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云薇望著落入窗欞里的清淺光線,喃喃道:“夢嬈,我今天出宮。”
“陸行亦同意你走?”
之前她勸了多少次,陸行亦那瘋子就固執(zhí)的不讓她帶薇薇走。
云薇說:“同意了,待會兒我們就走吧�!�
葉夢嬈可巴不得走呢。
“好好,我待會兒就收拾東西,這破皇宮規(guī)矩死多,去哪兒都有人盯著,還害得我跟阿朝分居,我一刻都不想待�!�
如畫也巴不得趕緊回國公府,當(dāng)即動身收拾起來。
正在這時,一聲,“皇后娘娘到”打亂了如畫忙活的動作。
晨光熹微里,楚姣姣一身莊重華服,珠寶盈翠,端莊無比。
云薇已經(jīng)換了衣服,木木的坐在榻上,沒有起身,沒有出聲。
有婢女似乎想大聲斥責(zé)她不懂禮數(shù),被楚姣姣揮揮手,遣退了下去。
如畫不敢走,就要蹲郡主身邊。
楚姣姣也沒管她,兀自坐了下來。
如畫見她坐下,還是懂事的上前給她倒了一杯茶,行禮,“皇后娘娘請用。”
楚姣姣沒有喝茶,而是看著如今沒有鮮活氣息的云薇,斟酌開口。
“云薇,我當(dāng)時是真的想放你走的……”
可是不知道,原來她放走的那一幕,也是七哥策劃的。
云薇嗯了一聲,很淡,“我知道�!�
連她都能利用,更何況楚姣姣呢。
只是她多問了一句,“被利用,你生氣嗎?”
“生氣?我沒有資格生氣。”
如今他已經(jīng)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抬高了她的母族,給了她足夠的補(bǔ)償,她有什么資格生氣?
“而且,我也不想生氣……”
云薇木木的表情終于有了一絲波動,“為什么?”
楚姣姣笑了笑,“因為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會利用我,只是我選擇了讓他利用�!�
一個落魄皇子,對她示愛,她是大大咧咧,但不傻。
知道是自己背后的兵權(quán),才會讓他如此上心。
可是偏偏,她就是看上了他。
“你眼下看著七哥八面威風(fēng),高高在上,但是大概不知道,我們初見的時候,他有多狼狽�!�
狼狽的讓她過了四年的,都記憶猶新。
楚姣姣似乎陷入了回憶。
宮燈搖,金樂傳,那年是中秋宴,她十三歲,隨著母親入宮赴宴。
因為無聊,偷偷跑了出來。
在御花園假山后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一個男人被二皇子當(dāng)狗戲謔,說只要他叼著那根樹枝來,他就大發(fā)慈悲的給照顧他的嬤嬤請御醫(yī)。
楚姣姣剛好經(jīng)過,她沒其實那么多管閑事,再說母親常叮囑俠義在宮中也不是隨便用的。
所以即使不爽二皇子的做法,她還是沒有理睬。
但是會好奇,所以悄悄看了。
看到那個男人,為了一個沒人在乎的嬤嬤,跪下,叼了樹枝,跟狗一樣,送到了二皇子的手中。
滿院哄笑,那個二皇子摸了摸他的頭,說:“乖�!�
他也笑了,只是那笑容,讓楚姣姣莫名難受,回去后難受了很久很久。
嬌生慣養(yǎng)的她,知道府中庶子庶女活的不易,也知道皇宮這地方更是吃人不吐骨頭。
可是獨獨沒想到,會是這么……黑暗……
第265章
既膈應(yīng)我,也往你心上捅刀
楚姣姣起了一絲好奇,進(jìn)宮的時候會想著能不能再去看看那個人,也不知道他的嬤嬤好了沒?
可是緣分不巧,再沒碰到。
她也漸漸忘了……
再遇到,是她十四歲。
在百花宴會上被一個公主氣哭,那時的她還是愛哭的。
于是任性的找了個地方躲起來,不愿讓人看見。
誰知道意外又看到了那個男人,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惹得二皇子震怒,一直命人把他往水里壓,勢要把他溺死一樣。
周圍沒有一個人伸手幫,全是看熱鬧的。
楚姣姣當(dāng)時有些焦急。
去年因為好奇,她已經(jīng)稍微了解一點他的事。
七皇子,病秧子,出生就帶心疾,圣上不喜,欽天監(jiān)還說成不詳。親娘是商戶之女,沒權(quán)。
事關(guān)人命,楚姣姣還是忍不住跑了出去,阻止他們。
到底是將軍之女,已是十四,明年及笄就可以定親。
二皇子有心拉攏,格外給她面子,放了那個人。
那是楚姣姣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他的樣子。
朗眉星目,孱弱又不失陽光,明明滿身狼狽,但就是給人一種無法言說的溫潤之感。
他跟自己說:“謝謝�!�
連嗓音都是溫柔的。
楚姣姣沒有在他眼中看到不可抑制的恨意,沒有看到命運不可抗?fàn)幍臒o奈,也沒有看到感激涕零。
就很淡,淡的如一汪死水。
楚姣姣有些感興趣,為什么他不怨,為什么他不訴苦,為什么他能這么慘呢?
