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佛祖保佑……”
李南柯深呼吸了一口氣,扣下扳機。
隨著槍聲響起,桌上的蠟燭也燃盡了最后一抹光亮,流淌于桌面的燭淚曲曲扭扭,隱約像三個字——
全文完。
第4章
神醫(yī)老婆
李南柯望著面前滾沸著的藥壺,眼神有些空洞。
那種一瞬間將其從夢境拉扯到現(xiàn)實的夢幻感,讓他的大腦產生了幾秒的宕機,又似有無數(shù)棉花在腦中一蓬篷的膨脹。
好一會兒,意識才慢慢回到了自己的身體。
“就不能溫柔點嗎?”
李南柯揉著眉心,心底不斷吐槽。
每次以這種方式退出‘紅雨夢境’,讓他有種想找只蜥蜴給其放產假的沖動。
房間很安靜。
窗外天色抹有幾分暗沉。
隨著最后一縷霞色被擦除,整片天空如被嵌上了一層毛玻璃,灰沉沉的,等待著夜幕拉開新的序章。
屋內飄彌著的濃濃藥香味,證明他目前確實處于現(xiàn)實世界。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李南柯又拿起火銃對著自己的腦瓜子開了一槍,沒有血肉橫飛的畫面出現(xiàn),這才松了口氣。
畢竟這把火銃現(xiàn)實中是無法發(fā)射的,正好可以區(qū)分夢境與現(xiàn)實。
“活著真好啊�!�
走出房門,混合著山草氣息的涼風迎面拂來。
李南柯深深呼吸了一口,隨著胸腔內的濁氣排出,整個人神清氣爽了不少,頗有了種重生于世的感覺。
門前趴著一只老烏龜,懶洋洋的享受著晚風。
這只老烏龜體型頗大,體長在一米左右,有點類似于阿爾達布拉象龜。不過它的背殼是灰白色的,上面布著很多如雪花狀的花紋,有時候處在陽光下還會折射出銀色的光。
自李南柯來到這個世界,這烏龜便一直陪在身邊。
外號——龜爺。
據(jù)媳婦講述,這烏龜是老道士養(yǎng)的寵物,乃是神獸。不論是水中或是陸地,跑起來的時候比馬兒還快。
但李南柯卻保持懷疑。
上次他偷偷往龜殼里丟爆竹的時候,也沒見對方跑的有多溜。
倒是養(yǎng)的另一只寵物——大白母鵝跑的賊快。
前幾日,在他同樣丟爆竹炸屁股的情況下,那只母鵝足足追了他三天三夜。有時明明隔著數(shù)十米距離,眨眼的功夫對方就沖了過來使勁的啄他,報復之心令人欽佩。
沒辦法,最后李南柯好心在鵝食里加了點瀉藥,對方這才消停了不少。
拎著毛巾木盆來到水井旁,李南柯洗了把冷水臉。
不遠處池塘邊上,體型比尋常鵝要大一些的白鵝正優(yōu)雅的伸展雪色羽翅,展現(xiàn)自己的美。
李南柯一邊擦著臉頰,一邊打了聲招呼:“鵝姐,身子好點了沒�!�
鵝姐是一只有些傲嬌的寵物。
不同于龜爺?shù)膽卸�,它比較勤快,時不時就到小池塘里清洗身子,永遠一副潔白純凈的模樣。
平日里對任何人也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模樣。
包括對龜爺。
盡管媳婦說這兩家伙是老道士撮合的一對情侶,但從龜爺那想舔卻舔不到的卑微,與鵝姐的高傲冷漠,李南柯明白估計到世界末日,這兩也難湊到一塊過日子。
看到男人后,鵝姐高高揚起修長脖頸,扭頭不瞧他。
儼然把對方當成了惡人。
在水波倒影的映照下,鵝姐那曼妙優(yōu)雅的身姿宛若一副動情而定格的畫,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門口趴著的龜爺眼巴巴瞧著,朝前走了兩步,又默默趴了回去。
而正巧鵝姐冷眼瞥了過來。
天性卑微的龜爺下意識將頭縮進了龜殼里,不敢與女神對視。
李南柯瞧著好笑,想起媳婦說鵝姐也是老道士養(yǎng)的神獸,會天上飛。尋思要不找個時間,把鵝姐抱去鍋里燉一下?
