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黎落知道她和梁荀之間的婚前協(xié)議,梁荀醉酒后的無意識問出的話,在書房看到的,屬于簽訂于她和梁荀結(jié)婚前的那份協(xié)議。
或巧合或人為發(fā)生的事情讓他們的關(guān)系,變得搖搖欲墜。
或許從一開始,從答應(yīng)結(jié)婚開始,一切都是錯誤的。
許嘉時和梁荀的感情,像是一朵開在了荒蕪之地遲早會枯萎的花。
終究是一錯再錯。
“我有點累,媽,我上去睡會兒�!�
許嘉時背影是少有的沉重,陳敏眉頭輕輕緊皺,有些思緒在腦海中閃現(xiàn),但抓不住,她喊了聲“云溪�!�
許嘉時轉(zhuǎn)過身,從包里拿出文件放在陳敏的面前,嘴角擠出一抹難看的笑。
“媽,我好喜歡梁荀,可是我要怎么辦呢?”
許文忠正在開會的時候,收到了陳敏的電話,旁邊的秘書及時的提出會議暫停的要求。
聽到他喊老婆,底下的人自覺地屏住呼吸。
“沒有,我哪里敢騙你。”
“什么,你在哪里找到的?”
“云溪在家,我馬上回來。”
見他掛了電話,與他保持了一段距離的秘書立馬跟了上去:“董事長,今天會議重要內(nèi)容已經(jīng)講完了,會議紀(jì)要我整理完發(fā)您郵箱�!�
“嗯,好�!痹S文忠朝電梯走去,“讓司機(jī)在……”
“司機(jī)在門口等您�!�
對于有這樣一位辦事穩(wěn)妥的秘書,許文忠深感欣慰。
剛一踏進(jìn)大門,一股不可言說的沉重氣氛所籠罩便朝他撲面而來,陳敏坐在客廳上,電視里放著劇,靜音播放著。
許文忠輕咳兩聲:“我回來了�!�
“許文忠,你現(xiàn)在膽子大了�!标惷魮P起手里的文件夾,“你是用百分之三的股權(quán)換來了梁荀和云溪結(jié)婚嗎?”
“云溪是我們的女兒,你拿她當(dāng)……”陳敏忍了又忍,沒有將難聽的話說出口。
她既感到憤怒和心疼,又替許嘉時感到委屈。
“我不是,那段時間談家那小子要結(jié)婚,咱家云溪心情不好,正好碰到梁荀,樣貌能力都在談盛陽之上,和云溪也般配,簽這份協(xié)議我不是害怕梁荀不同意嗎?”
“那現(xiàn)在你能說清楚嗎,梁荀和云溪結(jié)婚,到底是為了什么?”
“現(xiàn)在云溪那么喜歡梁荀,她要怎么面對梁荀,你有沒有想過�!�
這是陳敏難得一次發(fā)脾氣,許文忠低著頭站在客廳中間,承受著陳敏的怒火。
“媽,別怪爸。”
許嘉時站在樓梯口,面色蒼白,手里握著手機(jī)。
“云溪,你睡醒了?”許文忠搓了搓手,看著許嘉時,心里同樣不好受。
他在商場縱橫捭闔,閱人無數(shù),第一眼見到梁荀,他就覺得對方是個有溫度的人。
所以哪怕梁荀出生普通,依然能入許文忠的眼。
許文忠走到許嘉時跟前,心里滿是愧疚。
“云溪,爸爸……”
“爸媽,臨時接到通知,我要去一趟花陽,十分鐘前,八級地震,公司從各部門抽調(diào)人手過去�!�
陳敏拉住許嘉時的手:“云溪,太危險了,我給你舅舅打電話。”
“舅舅剛給我打了,是我自己同意去的�!�
或許是曹有風(fēng)心里不順,擅自將許嘉時的名字報了上去。但許嘉時接受了,至少暫時會讓繁忙的事情分散她的注意力。
以至于不那么痛苦。
許嘉時簡單帶了幾件衣服,就和同事去機(jī)場集合。
“嘉時,真的是你啊,你們財經(jīng)組也要去?”
