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飛飛搖了搖頭:
“沒說什么奇怪的話。爸爸走之前就只說要去出差,他在工廠里上班,以前也會出差,有時候要走掉個兩三天才能回來,走之前會幫我買好方便面,等我方便面吃完,他就回來了,這次出差也是,說時間長一點,要四天,給我買了四天的方便面和火腿腸,可是四天過去了,爸爸還沒回家……”
飛飛抹了抹眼淚:“我就一直等,可爸爸還是沒回來……姐姐,爸爸會不會出事了?我找不到爸爸,也找不到媽媽……因為媽媽在老家村里,我也記不住媽媽的手機號,只有爸爸有媽媽的聯(lián)系方式……”
飛飛一邊哭一邊指了指傅崢:“這個叔叔說,會幫我找到爸爸的,姐姐,是不是他真的會說到做到?”
傅崢皺了皺眉,剛想開口,結(jié)果電話響了,他不得不起身暫時離開。
……
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傅崢走后,飛飛又哭了會兒,寧婉和民警又好生安撫了孩子情緒,終于先把孩子給哄睡了。
傅崢本來中途正好去陽臺那接了個電話,結(jié)果接完電話回來,發(fā)現(xiàn)小孩不見了。
“睡了?”他愣了愣,臉色不好看道,“去把他推醒�!�
“什么?”
傅崢抿了抿唇:“剛才被電話打岔了,我還有事問他�!�
“不是問的差不多了嗎?姚康大差不差可能不是去出差了,而是去賭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大概率就是又賭癮犯了,以往‘出差’幾天能回來,估計都是小賭,這次突然失蹤,估計是欠下了巨額賭債,要么是怕被人追債所以跑路了,要么是因為拿不出錢被設(shè)置賭局的人給扣押住了�!睂幫駠@了口氣,“黃賭毒不能沾啊,真是泥潭,沒自制力的人根本戒不掉……”
“沒,我不是要問姚康的事,姚康的情況該了解的都了解了,剩下的明天到他工廠一探究竟就行了�!备祶橆D了頓,有些不自然道,“我是問問小孩別的事�!�
“不是關(guān)于姚康,那還有什么別的好問的呀?”
傅崢顯然不想說:“你不用管,我單獨和小孩說�!�
他一邊說,一邊就想往房里走,寧婉手快,一把拉住了傅崢:“你這到底要問什么呀?小孩都睡了,別再叫醒了過了困的點就不想睡了,我可好不容易才哄睡的!你問了他萬一把他問清醒了,回頭不肯睡,受累的還是你和民警。”
“可我不問我要睡不著�!备祶樅谥�,不過嘴上這么不甘不愿,最終也并沒有再往房里走,“明天再問他�!�
傅崢的樣子看起來帶了種努力抑制的憤怒,搞得寧婉十分好奇:“到底什么事?”
傅崢憋了憋,最終沒憋�。骸皯{什么他喊你姐姐,喊我叔叔?”
???
傅崢非常不滿,質(zhì)問道:“難道我和你都不是一個年代的人嗎?我看著就很老嗎?這小孩怎么小小年紀眼神就不好?等把他爸找到了,建議他爸帶他去看看眼科……”
敢情你在意的是這個……寧婉簡直哭笑不得,男人的好勝心可真是令人驚嘆,竟然連這么一個小細節(jié)也不放過……
她勸慰道:“沒事,小孩不懂事啊,你雖然三十了,但三十也有三十的魅力,你看看,高遠對你一往情深,肖阿姨也對你再見鐘情,你那照片當初一掛出來,社區(qū)的老阿姨們都不瘋魔了嗎?都想著分一杯羹呢……”
結(jié)果自己不安慰還好,一安慰,傅崢這臉色更差了:“算了,你別說了,讓我靜靜。”
“恩!”寧婉拍了拍他的肩,“不行的話找陳爍聊聊,看看他最近有新的保健品推薦沒,三十了,男人也要對自己好點……”
“……”
雖然嘴上說著自己要住出去把房子留下給民警和小孩,可最終這晚,傅崢還是留下了,雖然他號稱是懶得出去再找酒店,但寧婉能看出來,聽完小孩的敘述,傅崢其實也心軟了,是因為擔心小孩才留下的,這個男人有時候還真是“嘴上說著不要,身體卻很誠實”的踐行者……
最后傅崢倒是沒睡地鋪,他是在沙發(fā)上湊合睡的,而因為擔心姚飛半夜醒來情緒不穩(wěn),寧婉再三考慮下還是決定留下來一起陪著他,于是小孩大剌剌地雀占鳩巢睡在臥室床上,民警陪著孩子睡在房內(nèi),寧婉睡客廳地鋪,而傅崢則淪落到睡沙發(fā)……
這晚上,傅崢從沙發(fā)上滾下來了七八次,第二天,他頂著兩個黑眼圈就起來了,臉色也更差了……
因為睡不好,傅崢索性早起給寧婉和民警小孩都買了早飯,等寧婉起床洗漱完畢看到已經(jīng)有了早飯,果然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傅崢,你真賢惠!”
