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拍兩張你們的菜�！痹S詩嘉看了眼林舒，明明是他提出希望林舒她倆配合的請求，可這男的還板著臉，聲音也冷冷的，“有幾道招牌菜我沒點，正好你們點了�！�

    唐笑被這一打岔，直接忘了手上的動作。

    她瞪著許詩嘉，目光里充滿了匪夷所思。

    雖然唐笑什么都沒說，但以林舒對她的理解，已經(jīng)從她眼神里解讀出了潛臺詞——

    “這男的就這么虛榮？還要拍了照假裝是自己點的？”

    許詩嘉顯然感受到了唐笑的眼神，但他無視了她，徑自拍完后，他才起身看向林舒，梗著脖子不情愿地解釋道：“哦，主要是拍給我哥看的，所以多拍兩個菜，讓他知道，我過的也很好。”

    難怪下班后大老遠跑來信合附近的超市和餐廳吃飯，原來是為了制造和家人的“偶遇”，彰顯被斷供了也能過好。

    這小學(xué)生一樣的心態(tài)，實在是幼稚里又有點讓人失笑。

    唐笑原本還有些鄙夷許詩嘉拍菜的行為，但一聽他那番話，顯然產(chǎn)生了誤解，眼神里已然充滿了對一個異鄉(xiāng)奮斗打工人對家人報喜不報憂的同情：“那你多拍兩張，我給你調(diào)整一下擺盤，這樣拍顯得更高大上一點�！�

    ……

    許詩嘉拍完照坐回自己的餐桌前，又清了清嗓子，看向了唐笑，像是很好心地提醒道：“你們那個同事就別喊了，現(xiàn)在都快七點了，信合加班到七點后，就能報銷晚餐和晚上打車回家的費用了，何況升職也看員工對公司的奉獻程度，人家不就在加班沖刺年底的升職嗎？你們不應(yīng)該打擾一個有夢想的年輕人�！�

    他不說還好，這么一提醒，唐笑也想起了這回事：“也是，算了，下次周末再找時間約。”

    她說完，有些狐疑道：“不過你怎么對信合的規(guī)章制度這么了解？”

    林舒見機打算趁勢介紹下許詩嘉，然而唐笑沒等林舒插上話，就徑自笑起來：“也是！姐，你們團隊不是有信合太子嗎？熟悉信合的內(nèi)部規(guī)章和八卦也是正常的！”

    唐笑說到這里，像是突然醍醐灌頂，她一拍大腿道：“姐，要我說，你就把你們那個信合太子介紹給我吧！你上次不是說他還是單身嗎？”

    許詩嘉原本已經(jīng)回到自己的餐桌前，正在安靜地吃他半價買來的帝王蟹，聽到唐笑的話，像是嗆到般咳起來。

    很多事情，時機一旦錯過，就再也等不來合適的機會了。這話一點不假，如今，林舒更不能當(dāng)場介紹許詩嘉的身份了。

    她給唐笑發(fā)了微信點出了許詩嘉的身份：“唐笑，你看下手機�！�

    可惜事與愿違，唐笑聳了聳肩：“姐，我手機沒電了，正好也不想下班時間接到工作信息破壞心情，也挺好。”

    林舒覺得挺不好。

    她如坐針氈地看了一眼隔壁桌的許詩嘉，只覺得場面太尷尬了。

    還是轉(zhuǎn)移話題為妙。

    可惜唐笑沒有接收到林舒眼神里的暗示，也沒有順著她的新話題走，而是對信合太子非常執(zhí)著：“姐，你不是夸他，為人隨和善良，工作認(rèn)真積極，不搞特殊化，平易近人，特別上道，情商高，和傳聞里完全不一樣嗎？”

    許詩嘉在最初聽到唐笑大膽點名“翻牌”太子時，臉色是僵了僵的，但如今，隨著唐笑的話，他逐漸放緩了神色。

    林舒見他放下了筷子，好整以暇地抬頭，把目光掃向了林舒，嘴唇微微帶了點笑的弧度，眼神有些得意，大有種“原來你私底下這么欣賞我”的驕傲感。

    林舒在這份目光里，尷尬地低下了頭。

    但顯然這并沒有讓許詩嘉見好就收，沒一會兒，林舒就收到了許詩嘉的信息——

    “你還有不好意思回避別人目光的時候？”