許嘉時簡單解釋:“公司人手不夠,我去幫忙�!�
“確實,我們組一直挺忙的�!�
許嘉時沒有再加入他們的討論了,她撐著頭,看向機(jī)場大大的落地窗外。
深市的陽光燦爛溫暖,她的心里一片枯寂。
飛機(jī)前,她的手機(jī)震動了兩聲,空姐過來提醒打開飛行模式,許嘉時徑直關(guān)了機(jī)。
心口像是被無數(shù)螞蟻啃食,焦慮、煩躁和不安編織了一張密集的網(wǎng),蓋在她的身上,連一絲空隙都不留。
許嘉時需要一把刀,絕望而殘忍地劈開這張無形卻如影隨形的網(wǎng)。
找一條絕處逢生的路。
第62章
你說我是誰,我就是誰
【云溪,
你去花陽了,一定要注意安全!�。∮浀脠笃桨�。】
【嘉時,看到請回電�!�
許嘉時剛一打開手機(jī),
就進(jìn)來了兩條短信。
第一條是穆錦的,
第二條是梁荀。
“許編,車到了。”
“來了。”
因花陽受災(zāi)嚴(yán)重,所有交通癱瘓,
一行人乘坐飛機(jī)到最近的機(jī)場,然后轉(zhuǎn)乘私家車前往最嚴(yán)重的核心區(qū)域。
許嘉時先是回復(fù)了穆錦,
之后在群里告訴父母和許云帆,自己已經(jīng)抵達(dá)。
打開了梁荀的對話框,他一連發(fā)了十幾條信息,
從頭看完也不知道該怎么回復(fù)。
猶豫的片刻,
梁荀又發(fā)來一條消息。
【不管怎么樣,
至少讓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許編,是男朋友嗎?”
見她一直在看手機(jī),一旁的同事陳怡問。
“嗯�!痹S嘉時點頭。
陳怡滿眼羨慕:“真幸福啊,
出門在外,
有人惦記著�!�
“惦記就意味著擔(dān)心,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痹S嘉時望向車窗外,越來越接近災(zāi)區(qū),巨石滾落,渾濁不清的河流吞沒著家具和生活用品,
沖擊著所有人的感官,車?yán)锏臍夥沼l(fā)凝重。
滿目瘡痍之下,
許嘉時心里那些悵然若失,變得微不足道。
所有人都沉默著。
一旁的攝影師架起鏡頭,
將畫面?zhèn)鬏斀o千里之外的深市。
“哎,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标愨f著,眼角紅了一片。
許嘉時取出紙遞給她:“先調(diào)整好情緒,一會兒還要連線出境�!�
“嗯,謝謝許編�!�
以前許嘉時喜歡仰頭看浩瀚無垠的星空,覺得生命的存在就是個奇跡。
如今看著坍塌的樓體,零碎的山河,生命悄無聲息地流逝在傾覆的建筑里,許嘉時第一次直觀的感受到人類的渺小和脆弱。
她伸出手,將無名指上的婚戒摘下,放進(jìn)了錢包里。
許嘉時暗自下定決心,等從花陽回家,就給她和梁荀感情一個結(jié)果。
雖然她沒有想好,是什么結(jié)果。
另一邊的梁荀完全亂了陣腳,從首都出差回深市后,先是看到空蕩蕩的家,后來又得知許嘉時只身前往花陽。
發(fā)過去的消息石沉大海,讓他提心吊膽。
“Carlee,我有事需要去趟花陽,明天的會議你能不能代替我參加?”
“稍等,我看下日程。”
不一會兒,黎落回他:“抱歉,明天有幾個項目負(fù)責(zé)人要見,無法抽出時間。”
“好的�!�
掛斷了電話,梁荀又找到助理王游文,讓他把能往后挪的會議往后挪,可以遠(yuǎn)程參與的改為遠(yuǎn)程會議。
梁荀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拎著行李箱下樓的時候,正好碰到管家領(lǐng)著一群人進(jìn)屋。
“姑爺,您這是去哪里兒?”
“哦,陳叔,我去公司處理點事情,晚上不回來了,明天直接去花陽�!绷很饕贿呎f一邊換鞋,隨口問,“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小姐的印章找不到了,特意讓我請人來找。”管家解釋,末了又道,“可能是小姐記錯了,印章不在書房里。”
“一樓的書房嗎?”