感激是可以的,但夸自己賢惠就大可不必了……畢竟沒有哪個合伙人愿意被人評價賢惠……
不過不管如何,這還算是夸自己,傅崢覺得也就勉為其難收下了,何況寧婉看起來還挺關(guān)心自己,幾乎是立刻就問起了自己的黑眼圈――
“你這昨晚睡的不好嗎?”
傅崢矜持地抿了抿唇,剛想回答,結(jié)果就聽寧婉繼續(xù)道――
“你都被飛飛叫叔叔了,以后還是要注意睡眠啊,睡得少真的容易老,要注意點啊,失眠的話吃點褪黑素……”
“……”
傅崢瞬間收走了寧婉正想吃的包子:“你也少吃點,胖了顯老,雖然還沒三十,但你也奔三了,四舍五入也不遠了,也該多注意下保養(yǎng)了�!�
???
在寧婉的目瞪口呆里,傅崢淡然地把包子給吃了:“反正我都三十了,也是個叔叔了,胖和顯老就我來好了�!�
這男人,吃包子就吃包子,怎么吃的還這么怨氣沖天的?
不管怎樣,寧婉吃完了早飯,剛想著怎么處理姚康的事,小警察就收到了派出所的電話,他十分負責,昨天自己過來陪著孩子前,就交代了自己同事跟進這案子,如今他的同事一大早就主動跟進這件事了――
“姚康的事我查到眉目了,你們要不來一趟派出所?”
寧婉和傅崢也沒耽擱,跟著小警察索性帶上姚飛,一起就往派出所趕,姚康能有消息,這孩子第一時間也該知道。
只是沒想到風(fēng)風(fēng)火火趕到派出所,接待的另一位民警一見姚飛,倒是給寧婉和傅崢擠眉弄眼暗示起來,寧婉一下子就get了。
“飛飛,昨天看到一半的動畫片還要繼續(xù)看嗎?”
飛飛不疑有他,立刻點了點頭,寧婉便把手機調(diào)好到動畫片塞了給他,把小孩領(lǐng)進了另一間房間里:“你先在這兒看會兒電視,姐姐和警察叔叔先聊下事情�!�
等搞定了飛飛,寧婉才走出房間,輕輕帶上門,回到了那位民警的辦公室:“所以姚康是什么情況?”
既然剛才民警暗示避開飛飛,那姚康這失蹤,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寧婉和傅崢對視一眼,覺得此前兩人的猜測或許八九不離十,這姚康大概又是賭博欠債丟下孩子就跑了!
“我今天一早就聯(lián)系上了姚康的公司,結(jié)果人事經(jīng)理支支吾吾,后面才終于說了實話,姚康之前是出差去了。”
竟然還真的是出差?只是還沒等寧婉驚訝完,民警就給出了更讓人驚愕的消息――
“他坐的公司的小車去出差,結(jié)果路上沒想到司機疲勞駕駛,遇到了車禍,他和司機兩個人一個都沒救回來,當場死亡了�!�
別說寧婉,就是傅崢也愣住了,兩人千算萬算,真沒想到姚康失蹤竟出于這樣的緣由――他死了。
“那怎么他的公司一直沒聯(lián)系過家屬?距離他出差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公司就沒解決方案?”