到了戌時二刻左右,神醫(yī)媳婦終于采藥回來了。
此時的李南柯正無聊的抱著鵝姐坐在龜爺?shù)谋成洗抵盹L。
一人一龜一鵝,場景其樂融融,格外溫馨。
原本鵝姐對男人的摟抱是很抵觸的,但看到對方摸出了一片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板磚,對著它的屁股比劃著什么。鵝姐一下就從暴躁的狀態(tài)變?yōu)闇仨槪怨钥s在男人懷里。
男人讓它想起了當年老道士身邊的那條老黃狗,都是狗的一批。
“遠看還是很美的�!�
望著歸來的媳婦,李南柯摸著鵝姐的臀尾喃喃自語。
朦朧的日暮色調里,隱隱約約勾勒出女人纖柔的身影,像是畫里走出來的仙子,婀娜娉婷。
“只可惜……”
男人輕嘆了口氣,隨手將鵝姐丟在龜背,迎上前去。
老烏龜還沒來得及感受一下鵝姐的輕盈嬌軀,后者便‘撲撲’扇動著翅膀去池塘里洗澡了。
“回來了啊,今天挺晚的�!�
李南柯熟練的接過女人背后的竹簍,滿滿的一簍藥材份量很重。
女人身材高挑,比之男人矮半個腦袋,簡單一身素白裙衫顯得樸素,卻透著一股難言的出塵之感。
尤其那雙黑若點漆的瞳眸如秋水靈韻,說不出的好看。
對視時頗有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然而她的五官容貌卻很普通,并非是難看,但也與‘好看’相差甚遠,忽略身材與氣質,丟在人群并不起眼。
“今天去了北山那邊的杏花林,收獲不錯�!�
女人聲音溫婉動聽,眼神藏不住喜色�!安粌H采摘到了帶三葉的火蓮草,還在一棵千年老樹下挖出了幾支上等夏枯靈芝,可惜有一些被山里野獸給糟蹋了……”
“雖說藥材珍貴,但也要注意安全啊,深山里野獸本來就多。”
李南柯皺了皺眉關切道。
見女人額頭沁著些許細汗,他拿出手帕便要去擦,后者卻順勢接過自己擦了起來,笑著說道:“沒事,妾身從小便跟著師父采藥,這些年下來早就有了經(jīng)驗,知道那些地方兇險不能去。”
李南柯還想說什么,肚子卻率先咕咕叫了起來。
男人有些尷尬。
倒不是說弄不到吃的,只是被神醫(yī)媳婦的廚藝給養(yǎng)刁了胃口,很難再湊活其他食物。
女人莞爾,隨即歉意道:“怪妾身來晚了,這就給相公去做飯�!�
女人名叫洛淺秋,性格很溫和,稱得上是一位賢妻。
盡管李南柯能感覺出女人對這段婚姻有抵觸,但至少表面還是做到了一個妻子應有的態(tài)度和言行。
她從來不發(fā)脾氣,也不使小性子。
那張很普通的臉上永遠都掛著柔和的神情,無論是面對自己的丈夫還是前來求醫(yī)的病人。
仿佛溫柔是她的天性。
但這樣,反而無形間建立了一道疏遠彼此的墻。
將藥材細心分揀后釀在石臺上,洛淺秋回屋簡單清洗了一下,便進入廚房準備晚餐。
“我來幫你吧�!�
李南柯捋起袖子自告奮勇�!敖裉鞙蕚渥鍪裁床�?”
洛淺秋倒也沒說什么,將昨日買來浸泡在矮缸里的河蟹遞了過去。
“先做一道胡蔥炒河蟹。”
見丈夫拿著菜刀無從下手,洛淺秋眉眼含笑:“先去殼、內臟和蟹鰓,剁成四塊即可,剩下的交給妾身來就行了�!蹦┝擞盅a充了一句�!斑@道菜有通經(jīng)絡、養(yǎng)筋活血之功效,對相公是有好處的。”
“哦�!�
李南柯不笨,在妻子的指導下很快便處理好了河蟹。
洛淺秋麻利的將鍋置于火上,倒油至六分熱,一邊下著蔥段、姜片,一邊對李南柯說道:“再炒兩個素菜吧,相公你把籃子里的香菇還有菜花先洗一洗。”
李南柯應了一聲,又開始洗菜。
夫妻二人配合的很好,小小的廚房內容納著一股溫馨的家庭氛圍。
“相公在衙門還習慣嗎?”洛淺秋主動找起了話題�!爱斬踝鲬摵芾郯�,要面對那些……”
可能是意識到‘尸體’二字在廚房說有些不妥,女人略過,繼而說道:“相公若是不喜歡,就別干了�;仡^妾身重新幫你找份事做,或者去私塾幫忙打理也好。”
對于丈夫找的‘仵作’這工作,女人嘴上不說,心里還是有些不悅的。
雖然在天武二年后,仵作不再歸屬于賤籍行業(yè),且福利各方面也提升了不少,但終歸是要與尸體打交道。
這也使得平日里會少有人與之結交,怕沾上晦氣。
