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曹殊低頭注視著她,神色變得格外柔和,他輕笑道:“是啊,本就是給你的啊。”
季蘊怔住了,驚得不敢說話。
“季蘊�!�
自重逢以來,曹殊第一次喊出了她的名字。
曹殊漆黑的眼眸,竟是隱藏著難以察覺的情愫,他一字一句,放緩了語速,無比認真地說:“我心中有你�!�
季蘊的心陡然一顫。
第39章
雨霖鈴(九)
季蘊直瞪瞪地瞅了曹殊許久,
她已是驚得說不出話來。
在一陣恍惚中,她恍若聽見自己的心跳變得越來越快。
曹殊輕掀眼簾,一雙漆黑的眼眸掃向她,
只見她似是怔住了,睫毛卻如蝶翼般微微顫抖,
明亮的雙眸如秋水郁郁。
“一直以來,
我的心中都有你�!彼馇辶�,
緩緩地將積壓多年的情意訴說了出來后,
他如釋重負。
此時此刻,季蘊無法形容自己復(fù)雜的心情。
曹承聞言震驚不已,
他張開了嘴,好幾次想要說些什么,
但方瞧見曹殊的神情,便只好咽了回去。
她似是察覺到了曹殊灼灼的眼神,心中頓時慌亂不已,
就這樣躊躇地站在原地。
曹殊面容如玉,他的目光柔和了下來,一眨不瞬地凝視著季蘊,
眸子似乎隱含著期待之意。
季蘊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根,
她悄然抬眸,卻措不及防和他的眼神交匯。
她登時驚慌失措,急忙地避開了視線。
“曹哥哥,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她再也待不下去,便留下一句話,
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曹殊站在原地,
伸出手想喚她一聲,已是來不及,只能瞧著她的背影漸漸消失。
他抬起的手緩緩地垂下,眼底閃過一絲失落的情緒,清瘦的身影瞧著十分落寞。
這時,曹承見季蘊走遠,他便開了口,語氣中滿是不解地問道:“溪川,我不明白,你,你為何會喜歡季家三娘?”
曹殊闔了闔眼,壓下心中的酸澀感,并未回話。
“你喜歡誰不好,卻偏偏喜歡季家三娘�!辈艹凶咧敛苁獾拿媲埃恼Z氣帶著憤恨,道,“你難道忘了當初家道中落時,季家人是如何對你的?他們火急火燎同你退了婚,又巴巴將季家二娘嫁給曹平川這個虛偽至極的蠢貨,季家如此羞辱于你,你難道都忘了嗎?”
“我沒有忘。”曹殊吸了一口氣,嗓音低啞道。
只是,這些同季蘊有何干系呢?
“那你為何?”曹承脫口而出。
是啊,他為何會喜歡季蘊?
曹殊暗忖。
若要究其根底的話,許是同季蘊的初次見面,他就注意到了她。
她幼時不得寵,性子怯懦自卑,一舉一動皆是小心翼翼,當她被季家主母訓(xùn)斥時,她手足無措的模樣屬實是令人心疼。
再后來,他每次來季家做客時,會格外留意季蘊。
這一留意,便是從此再也挪不開眼。
“你說話啊�!辈艹幸姴苁獬聊徽Z,他面上染上幾分薄怒,語氣急促地問。
“青川,喜歡便是喜歡,當你真正歡喜一人時,你就懂了。”曹殊低頭,輕聲笑道。
“你在說什么��?”曹承眉頭緊蹙,他冷笑道,“就算你同季三娘兩情相悅,那你覺得季家會同意將她許配給你嗎?”
