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親密無間，攜手前行。
婚姻登記處的人不多。
領(lǐng)證的過程像是流水線式的操作，提交材料，填寫登記表，工作人員審核，半個小時后，兩個人就拿到了結(jié)婚證。
“就這么大的證，意味著夫妻兩個人以后共擔(dān)風(fēng)險，共享收益。”許嘉時看了看，薄薄的一個本，便象征了他們是受法律保護(hù)的合法夫妻。
梁荀糾正她：“結(jié)婚不是開公司，我們是婚姻關(guān)系，不是合伙人關(guān)系�！�
“我們和合伙人開公司差不多，都簽了協(xié)議的。”完成許文忠交代的任務(wù)，許嘉時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她把結(jié)婚證放進(jìn)包里，“去醫(yī)院吧，我爸看到后肯定開心�！�
“好。”梁荀主動伸出手，“你還是扶著我，我們慢點走�！�
“Stel.”
一道略顯驚訝的男聲響起，聽到是自己的英文名，許嘉時下意識地轉(zhuǎn)身。
“盛陽哥�！笨粗劭吹恼勈㈥�，許嘉時平白生出了物是人非的感覺，明明才三個月不見，談盛陽卻像脫胎換骨。
穿衣風(fēng)格變了，跟在他身邊的人也變了。
少了些意氣風(fēng)發(fā)，多了些成熟穩(wěn)重。
如果不是許文忠想在手術(shù)前看到結(jié)婚證，許嘉時也不會和梁荀在今天這個非“良辰吉日”的日子來領(lǐng)證。
沒想到這樣還能碰到談盛陽，許嘉時挽著梁和胳膊的手收緊，襯衫衣袖被她捏出了褶皺。
“和喜歡的人同一個領(lǐng)證是什么感覺？”許嘉時想，自己應(yīng)該很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
大概就是，一大盆狗血砸在頭上，主打一個錯不及防，出其不意。
許嘉時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
突然，一個溫?zé)釋挻蟮氖治兆×怂p輕地拍打了兩下，作為一種無聲的安慰。
這種安慰成為了許嘉時當(dāng)下安全感最大的來源。
“盛陽哥，你也今天來領(lǐng)證？”許嘉時指了指對方手上的紅本本，拿出真誠的祝福，“新婚快樂啊�！�
“謝謝，你也是�！闭勈㈥柕男τ行┎蛔匀唬吘谷齻�月前他和許嘉時不歡而散。
“老公，不介紹下嗎？”站在談盛陽身后的女人上前一步，親密地靠在他的身上，眼神卻直勾勾地看向許嘉時。
許嘉時的第六感察覺到了對方的不友好和敵意。
“哦對，瞧我這腦子�！闭勈㈥柮嗣约旱暮竽X勺，“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Stel，這是上官融�！彼麊问职焉瞎偃趽нM(jìn)懷里，恩愛異常，“阿融，這是Stel，許云溪。我給你提起過很多次，從小跟在身后一起長大的妹妹。”
“這位是……”
到梁荀的時候他，談盛陽面露難色，好像不知道該怎么介紹一樣。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梁荀，許云溪的……。”梁荀挑眉，將目光放在了談盛陽的臉上，慢條斯理地說，“老公�！�
聽他一本正經(jīng)地講出“老公”兩個字，許嘉時被嗆到，咳個不停。
談盛陽下意識地上前，可有人比他更快。
梁荀把手放在許嘉時的背后，輕輕地拍打：“慢點，老婆。”
許嘉時用眼神示意梁荀：你做戲做上癮了？
偏偏梁荀像是沒有看到的樣子，手掌順勢滑下，摟住了她的腰，眼里流轉(zhuǎn)的碎光一閃而過。
似無心之舉，又像有意而為。
許嘉時歸結(jié)于男人之間的勝負(fù)欲。
“你可以哭。”
車子駛向市中心，道路逐漸變得擁堵，前方路口信號燈變?yōu)榧t燈，梁荀將車子停下。
他開車的時候很認(rèn)真，那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搭在方向盤上，而目光始終注視著前方。
“為什么覺得我會哭？”
紅燈變綠，梁荀一手換擋，說：“當(dāng)時華人圈沒有人不知道你喜歡他。嘉時，華人圈沒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大。”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繼續(xù)說：“但也沒有那么小，畢竟我們都以為，你會和他在一起�！�
“可人終不會得償所愿�！�
話到嘴邊，許嘉時還是沒有說出口，她把胳膊撐在車窗上，梁荀的余光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你能給我唱首歌嗎？”
在紐約念書的那幾年，許嘉時偶然聽別人提起過，梁荀唱歌很好聽，只是她一直沒有聽過。
本以為會被拒絕，梁荀卻問：“想聽什么歌？”
“都可以�！�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許嘉時默認(rèn)梁荀拒絕了她，卻聽到他唱：
“誰都只得那雙手靠擁抱亦難任你擁有
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著雪路浪遊為何為好事淚流
誰能憑愛意要富士山私有
……”
梁荀的聲音低沉，嗓音里帶著沙啞，將她帶回?zé)o盡的回憶中。
本意是忘記，卻無端的勾起心底的層層漣漪。
許嘉時揉了揉眼睛，放下手時，眼角微紅。
她降下車窗，被好好隔絕在外的雨聲和喇叭聲瞬間充斥在車內(nèi)，現(xiàn)實里的一片嘈雜，讓她從遺憾里脫身。
誰能將富士山私有？
也許會有人，但一定不是她。
很長的一段沉默后，車載導(dǎo)航提醒：“已到達(dá)目的地�！�
許嘉時解下安全帶，下車往電梯口走去，卻聽梁荀在身后說：“許云溪，別再難過了。”
她轉(zhuǎn)過身，笑得釋然：“我沒有再難過了�！�
她和談盛陽之間，有一場近乎訣別的斬斷，在她和梁荀的婚姻之前。
已到達(dá)目的地，她有了新的方向。
哪怕是別人給她做的選擇。
頂層的VIP病房里一片熱鬧。
許文忠把結(jié)婚證拿在手里看了又看，笑得合不攏嘴：“這下爸爸放心做手術(shù)了�！�
“全世界最頂尖的外科醫(yī)生都在這里了，您別怕�！痹S嘉時抽回許文忠手里的證，“等手術(shù)結(jié)束再好好看。”
“你這孩子�！痹S文忠無奈地笑了下，轉(zhuǎn)頭對梁荀說，“被我們慣壞了，你多擔(dān)待。”
“沒有，嘉時的性格很可愛�！�
可愛？
許嘉時嘴角抽搐了下，覺得梁荀投資的眼光比看人的眼光要好。
“妹夫，你對我妹的濾鏡有點厚。”許云帆正好從外面送客回來，他挑眉一笑，滿臉不可思議。
許嘉時踮起腳，用力摟住對方的脖子，惡狠狠道：“許云帆。”
偏偏對方繼續(xù)作死：“我懂，低情商是‘任性’，高情商叫‘可愛’�！�
“閉嘴吧你�！�
“我不�！�
母親陳敏過來調(diào)停：“云帆，讓點妹妹。”
兄妹兩個人爭論起來，打打鬧鬧的歡笑聲暫時沖散了許嘉時刻意隱藏起來的擔(dān)憂。
十一點整，許文忠被推進(jìn)手術(shù)室。
早上還糟糕的天氣瞬間轉(zhuǎn)晴，陽光不吝嗇地從落地窗中跳到地板上。
許云帆不停地走動著，鞋底觸碰地面的聲音惹得人有些心煩。
“云帆，坐下�！�
隨著陳敏落下的話音，二十五樓恢復(fù)了一片沉寂。
許嘉時站在玻璃窗前，身影被光線拉長。
城市主干道在她的眼里漸漸虛化成一條直線，她開始看不清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群。
梁荀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她的身邊，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對方的手掌寬大而溫?zé)�，許嘉時被他握了個滿懷。
她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觸到梁荀指腹上的薄繭，和他傳遞過來的力量感。
讓她的身體不再發(fā)抖。
不知過了多久，余輝籠罩了整個天際線，白熾燈亮起，醫(yī)院里獨有的消毒水味在許嘉時的觸覺中愈來愈淡。
她想起和許文忠那日在病床前的談話。
“你喜歡談盛陽，我從來沒有反對過，甚至默認(rèn)你追著他，從深市到紐約。有些課題，只能自己領(lǐng)悟，可爸爸仍然想對你說，愛與放手并不相悖�！�
“云溪，自你出生以來，我和你媽給了你最好的生活，在所謂的精英教育里，你遇到的很多人，或許家境都在梁荀之上，可唯獨他最真誠。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云萬里天。在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只有這樣的人才能配得上我的女兒。”
