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只是這理由還沒想出來,剛剛離開不多一會兒的段溫又回來了。
這點時間,將將只夠走一個來回,顯然不可能和那位謝娘子搭上了什么話。
王賓心有所感,段溫這次多半是吃了一記結結實實的閉門羹。
他確實有些意外。
雖說那位謝娘子不愿見人是意料之中,但王賓奇怪的是段溫居然會被老老實實的拒之門外。他本來以為按這位的性格,必定要糾纏一番的。
這么想想,王賓甚至有點欣慰,主公總算知道在心上人面前講點君子作風。
雖然靠這么一點微末舉動挽回好感不可能,但總不至于讓謝娘子對自家主公再生惡感,留下什么土匪的印象。
只不過待到人走近了,王賓就看見段溫那陰沉的幾乎要滴水的臉色。
他不由心里一個咯噔,直道是情況不妙:這位該不會是被罵回來了吧?
這么想想,王賓經(jīng)不住后悔自己剛才溜的不夠快。
但事到臨頭,他也只能硬著頭皮開解,“謝娘子剛剛拜別父母,恐怕此刻正心縈離愁、無心閑聊,您萬莫放在心上�!�
人家剛被你逼得背井離鄉(xiāng)、遠赴北地,還不知道心里怎么難受呢。
您非得這時候去招惹,能怨誰呢?
段溫沉著臉搖頭,“她睡了�!�
王賓一愣:“睡?”
如今剛出長安城,馬車走的官道雖還算平坦,但到底比不了城中的石板路,該有的顛簸地方也不少,這位謝娘子身嬌體貴,可不比他們這些常年行軍、找個地方就能睡的糙人,在這樣顛簸的車廂里,哪有可能睡得著?還是這么快就睡。
王賓的第一反應是那位謝娘子不想見人的托詞,但是又意識到自家主子不可能被空口一句“睡了”打發(fā)走,必定是親眼去看過的。
想到對方上車時的樣子,王賓恍然:這位謝娘子該不會是被灌了藥吧?
段溫也想到了同樣的可能,臉色難看得要命。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這會兒不可能越過謝韶把她身邊的人抓過來審,要真的這么干了,才是和人撕破臉。
因而也只能咬牙忍了。
段溫吸了口氣,臉色上已然看不出什么來,只是吩咐:“待人醒了,讓葛醫(yī)卻看看�!�
作者有話說:
謝韶:睡眠質量好真是對不起了啊。
第6章
西
圖
瀾
婭
他們認識?!
謝韶這邊與其說是睡了,不如說是直接昏迷過去。
她呆在謝家的這幾日,氣氛沉悶壓抑不說,心底更是時刻緊繃著,生怕露出半點不對。最后離開前的這場“認親大會”更是耗盡了她全部心力,這會兒一放松下來,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馬車轆轆駛離長安,在意識到終于脫離了原主熟悉的環(huán)境之后,謝韶控制不住地精神一松,眼前就開始一陣陣的發(fā)黑。別說馬車上的這點顛簸,謝韶懷疑就算把現(xiàn)在的她扔到跳樓機上,她都能倒頭就睡。
等再醒過來,已經(jīng)天近暮色。
玉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正在近前守著。
那兩個臉生的武婢侍立馬車門口,神情惶惶不安。
玉簟見謝韶睜眼,禁不住松口氣,露出些喜色來,“娘子,你可算醒了�!�
謝韶只覺得這一覺睡得她頭昏腦脹,腦子發(fā)懵。
聽到玉簟的話,她有些遲緩地點點頭,應下了這問候,等接過對方遞過來的濕帕子擦了一把臉后才勉強清醒了些,又聽玉簟接著問,“娘子可要下去透透氣?”
謝韶再點頭。
但等她被玉簟扶著下車,看到車外的場景之后,卻愣在了原地。
護衛(wèi)巡邏、扎營生灶……
夢境中軍隊扎營場面第一次這么清晰的出現(xiàn)在現(xiàn)實,謝韶一時居然沒有反應過來自己到底醒沒醒。她晃著神,甚至不覺抓緊了身邊人的手,確認般地喊了聲,“玉簟?”
她懷疑自己還在做夢。
玉簟忙答應了一聲,還以為女郎問這是怎么回事,忙解釋:“咱們的隊伍沒有趕上驛站,那邊說趁夜趕路太危險了,今日就駐扎在這里�!�
她說著,語氣中不自覺的就帶上了些抱怨的情緒。
自家娘子這樣矜貴的人物,平常去城外的莊子上都要提前幾天準備收拾、清掃熏香,這會兒居然要露宿郊野?
玉簟早先就知這一路不會好走,但是才只第一日就要受這種委屈,她還是不免替娘子不平起來。
可是看那一個個巡邏護衛(wèi)锃光的腰刀,謝氏這邊的人到底不敢說什么。
玉簟倒想去說,卻被自己人攔住了。
只恨那些明明是謝氏出來的人,卻聽著那邊的話。這還沒到人家地盤上呢,就不認主子了?!
