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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那你別急,去見見寧婉,寧婉真的漂亮,我們律所最漂亮的,人家根本不化妝,因為素顏太能打�!�

    而另一邊,被稱為素顏能打的寧婉拎著大包小包卻沒那么好運了,如果她能聽到高遠一番話,大概率是要嗤之以鼻的,長得漂亮又怎么樣?能當飯吃嗎?

    今天是節(jié)后返程高峰,素顏再能打的她在寒風里等了足足二十分鐘后,臉色也凍得煞白了,等終于排隊打到了車,還沒來得及感慨今天這壞運氣終于到頭了,壞消息就又來了。

    寧婉接到了陳爍的電話:“學姐,我這次沒法來社區(qū)幫你忙了�!�

    寧婉皺了皺眉:“怎么了?”

    陳爍是寧婉的高中學弟,大學也是法學專業(yè),但學校比寧婉好的多,是國內Top1那所,畢業(yè)后倒挺巧,也和寧婉一起進了精品小所的正元律所,自然,因為學校出身的不同,他的待遇和在所內發(fā)展比寧婉好得多。

    一般律師對社區(qū)事務不會有任何興趣,此前寧婉也是被排擠才分配去負責所里簽約社區(qū)的法律事務,但不知道陳爍怎么回事,表示很想去基層體驗,主動打申請要來社區(qū)給寧婉幫忙。

    “本來都說好了,今年就是我過來幫你一起,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突然通知我,說不用來了,所里安排了個新入職的來社區(qū),還是高par親自內定的�!�

    陳爍心情很低落,寧婉也高興不到哪里去,陳爍干活熱情積極主動,為人靠譜踏實,對于他能來社區(qū)幫忙,寧婉是非常期待的,然而如今……

    “這個空降兵什么背景?”

    “不知道,只說美國名校畢業(yè)的JD,年紀不小了,今年來我們所里掛證,還在實習期,要在悅瀾社區(qū)干三個月�!�

    在國內都沒任何執(zhí)業(yè)履歷,就塞到急需實戰(zhàn)經(jīng)驗的基層法律事務里來,還是內定的,才只干三個月,這明晃晃的就是個來不干事直接刷履歷的啊。

    社區(qū)律師事多錢少,但也不是沒有人眼饞這個頭銜,就像申請國外名校除了GPA給力外,還要有一些展現(xiàn)社會責任感的實踐活動,不少沽名釣譽的合伙人甚至也會簽約成為社區(qū)律師,活兒這些人是不干,只是掛個名,底下的事情扔給手下的律師做,未來卻能發(fā)個通稿,彰顯自己是具有責任感不在乎錢的成功律師,還有像這一位,或許只是把在社區(qū)的經(jīng)歷當成去其余諸如NGO等平臺的跳板,又是美國名校畢業(yè),要知道美國好的法學院幾乎都是私立,一年學費貴到無法想象,JD又要念三年,這人大概率是個少爺,還是寧婉最討厭的那種關系戶少爺。

    “叫什么名字?”

    “傅崢�!�

    “行了,傅崢是吧?他死定了。三個月他墳頭草都三尺高了,我會讓他三天都堅持不下去�!睂幫癜咽株P節(jié)捏的啪啪作響,“讓我給他貫徹一下愛與真實的邪惡�!�

    想在自己手底下刷履歷?做夢!自己手底下這種人只有四個字的結局——

    給老子死!

    作者有話要說:  各位!我回來了�。�!

    老規(guī)矩,本章超過25字留言的都送紅包�。ń刂恋较抡掳l(fā)出,下章是明天【晚上八點】,之后都是晚八更新)

    【小劇場】

    N久后:

    寧婉:傅崢,你知道我喜歡什么衣服嗎?

    傅崢:你喜歡被我制服?

    寧婉:………太土了………土味超標……所以你是什么星座?

    傅崢:為你量身定做?

    寧婉:拉黑了……告辭!

    傅崢:???你不是喜歡土味情話?

