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騙我�!彼滩蛔∨拇蛄艘幌滤谋常邜赖�。
曹殊收緊手臂,他的下巴抵在她的頸窩處,語氣帶著笑意道:“再抱一會罷�!�
季蘊反抗無果,只好任著他抱著。
午后的書院頗為安靜,樹影橫斜,仿若這世間只有他們二人。
因比試的事宜,曹殊便要暫且離開。
二人站在青玉堂的門內(nèi),季蘊不舍地握著他的手,她嘀咕道:“曹哥哥,我真不想你走。”
“我也不想,等我回來。”曹殊的聲音溫柔清澈。
這話倒像是尋常的夫妻一般,季蘊感到有些恍惚。
曹殊見季蘊不說話,便以為她不高興,低聲哄道:“我晚些再來尋你,可好?”
季蘊抬頭,她看著曹殊,點了點頭。
曹殊離開后,季蘊心不在焉地轉過身,朝著書房走去。
“娘子,曹郎君走了?”云兒見季蘊回來,便問道。
季蘊點頭。
“娘子,您未用午膳,現(xiàn)下可要吃些果子?”云兒神情關切地詢問。
“是有些餓了�!奔咎N心情好了不少,她笑道。
云兒見狀放下心來,笑著去準備果子了。
待果子備好,她笑呵呵地便要給季蘊送去,卻不想孫老媼過來了。
云兒忐忑不安地打開門。
“你別擔心。”孫老媼瞧出云兒的不安,她忙道,“我不是來打攪三娘子的,我問你,三娘子現(xiàn)下如何了?”
云兒送了一口氣,她回頭瞧了一眼,低聲道:“頭先回來心情是不大好,方才我去瞧,已經(jīng)好了不少了。”
“唉�!睂O老媼長嘆一聲,“二大娘子本是好意,誰料三娘子如此抗拒�!�
云兒沉默。
孫老媼喋喋不休道:“三娘子自江寧回來,便與二大娘子生分了,為人父母的,不就是希望子女婚事順遂,一輩子平平安安的嗎,二大娘子能害了她不成?”
“孫媼……”云兒開口。
“云兒,你三娘子的貼身女使,平日跟在她的身邊,也多規(guī)勸規(guī)勸她。”孫老媼繼續(xù)道。
“孫媼!”云兒打斷道,“三娘子已經(jīng)因此事不高興了,奴婢再湊到她面前提及此事,這不是成心惹她不快嗎?”
“你……”孫老媼愣了愣。
“您要是沒有旁的話,奴婢先進去了,三娘子還等我奴婢給她送果子呢。”云兒面無表情道。
“你這賤丫頭�!睂O老媼氣急,斥道,“我好心好意地勸,你怎地還不領情?你可別忘了,是誰讓你伺候三娘子的!”
“奴婢現(xiàn)下是三娘子的女使,只聽三娘子的話�!痹苾豪渲樀�,“孫媼,您請回罷�!�
“你……”孫老媼指著云兒,一時說不出話。
云兒毫不猶豫地將院門關上。
門‘砰’地關上,孫老媼吃了個閉門羹,她的臉上不大好看,暗自罵了云兒幾句,頗為不甘地走出書院。
云兒端著果子走進書房中,便見季蘊坐在桌案前。
“娘子,果子來了�!痹苾鹤哌^去,笑道。
“怎地要這么久?”季蘊疑惑地問道。
云兒沒準備瞞著,遂將方才孫老媼來過的事和盤托出。
“她這番話到底是她的心里話,還是母親的心里話?”季蘊突然問。
“奴婢也不知�!痹苾簱u頭。
“沒事,你去沏壺茶來�!奔咎N拿起果子,嘗了一口。
云兒神情擔憂地看著季蘊。
季蘊轉頭,見云兒還站在原地,莫名道:“怎地了?”
“娘子,您不生氣啊�!痹苾盒⌒牡亻_口道。
“生氣有何用�!奔咎N泄氣般地搖搖頭,她扯起嘴角道,“你先去沏茶,我渴了�!�
“是�!痹苾簯艘宦�,隨后便走了出去。
云兒走后,季蘊的神情漸漸凝固,她擱下手中的果子,心中開始迷茫起來。
*
季蘊這些時日都未回季宅,母女二人似乎互相在較著勁,也愈發(fā)劍拔弩張起來。
天氣炎熱,除卻上課,季蘊不愿出門,一人躲在書房中。
云兒知曉季蘊心中煩悶,做事更加小心起來,生怕惹得季蘊不高興。
“娘子,可要吃冰酥酪?”云兒討好地笑道。
“不吃�!奔咎N躺在竹榻上,搖了搖頭。
云兒繼續(xù)問:“那娘子可有想吃的東西?”
