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她曾經也因為晉位而開心，
也因為他的溫言而心安，
可在她還沒來得及因他可以營造出來的溫情而動心時，百里鳶便不管不顧的闖入她的世界，
擾了她心緒，讓她不敢再多半分他想。
后來，溫柔的帝王的假面被打碎，云嬌才知原來他看上的不是她，
而是她身邊嫁過人生過孩子的何氏。
多么可笑，她被譽為洛陽第一美人，
傾心她者數不勝數，便是攝政王也對她存了心思，冊封她為貴妃的帝王看上的竟不是她，而是她身邊早已年華不再的婢女！
云嬌不忿過，
不滿過，最后只剩下惡心，滿滿的惡心。
身為帝王，周玉彥只能封一個不愛的女子為貴妃，要自己心愛的女人為奴為婢供人驅使，以保全性命。
著實可悲。
“嬌嬌？”百里鳶察覺云嬌目不轉睛盯著周玉彥，心頭酸意大起。
云嬌突�；厣瘢姅z政王眼中灼灼之意，不明白她又哪招他醋意了。
眼中茫然不作偽，百里鳶忽然有種一拳打空了的感覺，道：“嬌嬌看本王即可，小皇帝弱雞似的，一陣風能吹走，無一處能下眼。”
宮宴之上，攝政王大放厥詞，公然稱皇帝為弱雞，饒是云嬌知曉他膽氣，也嚇了一跳，連忙道：“王爺風采，無能能及，妾眼中只瞧得見王爺。”
攝政王脾氣極大，又無法無天，若不照著他的意思讓他滿意，今日回府，她恐受不住攝政王變相‘懲罰’。
云嬌反應讓百里鳶舒心，眼神一斂，低聲道：“本王知嬌嬌心意，嬌嬌莫要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人聽去了，本王尚且受得住周遭羨慕眼神，嬌嬌……”
沒等百里鳶說完，云嬌就感覺到一縷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抬頭看去，恰恰見下首一個小姑娘正看著她，目帶驚訝。
云嬌腦子一懵，閃過無數個念頭，她……她剛剛的話不會是被人聽去了吧？
身邊得了便宜的攝政王尚不罷休，繼續(xù)道：“嬌嬌當真心儀本王，回去自可說個夠，如今出門在外，嬌嬌王妃體面尚需維持�！�
云嬌聽他賣乖之語，輕咬貝齒，手下尋了攝政王側腰，絕不手軟。
才要動手就被身邊男人裹了手進掌心，隨后聽他道：“嬌嬌乖些，底下人都瞧著，被人發(fā)現，可又要羞了�！�
云嬌只覺得一股熱氣上頭，抬頭見百里鳶眼中笑意，她火氣稍斂，嘴角翹起小小的弧度，勾了眼線的鳳眼瀲滟生輝，百里鳶手中力道驟然收緊。
云嬌對攝政王身上變化再熟悉不過，軟了聲音，嘟囔道：“王爺……妾……”她緩緩靠近百里鳶，紅唇輕啟，吐出二字。
余音裊裊，撩撥人心，攝政王眸中火光大綻，只恨不得扛了人便走，恰恰宴會開始，攝政王蠢蠢欲動只得忍下。
“好極，嬌嬌撩撥，本王記下了！”百里鳶啞著聲音警告，眼中欲念燙得云嬌下意識縮手。
百里鳶又豈能如了她愿？攥了那白玉小手在掌心，一刻不放！
好像惹火過頭了，云嬌又怕又惱，轉念一想百里鳶剛剛模樣，心頭又鼓了鼓，膽子肥了，“王爺使壞，妾也記下了！”
云嬌話音剛落，太后的聲音便傳遍整個大殿，“攝政王妃果真有傾城之色，難怪攝政王迫不及待帶入府中，這姿容，怕是世間難有女子可比肩�！�
太后話有夸贊云嬌容顏美麗之意，可高高在上的語氣讓人反感，好似她夸的不是超一品親王妃，而是個隨意可以逗弄的玩物。
忽然被點名，云嬌笑意稍退，直直看向太后。
坐在皇帝身邊的太后，一身雍容華貴的宮裝，今日是她千秋，她更是穿了一身火紅，她眉間裝點了花鈿，緋麗妝容，靡靡之色全然不似孀居深宮的寡婦。
乍一看去，太后與一身緋紅親王妃服飾的云嬌像了十足，不是面容，而是妝容。
兩廂一比，云嬌嬌嫩不失美艷，妖嬈奪人心魄，坐在百里鳶身邊，不僅被沒他的氣勢所壓，反倒是帶起了她滿身尊貴。
再觀太后，脂粉厚重，艷麗疊疊，本該雍容華貴的她，竟多了幾分庸俗。