曹殊聞言怔住。
“曹溪川,隨你,隨你罷,我往后不會再來管你了。”曹承雙目失望地看著曹殊,咬牙道。
說罷,他長嘆一聲,拂袖離去。
曹承方才的一席話,似是敲打了曹殊,他的神情凝重了起來,心登時沉入了谷底。
只因他清楚地明白,以他今時今日卑微的身份,自是配不上季蘊的。
思及此處,曹殊愣怔片刻,神情有些頹唐地收拾著書攤兒上的書籍。
清冷的月光照在了他的衣衫上,他垂著頭,面容不甚分明。
入了夜,書院內(nèi)已掌燈,修篁林中幽靜無聲。
季蘊則是獨自一人步履匆匆地行走其中,周遭一片靜謐,她的心跳卻如打鼓一般。
走至青玉堂時,云兒正站在院門口仰頭張望著,等候季蘊的歸來。
“娘子,你可回來了,叫奴婢好等�!痹苾哼h遠地就瞧見了季蘊的身影,迎了上來,笑道。
季蘊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神思恍惚地應(yīng)了一聲。
主仆二人走近院中,云兒將門闔上并且鎖好,同季蘊進了膳廳。
膳廳內(nèi),餐桌上涼菜已經(jīng)擺放好,何毓還未落座,正等著季蘊回來。
何毓抬頭便見季蘊風(fēng)塵仆仆地進了屋,她忍不住調(diào)侃道:“怎么,好容易跟你的曹哥哥聊完了?”
季蘊聞言耳根隱隱發(fā)燙,她并未理睬何毓的調(diào)侃,面帶歉意的笑道:“臨臻,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咱們現(xiàn)在用飯罷�!�
何毓見季蘊不接話,只好別過臉撇了撇嘴,入了座。
因有何毓在場,云兒自是不能像往常一樣同她們一起用膳,她還得去往廚房端別的菜肴。
“云兒,坐下一起吃罷,這又不是在家中,不必如此拘束�!奔咎N蹙眉道。
何毓見狀,忙不迭點頭,笑道:“是啊,云兒你坐下一起用罷�!�
云兒登時心中有些感動,不過她還是搖了搖頭,輕聲道:“奴婢不急,等娘子們用完奴婢再用,況且奴婢還得給娘子們上菜呢。”
說罷,云兒便轉(zhuǎn)過身走出膳廳,朝著廚房走去。
云兒走后,膳廳中只剩下季蘊與何毓二人。
何毓將玉箸擱下,她不懷好意地笑道:“蘊娘,不若你同我說說你那位曹哥哥罷�!�
季蘊心中干噎,她道:“先用膳�!�
“我現(xiàn)下就想知曉。”何毓見她毫不猶豫地拒絕,自然是不依,便一個勁兒地軟磨硬泡。
季蘊被她纏得沒了辦法,只好神情無奈地點頭,道:“好好好,我同你講還不成嗎?”
何毓得逞地勾起嘴角。
“曹哥哥家與我家是世交,所以我與他自小便相識。”季蘊看向她,輕聲道。
“原來還是青梅竹馬啊�!焙呜剐χ蛉さ馈�
“我同他算不得青梅竹馬�!奔咎N聞言眼眸一黯,垂下眼眸道。
“怎么說?”何毓一愣。
季蘊語氣澀然道:“曹哥哥從前與我二姐姐定過親,他們才算是真正的青梅竹馬,而我不過是跟在他們身后的一條小尾巴而已�!�
“你說什么?”何嫣大驚,“他定過親,還是同你二姐?”
季蘊強顏歡笑道:“是,只是我回崇州之后,才得知曹家落魄的消息,伯父因不忍二姐姐嫁過去受苦,便與曹哥哥退了婚。”
何毓又問:“那你從前便喜歡曹郎君了?”
“我……”季蘊此時心亂如麻,她小聲道,“我不知曉�!�
“這你怎么會不知曉?”何毓不解地問,“那我問你,你喜歡他嗎?”
季蘊愣住,她竟一時回答不上來,其實她也不知曉她究竟是喜歡曹殊,還是將他當作了兄長來看待。
何毓見季蘊一副云里霧里的模樣,心中便知她還未開竅,她無奈道:“原來你自己也不知�!�
季蘊欲言又止道:“臨臻,我是方才得知,曹哥哥,他,他心中有我,我現(xiàn)在心中亂得很�!�
“那你自己可得好好想想,咱們還是先用膳罷�!焙呜箛@了一聲道。
用完膳后,二人又在燈下聊了許久。
之后便是洗漱完畢,各自安歇,一宿無話,不過季蘊有心思,并未睡得好。
翌日,晨光熹微,旭日東升。
何家早早地派人乘船來接何毓回去,遂季蘊便送至渡口。
“蘊娘,我馬上便走了,你往后要好好的。”何毓望著季蘊,眼眶悄悄變紅,她輕聲囑咐道。
季蘊不禁滾下淚來,神情不舍地道:“我會的,你且放心罷,還有你,你去了東京之后,可得保重好自己,不要與人交惡�!�
何毓點頭,淚光點點道:“我會的,也請你放心,等我到了東京會寫信給你的�!�
“好。”季蘊應(yīng)了一聲。
二人正在依依惜別中,云兒走了過來,她手中拿著一壇蘆稷酒,遞給了季蘊。
季蘊接過,她將面上的淚水拭去,笑道:“這是崇州有名的蘆稷酒,專門為餞別時所喝,今日我就同你喝完這壇酒。”
說罷,她將酒壇開封,將酒水倒進碗中,遞給何毓后,便為自己倒了一碗。
何毓強忍淚水,她勾起嘴角道:“好,今日我便與你不醉不歸!”