    【暴打老板副本解鎖中】

    【本章土味情話真的均出自網(wǎng)絡土味情話大全】

    第2章

    寧婉趕回社區(qū)的時候,社工委季主任已經(jīng)一臉喜笑顏開地等在寧婉的辦工桌前了。

    寧婉看了他一眼:“子辰找到了?”

    “可不是嗎?找著了,送醫(yī)院去治療了�!奔局魅纬瘜幫癫[了瞇眼,“我知道我知道,這多虧你,我也不會讓你白干活�!彼f完,變戲法似的從身后拿出了一大盒還冒著熱氣的炸雞,“你最喜歡的,快趁熱吃吧�!�

    季主任四十出頭,是悅瀾社工委的一把手,管理著社區(qū)內悅瀾一期到六期六個小區(qū),因為社工委辦公地點便在悅瀾社區(qū)內的便民大樓里,和寧婉的社區(qū)律師辦公室就緊挨著,一來二去,兩人便也很熟,平日里寧婉都喊他老季。

    老季“上供”完炸雞,便也回去忙活自己的工作了,社區(qū)律師辦公室便剩下寧婉一個,她為了趕車,還沒顧得上吃飯,此刻沒人,便索性直接提了一只雞腿一邊啃一邊打開電腦翻閱春節(jié)期間堆積的法律糾紛和咨詢。

    她聽到門口的腳步聲時,正嘴里叼著只啃了一半的雞腿,兩只手胡亂擦過后正飛速地打字回復社區(qū)居民的法律咨詢,而幾乎是聽到腳步聲走近的剎那,寧婉就熟能生巧地把桌上一盒炸雞連帶嘴里那只雞腿全一氣呵成地塞進了抽屜里,然后她整了整坐姿,擺出了最職業(yè)精英的姿態(tài),準備迎接年后的第一位客戶。

    為了方便接待咨詢的居民,寧婉的辦公室從不關門,而等腳步聲終于走到門口,她微笑著抬頭,看到了一張沒多久前才看到的臉——

    自己高鐵上那個相當英俊的鄰座。

    對方顯然也愣了愣,然后他快速鎮(zhèn)定下來:“我找寧婉�!�

    寧婉打量了對方一眼:“我就是,你有什么法律問題需要咨詢嗎?”

    對方詫異了一分鐘,然后再次看向寧婉,模樣冷靜自若:“你好,我是傅崢。”

    傅崢?那個擠掉陳爍內定的關系戶?

    這下?lián)Q成寧婉驚愕了,自己竟然和傅崢同行了一路?

    因為陳爍這件事,她這下再看傅崢這張臉,突然就覺得全變味了。瞧瞧這張臉,一個男人,長成這樣,穿的和走T臺似的,像個律師嗎?別說律師,連個良家婦男都談不上,倒是像是個隨時會搔首弄姿的小白臉……

    低俗!

    要不是他,自己不至于失去陳爍這么一個靠譜的幫手,陳爍也不會失去一個期待已久的基層工作機會,社區(qū)也能因為陳爍的到來得到更好的法律服務,而不是來這樣一個一看就是個菜雞的繡花枕頭,一個行走的麻煩和拖油瓶!

    一想起這些,寧婉就惡從膽邊生,她決定給對方來一點下馬威,只是自己還沒開口,傅崢倒是先開了口。

    他朝寧婉笑了笑:“你剛才吃炸雞了?”

    吃個炸雞沒什么,要換做別人問,寧婉還能熱情地把炸雞拿出來一起分享,但傅崢這種階級敵人問那就不同了。

    寧婉當即拉長了臉,義正言辭道:“我沒吃,我們雖然是社區(qū)律師,做的業(yè)務可能算不上高級,但是也要保持律師的專業(yè)形象,希望你也能時刻牢記,不要以為可以在辦公室里吃炸雞這種有損形象的垃圾食品……”

    空氣里雖然是隱約還有一些炸雞的味道,但對方絕對沒看見自己吃,死不承認就行了。

    結果傅崢卻是輕笑了一聲:“寧律師,你嘴角邊,還沾著炸雞的脆皮。”