面對傅崢的問題,民警也是嘆了口氣:“因為是在出差途中發(fā)生的死亡,應(yīng)該算是工傷的,但公司那邊根本不想賠錢,那公司根本不是個正規(guī)公司,也沒給姚康上過工傷保險,出了事,這錢完全得自己掏,那人事也不是個好東西,知道姚康的家庭關(guān)系,曉得他爸媽早就去世了,也沒兄弟姐妹,離婚后就帶個一點點大的小孩,索性不管不顧就私下把人給火化了,打著一分錢不賠的心思……”
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寧婉和傅崢也是面面相覷,見過騷操作的公司,但沒見過這么騷的。
“那飛飛……”寧婉想到還在隔壁房間里看動畫片的孩子,心里有些不忍,來派出所的路上,這孩子還心心念念能早日見到他的爸爸呢……
這位民警也同樣相當負責:“不過好消息是,我找著孩子媽媽的聯(lián)系方式了,已經(jīng)電話通知了對方,這孩子你們也不用擔心,他媽媽今天就能來接他,總之,你們和我同事帶了一晚上孩子,也是麻煩你們了�!�
昨晚陪著孩子的那位民警也一個勁地抱歉:“昨晚孩子情緒失控,我們也沒來得及查明所有事實細節(jié),那種特殊情況下我們也不能限制孩子人身自由不顧意愿就強行帶走,真的是給你們添麻煩了,真感謝你們的理解�!�
“現(xiàn)在你們回去就行了,我看孩子現(xiàn)在情緒也比較穩(wěn)定,不像昨晚那樣歇斯底里不好處理了,你們就放派出所,待會他媽媽會直接來派出所的,剩下的交給我們負責就行�!�
話雖然這么說,但……
寧婉正在遲疑的時候,沒想到傅崢先開了口:“根據(jù)法律規(guī)定來說,工傷死亡的職工,近親屬是可以按照規(guī)定得到喪葬補助金、供養(yǎng)親屬撫恤金和一次性工亡補助金的,姚康和前妻離婚了,又沒有父母兄弟姐妹,那么姚飛作為子女,是可以領(lǐng)取這筆錢的,姚康發(fā)生工傷的公司那邊愿意承擔這個責任了嗎?”
“那倒是沒有�!泵窬f著也有些無奈,“這就是個黑工廠,小作坊那種,可能很多員工都不給上保險的,甚至勞動合同都不簽,我也是交涉了好久才從側(cè)面打聽出了實情,但你讓這種企業(yè)愿意主動給出工傷賠償,那無異于上天了,要它能主動給工傷賠償,可至于直接把員工給私下火化了嗎?”
“這種事,我們也見的多了,你說良心發(fā)現(xiàn)是不可能的,也只能當事人自己去法院起訴了,還是得自己維權(quán)啊,恐怕這維權(quán)路是不容易。”
“不介意的話我們在這里陪著小孩,等他媽媽來了再走吧�!�
雖然對傅崢的提議有些意外,但兩個民警還是點了點頭:“行,你們和小孩到隔壁房間里等著就行。孩子爸爸的事,也等他媽媽到了再想個辦法告訴他比較好……不然這一下的,孩子受刺激太大了……哎,可憐……”
明明說著自己小孩過敏,面對姚飛也總露出一臉不耐敬謝不敏的神情,然而如今事情算已經(jīng)有了個解決方案,完全可以直接把小孩放在派出所就好,但傅崢卻反而沒有這么做,他看向?qū)幫瘢骸澳阌惺碌脑捒梢韵茸�,我在這里再留一下�!�
寧婉心下一動,然而面上卻維持了冷靜和平常:“你留著干什么?飛飛在派出所很安全,這兩位民警挺好的……”她看了眼時間,“別愣在這里做無用功了,不如回社區(qū)去干活,昨天有個李阿姨咨詢的停車位糾紛的事還沒處理呢,趕緊回去處理下。”
傅崢一開始有些變扭和不自在,然而最終,他還是沒有起身離開,只是看向了寧婉:“我現(xiàn)在也是在處理社區(qū)的工作�!�
傅崢頓了頓,移開了視線:“姚康也勉強算是悅瀾的租戶,所以小孩的事也算是在社區(qū)法律服務(wù)提供幫助的范圍內(nèi),他們家的家境看起來并不樂觀,小孩他媽未來要一個人撫養(yǎng)他,總是需要一筆錢的,不管姚康是個什么樣的人,是不是串通房產(chǎn)中介騙人,但他家人是無辜的,工廠私自火化遺體,本來就是違法侵權(quán),又不愿意提供工傷賠償和喪葬這些費用,等小孩他媽來說明了情況后,我想他們應(yīng)該需要律師。”
“所以你準備給飛飛提供法律援助是嗎?”
