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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原來是這樣,那不巧了�!辈芡袷撬闪艘豢跉�,他面露難色,輕聲道,“季娘子,你來晚了,先前溪川和青川二人有事出去了�!�

    季蘊斂眸,她眼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失落,勉強地笑道:“他們二人去何處了?”

    “先前走時,溪川同我說是去衙門�!辈芡D住,他神情凝重,嘆了一聲,“他這些時日一直在處理藥斑布之案,好在案情終于告破,也不算白費功夫。”

    “多謝。”季蘊扯起嘴角,問道,“對了,曹大郎君,你這是要出去?”

    “正是。”曹望點頭,他輕聲道,“曹家沉冤得雪,我現(xiàn)下也要去衙門一趟,三娘子可要一同前往?”

    “不了�!奔咎N搖了搖頭。

    曹望神色緩和無比,輕笑道:“既如此,天色已晚,三娘子你也早些回家去,我先走一步了�!�

    季蘊抿唇,略微頷首。

    曹望轉(zhuǎn)過身后,他余光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季蘊,眸光頓時一暗,隨即行色匆匆地離去。

    季蘊望著曹望漸漸遠去的背影,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怪異的感覺,總覺著他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樣,但具體如何也說不出來。

    天色愈暗,她獨自站在書鋪門口片刻,眉眼難掩失落之色,心不在焉地走出奚口巷。

    季蘊正要登上車輿時,她掀起眼簾朝河對岸看去,下一瞬她的視線中,慢慢地出現(xiàn)了曹殊頎長的身影。

    她不可置信,定睛一看,果真是曹殊和曹承二人,他們就在河對岸的街道上,似乎在交談著什么。

    “曹哥哥�!彼凵褚涣�,急忙喚道。

    曹殊微頓,他循聲看去,遠遠地瞧見對岸的季蘊,她站在車輿前,正注視著自己。

    他一愣,沒想到會見到季蘊,登時感到有些驚喜,溫聲道:“蘊娘……”

    二人隔著一道河,四目相對。

    季蘊神色焦急,她轉(zhuǎn)過頭,突然瞥見不遠處的拱橋,疾步走了過去。

    她氣喘吁吁地走上拱橋,邁上一層又一層的臺階,直到曹殊溫潤的面容映入眼簾。

    他們站在拱橋之上,沉默地對視著。

    曹殊垂眸,他漆黑的眼眸看著季蘊,呼吸陡然一沉,隨即張開雙臂,用力將她攬入懷中。

    季蘊伸手環(huán)住曹殊,彼此間的心跳交織在一處,她的心緩和地平靜了下來。

    “蘊娘,你怎么過來了?”曹殊眼神繾綣,低聲道。

    “今日公主召見,聽臨臻說你回書鋪了,我想來看看你�!奔咎N抬眸,她感受到曹殊的呼吸,小聲道。

    曹殊默默地抱緊她,濃密的鴉睫遮掩住眼底的思念。

    “方才我去書鋪,正巧碰見你兄長出門,他說你不在,我原以為今日見不到你了,便打算家去了,沒想到還能碰見你,真是太好了�!奔咎N神情欣喜道。

    曹殊慢慢地松開季蘊,他皺眉道:“你說,長川出門了?”

    “是�!奔咎N有些遲疑道,“他去衙門了,你們沒碰見他嗎?”

    曹殊聞見季蘊的話,他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目光掃向身后慢慢走來的曹承。

    他漆黑的眼眸籠上一層暗色,與曹承面面相覷一會兒,眼神中帶著復(fù)雜的情緒。

    牢獄內(nèi)昏暗潮濕,燭火散發(fā)著幽暗的光芒,充斥著一股血腥氣,令人心生恐懼。

    周遭氣氛頗為壓抑,卻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曹望神色平靜地走在牢獄內(nèi),目光掃過一間又一間牢房,耳邊似是傳來囚犯的哀嚎聲。

    陳密致面如土色,他衣衫襤褸,狼狽地靠在墻上,不復(fù)從前為知州時的高高在上。

    曹望在陳密致的牢門前停了下來,微微一笑道:“知州大人,別來無恙�!�

    “是你……”陳密致盯著曹望一會兒,才將他認出來,冷笑道,“曹長川,你來做甚?”