云嬌分明感受到太后眼底深處的不悅，抿嘴一笑，太后看中容貌，為保青春，牛乳沐浴，只飲冽泉，吃食之上，更是只尋食材最嬌嫩之處，一個寒瓜，只要最中心那一勺。
如此奢靡，朝廷上下不滿者無數。
直至去歲，攝政王將太后奢靡用度諫上早朝，直言其不配為國母。
太后難堪至極，硬氣一聲，此后用度絕不超了她該有的份例，其余一切盡數自掏腰包，攝政王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太后高傲，卻自己大喜的日子被她壓下了周身氣度，自然咽不下胸中那口氣。
云嬌不回話，只拿帕子掩了唇，再往百里鳶處靠了靠，嬌羞姿態(tài)盡顯。
百里鳶順勢伸手扶住她腰側，繼續(xù)狂言：“然，本王王妃美極，太后慕之無用，不若好好吃齋茹素，為先帝祈福，許能沾染一絲出塵之氣�！�
攝政王此言一出，滿殿寂靜，權貴無言，只那嘴邊弧度怎么壓都壓不下。
太后面色難看至極，若非要一比，與那污穢之物尚可一較。
太后在攝政王面前吃癟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若不是倚仗身份，哪還能活到現在？偏偏不知所謂，幾次三番被打臉還上桿子把臉往上湊。
再看殿中憔悴的護國公夫婦，看熱鬧的朝臣又是一番唏噓，護國公府子弟被攝政王抓的抓，流放的流放，只剩下幾個總角之童，太后卻還有心思辦這么大一個壽宴，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聞大將軍突兀笑出聲來，那張狂之聲比之攝政王狂言更叫太后沒臉，偏生聞大將軍還道：“攝政王所言極是。”
若說攝政王是不喜太后，那聞大將軍就是全然厭惡太后。
聞大將軍喜好美色不假，可他后宅里的那些姬妾全是小意溫存類型，對不尊夫主的妻妾，聞大將軍厭惡至極。
當今太后自先皇駕崩便一改此前溫婉賢惠，一開始還顧及著皇帝臉面，自被皇帝當場撞破她招男寵之后，干脆連遮羞布也不要了。
聞大將軍猶記得太后招男寵于宮中被皇帝撞破時候的混亂。身為一國之母，卻在先帝頭上戴了一頂綠帽子，先帝怕是要在龍棺里氣醒。
更有傳言太后放肆至極，曾給男寵生下私生女，只是到底沒人見過那傳聞中的私生女，遂眾人私下議論的也只是太后糜爛生活。
平時一言不合就開打的兩人今個兒一道下太后面子，眾人新奇，卻也只是聽著，半點不敢表露出什么來。
恒王飲下一杯醇洌，見氣氛僵住，適時出來打圓場：“今日皇嫂千秋，臣早命瑜錦備好了壽禮，攝政王與大將軍定然也早準備好了，不若獻上一瞧？”
話題被恒王帶到壽禮上，百里鳶和聞大將軍也沒揪著剛才的話題不放，太后面上笑容依舊勉強，有人遞了臺階，她也只好往下走，不然她這千秋宴怕是要被這兩個莽夫掀了。
聞大將軍見恒王出來當老好人，呵呵一笑，“還是王爺先請，本將軍壓軸便好。”
聞大將軍壓軸二字惹得云嬌發(fā)笑，她笑聲不大，恰恰傳進百里鳶耳里，當即便問：“嬌嬌緣何發(fā)笑？”
瞧那眼角，一抹瀲滟水意蕩漾開來，攝政王心頭蠢蠢欲動，深覺千秋宴繁瑣冗長。
“聞大將軍還頗為有趣。”云嬌悄聲答道。
自然是有趣的，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聞大將軍這壓軸二字可是含了深意。
前世，云嬌于宮中曾聽聞太后厭極《女戒》《女則》，悄悄打聽了原因才知曉，原來在太后一次千秋宴上，眾人獻禮之后，聞大將軍遣人送上兩冊書。
當時所有人都以為聞大將軍是尋了孤本來，哪想到托盤紅布一揭，大喇喇的《女則》《女戒》讓滿殿寂靜無聲，聽聞千秋宴過后，太后把滿宮能砸的都能砸了，甚至連夜讓人燒了宮中所有的《女則》《女戒》。
“有趣？”攝政王瞇眼，這是今日這嬌嬌兒第二次把目光放在旁的男子身上。
果真不能帶了這小東西出府，一出來便跟雀兒離了籠，放肆至極。
云嬌連忙攀了百里鳶手臂，“話語有趣，王爺莫要瞎醋。”