“嗯�!�
梁荀放鞋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呼吸微微一顫,大腦空白了一瞬,他轉(zhuǎn)過身,往書房走去。
不好的直覺如同被風(fēng)吹落的樹葉,在空中旋轉(zhuǎn)著,帶給人難以抵抗的眩暈感。
梁荀做事情一向干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此刻放在抽屜的把手上,竟不敢拉開。
葉子終是掉在了地上,發(fā)出微弱的與其他樹葉觸碰的聲音。
他看著空蕩的抽屜,倏地釋然一笑。
是塵埃落定,也是即將面臨的迷失的路途,梁荀步入了進(jìn)退兩難的僵局。
管家站在門口敲了敲門:“姑爺,我讓他們進(jìn)來了?”
“不用了,我知道印章在哪里。”梁荀低下頭,合上抽屜。
前幾日他整理書房的文件,正好把許嘉時隨手放在書桌盒子里的印章收了起來。梁荀無奈地想,或許是宿命。
所有存在過,都會被發(fā)現(xiàn);所有隱瞞的,都會被察覺。
越擔(dān)心什么,越會被什么控制。
梁荀殘存著一些樂觀的想法,或者晦暗散盡,終將星河長明。
“時姐,一會兒我們要去陽輝村,你和我們一起嗎?”
“我和你們一起�!�
許嘉時正在收拾物資,還未走出帳篷,天搖地晃。
這已經(jīng)是她來到花陽的第三天,仍然余震不斷。
昨天下了一場雨,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的味道,許嘉時帶著口罩,只露出一雙疲憊發(fā)腫的眼睛。
“不敢想象,要等多久,活下來的人才能走出心理創(chuàng)傷�!�
“有的人會在一到三天內(nèi)自行緩解,有的人需要一個月到六個月,還有些人好幾年都無法走出心理陰影�!�
說話的同組的攝影師吳超,他身上的黃色馬甲布滿了泥土。
不工作的時候,他們所有人都會臨時當(dāng)志愿者,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兩個小時的路程,等到了陽輝村,已是下午四點多,天空又下起了雨。
許嘉時將整理好的視頻和圖片打包發(fā)出后,伸了下懶腰。
放在一旁的泡面涼了大半,她拉開外套,手在里面的衣服上隨意擦了兩下,還沒有吃兩口,就聽外面喊人幫忙。
不遠(yuǎn)處停了幾輛大卡車,近光燈照出淅淅瀝瀝的雨,整個世界都像在這場大雨里分崩離析。
許嘉時和陳怡一起跑過去加入搬運物資的隊伍里。
等忙完,不知道什么時候雨停了,天也黑了大半,兩個人隨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相視中看到彼此的狼狽不堪。
陳怡抬起微微顫抖的手,突然就哭了:“為什么會這樣呢?”
連續(xù)幾日的奔波,加之心理承受的壓力,似乎將要她擊垮。
“都會過去的�!痹S嘉時的手酸痛,似乎全身的力氣都被卸下,但還是強(qiáng)打著精神,去安慰對方,“明天會有人過來替代你,等回到深市,好好休息�!�
“我不走�!标愨鶕u頭,“我要留下�!�
陳怡真的累了,剛回到帳篷就睡下,許嘉時替她蓋好被子,毫無睡意。
花陽不比深市,此刻正是三月,寒風(fēng)料峭。
許嘉時攏了攏外衣,朝外面走去。
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白熾燈照亮一片廢墟。
“姐姐�!币恢皇掷≡S嘉時的褲腿,她低頭,對上了一雙惶恐的眼睛。
許嘉時半蹲下來,看著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柔聲問:“小朋友,媽媽呢?”
“找不到了。”
“你從哪里過來的呀?”許嘉時捏了捏她冰涼的小手,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她的身上,“姐姐帶你去找媽媽�!�
“要抱抱。”
“好�!痹S嘉時俯身將她抱起,“姐姐抱你�!�
許嘉時抱著孩子朝北的方向走,燈光昏暗,她打著手電筒看路:“小朋友,你如果看到媽媽了,給姐姐說。”
“好�!�
“桃子,桃子�!�
焦急的聲音從前面?zhèn)髁诉^來,懷里的女孩伸出手,身體超前撲:“姐姐,是媽媽�!�
年輕的夫妻兩個人對著許嘉時千道萬謝,饒是許嘉時,都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