于是跟上他的腳步……
那時候沒有人告訴她,原來好奇,會是愛上一個人的開端……
楚姣姣輕嘆,“既然我當(dāng)時做了選擇,結(jié)局如何都是我的因果,我又何必在抱怨他利用我呢?”
云薇張了張口,竟不知該說什么。
最后只說了一句,“你很愛他�!�
楚姣姣在心里接了一句,可惜,他很愛你。
更可惜,如今我還要幫他爭取你……
一抹酸楚爬上心頭,她給咽了下去,“其實七哥走到如今這個地步,所經(jīng)歷的隱忍,是你無法想象的。”
“所以,你是來給他做說客的?”云薇打斷了她,面色又恢復(fù)成冰冷。
楚姣姣也很干脆,“是,因為他在宮中那些歲月,那些漫長黑暗的歲月,是我陪著他過來的,所以我……”
云薇不想聽,“既是你陪他過來的,那你現(xiàn)在依舊陪著他好了,他不都熬到了萬人景仰的位置,你過來告訴我作甚?希望我理解他?”
楚姣姣咬唇,“我知道七哥利用你,是他錯了,云薇,我不奢求你原諒他,只是求你看在你們兒時的情分上,至少不要這么傷他,他每一步走來,真的有你看不到的艱辛和逼不得已�!�
一早看到七哥臉上的傷痕,楚姣姣心疼不已,可是又無能為力。
到底是她愛的人,所以還是為了他來做說客。
說出他的曾經(jīng),想消除一些她的隔閡。
可云薇卻沒有想象中的愧疚反應(yīng),反而冷靜的問:“他有他的逼不得已,那我呢,如果我給你下蠱,讓你親手殺了陸行亦,過后我再跟你說我為了權(quán)利,是逼不得已,請你看在過往的情分上,不要傷害我,你作何感想?”
“楚姣姣,我做錯了什么?我沒有害過他,他用七星玉夜威脅我走,我明知道他在羅剎江,可是我當(dāng)時都沒有糾集人馬去對付他,也沒有跟任何人暴露他的位置,寧可獨自跟他走�!�
那時候的她還真的單純的以為哥只是太在意她了,但現(xiàn)實狠狠給了她一個耳光。
“可是他呢,他扭頭就用我來威脅阿凌,甚至操控我!他過往千般苦,他要報仇,都沒問題,可是為什么我就要犧牲為棋子?”
云薇的咄咄逼問,讓楚姣姣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說他慘,那你以為阿凌的童年是怎樣的,他比陸行亦更慘,甚至連一口吃的都沒有,但是他最后還是能守著底線,沒有無所不用其及,更沒想過反利用我威脅他�!�
顧長凌不聰明嗎,看不出云薇對陸行亦的不同嗎,看不出其實她也可以制衡陸行亦嗎?
他看得出,只是從沒想過把她牽扯進(jìn)來,一心只想保護(hù)她。
“每個人都有逼不得已,但是或向前向后,向左向右總是在自己的選擇之間,我跟他青梅竹馬,可是他選擇利用我,我跟阿凌幾個月的情誼,對他甚至說決裂的話,可是他當(dāng)時仍然選擇相信我�!�
“皇后娘娘,感情有時真的無關(guān)長短,友情和權(quán)利,陸行亦選了后者,這個時候就做好后者該有的決絕,不該還派你來做說客,既膈應(yīng)我,也往你心上捅刀�!�
一句捅刀楚讓姣姣一怔,指甲嵌入掌心。
云薇何其通透……
“對不起。”楚姣姣說完這句,走了。
層層疊疊的裙擺劃過冰冷的地板,滿頭珠翠在曦光下?lián)u晃,晃著了云薇的眼睛。
曾經(jīng)的楚姣姣最煩穿戴繁瑣,因為是將門之后,總是以干練為裝束,颯爽不已。
如今累在這滿頭珠翠中,竟讓人覺得有些不合宜的相稱。
不合宜的是她仍帶稚氣的臉。
相稱的是她已經(jīng)沒有那雙稚氣的眼……
等楚姣姣一走,葉夢嬈才溜了進(jìn)來。
不然這皇宮的規(guī)矩?zé)┧廊�,見到楚姣姣又要行禮。
若是按她性子,才不行禮呢。
誰讓阿朝做官,還是不要得罪女人了。
張揚如她,在這皇宮中也學(xué)會了內(nèi)斂。
夢嬈一進(jìn)來,就攬著云薇的肩膀,夸她做的好,剛剛的話她也聽了不少,生怕薇薇這傻姑娘心軟。
沒想到薇薇如此冷靜。
云薇不想提陸行亦,她關(guān)心另一個問題,“夢嬈,我體內(nèi)的噬心蠱還在嗎?”