這么說確實有點夸大事實之嫌,玉簟也是知道他們這么做的緣由。
此去燕城,就是背井離鄉(xiāng)、從此在別人地盤上討生活,當然要收斂著些,免得從開始就討了夫家的嫌。
可越是這么想就越是難受。
本來有謝鄭二氏撐腰,即便女郎嫁入了李家,也不必對著夫家低頭,但是現(xiàn)在卻不同了,北地那一群蠻子,哪里知道什么禮儀?只第一日剛離長安就是如此,待到女郎到了燕城、豈不是要在那受盡委屈?
玉簟咬牙看了一圈,越發(fā)覺得家主給娘子換的這些人就沒有一個合用的!
還不若原本的那些個,起碼女郎用得熟慣些。
玉簟這邊越想越氣,不遠處卻傳來一陣騷動。
“將軍�!�
“見過將軍。”
次第的見禮由遠及近,這稱呼也清晰地昭示了來人身份。
謝韶被拉回心神,意識到自己終于要見到那位神秘的、她迄今為止仍舊不知道名字的未婚夫了。
等她順著聲音的方向抬眼看過去,卻禁不住一愣。
氣質是一種很玄的東西,它甚至能超越長相給人留下更鮮明的第一印象。
謝韶穿越之后,在美人娘身上看見了世家教養(yǎng),在渣爹身上見到的是名士風.流,但是來人與他們都不同。
——將軍。
這是一位將軍。
名劍藏鋒,可來人卻一點都不吝于將那凜凜的鋒刃展露于人前,他以近乎張揚的姿態(tài)昭示著自己的危險,那過于凌厲的鋒芒甚至有種能刺傷人眼的錯覺,明晃晃地警告著周圍的窺伺者。
這是一位真正從尸山血海中廝殺出來的名將。
身側玉簟原本扶著她的手不知何時變作緊緊抓住,用力到有些顫抖。
周遭原本的竊竊私語也一時滯住,場面靜得可怕。
謝韶知道身后謝氏的人為什么這么緊繃。
眼前這人實在是個肉眼就能看出來的絕世殺神,本人還根本不屑掩飾的那種。
明明是這樣緊繃的場面,謝韶居然還不自覺地走了會兒神。
她想怪不得那會兒玉簟信誓旦旦地說“他們吃人”,單看氣場的話居然還挺像的。
謝韶出神的這一會兒,來人已經(jīng)走到近前。
不同于謝韶最開始那“說不定能當?shù)钡牟聹y,這人只是青年的年紀,甚至看面相的話還更顯年輕。
他的眉骨很高,更顯得眼窩深邃。
眉眼好看的人長相都不會差到哪里去,更何況來人還有一副極出色的骨相,和時下流行的風尚不同,這是一種過于具有侵略性的俊美,再加上他身上那迫人的氣質,面對他的人在因為出色相貌生出好感之前,更多的感受到是厚重到讓人窒息的壓迫感。
說是“止小兒夜啼”確實沒毛病。
人都走到跟前了,謝韶最先反應過來,行禮道:“小女謝氏,見過將軍。”
來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突然就笑了。
眉眼飛揚間,這笑容甚至帶著股鮮亮的少年意氣。這么一笑,他先前給人那種殺氣騰騰的感覺突然就散了,周遭的氣氛也為之一松。
青年一點也不見外地直接伸手扶起了謝韶,笑道:“不必見外,叫我段郎就好。一別許久,謝娘子可是清減了不少。”
謝韶:!
謝韶沒被剛才段溫的氣勢嚇到,但是這句話讓她差點破了防。
——認識!!
撕心裂肺.jpg
原主和這個姓段的未婚夫,他們認識��!這TM到底是什么鬼故事?!
謝韶腦中一陣驚濤駭浪。
短暫的一秒鐘光景,她的思緒已經(jīng)在“原主為什么認識這么多人”、“他們兩個到底什么關系”、“如何合理失憶”之間轉了個遍。
雖然謝韶心里慌的一批,但是有這幾日在謝家的經(jīng)歷打底,她臉色尚且繃得住。
正當謝韶想著故技重施,假裝一切正常,從對方嘴里套出些話來,卻聽見段溫緊接著開口,“謝娘子不記得我了?”
謝·蒙混過整個謝家·韶:!
這人怎么回事?他怎么看出來的?!
雖然心里崩潰,但是謝韶還是深地吸了口氣,強行冷靜下來、分析情況。
按照那天謝父透露的情況,眼前這位段將軍這次是“應詔入京”,而且謝父話里話外的意思對方比起受令中央的將軍來,更像是割據(jù)一方的軍閥,這種人不可能常年呆在朝廷,也就是說,即便原主認識對方,兩人應當也有許多年沒有見面。
想通這一點,謝韶心底暗自松了口氣。
這種情況,就算曾經(jīng)見過、關系也不會多親近,忘了也不稀奇。
她當機立斷,承認下來,“抱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