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送走父親之后，蕭程昱又來見我。

    我說好好好，乖兒子現(xiàn)在不要說大逆不道的話，我等著你奉我為最尊貴的皇太后。

    我看著他們兩個人在我面前隔空狗咬狗。

    父親咬牙切齒：「不是親生的崽子養(yǎng)不熟，除了母家，還有誰是你的倚仗？」

    蕭程昱聲淚俱下：「若是他人得勢，我倆一個皇帝后妃，一個先皇親子，怎么能得善終？」

    每個人說的時候我都是「啊啊啊」「對對對」。

    他們迫切地需要一個回答，總會派線人明里暗里傳話，問上一句：「皇后娘娘想通了沒有？」

    每到此時，我總會扶額假作沉思：「再讓我考慮一下�！�

    2

    皇上握著我的手說：「皇后，我快要不行了�！�

    他奄奄一息，只是滿目憐惜地看我：「辛苦了你，明明才二十多歲的年紀(jì)，卻要擔(dān)起家國大事�！�

    我給他掖了掖被子，心道：我確實(shí)是辛苦了。

    自從他這次重病，我每日睡覺的時間不超過三個時辰，日日來他的寢殿晨昏定省不說，大臣們每天遞上的折子也要挨個看上一遍——如此折騰，精力已經(jīng)是不濟(jì)，偏偏他那群后妃還變著法地作妖。

    大皇子的母親嫻妃愛在我的宮里閑坐，只要我一回去就問我，何時大皇子能去看他的父皇。

    二皇子的母妃貞妃喜歡在皇上的寢殿外徘徊，手里總提著一甕老母雞湯，見著寢殿里出來一個人，就想要把老母雞湯塞人家手里，問能不能帶給皇上。

    兩人被我拖著攔著，惱羞成怒，便罵我不讓皇上見她們，是因?yàn)橛兄\逆之心，是牝雞司晨。

    天可憐見，真正有謀逆之心的是誰？

    她們指著鼻子罵完我的第二天，二皇子的人便被伏虎衛(wèi)的人給壓進(jìn)了天牢。

    人是在京郊別宅抓住的。當(dāng)時二皇子興致上來，搶過打鐵師傅手中的活輪了幾錘子，這才剛剛打了兩下鐵呢，伏虎衛(wèi)就趕到了。

    二皇子被扔進(jìn)了天牢，別宅中的兵器卻連帶回來都不曾，直接就地熔了。

    貞妃知道了消息，帶著皇帝最喜歡喝的老母雞湯回了寢宮，留了手書一封，便自縊身亡了。

    本來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就這樣暫時偃旗息鼓了下來。

    皇帝身體虛弱到不僅說話艱難，就連聽人說話也很是辛苦。

    大太監(jiān)蘇常玉跪在床側(cè)，為皇帝朗誦貞妃留下的手書，朗誦得情真意切聲淚俱下……可老皇帝一言不發(fā)面色沉沉，真如那手書所說的一般，辜負(fù)了少女一顆赤誠的內(nèi)心。

    等蘇常玉退下，他才猶豫許久，艱難同我說道：「將蕭程翔革為庶民，一生監(jiān)禁……放他一命吧�！�

    我合上了最后一份折子：「那貞妃呢？」

    「……貞妃自戕不祥，但此事不宜外傳，只說她重病便罷了。」

    「應(yīng)該以何禮葬他？」

    老皇帝說得很累了，聽我又問，沉沉地看了我一眼：「以貴妃……罷了，如此殊待，怕又惹變故，就以尋常后妃之禮葬她吧�！�

    3

    二皇子被抓的消息傳出去之后，父親和蕭程昱又按捺不住，兩個人接連求見我。

    父親一臉詫異：「怎么好好的，竟然被抓起來了？」

    父親眼線眾多，哪里能不知道緣由？

    見他裝傻，我也不計較：「還能有什么原因

    ，自己私制兵器，什么心思不是已經(jīng)昭然若揭？」

    「查辦他的可是伏虎衛(wèi)啊�！垢赣H的眼里流露出忌憚之色。很快，他又轉(zhuǎn)了話鋒，「濃兒，你可想好了？」

    想好什么？

    自然是等老皇帝賓天之后，我是站他還是站我的兒子。

    父親語重心長，好似全為我著想：「若你有個親生的兒子，為父自然舉全族之力助他登基。可那蕭程昱過繼到你名下的時候已經(jīng)十三，男孩七八歲已經(jīng)懂事，十三歲的孩子，又怎么養(yǎng)得熟？」

    我昨晚熬夜批奏折，今天腦子嗡嗡的，聞言只能扶頭搪塞：「你讓我想想，讓我好好想想�！�

    「好好好。」父親一甩手，「娘娘要還是想不通，微臣就只好讓娘娘的兄長來勸娘娘了。」

    說罷，就大步離開了我的鳳梧宮。

    可我沒有時間休息。

    父親前腳離開，蕭程昱后腳就到了。

    二十歲的蕭程昱跪在我的腳下：「多謝母后救命之恩�！�

    你看，同樣是有事求我，蕭程昱就誠心多了。

    他大概也是聽了二皇子的下場，趕著進(jìn)宮來見我的。

    皇上剛剛臥榻不起，二皇子事發(fā)之前，我曾特意提醒過他，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他雖不情不愿，但終究是答應(yīng)了我。大概是如今想起來我的話，所以特來感謝。

    可剛剛謝了兩句，也轉(zhuǎn)了話鋒：「母后可想好了？」

    問的是老皇帝賓天之后，我是站他還是站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