    “沒什么,就是來看看知州大人現(xiàn)下如何了,想來牢獄不比您的宅子那般舒坦,人瞧著也憔悴了許多�!辈芡破鹧酆�,眉目含笑道。

    陳密致臉色鐵青,冷聲道,“怎么,你難道是瞧著本官現(xiàn)今落魄了,特地來耀武揚威的嗎?”

    “知州大人錯怪在下了。”曹望搖頭,他神色無奈地笑道。

    “那你是何意?”陳密致冷聲道,“莫非是曹溪川叫你過來的?”

    “沒有人叫我來�!辈芡驹诶伍T前,他輕笑道,“曹家終于洗刷多年的冤屈,我想到知州大人卻被關(guān)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中,心中實在不是滋味啊�!�

    “你究竟想說什么?”陳密致?lián)巫Ρ�,他艱難地站起身來。

    “知州大人不妨走近一點,在下才能告知啊�!辈芡惫垂吹乜粗惷苤拢雌鸫浇堑�。

    陳密致?lián)涞嚼伍T前,他雙手緊緊地攥著欄桿,惡狠狠地瞪著曹望,怒道:“曹長川,本官不后悔,你們曹家霸占著崇州多年,活該成為眾矢之的,本官絕對不后悔,就是重來一次,本官還會那么做的�!�

    言罷,陳密致仰天大笑起來,面目猙獰地盯著曹望。

    “我都說了,知州大人誤會了。”曹望眼睫輕垂,他打量著陳密致扭曲的神情,嗤笑道,“想不到這么多年過去,知州大人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還是那么不自量力,就憑您,就憑曹平川,能那么輕易地調(diào)換上貢的藥斑布?”

    陳密致的笑容登時一僵。

    第145章

    永遇樂(五)

    牢獄內(nèi)常年不見天日,

    頗為昏暗潮濕,燭影飄忽,周遭透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陳密致的笑容登時僵住,

    他滿臉不可置信,瞪大雙眼看向曹望。

    隔著一道牢門,

    曹望的面容忽明忽暗,

    目光直勾勾地盯著陳密致,

    眸底晦澀不明。

    “曹長川,

    你此言何意?”陳密致目光四下游離著,他深吸一口氣,

    咬牙切齒道。

    言罷,他用力地攥緊欄桿,

    恨不得立刻沖出牢房。

    曹望掀起眼簾,他好整以暇地打量著陳密致激動的模樣,勾起唇角道:“知州大人別著急,

    容在下慢慢說來�!�

    陳密致呼吸急促,他神情緊繃著,雙眼猩紅地怒視著曹望,

    猶如困獸一般。

    “知州大人,

    您不妨好好想想�!辈芡嫒轀睾�,慢條斯理道,“曹家上貢的藥斑布向來是嚴格把控,為何那夜曹平川能順利地將其調(diào)換?”

    陳密致面露迷茫,他逐漸察覺到不對勁,惡狠狠地瞪著曹望,

    質(zhì)問道:“莫非是你?”

    曹望抿唇不言,他微微一笑。

    陳密致腦子一片空白,

    他從前還為曹松下臺洋洋得意,卻不想這一切都是曹望故意設(shè)計的。

    這一刻,他忽然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被曹望利用了這么多年。

    想到這里,陳密致咽了一口唾沫,眼神閃爍著一絲恐懼。

    “知州大人,您難道不好奇那幅鶴鹿同春的藥斑布是從何而來的嗎?”曹望看著陳密致難看的臉色,他輕嘆一聲。

    陳密致猛地抬頭,他神情錯愕,心中陡然一沉,顫聲道:“是你……”

    當(dāng)年他費盡心思,好不容易從曹默口中套出曹老太爺要親手繪制的藥斑布名為鶴鹿同春,他思慮良久,便決定從這幅藥斑布入手,特意尋了一家偏僻的染坊,命工匠按著他的意思來繪制,又怎么會是……

    這絕對不可能!

    陳密致當(dāng)年暗中對付曹家,曹家也如他所愿,門庭冷落,分崩離析,他這么多年來為之沾沾自喜,可到頭來,曹望卻是那個運籌帷幄之人,他則是淪為一顆棋子。

    他不敢相信,心中霎時有什么東西坍塌了一般,背后涌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悚然感。

    曹望唇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輕聲道:“知州大人,除了曹家,您覺得還有誰能繪出鶴鹿同春?”

