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這件事情許嘉時做的自覺慚愧,晚上飯局還未結(jié)束,她就借口先離開,匆匆趕往梁荀的父母家。
他們都是港大的教授,住在學(xué)校附近。
辦婚禮前,許嘉時跟著梁荀來過一次,那個時候梁荀帶她住在淺水灣,所以她并未在此留宿過。
港市的房子比起深市小很多,百平的面積被分為了兩室一廳,甚至沒有單獨的書房。
梁荀的書柜就放在臥室墻角,緊挨著書桌,五層的書架放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許嘉時隔著玻璃看了眼,大多是金融相關(guān)的書,還有筆記本。
房間門被人敲了兩聲,王思亦推開門,手里端著果盤:“房間提前透過氣,被褥都是新?lián)Q的,你放心住�!�
“謝謝媽�!�
“德明知道你要來很開心,但臨時出差,他很遺憾不能見你,特意囑托媽咪要照顧好你�!�
“沒關(guān)系的,以后我常來港城看你們�!痹S嘉時和王思亦面對面站著,略顯拘束。
如果沒有這場婚約,她們本就是陌生人。
許嘉時是和同事拍照的游客,王思亦是前往下一場講座的港大老師。
她們會在人海中擦肩而過,然后彼此又歸于人海。
梁荀像橋,像紐帶,串聯(lián)了許嘉時和他的家人的關(guān)系。
而她亦是橋,是紐帶。
許嘉時躺在床上,思緒亂如麻,她很后悔自己沒經(jīng)思考,就給王思亦承諾會經(jīng)常來看他們。
她不該打破現(xiàn)狀。
可突然想到,自許文忠手術(shù)后,梁荀也會頻繁地往返紐約和深市看望他。
梁荀的時間是有限的,分給了許家人,便不能分給他的父母。
許嘉時嘆了一口氣,關(guān)了燈。
奔波了一天,本應(yīng)該倒頭就睡,許嘉時卻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被褥是新?lián)Q的,還有洗衣液的香味。
房間開窗透過氣,沖洗了別人存在的痕跡。
許嘉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卻覺得,滿屋子都是梁荀的味道。
讓她難以入睡。
第7章
梁荀:我休年假了
游輪緩慢地駛過燈火輝煌的維港,甲板上正在舉行著一場豪華派對。
許嘉時靠在欄桿上,搖晃著手里的香檳。
有人上樓來了,鞋底摩擦地板的聲音越來越近。
“夫人,先生叫您下去一趟�!�
來人站在許嘉時身后半米的距離,藍(lán)色格紋西裝,頭發(fā)輸?shù)囊唤z不茍,在娛樂的場所里打扮的如此板正,從某種層面上講,只能是還有公務(wù)在身的人。
與許嘉時視線相對的瞬間,對方微微一笑,不用她開口問,就做起了自我介紹:“我是梁荀先生在紐約的私人助理陳非,這次和他一同回國�!�
“我見過你�!痹S嘉時很肯定地說,“在澳大利亞�!�
“是的,當(dāng)時我參加了您和先生的婚禮�!�
許嘉時點了點頭,將酒杯放在吧臺上。
“走吧�!�
她跟著陳非來到了游艇的第四層,梁荀就在樓梯口等她。
“怎么了?”
“累了,想回家�!绷很鞑患友陲椬约旱钠v,“我?guī)愫退麄兇蚵曊泻�,我們就走,行嗎?�?br />
“行�!痹S嘉時也是一個人待著。
紙醉金迷的光與夜,讓她生出幾分無聊。
梁荀口中的“他們”是指以霍聞謹(jǐn)為中心的港城公子哥,其中不乏只會花天酒地的人,但其背后代表的各方資本不容小覷,梁荀避免不了要和他們進(jìn)行社交。
霍聞謹(jǐn),港城霍氏銀行的三公子,還未出生,就繼承了其祖父數(shù)百億的遺產(chǎn)。
他本人也爭氣,畢業(yè)后自立門戶,在ai汽車行業(yè)混得風(fēng)生水起。
據(jù)說他和梁荀是本科同學(xué),梁荀在華爾街嶄露頭角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成為了朋友。
許嘉時跟著梁荀進(jìn)去,一進(jìn)門和霍聞謹(jǐn)打了個照面。
霍聞謹(jǐn)是比梁荀更高調(diào)的存在,梁荀內(nèi)斂,而他張揚(yáng)。
白衣黑褲,西裝革履,可偏偏頂著一頭扎眼的紅發(fā),見到他們后,揮了揮手,嘴角揚(yáng)起笑,露出一口白牙:“要走了嗎?我讓人送你們�!�
“不用了,我開了車�!�
霍聞謹(jǐn)這才抱住了梁荀,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那我就不送了,有機(jī)會再約�!�
“好�!�
之后,霍聞謹(jǐn)朝許嘉時伸出手:“Stel,再會�!�
許嘉時點頭,微笑:“再會,Vi.”