攝政王一醋缸，偏生他自己還不覺得。
百里鳶乜云嬌一眼，某種千言盡數告知。
云嬌縮回視線，忽然看到周玉彥身邊一個小太監(jiān)正抬頭看她。
猝不及防四目相對，幾乎是一瞬間，那小太監(jiān)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云嬌瞳孔微縮，盯著那低頭毫無存在的小太監(jiān)。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來啦，晚點還有一更～
第51章
針尖
何氏！
云嬌萬萬沒想到會在見到她，還是在太后千秋宴上。
小太監(jiān)自被云嬌看了個正著就一直低著頭，
安分守己，
好似剛剛的打量只是云嬌的錯覺。
云嬌肯定自己不會看錯，她看錯誰都有可能，
唯獨不會認錯何氏！
本以為打發(fā)了何氏出牡丹園，便是斷了她攀附權貴的路，不成想這個她早已忘到腦后的人，又突兀出現！
她怎么進的宮？還成了周玉彥身邊的小太監(jiān)大喇喇出現在太后千秋宴上？
一個女子如何能瞞過旁人，
成了太監(jiān)？
是有人幫她？那又是哪方失禮？幫一個帶著癡傻女兒的寡婦進宮有何好處？難不成有人和她一樣，
知曉未來有可能發(fā)生的事情？知曉皇帝寵愛何氏？
不，
不對，
前世一直到她死，
何氏都見不得光，且她臨死前，
百里鳶那一劍穿心她看得清楚，何氏定然也死了。
依照周玉彥的性子，他不會為一個死了還是個嫁過人生過孩子的女人毀了名聲。
是以，何氏為周玉彥寵姬的事，
知道的人不多。
她死前，百里鳶已率軍破了宮門，
此等情形之下，周玉彥更沒機會裝深情款款。
那就是巧合？可精心培養(yǎng)細作不用，用一個不知深淺的寡婦？
假若何氏真有這本事攀上能送了她進宮的權勢之人，可依照周玉彥疑神疑鬼的性子，
突然出現一個小太監(jiān)，還是一個女子裝成的小太監(jiān)，他根本不會信任，更不會帶在身邊。
是周玉彥幫何氏瞞著！
何氏與周玉彥有淵源？！
云嬌一直都認為前世何氏能得周玉彥青眼是因為她時常帶了何氏在身邊，讓她有了接觸周玉彥的機會，才爬上龍床，勾得周玉彥對她傾心。
如今看來，怕不是這么簡單。
何氏比周玉彥大了十歲，對年紀尚且稚嫩的周玉彥來說，可以算是半老徐娘，可她不僅勾了周玉彥心神，還讓周玉彥允了她懷上龍?zhí)ァ?br />
許是云嬌看何氏看得太久，原本一直注意朝臣獻禮的周玉彥忽然看了過來。
對上一雙無波無瀾的雙眼，云嬌冷淡的轉過眼眸，沒有對一國皇帝的尊重與敬畏。
她這態(tài)度讓周玉彥膝上的雙手一緊，他不被看在眼里不是第一次，可從來沒有哪個人會當著他的面對他不敬，便是百里鳶，礙于君臣之禮也要對他行跪拜大禮。
云嬌想不通何氏是怎么進宮的，周玉彥她多看一眼都覺得厭惡，她轉頭拉了拉一直把玩她手心的百里鳶。
“王爺，剛剛陛下身邊的小太監(jiān)一直瞧著妾，妾看過去覺得她有些眼熟，好似在洛陽見過�！卑咽虑楹桶倮秫S說了，讓他去查，可比她一個人瞎猜有效率。
百里鳶原來半瞇著眼，聽云嬌這么說，立即看了過來，“常四？”
攝政王腦子轉速讓云嬌愣了一下，隨后輕笑出聲，“王爺不會以為驕傲如常四公子會……會進宮當太監(jiān)？”閹割二字實難啟齒。
百里鳶煞有介事道：“性命尚不能保全，下下之策也是逃生之路�！鼻疫M了宮，可就離他這個抄家滅族的仇人更進一步，此番決策未嘗不可。
云嬌想著前世長思公子，還真覺得百里鳶此話有理。
燈下黑最難料。
云嬌抿唇嗔笑：“進宮可不是非得當太監(jiān)�！�
一句話出口，云嬌便感覺百里鳶摟著自己的腰用力了些，她抬頭便看見百里鳶若有所思，“嬌嬌所言極是。”
今生常四還會不會成為太后男寵云嬌不知道，但是這個可能性極大。
她又忙道：“王爺，妾說得小太監(jiān)曾是洛陽一普通寡婦，在牡丹園時犯了錯，被送往城郊莊子，可如今她出現在陛下身邊，妾覺得奇怪，王爺幫妾查查？”