“云溪，或許有一天你會明白我說的這些話，或許你不會明白。感情這條路，我?guī)湍阕隽藳Q定，沿途的風(fēng)景你自行體會。相信梁荀，會給你意外的驚喜。”
兩個人的手還牽在一起，許嘉時的手微微發(fā)麻，她動了動指尖。
突然間，手術(shù)室的燈滅了。
梁荀松開了她的手。
第4章
兩個人的視線在單向玻璃上相撞
“爸，今天感覺怎么樣？”
許嘉時剛一進(jìn)門，包還沒有放下，就跑到許文忠跟前。
距離對方做完手術(shù)已經(jīng)過去了兩個多月，許嘉時雷打不動的天天回家看他。
許文忠喝了口茶，看到許嘉時，有些頭疼的樣子：“哎呦，醫(yī)生不是把檢查報告發(fā)給你了嗎？”
“我親眼看看放心�！�
許嘉時從果盤里拿出橘子剝開，甘甜的汁水緩解了她的口干舌燥。
“慢點喝�！标惷魪幕ǚ繚不ɑ貋�，“阿荀這周回國嗎？”
“唔�！痹S嘉時禁聲。
“哼。”許文忠見狀，頓時吹胡子瞪眼，重重地放下茶杯，“既然結(jié)婚了，就對人家上點心�！�
“是啊，云溪�！标惷粢荒槗�(dān)憂：“你倆一個在國外，一個在國內(nèi)，隔著一萬多公里和十幾個小時的時差，該考慮下以后怎么辦？”
當(dāng)然是熬夠了日子就離婚。
許嘉時沒有膽子敢把這句話說出來，她把最后一瓣橘子扔進(jìn)嘴里，伸了個懶腰。
“梁荀的抱負(fù)在華爾街，我的事業(yè)在這里。爸爸媽媽，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流行自我犧牲那一套了，我們還年輕，保持現(xiàn)狀挺好的�！�
看許文忠的臉色愈發(fā)不好，許嘉時趕緊補(bǔ)救：“車到山前必有路，肯定有解決辦法的�！�
管家從樓上下來，手里還拿著幾份文件，他朝著許文忠走去，目光卻放在許嘉時的身上。
讓許嘉時心底升起一絲不安。
許文忠一伸手，那些文件就被放在了她的手上，“之前給你買的房子你都不喜歡，這是最近的新樓盤，你選一個，趕緊搬過去。”
“爸�！痹S嘉時嘆氣，“你這是趕我走嗎？”
許文忠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下了最后通牒：“這周末前搬走，你和梁荀應(yīng)該有你們自己的空間。”
一語點醒夢中人。
是該有他們自己的，獨立的空間。
這樣她就不用在梁荀回國的時候，和對方睡同一個房間了。
許嘉時翻了翻文件，迅速選了一套。
收到梁荀的信息時，許嘉時正在指揮著園藝師在花園里種花。
【我周五回國，四點落地，到時候接你下班，我們一起去看房子�！�
許嘉時順手拍了張院子的照片發(fā)給梁荀。
【爸爸送了一套房子，在銀湖這邊，我們以后住這里�！�
【也可以�！�
梁荀的回復(fù)耐人尋味，許嘉時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隨便吧。
她收起了手機(jī)。
時間在忙碌的工作中匆匆溜走。
周五下午開完選題會，許嘉時在等電梯，上司曹有風(fēng)走了過來。
“嘉時，晚上有事嗎？一起去吃飯。”
許嘉時下意識的就想拒絕。
曹有風(fēng)是位三十四歲的成熟男性，戴著金色邊眼鏡，給人的第一印象永遠(yuǎn)是人文質(zhì)彬彬，但相處的時間久了，就會發(fā)現(xiàn)他是個利益至上，兩面三刀的人。
許嘉時不喜歡這樣的人，每次對他的靠近產(chǎn)生很強(qiáng)烈的抵觸情緒。
碰巧這個時候電話響了，許嘉時心中一喜，說了聲抱歉，抱著電腦就去了樓梯間。
“曹總，我朋友在樓下等我，抱歉，我不能和您一起去吃飯了�！�
曹有風(fēng)推了推眼鏡，視線在許嘉時的身上停留片刻。
許嘉時忍住不適，朝他揮了揮手。
“天降救星”梁荀正在公司樓下等她，他開了一輛藍(lán)色歐陸，停在馬路邊上很是惹眼。
許嘉時拉開車門坐進(jìn)副駕，隨手將包扔到后排座位上。
“我們?nèi)ツ�？�?br />
梁荀啟動車輛，言簡意賅：“看房�！�
許嘉時不解：“爸爸已經(jīng)送我們一套了�！�
“我記得你不喜歡歐式風(fēng)格�！绷很骺戳搜酆笠曠R，轉(zhuǎn)彎，車子駛離主干道。
許嘉時雙手抱胸，沒有多好奇梁荀竟然知道她不喜歡的風(fēng)格，結(jié)婚不是小事情，畢竟她也在婚前收到了對方的資料。
“你猜猜我喜歡什么風(fēng)格？”
“海派復(fù)古風(fēng)�！绷很鬓D(zhuǎn)過身，“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