李南柯笑道:“還行,沒想象中那么繁忙,工作還是很悠閑的,畢竟不可能天天有命案發(fā)生嘛。而且當了仵作之后倒是清凈了不少,那些女孩子也不饞我了,不然真是要頭疼了”。
男人的玩笑話里透著幾分無奈。
并非只有美女才會被騷擾,帥哥有時也是一樣難得清閑。
聞言,洛淺秋唇角彎起一道淺淺的小弧度:“相公倒是一個奇怪的人,大多男人不都應該歡喜身邊有無數(shù)佳人仰慕環(huán)繞嗎?哪有這種避之不及的。”
“沒辦法,要想活得長壽,必須要腎好�!�
李南柯活動了一下腰身。
面對看似隨意,卻很容易延伸出曖昧情調的話語,女郎選擇轉移話題:“聽說這兩日東旗縣出了命案�!�
李南柯點頭:“依舊是關于魔物的傳聞�!�
女郎身子一頓,順手拿過菜刀嘆息道:“這世道真是不安寧啊�!�
隨即又提醒丈夫:“魔物都是由服用帶有‘紅雨’成分藥物的人異化而來,相公接觸尸體最要小心,切莫沾染上紅雨�!�
“放心,我一向都很小心�!�
李南柯笑道�!霸僬f以夜巡司的能力,再過幾日這事也就平息了。”
“夜巡司么……”
女郎背過身,纖白玉指輕輕摩挲著鋒利刀刃,唇角似有一抹而逝的譏諷�!跋M绱�。”
第5章
墳墓人
自紅雨事件發(fā)生后,這個世界便詭異起來,接連出現(xiàn)了‘魔物’、‘夢魘’和‘墳墓人’三種怪物。
魔物,是一些人在服用過量紅雨后發(fā)生了變異。
起初他們的還會保留一定理智,但隨著時間推移,這些人的性情會逐漸變的兇殘嗜血,最終毫無理智可言,人不人鬼不鬼。
它們或畸變出雙頭多眼,或跳躍如螞蚱,或如魚潛水……
普通人極難對付,唯有修行之人可斬除。
夢魘則是一些人在服用紅雨后,不慎墮入紅雨夢境所遇到的怪物。
簡單而言,就是在夢中被殺死。
關于它的信息只有一點:
【此怪物是受害者的心魔所化!】
什么是心魔?
仇恨心、貪念、妄念、執(zhí)念、怨念、癡念等都屬于心魔。
比如平日極痛恨或恐懼某個人,久而久之,這個人成為了心魔。甚至在睡覺的時候,對方都會以噩夢的形勢出現(xiàn)。
哪怕對方已經(jīng)死去,依然會長久籠罩在心頭。
又比如,極貪戀某件寶貝,卻苦苦不得。久之,便有了嚴重心魔,難以消彌。
林皎月便是如此。
因為飯菜里被人下了帶有‘紅雨’成分的藥物,結果陷入昏迷開始做噩夢,從而進入了紅雨夢境。
而在夢境中試圖殺她的那個夢魘,便是林皎月的心魔。
這也是為什么在夢魘出現(xiàn)后,李南柯沒有第一時間選擇擊殺,反倒先仔細觀察對方的原因。
他想知道,林皎月的心魔究竟是什么?
畢竟作為東旗縣有名的富家千金女,錦衣玉食、吃穿不愁,平日里得罪她的人也應該很少。
這樣一個無憂無慮的大小姐,為何會有極嚴重的心魔?
是恐懼某個人?或憎恨嫉妒某個人?
亦或是……執(zhí)念某個人?
只可惜當時沒能分辨出來,眼見林皎月有性命危險只能出手解救。
除了‘魔物’和‘夢魘’外,最讓夜巡司頭疼的便是‘墳墓人’了。
也讓人們真正見識到了‘死而復生’。
其種種案例令人悚然。
天武十年,身為漁民的丁老漢在夜半三更時,聽到有人在敲自家的房門。
打開后發(fā)現(xiàn),門外站著的竟是自己三天前落水而死的兒子!
天武十二年,做布匹生意的商戶胡老板,在夜半三更時看到半個月前被人毒害的妻子,竟睡在自己的旁邊。
元豐初年,湘州老文村的村民,在夜半三更時看到了本該死去六天的村長。
……這些‘死而復生’的怪物,便被稱為墳墓人。
十日后,它們便會自行消失。
但之前與它們接觸過的人,在十日后皆會化為一堆白骨。除非,及時將‘復活’的怪物斬除。
與魔物不同,這些墳墓人看起來與平常人無任何區(qū)別。
它們不會妖術魔力,不會變異,依舊保留著生前人的記憶,甚至情感,就像是活生生的人。
這也是夜巡司最頭疼的一點。
有了情感,就會有人故意隱瞞不報,最終釀成災禍。
就比如那位布匹商戶,在看到自己摯愛的妻子復活后,偷偷將妻子藏在后院內房,對外人選擇隱瞞。
結果十天后,他在家中化為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