    “原來私底下這么夸我�！�

    “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我確實很優(yōu)秀，被這么夸獎也是正常的�！�

    “不過我雖然是很多優(yōu)點，但稍微夸夸就行了，這么全方位的夸一個人，換一般人都要得意忘本了，幸好我這個人比較戒驕戒躁。”

    ……

    坐在餐桌前的許詩嘉早已收斂情緒，一臉冷靜自持鎮(zhèn)定穩(wěn)重的模樣，營造著波瀾不驚的形象，表情嚴(yán)肅地拿著手機打字，然而對話框里言辭間他得意得恨不得昭告全宇宙一般，如果不是林舒知道他在發(fā)什么東西，或許真要以為他是一位正在負責(zé)處理工作的員工。

    只是，就在許詩嘉的對話框里跳動著“正在輸入中”的字符時，唐笑的聲音打破了許詩嘉這種美好的夢境——

    “姐，你就把王鐵牛介紹給我吧�！�

    許詩嘉愣住了。

    唐笑不明所以，繼續(xù)勸說：“雖然我也覺得我們太子的名字是有點鄉(xiāng)土了，和他哥王亦舟不能比，但我不介意他叫王鐵牛，我愿意透過這個名字，去了解他發(fā)光的靈魂……”

    許詩嘉這下終于明白過來了。

    那時候，林舒還把王鐵牛誤會認(rèn)成了自己。

    林舒夸的是王鐵牛，不是他。

    結(jié)果不言而喻——許詩嘉笑不出來了。

    他終于意識到，林舒剛才回避他目光的尷尬是出于什么原因。

    許詩嘉剛才陶醉沉浸的笑凝固在了臉上，原本上揚的嘴唇抿成了一條微微向下的直線，眼睛里像是要噴火，臉色變得沉默，放下了手機，死死盯著林舒。

    事到如今，只要自己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林舒索性昂起頭，硬著頭皮無視了許詩嘉的死亡視線，再次試圖轉(zhuǎn)移話題——

    “算了算了，不說這個了，信合太子和我們普通人之間差距比較大，可能三觀消費觀之間會有很多矛盾，我們所還有不少青年才俊的，我給你介紹個門當(dāng)戶對的吧�！�

    可惜唐笑今天像是鐵了心了：“姐，雖然我內(nèi)心其實最仰慕的是王亦舟，覺得他才是成熟帥氣魅力男人的代名詞，但一看到他，我就自慚形穢，感覺到自己和他的差距，覺得他像是天上的月亮一樣�！�

    “王亦舟就像里那種霸總，我充其量是霸總家里的保姆！”

    也是這時，剛才一言不發(fā)的許詩嘉像是終于忍不住了：“你怎么說話的？你覺得自己像王亦舟的保姆，然后又讓林舒介紹王亦舟的弟弟給你，覺得他弟弟和你就絕配了？”

    許詩嘉憤怒道：“那你把他弟弟當(dāng)什么了？配給保姆的保安？”

    唐笑原本只是隨口一說，但被許詩嘉這么一刺激，也來了不服輸?shù)膭�，她對未曾謀面的信合小太子沒有感情，但對王亦舟是相當(dāng)崇拜的，當(dāng)即用維護偶像的姿態(tài)維護起王亦舟來。

    “王亦舟弟弟不如他優(yōu)秀這是人盡皆知的事！而且信合以后的接班人是王亦舟，不是他弟弟！”

    唐笑白了許詩嘉一眼：“我知道王鐵牛是你的同事，可能和你關(guān)系不錯，你想維護他，但客觀事實該承認(rèn)就承……”

    唐笑叫了一聲，瞪向林舒：“姐，你一直踢我干什么？！”

    踢你叫你別說了！林舒覺得自己眨眼暗示眨的都快眼皮抽筋了。

    可惜林舒的暗示唐笑是一點看不到，只徑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何況，我也沒說人家信合太子不好，只是不如他哥而已，我也沒有否定他，相反，我很欣賞他��！畢竟他一點太子病也沒有，挺與眾不同的，所以我覺得他應(yīng)該是個有大智慧的人，能透過表面看內(nèi)核，未必在意外在長得多美家里多有錢多門當(dāng)戶對，他說不定就喜歡我這種活潑直率的類型呢？我……”