    “……”

    寧婉強撐著面子,僵硬地朝書柜的玻璃柜門上掃了一眼,從反光里,自己嘴邊還真的沾著一粒該死的炸雞脆皮……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挺,她避開了傅崢玩味的眼神,硬著頭皮堅稱:“你看錯了,我根本沒吃什么炸雞,我嘴角邊的那是一顆痣�!睂幫裱a充道,“一顆像炸雞脆皮的痣。”

    寧婉覺得自己面子全失,急需找回場子,她決定不等傅崢再開口,自己要主動出擊,攻擊是最好的防守!

    “傅崢是吧?我知道從年紀上來說,你比我還大好幾歲,但是你參加工作的時間比我晚,我們律師這行吧,不講年齡,講的是資歷和經(jīng)驗�!睂幫衤冻鲆粋不失禮貌的笑容,“你還剛從美國回國,還在實習期,所以論資排輩,我是你前輩,還是你的指導律師。你平時可以叫我寧老師。”

    “我這個人吧,沒什么架子,但是呢,有些規(guī)矩還是要說清楚的�!�

    寧婉伸出一根手指,敲了敲桌面,擺出了一副老資歷的神態(tài):“新人在我們這兒,得順從,有眼色�!�

    傅崢看了寧婉一眼:“哦?”

    這態(tài)度,看著不太服管啊,寧婉覺得自己不能說的那么含蓄了,她咳了咳,也懶得再委婉,索性單刀直入了:“簡單來說,就是我挖坑呢,你就填土;我吃肉呢,你就喝湯;我往東,你就不能往西。”

    “我知道你可能家里有點背景或者人脈,但是,如果我們正元律所總所是京城皇都,那悅瀾這個社區(qū)律師辦公室就是偏遠的蠻荒之地。俗話說,天高皇帝遠,我就是爸爸,你要不聽話,一天三遍打�!�

    寧婉說完,一臉好心般殷切地看向了傅崢:“你剛美國回來的,這段話可能沒聽過,但作為職場求生準則,我可建議你要詳細朗讀并背誦啊�!�

    這話下去,傅崢果然臉色并不好看。一般來說,他這種有背景的少爺,面對這樣明晃晃的挑釁,或許當場就翻臉直接摔門走了。

    只可惜眼前這位少爺?shù)故峭δ芮苌�,他又看了寧婉一眼,最后竟然點了點頭,雖然面容還是冷淡,但語氣竟然已然十分平靜:“好的。”他笑了笑,然后一字一頓慢條斯理道,“不過叫寧老師就不用了,因為我想,以我的能力可以勝任這份工作,并不需要老師�!�

    傅崢這語氣不僅玩味,還帶了點隱隱的嘲諷。

    行啊,這就是開戰(zhàn)了。

    寧婉內心正想著給傅崢找點麻煩,結果這麻煩就送上了門。

    “你這嘴出來之前不知道用婦炎潔洗洗?說的是人話嗎?”

    “我好得很,你這賤嘴才該用潔廁靈沖沖!”

    “臭婆娘!”

    “死賤婦!”

    ……

    兩個中氣十足的女聲由遠及近一路往寧婉的辦公室這兒襲來,伴隨著這各式各樣的精彩辱罵,一個龐大的輪廓朝著寧婉挪動而來,等到了辦公室門口,寧婉才看清楚,這是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中年婦女。

    “你媽的給我放開你的臟手!下賤胚子就知道偷襲抓人頭發(fā)!”