“是�!�
“你不是小孩過敏嗎?”
傅崢自己這臉打的啪啪的,然而此刻卻繃著情緒還是佯裝鎮(zhèn)定自若,理直氣壯極了:“我確實有點小孩過敏,但我更對違法者過敏。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情了,總不能放著不管,我又不瞎。”
說到這里,傅崢看了寧婉一眼:“辦公室那邊你忙你就回去吧,小孩這件事我會處理掉,也不會占用工作時間,我會用自己休息時間辦這個案子的……”
傅崢看樣子是想繼續(xù)解釋,然而寧婉已經(jīng)不想聽下去了,她打斷了傅崢,望向了他的眼睛:“我看人沒走眼,選的徒弟也沒帶錯。”
寧婉的眼睛亮閃閃的:“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個社區(qū)律師真正應(yīng)該做的,我們是最基層的律師,我們和最基層的人們打著交道,雖然在律師行業(yè)里來說,我們處于鄙視鏈的底端,那些做商業(yè)做非訴的律師肯定看不起我們,我們算是律師里的非主流,但我們得要做主流的事�!�
“我在法學(xué)院的時候,每年老師都說,法律市場過分飽和了,所以法學(xué)生就業(yè)幾乎是所有專業(yè)里倒數(shù)的,除了少數(shù)考公務(wù)員去公檢法的,大部分法學(xué)生最后選擇了完全不對口的專業(yè),去銀行、去企業(yè),選擇成為律師的就很少,不僅是因為做律師苦,更是因為律師太多了,可案源卻只有那么多,大部分律師甚至根本沒什么活可干�!�
“但等我真正做了律師,我才發(fā)現(xiàn),其實不是這樣的,我們國內(nèi)注冊律師確實很多,2018年就已經(jīng)突破四十多萬人了,如今肯定更多了,可這四十多萬人里,80%的律師,可能只為20%的人服務(wù),大家爭搶的都是這20%的有錢客戶和案源,可在社區(qū)甚至更偏遠的農(nóng)村基層,大量的人是根本沒有律師的,這兒有大量的活,可根本沒有律師愿意干。”
“我原來也看不上社區(qū)律師這份工作,但真正做起來,我才發(fā)現(xiàn)是有意義的,是有價值的,我們每做的一點點小的法律援助,有時候改變的是別人的人生,雖然有時候錢確實少了點,但看著自己的奮斗真的在改變這個世界,不覺得很熱血嗎?”
“一開始你來社區(qū),很多觀念和做法都不接地氣,但現(xiàn)在的你,從思維和行動上,都已經(jīng)越來越變得有人情味和責任感了�!睂幫裾A苏Q劬Γ霸趺凑f呢,也不是說你以前就不優(yōu)秀,而是以前的你給人感覺有距離感,像是懸浮的,但現(xiàn)在你真正腳踏實地,有一種落地的踏實�!�
說到底,基層律師真的并不比高級的商業(yè)律師掉價,兩者都有存在的必要性,兩者也都有大量的需求者,職業(yè)沒有貴賤之分。
自做了社區(qū)律師以來,寧婉也不是沒受到過別人的看不起和輕視,自己一開始心理上也不好受過,曾經(jīng)對這份工作懈怠過,但真正調(diào)整過來以后,全身心投入,很多時候也自我感動和滿足過。
雖然偶爾在別人看來是多管閑事或者圣母病泛濫,窮忙窮忙的,但管他呢,對得起自己的初心就好,不還有個詞叫窮開心嘛!