說罷,二人對碰,一齊仰頭盡飲下。
一碗喝盡,何毓便要登船離開了。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蘊娘,你今后要多多保重�!焙呜股狭舜螅D(zhuǎn)過身,強顏歡笑道。
季蘊聞言胡亂地點頭,她已是淚流滿面,哽咽道:“你也多多保重�!�
船夫高聲喝了一句,將韁繩炮下之后,他拿起漿在河面上劃動了起來,船晃晃悠悠地駛離了岸邊。
何毓倚在欄桿邊,朝季蘊揮了揮手,她大聲喊道:“蘊娘,你回去罷!”
季蘊忍不住走上前幾步,她雙手放才嘴唇兩側(cè),淚眼婆娑地大聲喊:“我不回去!”
“你回去罷!”何毓繼續(xù)喊。
船愈來愈遠,何嫣的聲音從遙遠地風(fēng)中傳進了季蘊的耳中。
季蘊淚如雨下,喃喃道:“我不回去,臨臻,望你今后一切平安順遂�!�
云兒見季蘊如此傷心不已,她上前扶住季蘊,輕聲寬慰道:“娘子,何娘子如今得償所愿入朝為官,您該為她感到高興才是啊。”
“臨臻入京,我雖高興,但更多的則是擔(dān)心,擔(dān)心她日后吃虧�!奔咎N悵然若失道。
“娘子,何娘子不是說了,她會萬分小心的,您就不要太過擔(dān)心了�!痹苾簢@道。
“云兒,你說,我是不是不該回崇州?”季蘊斂眸,苦笑道。
“娘子您怎么會這樣想?”云兒神情疑惑地問。
“如今臨臻孤身一人入京,你讓我如何忍心,早知當初我就……”季蘊語氣澀然道。
“娘子,何娘子定會尊重你的選擇的。”云兒出言寬慰道。
“但愿如此罷�!奔咎N抬頭,看向漸漸遠去的船,若有所思地說道。
“娘子,咱們現(xiàn)下回去罷。”云兒輕聲道。
季蘊聞言收回了視線,壓下心中的不舍,應(yīng)了一聲,同云兒離開了渡口。
第40章
雨霖鈴(十)
渡口。
季蘊立在岸邊,
怔怔地望著。
一股清風(fēng)拂過之時,她輕薄的衣衫微微地飄動著。
河水波光粼粼,只是船已經(jīng)遠去,
變成了一個小黑點,隱約地瞧不見了。
季蘊抽回視線,
在這一刻悲傷及不舍的情緒幾乎席卷了她,
卻是再也壓抑不住,
淚如雨下。
云兒瞧著季蘊如此難過的模樣,
她心生不忍,便從袖口中拿出帕子,
抬頭將季蘊面上的淚水一一拭去。
“娘子,這里風(fēng)大,
咱們還是先回去罷�!痹苾貉劭粑⒓t,嗓音酸澀道。
季蘊哭得鼻尖泛紅,她方止住了哭意,
便點了點頭,應(yīng)道:“好,咱們回去�!�
離去的時候,
她沒忍住再次回頭,
朝著船離去的方向看去,只見河水潺潺,孤鳥低飛。
唯愿何毓此番入京,日后能夠在東京站穩(wěn)腳跟。
她在心中祈盼道。
“娘子,該上車了�!痹苾涸谝慌猿鲅蕴嵝训�。
季蘊聞言回過神來,踩著腳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