“嬌嬌不喜她？”百里鳶難得見她揪著一個人不放，不過一個寡婦成了小皇帝貼身太監(jiān)，的確可疑。
“她之作風，妾厭之，就當妾小氣吧啦要尋她麻煩，王爺幫是不幫？”這嬌嬌語氣，好似他說不幫，便能立刻氣了去。
百里鳶將那意圖挪開的小屁股搬回來，道：“惹了嬌嬌不快，本王亦不喜之。”
得了攝政王允諾，云嬌心滿意足，遂不在作妖，老實盯著朝臣獻禮。
獻上的賀禮都是奇珍異寶，除了值錢，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
云嬌看到面前果盤里的酸梅，忽然有些嘴饞，拿著筷子正要抬手，恰恰撞上手邊為她斟酒的宮女，一杯酒水便灑在云嬌袖子上。
云嬌蹙眉，宮女已經嚇破了膽，跪在地上匍匐著身子澀澀發(fā)抖，她不敢出聲求饒，若是擾了宴會，下場更慘。
如此莽撞，百里鳶也受了漫不經心的神色。
宮女就算不出聲，底下人也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太后眉頭緊鎖，心頭不悅更甚，當即道：“怎么回事？”
原就是自己不小心，云嬌拉了下百里鳶，道：“本王妃不小心灑了酒杯，小事一件。”
太后臉色不快，這女人擾了她興致，還敢說小事一件？
送上門來的機會，不譏諷太后心頭過不去，張口就道：“攝政王妃在鄉(xiāng)野待慣了，怕是不適應國宴，哀家不與你計較�！�
明晃晃點出云嬌身份不夠，再配上那高高在上的眼神，實在讓人很想壞了這宴會。
云嬌不氣不惱，抓了身邊男人的手。
女子間爭鋒何必分了攝政王心緒，他運籌天下即可，他的王妃可不是個任人宰割的蠢貨。
云嬌上下看了看太后，只把她看得皺眉才道：“太后娘娘寬宏大量豈是本王妃可比？本王妃心眼針尖兒小，若是府中侍衛(wèi)護衛(wèi)王爺失責，那定然饒不得，可太后娘娘就不同了，禁軍護衛(wèi)陛下失責，太后也能……”
說到這云嬌頓了頓，又拿帕子掩了嘴，好似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可偏偏那一雙美目波光流轉，誰也看不出她心有忐忑。
見太后面色陰沉得厲害，云嬌唇角勾起，“本王妃還是先去更衣為好，臟了衣裳可是對陛下的不敬�！�
說完，云嬌松開百里鳶的手，款款屈膝，從容退走。
百里鳶見她滿身刺兒扎得太后滿手是血，唇邊含笑。
這股子驕氣勁兒，太后那點腦子，其實他之王妃對手？
滿殿寂靜無聲，眾人的視線都追隨的云嬌，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太后包庇禁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上次陛下遇刺，禁軍護衛(wèi)失責，本該重懲，卻因太后一句話，只打了幾板子便揭過。
朝中大臣不是沒有嘀咕過，只是太后這個親娘都不心疼兒子，他們這些人又何必多說？
過了那么久，這件事早已淡下，可如今被云嬌明晃晃拎到眾人面前，別說是太后了，便是殿上大臣都覺得這臉打得實在太疼了。
不少人悄悄去看皇帝臉色，只見他垂頭吃著御案上御膳，一口又一口，好似吃的是天下絕頂的美味。
朝臣悄悄對視一眼，忽然有點兒同情小皇帝。
僵住的氣氛最后還是恒王圓了場。
云嬌袖口濕了，不過攝政王府的馬車早備了更換的衣裳，歡兒去拿，云嬌則帶著白茶白鷺跟著領路宮女往側殿而去。
想到太后剛剛的臉色，云嬌的嘴角就止不住上揚。
周玉彥身為一國之君沒有半點實權便罷，在太后心中的地位還不如幾個禁軍來得重要，這一點一點的不滿會在他心中積聚，到最后，云嬌還真想看看周玉彥會怎么對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