“師尊英明!”
緊接著他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一名普通滄陽宗修士?
“……師尊,那我呢?”
徐霜策眼角向他輕輕瞟來,眼神深處似乎閃動著一絲揶揄,然后施施然上前結(jié)賬去了。
宮惟僵立原地,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心想他把我變成了什么?
但擔心也沒用,除非找到水銀鏡施術(shù),否則他也看不到自己在別人眼里是什么模樣,總不能隨便逮著個路人就問:“喂,請問我是什么?”
宮惟只得按捺住直覺中隱隱的不妙,向周圍環(huán)顧了一圈。
因為修士大多辟谷的緣故,仙盟設(shè)立的客棧里很少提供飲食,即便有也只供給剛筑基的小弟子,多是熱粥、包子一類簡單主糧�?蜅N房傳菜的窗口正開著,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正下屜,掌勺的拿起一個包子隨手掰開,宮惟眼一下直了,只見那里面赫然是個碩大的雞肉香菇丸子。
香味隨風飄來,宮惟咕嘟咽了口唾沫,傷感突然涌上心頭。
吃飯對他來說雖然不是必需,但也是人生最大的樂趣之一了。拋去滄陽宗那幾頓白水煮青菜不提,上一頓正經(jīng)飯已是月余之前,孟云飛請的醉雞,當時他人還在臨江都……
這時只見那大廚突然探頭向外望了望,見徐霜策背對著他們,便鬼鬼祟祟地向?qū)m惟一招手。
“?”
宮惟不明所以,顛顛地湊過去,胖大廚用紙包了那包子塞到他手里,一腔慈愛簡直要滿溢出來:“趁那道爺沒回頭,你趕緊吃,快!”
宮惟驚呆了:“可,可我沒有錢?”
“哎呀,要什么錢。拿去拿去!”
“不行我不能白拿東西……”
“快拿著,可憐見的。”大廚不由分說小聲催促:“別怕,我?guī)湍愣⒅堑罓敚s緊吃吧!”
宮惟猝不及防被肉香汁多的大包子塞了一嘴,慌亂中一邊回頭瞅徐霜策一邊趕緊直著脖子往下咽,食物充盈的香甜和大廚強烈的慈愛簡直把他包圍了。一個包子吃得迅猛仿佛打仗,大廚從窗口抻著半邊身體幫他擋住徐霜策,還眼明手快又拿了個包子掰開,用筷子夾出餡兒來低聲道:“這個也是雞肉餡的,來,把餡兒吃了!”
那雞肉香菇丸子把宮惟嘴塞得滿滿的,同時腦海也被一個突如其來的疑問充滿了:您怎么知道我喜歡吃雞肉餡?
這時不遠處只見徐霜策退后半步,隨即傳來掌柜滿面笑容的聲音:“客官慢走,客官下次再來啊!”
大廚:“快,他回頭了!”
咕咚!宮惟用力把吃的咽了下去,一邊匆忙抹嘴一邊趕緊叮囑:“我下次會帶錢來的!”
大廚洋溢著一臉光彩,依依不舍揮手作別,宮惟迅速給嘴邊和手指施了個潔凈法術(shù),在徐霜策轉(zhuǎn)身的剎那間已奔回了客棧門口,雙手背在身后,仰頭一臉無辜,全然毫無異狀。
“……”
四目相對,清風掠過。
徐霜策上下打量了宮惟一眼,不知為何宮惟覺得他雖然面色疏離,但目光中總藏著一絲若笑非笑的神情。
他一拂袖,抬腳跨過門檻,淡淡道:“走吧,愛徒�!�
徐霜策腿長步子大,宮惟連跑帶走地跟在后面,偷偷回頭沖那胖大廚感激地揮了揮手。
·
樂圣柳虛之長居宴春臺,而宴春臺正巧卡在天門關(guān)的必經(jīng)之路上,離他們所在的遂城不過一百多里路。宮惟本以為按徐霜策的性格,根本就不會在中途停留,直接御劍三刻便可上宴春臺;誰知徐霜策完全沒有把不奈何召來的意思,就這么空手不負劍,閑庭信步在城中逛了起來。
遂城地處邊關(guān),自然不像臨江都那么繁華,但清晨早市出攤時也十分熱鬧。宮惟重傷在身,靈力已經(jīng)被最大限度地壓制了,走起路來沒有徐霜策那么快,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只見路過的城中百姓十有八九都含笑側(cè)目來看他,不由疑竇叢生,心想徐霜策到底把我變成了個什么?