    “別張口閉口就帶著你媽,你那么孝順你怎么不和你媽一起火化升天�。俊�

    ……

    這兩人看起來都四十來歲,一邊互相怒罵著對方,一邊廝打,你抓我的頭發(fā),我撓你的臉,你踢我的大腿,我擰你的胳膊,眼看著該是一路扭打過來的,因此臉上不是帶著指甲抓出的血痕,就是頭發(fā)披散,衣著凌亂。

    這場景寧婉見的多了,在社區(qū)糾紛里十分普遍,要說這一次有什么特別,那就是扭打中的一個女人一只手拼命對戰(zhàn),還有一只手抱著只公雞,她像是護著自己孩子那樣護著雞,寧可自己挨打,也絕對不讓對面的女人傷著雞一絲一毫。

    只是相比寧婉的淡定,傅崢就不平靜多了。他顯然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景,整個人都愣住了,此刻微微瞪大了眼睛,皺著眉,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然后寧婉看到他果斷掏出了手機,在撥號鍵盤的頁面按下了11……

    就在他馬上要按下0的時候,寧婉制止了他的動作:“你要報警?”

    傅崢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是�!彼戳艘谎圻在辦公室里扭打的兩位女性,然后冷冷地瞥了寧婉一眼,“這種情況不報警難道像你一樣看熱鬧不嫌事大,當一個無知的圍觀者?”

    “報警真的大可不必�!睂幫癫挥嬊跋拥匦π�,“調解這類鄰里糾紛,就是我們社區(qū)律師的工作內容之一。”

    傅崢皺起了眉:“都打成這樣了,怎么調解?”

    “什么叫打成這樣了?我們社區(qū)的居民只是比較樸素,動手能力比較強而已�!�

    “……”

    “何況你自己看看,夠得上輕傷標準嗎?夠得上打架斗毆的標準嗎?這點破事你就放過警察吧,不要浪費警力資源了�!�

    寧婉說完,朝傅崢努了努嘴:“喏,你剛不是挺自信的嗎?說能勝任這份工作,也不需要我?guī)兔�,那這案子交給你了�!�

    “……”

    傅崢的臉色果然黑了,他自然不肯認輸,試圖做出叫停這場扭打的努力,可惜他剛開口,聲音就完全被兩個對罵的中年女子蓋過去了。

    他冷冷看了寧婉一眼:“這根本沒法調解,因為根本沒法讓她們停下�!�

    想也不用想,他這樣的少爺,怎么可能懂如何調解這種雞毛蒜皮的鄰里法律糾紛呢,這男人的模樣,怕是連活雞都是第一次見。

    而這活雞大概是生怕傅崢見自己見的不夠仔細,在扭打中竟然從自己主人的懷里掙脫著飛了下來,又因為受驚,一路直沖著傅崢而去……

    一時之間,對罵聲、扭打聲、雞叫聲,共同在寧婉的腦海里譜寫出了一首命運交響曲,預示了傅崢此刻命運的坎坷。他剛才還冷淡高傲的臉上,終于如寧婉所預期的那樣,露出了絕望想死的表情,因為——

    作為辦公室內唯一的雄性,大概在這場爭斗中引發(fā)了公雞對同性的攻擊性,那只雞一下地,兇相畢露就開始追著傅崢啄,饒是傅崢腿長步子大,但礙于辦公室這一方小天地,怎么跑也跑不出個花來,眼見著他那昂貴不菲的西裝褲上,已經(jīng)被雞啄出了幾個小洞,順滑的布料上,已然粘著好幾根飄逸的雞毛,剛才還高高在上的有錢少爺,仿佛一下子變成了村口養(yǎng)雞場里幫工的慘綠小伙。

    這雞大概受了刺激,連大小便都失禁了,一邊追傅崢,一邊拉,雞屎的攻擊簡直是核彈級別的,傅崢臉上的絕望越發(fā)濃烈,不用開口,他的臉上已經(jīng)寫滿了“我想死”這三個字。

    剛才不還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能勝任社區(qū)工作呢嗎?不挺自信挺驕傲的嗎?這就想死了?寧婉內心想,你真正想死的時候還沒到呢!