    唐笑的話被許詩嘉打斷了——

    “第一，他不喜歡你這樣的。”

    “第二，你覺得我和王亦舟誰長得好看？”

    唐笑下意識道：“光論長相的話，確實是你好，但是……”

    “那就行了。你只需要知道，王亦舟遠不如他弟弟英俊瀟灑�！�

    許詩嘉面無表情地看向林舒：“第三，他雖然英俊瀟灑，但絕無你說的大智慧。因為如果他有，他不會被同一個愛說鬼話的女的騙那么多回還不長記性�！�

    ……

    許詩嘉氣呼呼說完，就冷著臉起身走了。

    只留下唐笑莫名其妙：“姐，這男的怎么回事？我想要認(rèn)識的信合太子，關(guān)他什么事？嘴臉難看，還這么貶低王亦舟，他憑什么��？”

    唐笑一說起信合太子，又喜笑顏開起來：“姐，雖然我有開玩笑的成分，但你看看我這樣的和信合太子有希望沒？要真有希望，我這個錢性戀還是愿意努力一把的，以后嫁入豪門了，我肯定努力把業(yè)務(wù)拉給你做……”

    林舒頭痛地揉了揉眉心：“和信合太子結(jié)婚嫁進豪門你別想了。”

    “�。繛槭裁�？”

    林舒生無可戀道：“因為他本人剛才親口說的。”

    唐笑：“……”

    林舒同情地看了眼唐笑：“王鐵牛不是信合太子，我搞錯了，他才是。你之前給我的消息也沒錯，他確實就是傳聞里這么……”

    唐笑顯然不可能接受這么突然就豪門夢碎，掙扎道：“可他那么窮！信合太子至于在那等帝王蟹猝死嗎？”

    “我讓他爸給他經(jīng)濟上斷供了，他現(xiàn)在還欠我錢，所以只能識相給我冷臉打工了�！�

    林舒簡單說了來龍去脈，唐笑聽得目瞪口呆。

    她聽完，只忍不住感慨：“你這招實在是太陰險歹毒了！高��！”

    林舒：“……”

    **

    許詩嘉是在憤憤不平里回的家。

    林舒的嘴，騙人的鬼。

    說什么從始至終團隊里最看好的人是自己，結(jié)果早背地里當(dāng)著自己妹妹的面那么真情實意地把鐵牛夸成了花；說什么最重視最想培養(yǎng)的人只有自己，結(jié)果為了劉旭輝煞費苦心，不僅給他接案子，甚至為他研究好了發(fā)力方向，連未來的路都鋪好了……

    也是，這女的就最擅長玩弄人心。

    自己怎么是她的對手？

    但許詩嘉想起自己剛才給林舒發(fā)的那些信息，恨不得穿越回過去打斷自己的手。

    她夸的那是自己嗎？她那些話夸的都是王鐵牛！

    這女的嘴上一套，行動上另一套，說什么認(rèn)為自己是團隊里最有潛力的，明明認(rèn)真對比起來，她對自己才是最不上心的！

    許詩嘉躺在床上，越想越氣。

    然而質(zhì)問是不能質(zhì)問的，畢竟還欠著林舒的錢。

    許詩嘉活了這么多年，如今才終于體會到，一個男人沒錢那是多么心酸，不僅臉皮迅速變厚了，連腰桿都直不起來了。

    許詩嘉今天去信合附近晃蕩是有意的，他原計劃要是能偶遇他哥他爸，那再好不過，他要以絕對飽滿的精神狀態(tài)，給他們看看，他許詩嘉就是有能力，離開信合的依托，也過得風(fēng)生水起。

    可惜人是沒偶遇到。

    不過這也沒事。

    他有的是辦法。

    他哥和他爸，如此無情地對待他，凍結(jié)他的信托，停他的卡，但是許詩嘉就是要告訴他們，自己離開了他們的蔭蔽，也能活得很好。

    許詩嘉拿出了手機，把之前拍的菜湊成了九宮格，然后發(fā)進了朋友圈。

    治不了林舒，還不能治治自己哥哥嗎？

    因為加入了林舒他們那桌的菜品，因此九宮格顯得異常豐富，猝死后半價的帝王蟹在加工后也顯得色澤新鮮肥美，完全看不出毛病，足以彰顯出自己就算被斷供，生活品質(zhì)也仍舊不錯。