“不在,在你第一次昏迷的時候,陸行亦還算有良心,給你除了�!�
因為噬心蠱極其傷身,陸行亦強(qiáng)行給薇薇種蠱,已經(jīng)使得她的身體嚴(yán)重透支,所以第一次才會昏迷那么久。
云薇還是不放心,“你確定沒有了嗎?”
葉夢嬈拍胸脯,“放心,我仔仔細(xì)細(xì)給你檢查過很多次了,你體內(nèi)真沒有任何蠱�!�
云薇這才松了口氣,“那就好�!�
葉夢嬈嘆息道:“微微,以后有我在,再也沒有人能給你下蠱了�!�
“謝謝�!�
第266章
顧大人上線
云薇沒再問陸行亦為什么會有噬心蠱之類的話。
他可能是看完了全書,自然知道許多隱藏的東西。
他身邊也有一個孫醫(yī)生,怕是也不簡單吧。
晌午時分,陸行亦果然如約派人送他們出宮。
宮門口,云朝一襲織錦紅色官服,讓葉夢嬈眼睛亮了起來,沖過去就鋪到了他的懷里,“阿朝,我好想你�!�
葉夢嬈很直接,直接的表達(dá)自己的想念。
云朝被她撲過來的力量撞的都后退了一步,耳邊泛紅,“還在外面,莫要胡說�!�
葉夢嬈撇嘴,然后在他耳邊悄聲說了一句,“你今兒這身真好看,晚上你穿這身試試,我……”
最后幾個字都沒說出來,就被云朝捂住了嘴,“晚上的事,晚上說�!�
葉夢嬈點頭,行吧行吧。
云朝這才松開她,可是松開她之前,葉夢嬈還是惡趣味的在他掌心親了親,惹得他耳邊更紅,瞪了她一眼。
瞪的絲毫沒有架勢,惹得葉夢嬈真恨不得去親兩口。
但顧及他面皮薄,忍。
拉著他的手問:“你是特意留下接我們的嗎?”
早朝時間早過了。
云朝嗯了一聲,拉著葉夢嬈往云薇那邊走。
不過一個多月,她如今形銷骨立,瘦的連眼神都沒有靈氣。
云朝不太會說話安慰的話,只說:“大哥帶你回家�!�
一聲,讓云薇眼眶泛紅。
古樸馬車晃悠悠的離開華麗的宮門,噠噠的馬蹄聲聲音與淮揚郡一輛同樣華麗的紅色馬車,逐漸相重。
午陽慵懶,有些悶熱。
馬車內(nèi)坐著一位姑娘,樣貌精致,明眸皓齒,一襲鏤金百蝶穿花云緞裙,層層疊疊的散在榻上。
此刻她正手拿帕子,親自給一個奄奄一息的男子擦汗,并且吩咐小婢女霜滿,把窗簾撩起來。
霜滿邊卷簾子,邊勸,“公主,這男人怕是真的不行了,您作甚還不把他丟了呀?”
被稱為公主的女子叫沈青斕。
夷然國的小公主,年芳十五,驕縱跋扈,潑辣不已,常已戲弄人為樂。
她嘟嘴,“怎么就不行了,這不還在喘氣嗎?霜滿,你不要咒他好嗎?”
霜滿也想不咒那個男人啊。
可是從公主在溪邊撿到他,都過了一個多月,那男人除了中間幾次睜開眼,渾渾噩噩的不知說些什么,就再也沒有過動靜。
要不是胸口還有微微起伏,霜滿有幾次真覺得他是死了。
她看著郡主對一個陌生人如此上心,郁悶啊,“這男人當(dāng)時身受重傷,不知什么來歷,您冒然把他帶回夷然,萬一招致什么禍可怎么辦?”
沈青斕擺手,“管他什么來歷,長得好看就行,等到了宮里,我把他藏起來不就好啦�!�
她托腮看著昏迷中的男人,“霜滿,我可是難得看到這么俊俏的男子,我一定要把他救活�!�
霜滿無語,誰能想一向不愛管閑事的公主,救人竟然是看臉。
該說不說,這男人雖然面色蒼白,但依然擋不住那副好看的皮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