    她搖了搖頭,雖說可以袖手旁觀繼續(xù)看傅崢出洋相,但寧婉最終還是有些不忍心,她最后還是沖過去利落地把雞抓了起來,然后從口袋里掏出發(fā)帶,把這公雞的腳綁在了一起,丟在了一邊。

    收拾完雞,她才瞥了傅崢一眼,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以后多見見世面,學著點你寧老師�!�

    在傅崢的驚魂未定里,她撩了撩頭發(fā),轉身從辦公桌的抽屜下面掏出了一個擴音喇叭,打開開關,瞬間,她嘹亮又激情澎湃的聲音便響徹了整間辦公室——

    “注意一下注意一下,都給我停下!寧律師有話說寧律師有話說!”

    擴音喇叭效果太好,寧婉抑揚頓挫的聲音又太過魔性,很快,那兩個剛才還扭打在一起的女人果然停止了對罵,在這高分貝的噪音里不得不離開了彼此,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寧婉甩開喇叭,看了傅崢一眼:“看,這不停下了嗎?”

    “……”

    沒理睬傅崢的反應,寧婉甩開喇叭,然后快步走到了兩個女人的中間,防止兩人再扭打到一起,語氣溫和道:“行了,兩位阿姨,你們肯定罵口渴了,先喝點東西吧。”

    寧婉說完,看了傅崢一眼,可惜傅崢沒任何反應。她不得不又看了他一眼,傅崢這下有反應了,他不太高興道:“你看我干什么?炫耀你把人分開了嗎?”

    寧婉差點氣結,這男人倒是長著一張聰明英俊的臉,但怎么能這么不識相這么沒有眼色:“我看你干嗎你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她深吸了一口氣,放棄了暗示,沒好氣道,“去倒茶�。 �

    “……”

    作者有話要說:

    N久后

    傅崢:以前有個人告訴我一定要背誦清楚的職場黃金定律我至今記得呢,‘天高皇帝遠,我就是爸爸,你要不聽話,一天三遍打’,寧婉,是吧?

    寧婉擦汗:傅par,誤會誤會,你聽錯了!我說的是,天高皇帝遠,我就是粑粑,我要不聽話,一天三遍打!哈哈哈哈哈哈!!

    第3章

    傅崢顯然臉色狼狽且不善,但最終還是沒說什么,給兩個扭打的當事人以及寧婉都倒了茶。寧婉觀察著他倒茶的模樣,只在心里哀嘆,這個傅崢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嗎?難道這輩子沒給人倒過茶?怎么有人連倒茶都能做的這么生硬和笨拙,他是不是小腦有問題協(xié)調性不行��?

    不過很快,寧婉放棄了思考傅崢,她很快把精力投入到了兩位當事人身上:“兩位阿姨,你們到底怎么回事?這剛過完年呢,大家喜喜慶慶不好嗎?都是一個小區(qū)的人,也算是鄰居,遠親還不如近鄰吶,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嗎?”

    一旦停止了扭打,這兩位中年女人雖然看彼此的目光里還是充滿仇恨,但好歹平靜了下來,其中一個穿花格子大襖的率先開了口:“寧律師,那你給我評評理,我叫史小芳,住在10棟1201室,她呢,叫劉桂珍,住我隔壁,1202的,我倆確實是鄰居�!�

    “千年修得當鄰里,史阿姨,你們這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有什么問題不能好好溝通,何必動手呢?”

    與此前和傅崢說話吊兒郎當?shù)哪硬煌�,對待這兩位當事人,寧婉語氣和緩聲線溫柔,臉上的表情認真又專注,她那推心置腹般的神態(tài)也讓人很容易有親近感。

    可惜就是這樣,也不足以撫平史小芳內心的怒火,她指著對面劉桂珍的鼻子,怒氣沖沖道:“寧律師,我女兒剛出了月子,我最近每天忙著給她帶小孩呢,要不是劉桂珍她沒素質,你以為我有時間和她動手浪費嗎?”