一想到這,寧婉心里又有些感慨上了,她看向傅崢,真心實意道:“作為你的前輩和過來人,我也真的希望你能真正喜歡自己的工作,能真正在工作里找到這份職業(yè)的價值,這樣就算以后你去轉(zhuǎn)做商業(yè)方向了,也能記住這段經(jīng)歷,不忘初心,不會變成那種訟棍或者為了錢什么都愿意干的律師�!�
她說完,一本正經(jīng)地拍了拍傅崢的肩膀:“好樣的,傅崢!”
而寧婉說到這里,刻意壓低了聲音,像是要分享什么大秘密一般,偷偷對傅崢接著道:“實不相瞞,我最近和所里馬上要來的神秘大par接上頭了,等我進了他的團隊,就把你也引薦進去!保持你現(xiàn)在的工作熱情,我看你再努力個半年,肯定也能讓人家入眼了!總之,不要灰心!繼續(xù)努力!”
“……”
第38章
飛飛的媽媽盧珊是在飛飛午睡的時候到的,
她此前在容市附近的老家,得到消息趕來也是一臉行色匆匆和憔悴,一見民警就挺焦急:“飛飛在哪兒?”
“飛飛剛看動畫片呢,
這會兒累了剛睡著。”
等民警帶她推開隔壁門見了熟睡中的飛飛,盧珊的焦慮才終于緩和了不少:“給你們添麻煩了,我平時都和飛飛爸爸聯(lián)系,家里條件不好,飛飛又小,沒給他配過手機,
姚康說新買了房子也沒裝座機,之前因為姚康工作常常出差,我和他又已經(jīng)離婚了,本來也十天半個月才聯(lián)系上一次,我也沒當回事,
以為他帶著飛飛,沒想到遇到這種事……”
盧珊想著孩子的事,顯然有些后怕,神色更是有些氣憤:“姚康這人我還以為改正了,
真的想好好過日子了,我還竟然真的考慮過是不是為了孩子復(fù)婚,
結(jié)果丟下孩子人又不見了!我看是又去賭錢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一講到這里,盧珊眼眶也有些紅:“也怪我自己不爭氣,
沒本事,
連個穩(wěn)定工作也沒,就只能給別人當家政做做臨工,
身體還不好,根本沒法養(yǎng)活孩子,
一工作都是住家,也沒法帶孩子在身邊,這才把孩子給了他帶……”
“盧女士,事情不是這樣,飛飛爸爸他這次還真不是去賭錢了……”
民警給盧珊遞了紙巾,等盧珊情緒更穩(wěn)定些,才一五一十把事情和盤托出:“……總之,情況就是這樣,飛飛那邊我們怕刺激孩子,還沒和孩子說,你來了,安撫好孩子,看什么時候合適,再和孩子溝通吧,我們看孩子還是挺依賴爸爸的……”
盧珊雖說憎惡姚康賭博惡習(xí),離婚前也吵的幾乎把感情吵沒了,然而乍一聽姚康竟然出車禍身亡的消息,整個人也是木木愣愣,一時之間都沒反應(yīng)過來:“你們說什么?姚康死了?姚康怎么就死了?他不是身體很健康嗎……”
寧婉和傅崢交換了個眼色,別說孩子,就是已經(jīng)離婚的前妻,聽到姚康去世的消息果然也無法接受,兩個人扶著盧珊安慰了許久,盧珊的情緒才終于平靜下來,只是眼淚還是忍不住掉。
“結(jié)婚一場,雖然他這個人真的一身臭毛病,但我也沒想到他會遇到這種事……甚至沒見到最后一面,他就被匆匆火化了……”盧珊抹著眼淚,“他那個工廠,怎么可以這樣?孩子都沒能好好和自己爸爸告別,怎么能這樣擅自處理?”