    是啊,曹家藥斑布手藝向來為世人所知,不然也不會多年屹立不倒,鶴鹿同春的紋樣是最講究畫工的,同時要求刻板的線條自然,當(dāng)今除了曹家,又有誰能繪制出來呢?

    陳密致臉色瞬間煞白,他語氣艱難道:“真的是你……”

    “沒錯�!辈芡従彍惤�,他面容緩和,看著陳密致發(fā)白的臉色,眼神陡然變得凌厲,壓低嗓音道,“在下還要感謝知州大人,若沒有您多番蠱惑曹平川,此事也不會那么順利地完成。”

    “你……”陳密致一噎,他瞧著曹望面帶笑意的模樣,眼神中閃著恐懼,不解道,“你是曹家的長子,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與您無關(guān)�!辈芡裆珡娜莸赝碎_,輕笑一聲。

    陳密致怔愣片刻,他突然想起離世的曹松,忍不住大笑起來,出言諷刺道:“曹松啊,曹松,你看到?jīng)]有?這就是你引以為傲的長子?他竟然伙同外人陷害曹家,實在是想不到,想不到……”

    曹望面上毫無波瀾,他雙目冷冷地睨著陳密致。

    “曹長川,你現(xiàn)下同本官說,難道就不怕本官告知魯國公主實情嗎?”陳密致冷笑道。

    “知州大人,藥斑布之案已經(jīng)結(jié)案,您如今就是再指認旁人,也來不及了�!辈芡灰詾槿唬p聲道,“您罪孽深重,想必押送到京城后,定是死罪一條。”

    “曹長川,你……”陳密致滿面慍色,怒視著曹望,咬緊牙關(guān)道。

    “在下今日特地來送你一程,也算盡心了。”曹望扯起嘴角,他向陳密致作揖。

    言罷,他頗為滿意地抬起腳,想要離開牢獄。

    可還未等曹望離開,周遭忽然沖出一群衙役,他們紛紛拔出刀,迅速地將他團團圍住。

    曹望愣在原地,他循聲望去,便見衙役們自覺地讓開一條道,魯國公主攜著曹殊和曹承步履緩緩地走了出來。

    火把熊熊燃燒著,昏黃的光芒照在曹殊溫潤如玉的面容上,他漆黑的眼眸注視著曹望,眸光泛出冷意。

    “公主,溪川……”曹望倉皇失措地看著眾人,他疑問道,“你們怎地來了?”

    牢房內(nèi)的陳密致瞧見這一幕,他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嘲諷道:“曹長川,你怎地沒料到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魯國公主掀起眼簾,她目光犀利,唇角微微上揚:“那日你在船上偷聽本公主講話,當(dāng)時就覺得你不對勁,想不到藥斑布之案竟然還有你的手筆。”

    曹望被黑壓壓的一群人圍住,他猶如受驚的小鹿,眼底閃過一絲驚慌失措,解釋道:“公主,您誤會草民了,草民沒有……”

    “你方才所言本公主都一字不落地聽見了,你已經(jīng)無從狡辯了�!濒攪骼渎暤馈�

    曹望聞言臉色一白,他握緊雙手。

    “長川。”曹承面露不忍,他實在無法相信曹望會陷害曹家,雙眼希冀道,“你快向公主解釋啊,你沒有陷害曹家對不對?”

    曹望作為家中的長兄,一直以來都溫和自持,秉節(jié)持重,幼時他貪玩,犯了多少錯誤,都是曹望替他處理的,遂他對曹望向來是敬重的,可現(xiàn)下曹望卻是當(dāng)年的罪魁禍首,這叫他如何能相信?

    曹望低頭,他突然沉默下來。

    隔著人群,曹殊靜靜地凝視著曹望,他深吸一口氣,喚道:“長川……”

    “你別喊我!”