    一說起這,史小芳就一肚子火:“寧律師,你們社區(qū)律師,是不是能幫我們社區(qū)的小老百姓解決這些法律的事?我想告她!告她養(yǎng)雞噪音擾民!現(xiàn)在社區(qū)不是不能養(yǎng)雞嗎?她這樣養(yǎng)雞不是影響別人嗎?這雞身上萬一有個什么雞瘟病毒什么的,傳染人咋整咧?就算沒病毒,這雞養(yǎng)在公寓里,也不適合吧?每天這雞屎都要弄得臭氣熏天的……”

    劉桂珍也不甘示弱:“我這雞好得很!它打過禽流感疫苗的!都有全套手續(xù)的!是個很安全的雞!絕對沒什么雞瘟病毒的。臭氣熏天更是她空口白話,我看我的雞是不臭,臭的是她那張噴糞的嘴!我這雞養(yǎng)在陽臺,每天通風打掃,有雞屎第一時間就鏟掉了�!眲⒐鹫淇聪驅幫�,“寧律師,我自己家里一家?guī)卓谝埠碗u一起住著呢,要是不搞好衛(wèi)生,第一個臭死臟死的豈不是自己家么?”

    “行行行,就算你這雞是雞中之霸是品種雞還有全套質檢證書沒病沒災,可你這雞大清早天還沒亮就開始打鳴這可他媽的不是假的!”史小芳一邊說,一邊就掏出了手機,“寧律師,你聽聽,這是我錄的音�!�

    她的話音剛落,高亢嘹亮的雞叫聲便從手機里傳了出來,史小芳又翻出了一個視頻:“為了怕她賴賬說這錄音我網(wǎng)上找來的,我還特意拍了個視頻,你瞧瞧,這就是我家陽臺,鏡頭那邊就是劉桂珍家的,這雞叫聲就是從她家那傳來的�!�

    史小芳一邊說,一邊面露憤恨:“寧律師,你說說,這像話嗎?你看看這時間,凌晨四點!四點!這瘟雞就叫了!我女兒月子里就因為這雞,根本沒休息好,現(xiàn)在才一個多月的小家伙,也因為這雞每天被吵醒了哭鬧!既然今天來了你這兒,我就想找你給我解決這個事,劉桂珍養(yǎng)雞噪音擾民,我可以告她吧?這公寓里怎么能養(yǎng)雞呢?”

    “我這就幾聲雞叫!又不是什么地鐵施工的噪音或者裝修乒乒乓乓的噪音,怎么還叫噪音擾民�。渴沸》寄憔褪歉F瘋了想訛我的錢吧?還告我呢?以為用這種手段就能嚇唬人啦?”

    “噪音擾民除了施工噪音和裝修噪音外,不按正常的生活規(guī)律,比如在凌晨四點發(fā)出的雞叫聲,只要確實存在影響他人正常休息的,也屬于噪音擾民,確實可以追究侵權責任要求賠償�!�

    寧婉在這邊好言相勸,結果傅崢這字正腔圓的一番官方說腔一出,史小芳就仿佛找到了靠山一般,好不容易有些平息的怒火又燃起來了,她瞪向劉桂珍:“你聽聽!你這個不懂法的文盲,你聽到?jīng)]?先不說公寓養(yǎng)雞就沒素質,你這半夜雞叫擾民,就是違法!別說給我賠禮道歉了,你聽人家這男律師說的,你還要給我賠錢呢!“

    “史小芳你這個臭不要臉的,哪里是因為我的雞吵,你就是為了騙幾個錢!”

    眼見著兩個人又要重新干起架來,寧婉不得不立刻隔絕開了兩人:“這樣吧兩位阿姨,這兒有張情況說明表和糾紛受理書,你們先別吵,先填上,這樣我們才能走流程。”

    寧婉說完,從辦公桌里抽出兩份文件,一人一份給了史小芳和劉桂珍,然后一把就把傅崢給拉到了辦公室外。

    “我說你能不能不要幫倒忙?”寧婉簡直氣壞了,“你沒瞧見好不容易我才讓兩個人情緒平穩(wěn)下來嗎?你要不來那么一下子,可能剛才順著話頭繼續(xù),我就能調解結束這個事了�!�

    結果始作俑者一點羞愧也沒有,甚至很理直氣壯:“社區(qū)律師的案子可能是比較小,但你至少得記住自己是個律師,你應該用法律的手段來處理問題,而不是用居委會大媽的思路什么事都想著調解。在小區(qū)內飼養(yǎng)家禽,這本來就違法,干擾了他人正常生活,自然是侵權了,我說的哪一句錯了?”