    許詩嘉想了想，還是氣不過，于是配文道——

    “豐盛的晚餐靠勤勞的雙手工作獲得�！�

    他和王亦舟不同，打拼都靠自己！值得自豪！就要這么含沙射影！

    可惜許詩嘉發(fā)完沒多久，就有點后悔了。

    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at王亦舟才是，萬一他正好沒看見自己這條朋友圈呢？

    就在許詩嘉糾結(jié)是不是要刪了重發(fā)之際，他發(fā)現(xiàn)朋友圈里倒是出現(xiàn)了一個at自己的提醒。

    等點開，他才發(fā)現(xiàn)，他沒at王亦舟，王亦舟倒是at了他。

    那是同樣一條九宮格的食物圖。

    許詩嘉抿唇一張張點開，才發(fā)現(xiàn)王亦舟發(fā)的是滿漢全席般的家宴，并配文——

    “豐盛的晚餐靠好爸爸安排獲得。”

    許詩嘉瞪著這行字，真的某一瞬間想破口大罵。

    林舒、自己哥和自己爸，就沒一個好東西！

    虎落平陽被犬欺，這話真是一點不假！

    【作者有話說】

    王亦舟：哥哥先一步吃上滿漢全席咯

    許詩嘉：徹底破防了

    30

    ·

    第三十章

    ◎“林舒，你長得挺漂亮的�！薄�

    許詩嘉氣的一晚上沒睡好，

    但氣歸氣，班還是得上。

    他的豪車雖在，但他已經(jīng)承擔(dān)不起豪車過大的油耗和加油費，

    也付不起律所地下車庫的停車費。

    一大早，

    許詩嘉吃了過敏藥，黑著臉熟練地坐上了早班擁擠的地鐵。

    沒錢，真的是沒有任何底氣。

    貧窮，也讓他學(xué)會了很多原本不必要的知識。

    如今的他，早已熟知榮市地鐵各路線的換乘和班次，也熟知在哪里可以買到最便宜的早餐，甚至連哪里開了新的平價餐廳都一清二楚。

    他以前不理解為什么王亦舟生在羅馬還要這么辛苦工作，但現(xiàn)在他懂了。

    普通人不努力沒事，

    因為他們習(xí)慣并熟知普通的生活，

    但生在富有家庭沒吃過一天苦的人不行，普通的生活可能會讓他們心態(tài)直接崩了，

    所以必須比普通人更努力才能讓自己不至于階級滑落。

    許詩嘉在自我麻痹和安慰中到了律所，在一樓的電梯上遇到了從地下車庫直接上來的林舒。

    果然做老板的，就是臉皮厚。

    林舒沒事人似的，

    不僅沒解釋兩句安撫下許詩嘉，甚至像是完全忘了昨晚的插曲，她自然地和許詩嘉打了招呼問了早，

    然后看了眼手機，像是自言自語道：“律協(xié)分配了個法律援助的案件來，所里安排我們團隊來處理了�！�

    法律援助？

    那不等于沒錢？

    準(zhǔn)確來說，

    這種案子會有一個司法局給的補貼，

    但基本是不掙錢的，

    尤其能得到法律援助的當(dāng)事人通常不僅在經(jīng)濟地位上是弱勢，

    文化層次也多半受限于經(jīng)濟條件，所以辦起案溝通起來往往比那些標(biāo)的額大的商業(yè)案件吃力得多。

    許詩嘉不會根據(jù)錢財?shù)亩嗌倨缫暼恕?br />
    但他現(xiàn)在窮得很，只想接錢多的案子。

    何況，他怕麻煩，而法律援助遠超一般案子的麻煩。

    所以，林舒此刻在他面前說這個話是什么意思？

    沒有無緣無故的話題，這女的這是打算把這法律援助給自己做？

    許詩嘉沉下了臉。

    昨晚的氣又從心底浮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