坐著快艇返回岸邊,戴著領(lǐng)結(jié)的服務(wù)員走過來把車鑰匙遞給陳非。
梁荀在香港的車是一臺勞斯萊斯幻影,黑色的車身在燈下散發(fā)出低調(diào)的奢華。
他拉開后車門,問許嘉時:“要去逛逛嗎?”
“你已經(jīng)很累了,回家吧�!痹S嘉時搖頭。
今天本是她在港城團(tuán)建的最后一天,按照安排,所有人自由活動。
因王思亦要上課,只剩下許嘉時一人在家。
照例運(yùn)動完洗澡,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和進(jìn)屋的梁荀碰了個正著。
“你……”許嘉時裹緊浴袍,看著風(fēng)塵仆仆的梁荀,說不出話來。
“抱歉�!�
梁荀退出房間,幫她關(guān)上了房間門。
“你怎么回來了?”換好衣服的許嘉時站在客廳,梁荀的行李箱靠墻立著,拉桿沒收,上面搭著他的西裝。
“這周都在新加坡的辦公室,離這邊近,就想回來看看爸媽。”
還有“和你”這兩個字,梁荀沒有說出口。
許嘉時看了眼表,新加坡直飛港城近四個小時,時間剛剛過了十點,那就是說梁荀四點就起床了。
“需要休息嗎?”許嘉時指了指臥室。
“不用�!绷很鞣畔率掷锏乃�,“霍聞謹(jǐn)今天生日,邀請我們?nèi)⒓铀呐蓪��!?br />
“可我什么都沒有準(zhǔn)備。”
許嘉時想了下,行李箱里都是片休閑的衣服,甚至找不出一雙帶跟的鞋子,“要不你自己一個人去吧,我留下來看家。”
而且她不想和梁荀的朋友產(chǎn)生交集。
越高調(diào),越難以收場。
“淺水灣里有�!绷很黝D了下,似乎是看到許嘉時眼里的猶豫和抗拒,“Vi知道你也在港城,特意讓我把你帶著�!�
許嘉時堅持:“我……”
“Vi還說,你不去的話,我也不用去了�!�
梁荀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衫紐扣,手上的戒指明晃晃地提醒著許嘉時他們已婚的事實,嘴里的話像是隨口一說,又讓她難以拒絕。
……
“我跟你去。”許嘉時轉(zhuǎn)動著自己難得戴在手上的婚戒,在心底重重地嘆了口氣。
從邀請人數(shù)來看,霍聞謹(jǐn)?shù)纳张蓪εe辦的不算隆重。
但場面絕不失他的身份。
見面難免少不了一通寒暄,許嘉時先待在梁荀身邊,后來又溜走,一個人靠在欄桿上,感受著繁華的維港和攢動的燈紅酒綠。
回程是陳非開車,梁荀和她并排坐在后面。
快到的時候,梁荀卻讓陳非在路口停了車,轉(zhuǎn)頭對許嘉時說:“陪我走走吧�!�
看著梁荀請求般的眼神,許嘉時鬼使神差地點了頭:“好�!�
夜晚的風(fēng)很涼快,吹起許嘉時的頭發(fā)。
梁荀比她快了兩步,這是他們在一起時,難得疏遠(yuǎn)的距離。
下一秒,梁荀卻像反應(yīng)過來,停下了腳步,轉(zhuǎn)身問:“你喜歡這里嗎?”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話,她不久前剛問過梁荀。
也是那一次,梁荀講,他會在周末前往深市,而梁荀不知道的是,許嘉時也會在很多個周末,跨越深圳河,抵達(dá)彼岸。
如果過去那些年的軌跡被可視化,她與梁荀會有很多相交的點。
在某一個口岸,在某一條輪渡上,亦或是在某一個書店里。
喜歡港城嗎?喜歡的。
除卻家鄉(xiāng),這里是她來過最多的地方。
許嘉時抿了抿嘴,嘴唇微干:“還行�!�
梁荀嘴角勾起一抹笑,眼里的落寞一閃而過:“等我休完年假,就不會有太多時間了,不能像以前那樣經(jīng)常往返深市陪你。”
“我不要你陪。”許嘉時心里暗喜,“你忙你的�!�
梁荀看著她,眼睛在光線下更加深邃:“云溪,你看起很開心�!�
“沒有�!痹S嘉時搖頭,大腦飛速運(yùn)轉(zhuǎn),“突然想起明天周末,很開心�!�
她還穿著參加派對的亮片長裙,魚尾裙擺隨著她的動作搖擺起來,像一朵正在綻放的花。
梁荀脫下外套,蓋在她的肩膀上:“晚上涼�!�
“還行。”
路程不遠(yuǎn),兩個人一直保持著一前一后的距離。
許嘉時走前前面,梁荀跟在她的身后。
他穿著黑色襯衫,一手插在褲兜里,一手拎著許嘉時的包,目光自始至終都落在許嘉時的身上,像最虔誠的騎士。
那晚,是他提出要走走,后來果真只是走走。
許嘉時在港待了五天,梁荀陪著她一起返深。回來前,她試著推脫了一下。
梁荀卻以沒有以后時間,要來看許文忠和陳敏為由,和她一起回來。
出了關(guān),管家親自過來接他們,許嘉時上了車,滿眼疑惑:“陳叔,司機(jī)呢?”
銀湖只有她一個人住,加上許嘉時自己開車上下班,因此只有一個備用司機(jī)。
“去取老爺?shù)男欣盍�。�?br />
陳叔轉(zhuǎn)身過來,面帶微笑。
許嘉時在心里拉響了警鈴,陳叔口中的“老爺”是許英才。
許英才何許人也?中國內(nèi)陸知名實業(yè)家,曾擔(dān)任政協(xié)商會議全國委員會副主席、亞太總商會名譽(yù)會長等職務(wù)。
哪怕早已卸甲歸家,不參與生意運(yùn)作,但他的一舉一動,仍然影響著本地的經(jīng)濟(jì)發(fā)展。
許嘉時小心翼翼地問:“爺爺現(xiàn)在在哪里?”
“銀湖�!�
隨著陳叔落下的話音,許嘉時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但和涼了沒區(qū)別。
“什么時候來的?”
“今天�!�
“為什么沒有人通知我?”
“老爺聽說你在港城,特意讓我們別打擾你�!�
“你來了,誰陪爺爺��?”
“先生和夫人都在�!�
許嘉時心里升起一絲不安,試探性地問:“爺爺有說要住多久嗎?”
“小姐,這個我不太清楚。”陳叔笑道,臉上的皺紋都多了幾道。
“梁荀�!痹S嘉時坐直了身子,鄭重地對梁荀說,“要不你這幾天住酒店�!�
“為什么?”梁荀的眉頭都要皺起來了,“理應(yīng)我都應(yīng)該見見的。”
“只有三個臥室�!�
許嘉時頭疼,銀湖別墅的面積上千平,可偏偏只有三個臥室。
她暗自決定,以后的房子一定要多備客房。
梁荀如善如流:“沒關(guān)系,我可以打地鋪。”
許嘉時撐著頭,決定回家掙扎一下。
許英才正在院子里喂鳥,許嘉時跑過去抱住他:“爺爺,我好想你。”
“想我了也不知道去看看我。”許英才撥了下籠子,吹胡子瞪眼。
許嘉時明白對方這是生氣了,哄起人來信手拈來:“我還沒來得及去,您就來了�!�
“我不能來是嗎?”
“不是。我就想說,來都來了,您就多住一段時間,讓我好好陪陪您�!�
“哼�!痹S英才看向梁荀,眼里的欣賞和喜歡毫無保留,“梁荀不是休年假了嗎?有他陪我就夠了�!�
許嘉時訕訕地笑了笑:“您消息還挺靈通�!�
然后轉(zhuǎn)過身看著梁荀,用眼神交流:“爺爺怎么知道你休年假?”
梁荀歪頭一笑,徑直越過她:“爺爺,這幾天我好好陪您�!�
許嘉時總算知道了,老爺子就是為了梁荀來的。
分居的事情自然不能被許英才知道。
浴室的水聲被門隔了一大半,看著衣帽間里多出來的梁荀的物品,許嘉時重重地嘆了口氣。
好像在梁荀面前,所有的事情都會失控,脫離她原先預(yù)想的軌道。
水停了。
許嘉時把夏涼被放沙發(fā)上:“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