    曹殊的話還未說完,就立即被曹望打斷,他神色惱怒地看向曹殊。

    曹殊愣住,他垂眸,眼底閃過一絲痛楚。

    曹望喘著粗氣,他神色恢復(fù)如常,平靜地看著眾人。

    既然他們早已知曉,他也沒有繼續(xù)裝下去的必要了。

    “是我�!彼_口道。

    話音剛落,曹殊和曹承的臉色愈發(fā)蒼白起來。

    “是,當(dāng)年藥斑布之案的確是我一手策劃的�!辈芡抗庥纳�,嗤笑一聲,“什么陳密致、曹平川,他們都不過是被我利用的棋子而已。”

    曹殊如墜冰窖,他雙手逐漸攥緊。

    其實他早就猜到曹望與當(dāng)年藥斑布之案脫不了干系,一直心存僥幸,可如今曹望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出實情,他只覺得心痛。

    魯國公主眉頭緊皺,她沒想到藥斑布之案牽扯曹家兄弟鬩墻之爭,便坐在獄卒搬來的圈椅上,抬手示意讓曹家三兄弟自己對峙去。

    她轉(zhuǎn)過頭,發(fā)覺季蘊也跟來了,并向自己行禮。

    季蘊實在不放心曹殊,她沒有回季宅,而是默默走到曹殊的身旁,目光擔(dān)憂地注視著他。

    “曹哥哥……”她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小聲道。

    曹殊聞言轉(zhuǎn)頭,他雙眼泛紅,瞧著季蘊擔(dān)憂的神情,便伸出修長的手握住她的手。

    “沒錯,是我與曹平川、陳密致暗中勾結(jié),陷害曹家,一切都是我干的。”曹望指著牢房內(nèi)的陳密致,他神情扭曲,冷笑道,“要沒有我,就憑他們倆,能如此輕易地調(diào)換上貢的藥斑布?”

    “長川,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曹承滿臉悲痛,他雙眼通紅,大聲質(zhì)問道。

    “為什么�!辈芡剖呛眯Φ鼐捉酪槐椋劭糁泻敛活A(yù)兆地落下一滴淚水,諷刺一笑道,“你這個廢物懂什么?我可是長子啊,長子!”

    曹承怔了怔,他看著曹望逐漸猙獰的面容,過去的溫和自持蕩然無存,露出來的則是癲狂殘忍。

    “父親自幼就教育我,要承擔(dān)起家族的重擔(dān),曹家的家業(yè)本該就是我的,可憑什么,憑什么最終決定讓溪川當(dāng)繼承人?”曹望目眥欲裂道。

    曹殊苦笑一聲,暗道又是曹家家業(yè),曹默是因此恨他,現(xiàn)如今曹望也是因此陷害曹家。

    他眸光黯然,低聲道:“長兄,我從來都不想繼承家業(yè)。”

    “你不想?”曹望聞言覺得可笑,他滿臉淚痕,扯起嘴角道,“曹溪川,你別在這裝了,你都已經(jīng)決定走仕途了,既然不想,又為何偏偏要回來跟我爭?”

    “不是……”曹殊搖頭,急忙道。

    “你用不著解釋。”曹望眼神中帶著強烈的恨意,冷笑道,“其實你早就知曉那夜是我把你踹下船的,事已至此,為何遲遲不拆穿我?你該不會還以為我會感激你罷?不,我不會,我只會恨你!”

    “真的是你?”曹承強忍住淚意,他神情失望地看著曹望,胸口上下起伏著,怒道,“曹長川,他可是你親弟弟,你怎么能如此狠心?”

    “狠心?”曹望譏笑,他神色薄涼道,“那父親當(dāng)初決定立溪川為繼承人的時候,難道就不狠心?他是否想起我也是他的兒子?可有想過我是長子?他這么做,將我置于何地?青川,你不會懂的。”

    “所以你就設(shè)計陷害曹家?”曹殊漆黑的眼眸彌漫著一層霧氣,苦笑道,“祖父和父親含冤而終,你難道就一點都不羞愧嗎?”

    第146章

    永遇樂(六)

    曹望面對曹殊的質(zhì)問,

    他只是輕笑一聲,唇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意。

    “羞愧?”他冷聲道,“太可笑了,

    我憑什么要羞愧?”

    話音方落,他雙眼猩紅地瞪著曹殊,

    淚水好像決堤了一般,

    不停地往下淌。

    “這都是他們偏心的報應(yīng)!”曹望面容扭曲,

    他眼中帶著深深的怨恨。

    曹殊渾身的血一寸寸冷了下去,

    他臉色愈發(fā)蒼白,身形頓時一晃,

    險些沒站穩(wěn),所幸季蘊和曹承在一旁扶住他。

    “曹哥哥。”季蘊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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