“沒有�!奔咎N心不在焉道。
云兒失望地止住話,暗自嘆了一聲。
“怎地不講話了?”季蘊轉頭,看向云兒。
“您心情不好,奴婢怕說錯話�!痹苾弘y為情地笑道。
季蘊起身,無奈道:“我是心情不好,但我不會去怪無辜之人�!�
“奴婢明白了�!痹苾好Σ坏c頭。
季蘊瞥了云兒一眼,問:“孫媼這些日子沒來尋你?”
“未曾�!痹苾簱u頭,“許是那日將她得罪了,她現(xiàn)下定是記恨著奴婢呢�!�
“不必管她�!奔咎N道。
“有娘子在,奴婢自然是不怕的。”云兒笑道。
第83章
定風波(三)
季蘊瞥了云兒一眼,
笑道:“貧嘴�!�
“奴婢說得可都是真心話�!痹苾阂娝α�,便也安下心來,神色頗為認真道,
“雖說當初是二大娘子遣了奴婢來侍奉,但孰是孰非還是明白的,
娘子待奴婢好,
奴婢若是有二心,
又如何對得起您呢?”
季蘊聽完云兒的一番肺腑之言,
一時之間很是感動,心中登時涌起一股暖流。
她伸手握住云兒的手,
一字一句道:“好云兒,不必多說,
我自然是信你的。”
“有您這句話,奴婢再沒什么怕的了�!痹苾翰唤劭粑�,哽咽道。
季蘊抬起纖細的手,
溫柔地將云兒臉頰上的淚水拭去,輕聲道:“都多大了還這般,讓人笑話�!�
“要笑話就笑話去,
奴婢也只在您面前哭�!痹苾郝牫鏊恼{(diào)侃之意,
小聲道。
季蘊聞言斂眸,笑道:“好了,近來天氣悶熱,想必你也累了,我現(xiàn)下無需你伺候,若是無事的話你早點去歇息,
養(yǎng)精蓄銳才是,未來的日子怕是要不好過了�!�
“您實在不必擔憂�!痹苾簩捨康�。
“該來的總會來的,
如今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罷了。”季蘊揶揄道。
云兒思來想去,她看向季蘊,輕聲道:“奴婢會陪著您的�!�
“好�!奔咎N點頭,“聽話,去歇息罷�!�
“娘子如此體恤,奴婢豈敢有不應之理?”云兒笑道。
主仆二人交談片刻,云兒遂起身離去,她走出臥房,轉身時輕輕地將房門帶上。
疏窗外的青天萬里無云,碧綠的芭蕉葉映襯在紗窗上。
云兒走后,臥房內(nèi)靜悄悄的,仿佛針落可聞。
季蘊翻看著手中的閑書,她的心中有些不暢快,遂闔上書,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
她一時覺著心中煩悶,一時覺著百無聊賴,突然想起小廚房中存放著先前吳老送來的佳釀,便想去拿了來喝。
思及云兒既然去歇息了,大熱天的沒道理再去尋她,季蘊便站起身來,獨自走至小廚房,在柜中尋到一壇佳釀。
季蘊拿著酒回到臥房里,她將酒壇打開后,頓時一股濃厚的酒香飄了出來,縈繞在周遭。
她倒入酒杯中,初嘗了一口,便覺著口腔中香醇四溢,低頭毫不猶豫地整杯飲盡。
不出片刻,季蘊清淡的眉眼間已有了幾分醉意,她的臉龐微微泛紅,目光直瞪瞪地注視杯中的酒。
她扯起嘴角,眼底閃過一絲澀意。
人生在世,有哪個能肆意快活的呢?
季蘊舉杯飲了一口,待她放下酒杯,低頭細細思之,暗忖道,憑他是誰,再無所不能,又有哪個能輕易免俗?
無非是你裹挾著我,他不繞過他,最終都不得不妥協(xié)。
不知為何,她倏然想起遠在江寧的秦觀止,他的才學曾名震東京,又為何義無反顧地辭官回鄉(xiāng)?其中自然是有難言之隱,在外人看來,是先生大義,境界超脫俗塵,可既身在這世間,哪里如何就能擺脫塵世間的一切?