    這雞一收,傅崢就又變回了高高在上的精英范兒,他顯然已經(jīng)重新整理了衣著,此刻褲腿上的雞毛也沒了,衣服的褶皺也都撫平了,剛才臉上“我想死”的表情仿佛只是寧婉的錯覺。

    明明是個菜雞新人,結果大概是仗著比自己大幾歲,看自己的眼神總是充滿了上位者般的睥睨和冷淡,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要不是寧婉心里清楚他的斤兩,甚至要覺得他不是來社區(qū)蹭履歷的,反而是什么領導來微服私訪指點基層呢!瞧瞧這語氣,倒像是上級訓下級的陣仗呢!

    長得是挺英俊,但每個毛孔里仿佛都寫著欠打。

    “你說的自然是沒錯,但是傅崢,能過司法考試能當律師的人,背法條不是什么特殊才能和成就,你就算能把中國的所有法律一五一十都背出來,也不是什么本事�!�

    “理論是理論,實踐是實踐,這兩者之間的差距很多時候就是買家秀和賣家秀的區(qū)別,對,雞叫噪音擾民確實是違法的,但是在這個案子里,雖然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史小芳的正常生活,但是沒有造成什么實質損害�!�

    “如果因為雞叫睡不好,長此以往導致神經(jīng)衰弱,史小芳多次去看病,那么為此產(chǎn)生的誤工費、交通費還有看病的費用治療的費用,這些才叫實質性的損害,才是可以要求對方賠償?shù)模幢闶沁@樣,為了這么點錢去起訴,也不經(jīng)濟�!�

    “如今這種情況下史小芳只是因為雞叫沒睡好,都沒有到神經(jīng)衰弱或者需要看病的地步,那么在司法實踐里是比較難說是構成侵權的,只能是雙方盡量協(xié)商,你鼓吹的起訴,在這里也根本行不通,除了浪費史小芳的時間、律師費和精力外,她想要解決的雞叫問題得不到解決,她也不會勝訴,別說得到賠償,就是律師費交通費都只能自己掏錢�!�

    可對寧婉的一席話,傅崢顯然并不買賬:“就算沒有造成實質性的損害,不能以侵權論,但也同樣是違法的,《治安管理處罰法》里明確寫了,飼養(yǎng)動物,干擾他人正常生活的,可以處警告;警告后不改正的,還能罰款,法律并不是只有侵權法一個門類,多的是法律可以制裁養(yǎng)雞擾民�!�

    傅崢的表情仍舊不咸不淡,他顯然并不覺得這事有多難處理:“再不濟還有《城市市容和環(huán)境衛(wèi)生管理條例》,市區(qū)內是禁飼養(yǎng)家禽的,市容環(huán)境衛(wèi)生主管部門或者受委托的物業(yè)都可以讓劉桂珍限期處理掉雞或者直接予以沒收再處罰款。你根本沒有窮盡法律的救濟,沒有去找找別的法律里是不是有支撐處理這種養(yǎng)雞問題的條款,也根本沒嘗試去做,怎么知道法律不能約束?調解有用的話這世界還要法律和警察干嗎?”

    對于寧婉的這種處理方式,傅崢是不屑的,正如他在高鐵上對寧婉處理霸座行為的不認同一樣,她根本沒有在按一個律師的思維處理問題,而是投機取巧似的用小聰明快速敷衍掉一些事,這根本沒有律師的尊嚴。

    依據(jù)侵權法不能勝訴,那不能用別的法律嗎?

    “這案子不是說了交給我嗎?”傅崢看了眼寧婉,“那就我來處理,你不就不要插手了�!�

    這可真是天晴了雨停了雞被抓起來了,你覺得你又行了。

    “可你要是處理不了或者搞砸了要我來擦屁股呢?”

    傅崢冷淡道:“你放心,不會有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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