正巧這時路邊有人賣早點,用大勺從鍋里撈出熱騰騰的雞骨架,大聲吆喝:“劉氏雞肉面!貨真價實雞腿肉!瞧一瞧看一看嘞!”
宮惟情不自禁覓聲望去,卻見那賣早點的立刻捕捉到了潛在的商機:“客官要嘗嘗嗎?不好吃不要錢!”
宮惟傷感地想就算好吃我也沒錢,徐霜策根本就不是那種會給弟子發(fā)零花錢的師尊!誰料正當這時那賣早點的一看他要走,立刻改了口,熱情招手道:“別走別走,今日免費贈送一碗雞腿肉,先到先得!切勿錯失良機!”
宮惟驚得險些一個踉蹌,前方的徐霜策突然站住了腳步,回過頭來,淡淡道:“怎么了?”
宮惟哪敢提雞這個字,趕緊顛顛奔過去,低眉順眼道:“回稟師尊,沒什么�!�
徐霜策俯視他片刻,突然伸出右手。
“?”
宮惟不敢輕舉妄動,一時僵在那里,只聽徐霜策道:“拉著。”
拉著……
宮惟非常識趣地用兩根手指捏住了徐霜策的袖子,賠笑道:“師尊真是體貼弟子,弟子受寵若驚……”一言未盡只見徐霜策抬起左手,往他手腕處一點,宮惟雪白的手腕內(nèi)側(cè)頓時出現(xiàn)了一個淺金色閃爍著微光的字,赫然是個“徐”。
“你既然走得慢,就別東張西望。有了這個記號,不論你身在何處,為師便都能知曉了�!�
宮惟咬牙想你竟然還給我做個記號,面上老老實實誠懇告罪:“弟子知錯�!�
徐霜策欣然道:“否則若是被人拐帶,豈不耽誤了行程?”
“師尊教訓得是,弟子一定……拐帶?”
宮惟活了兩輩子第一次聽見這個詞能出現(xiàn)在自己身上,結(jié)合剛才大廚過分慈愛的表現(xiàn),腦子里陡然生出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師尊,您是把我變成了小丫鬟嗎?”
徐霜策居高臨下瞟了他一眼,并未作答,舉步向前走去。
我真是小丫鬟嗎?徐霜策不至于那么捉弄人吧?
宮惟趕緊拔腿跟上去,內(nèi)心叢生的疑竇簡直要把他給淹沒了。所幸這次徐霜策步伐慢了下來,不至于讓他連跑帶走地追,大約一炷香工夫后突然停住腳步,宮惟抬頭一望,眼前竟是個酒館。
“道爺快請!往里請!”跑堂小二充滿熱情奔出來,極有眼色地把徐霜策往樓上雅間領(lǐng),殷勤地問:“您要吃點兒什么?喝點兒什么?”
徐霜策掀袍落座,漫不經(jīng)心道:“你不是想進食嗎?”
——不愧是徐宗主,吃飯這么美好的詞在他口中竟然只是“進食”。
宮惟連日來備受驚嚇的心頓時又提到了喉嚨口,心想前世那些逼他辟谷的人里徐霜策也有份,怎么想也不可能突然好心要領(lǐng)自己來吃東西——難道是看出了端倪,準備詐他?
這么一想宮惟更不敢把醉雞、燒雞、口水雞、香菇雞肉包子等直接與死亡掛鉤的字詞說出口,一咬牙忍痛道:“弟子不敢。弟子理應(yīng)辟谷以求大道,怎能貪戀口腹之欲?”
徐霜策連眼睫毛都沒抬:“無妨。為師今天心情甚佳,想吃什么都給你買�!�
宮惟長身而拜:“既然如此,就請師尊賜予弟子一碗白水煮青菜吧!”
“……”
徐霜策的動作停了。少許他問:“為何?”
宮惟神情鄭重:“弟子出門日久,十分想念滄陽山上師尊賜予的飲食,故此只愿吃白水煮青菜來時時銘記師恩。師尊英明!”
雅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宮惟維持這個畢恭畢敬低頭的動作,良久才聽徐霜策一字字輕聲道:“但為師記得當日在臨江都時,你可是毫不見外,主動讓樂圣門下那個孟云飛請了一餐醉雞,還言談甚歡啊�!�
為什么這么久了徐霜策還記得那倒霉醉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