傅崢見盧珊提及這個話題,便順水推舟開了口:“盧女士,關(guān)于這個問題,其實還涉及到姚康的工傷賠償、撫恤金的事,飛飛作為兒子,是有權(quán)要求姚康的工廠支付這個費用的,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替你代理�!�
事出突然,盧珊其實還沒整理清頭緒,見到傅崢這樣毛遂自薦,一時之間便是遲疑和戒備:“你是律師?可……可這樣打官司要花多少錢?我、我沒有那么多錢……而且官司一定能贏嗎?這個賠償一定能要到嗎?會能要到多少錢?大概得要多久?”
“我們是律師,我們兩個一起為飛飛代理維權(quán),無償?shù)摹!睂幫裥α诵舆M了話題,傅崢如今是實習(xí)律師,沒法單獨辦案,所以必須她一起參與,“我們就是這社區(qū)的律師,飛飛也算和我們有緣,他已經(jīng)沒了爸爸,以后就需要你帶著撫養(yǎng)了,如果能爭取到這筆傷亡賠償,想來你們的生活也會寬裕不少,你也能換個收入少但能帶著孩子的工作�!�
盧珊一開始顯然不太信:“真的什么錢都不要?免費的?可姚康還騙人造假了房產(chǎn)證,害的你們住著的房子都出現(xiàn)了麻煩……”
“沒關(guān)系,交給我們吧,但和飛飛溝通爸爸出事這件事,還麻煩你了。”
盧珊其實說來說去也并不見得多相信寧婉和傅崢,然而大約再三確認是免費的,抱著死馬當活馬醫(yī)的心態(tài),還是決定試試。
傅崢和她溝通了代理的事宜,又收集了部分信息,才約定等飛飛了解事情后再繼續(xù)下一步,而期間傅崢也會先行與姚康生前所在的工廠溝通:“我會盡量走調(diào)解結(jié)案,和對方溝通和解方案,爭取拿到應(yīng)得的賠償,努力不走起訴路線,起訴太花時間了,短平快地解決這個案子讓你們早點拿到錢款、早點開始新生活比較實在�!�
傅崢和寧婉又交代了盧珊一些細節(jié),這才告辭離開,剩下的事,就是等飛飛接受事實后由盧珊作為法定監(jiān)護人走完律師委托程序了。
回社區(qū)辦公室的路上,傅崢挺自告奮勇:“接下來的事交給我就可以了�!�
“和那種黑作坊溝通談判,你沒問題嗎?”
“沒問題�!备祶樏蛄嗣虼�,清了清嗓子:“我挺擅長的,你也帶教了我一段時間了,我也該單獨鍛煉下能力,不需要什么事都由你手把手教了�!�
因為以往沒有基層經(jīng)驗,雖然是合伙人,但來社區(qū)以后,很多地方傅崢確實也仰仗寧婉的提點,但如今漸漸適應(yīng)了社區(qū)案件的節(jié)奏,傅崢覺得是時候給自己重新樹立下形象了。
總不能每次都讓寧婉和老母雞護崽一樣,是時候讓寧婉看看自己的實力了。
果不其然,寧婉看向傅崢的眼神,一下子就充滿了贊賞:“那就交給你了!”
傅崢對這種眼神相當滿意,明明接了個以往根本不會做的免費法律援助案件,但心里竟然有些輕飄飄的愉悅,只是這份愉悅在看到社區(qū)辦公室門口那站著的不速之客時就煙消云散了。
好死不死,門口竟然站了陳爍。
傅崢嘴角的笑意漸漸淡了,表情冷淡地瞥向陳爍。這個之前莫名其妙攻擊自己年紀大的,怎么又來了?