季蘊想起他曾經(jīng)的諄諄教誨,如今看來,都是不無道理的。
師父,難道弟子一直都錯怪了您?
季蘊拿起酒杯,抬頭一口飲盡。
可惜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此時她想明白了,心中的煩悶也散去不少。
季蘊已經(jīng)醉了,眼神迷離地站起身,頭有些發(fā)昏,便按著額頭,搖搖晃晃地走至窗邊的竹榻旁,躺下沉沉地睡了過去。
清幽的庭院中蟬蟲嘶鳴,偶爾一陣暖風吹來,芭蕉葉慵懶地搖曳。
季蘊蜷縮在竹榻上,她睡得并不安穩(wěn),眉頭緊蹙著,白凈的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
她今日大醉一場,所謂人有所思,所思之人如夢來,現(xiàn)下她似是陷入了夢中。
“蘊娘�!�
不知是誰喚了她一聲。
車輿正在緩緩地前行,經(jīng)過了一處繁華熱鬧的街道,時不時傳來商販的吆喝聲。
今日是余中曹老太爺過壽,季家闔府前去賀壽。
如今曹家圣眷佑榮,正是風頭無兩,不僅染坊掌握著崇州的命脈,家主曹松已官至崇州知州,而此次曹老太爺過壽,崇州各家權貴看中曹松的面子,自然是紛紛趕來。
季梧放下竹簾,轉頭去瞧季蘊,卻發(fā)覺她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什么,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便出言喊了一聲。
“蘊娘,你怎地了?”季梧神色關切地注視著季蘊,繼續(xù)詢問。
季蘊立時回過神,她先是搖頭,隨即勉強地笑道:“沒想什么,就是有些怕�!�
“別怕,有我在呢�!奔疚喟参康馈�
季蘊點頭,彎起唇角。
“你也該出來走走了,總是被嬸母拘在家中也不好。”季梧笑道。
季茂因昨日嬉耍玩鬧著了風寒,遂張氏今日抽不開身,一是關心則亂,二是實在不放心丫鬟們伺候,雖說風寒不嚴重,但張氏必得親力親為,便也不來曹家了。
季蘊頷首,她小聲道:“多虧有大姐姐,不然今日母親定不讓我出門,說我去別人家,也是給家中丟臉。”
季梧抽回目光,沒有回話。
畢竟張氏是季蘊的母親,是她的嬸母,當著季蘊的面,她自然是不好說的。
若是真心疼愛一人,并非一朝一夕而就,遂這些年,在季梧看來,張氏是真的不疼季蘊,一心只有季茂。
實話總是傷人心,不如不說。
“不必謝我,以后還有的是機會出門,你習慣便也就好了。”季梧滿眼都是憐惜,她嗓音柔和道。
季蘊抿起一絲笑,點了點頭。
車輿行駛一段路程,季家眾人來到曹宅,知州曹松竟親自來迎。
曹松生得清俊儒雅,一身圓領袍襯得他風度翩翩,他笑道:“賢弟,你終于來了,可叫我好等�!�
“知州大人客氣了,我等布衣豈敢勞您親自來?”季惟一臉惶恐,急忙作揖道。
“賢弟這話就是見外了,今日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辈芩蓽睾偷匦Φ�。
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便知曹季兩家的關系實在是不一般,曹松一番話是給足了季家面子,前些日子傳出兩家要聯(lián)姻的傳聞,想必是板上釘釘了。
季蘊在季梧后面下了車,拜見過曹松。
“仁兄,怎地不見您家三公子呢?”季惟打量四周,他未見到曹殊的身影,神情好奇地問道。
季梧聞言悄悄抬起頭,果真是沒有瞧見曹殊,頓時有些失落。
“回季老爺?shù)脑挘删癯勘焕咸珷斀羞^去了�!辈芩缮砼缘男P劉生回答道。
“原來如此。”季惟摸了摸胡須。
“家父向來癡迷藥斑布,家中三個犬子,唯有老二不上心,另外兩個如今都得了家父的真?zhèn)髁恕!辈芩裳壑虚W過一絲驕傲,笑道。
季惟有些意外,出言夸贊曹松教導有方。
曹松點頭,笑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賢弟先攜家眷先進去上座罷�!�
言罷,小廝引著季家眾人走進曹宅。
季蘊跟在季梧的身后,她好奇地打量著曹家的一草一木,感到格外新奇。
一旁的季棉瞧見這一幕,撇嘴道:“當真是沒見過世面的。”
“說什么呢?”季梧低聲訓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