陳爍見了和寧婉同行的傅崢,也是一愣,雖然看向傅崢的臉色并不好看,但一面對寧婉,他笑的又溫柔又和煦。
“寧婉學(xué)姐!”他露出陽光健氣的笑,朝寧婉大力揮了揮手,“我剛在外面特意給你帶了你喜歡的奶茶�!闭f著,他就把手里的東西遞向了寧婉。
寧婉見了學(xué)弟,自然有些意外和驚喜,她接過了陳爍的奶茶:“你真貼心!正好還是我喜歡的口味!謝謝啦!”她笑了笑開玩笑道,“下次來記得幫傅崢也帶一杯吧,不過他不喜歡奶茶,弄個什么烏龍茶就行,正好他要出去辦案,不然還能順手帶著喝……”
這熟稔的語氣和自然而然關(guān)心的態(tài)度,陳爍只覺得仿佛十萬只螞蟻在啃噬著內(nèi)心。
好在寧婉吸了口奶茶,很快轉(zhuǎn)移了話題:“不過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說下就來呀?”
陳爍重新露出了笑意:“正好開完庭路過。”
難得陳爍來,寧婉自然不肯放過:“所里最近有什么八卦嗎?那個馬上要加入的大par你見過沒?他開始選團隊了嗎?”
“這個par還挺神秘的,目前大家也都在猜測什么時候開始選人進團隊,不過最近中層合伙人倒是有挺大的變動,沈玉婷連人帶團隊走人了,高par找她談了次話,實際聽說是她案子走私賬被發(fā)現(xiàn)了,所以其實是開除,不過也算顧全臉面,所以對外說是正常主動離職而已,但大家都傳說因為是團隊做事不合規(guī),外加李悅和胡康工作態(tài)度不認真,說了讓他們也來社區(qū)輪流駐派結(jié)果根本不來……”
這個消息著實讓寧婉愣了愣,她沒想到有朝一日高伙還能徹查這些事:“高遠怎么知道的?”
“聽說是有人直接向他提供線索舉報了�!�
寧婉頓了頓,詢問地看向了傅崢,傅崢也不矯情,默認領(lǐng)受了這份功勞。
陳爍不知道內(nèi)情,還在兀自夸贊這位舉報者:“這個實名的舉報挺有勇氣的,本來在社區(qū)輪流就不該是你一個人的事,結(jié)果李悅和胡康都不來,愣生生把工作量都壓在你身上了,這舉報得挺好……”
陳爍笑笑:“而且高par無意間透露是個男的舉報的,這樣一來,大家也都不會覺得是你做的……”
雖說舉報不正之風(fēng)這種事其實在道德上沒有任何瑕疵,但歷來辦公室潛規(guī)則就是對這類舉報的同事,不管如何都會敬而遠之,就仿佛是小學(xué)時候舉報同學(xué)作弊的班長一樣,大家明明知道班長做的是對的,但心理上總會默認對方是個告狀精,不可信,一方面享受舉報者舉報帶來的利益,但一方面又孤立舉報者。
要是沒有高遠無意間透露舉報者是個男性,毫無疑問寧婉將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畢竟李悅和胡康不來社區(qū),自己是最大的利益受損者……
然而如今說是個男的……
陳爍是沒多想,但和沈玉婷交好并且還留在所里的其余幾個合伙人卻不一定不會多想,正常哪個老板都不會想要不聽話的下屬,這種有過舉報前科的,更是覺得是刺頭,不愿意收進團隊的……
高遠或許是對傅崢賊心不死所以為了討好傅崢,他一舉報就把沈玉婷給處理了,但傅崢這人到底還是太天真了!
男的舉報者,又和李悅和胡康這幾個有利益牽扯的,不是自己,自然很容易猜測是傅崢了,畢竟他如今也在社區(qū),李悅和胡康不來,傅崢的工作量也加大……
可惜傅崢此刻還一臉傻白甜的云淡風(fēng)輕,寧婉急得不行,也不管陳爍在場了,徑自丟下陳爍,就把傅崢拉到一邊私下敲打起來:“高遠這透露舉報人是男的一定不是無意的,只不過演技純熟弄的像是不小心透露的一樣……”
寧婉這話倒真是讓傅崢愣了愣,他當初讓高遠那么做,其實是為了保護寧婉,只是沒想到竟然被寧婉識破了?傅崢沒想到寧婉會這么犀利,竟然還挺聰明,看樣子確實是適合來自己團隊的好苗子。
他輕輕咳了咳,正準備接受寧婉涕淚橫流的感激,結(jié)果卻聽寧婉恨鐵不成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