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你找出來,拿去抵押一下�!�
“三公子!”
徐垢也不傻,停下腳步,讓挽弓附耳過來:“找人先臨摹一遍……”真的假的,他爹那么多東西,絕對不會要,就怕大哥、二哥看出端倪:“找個高手……算了,你把東西找出來,我?guī)闳地方�!彼麆傉J(rèn)識了個窮書生,最擅長這些。
……
文海軒內(nèi)。
林之念站在一堆雜物中,查看博古架上的書。
文海軒名字氣派,但書鋪不大,十分狹窄,但書籍繁多。除了新抄的書在書架上,其它多數(shù)堆積得到處都是,密密麻麻,難以下腳。
書軒內(nèi)也不是常有的書墨香,而是一股書紙堆積太多,隱隱發(fā)霉的味道。
可時不時就能賣出一本。
三文五文,價格就和這里的臟亂一樣,便宜得令人發(fā)指。
掌柜的穿的邋里邋遢,也不招呼客人,愛買就買,不買拉倒。
林之念放下最新的那本滑輪圖稿:夠快。
“夫人……”春草揮揮陽光下空氣中的灰,夫人怎么能耐心看完的,雖然她們要去莊子上穿的本就不講究,可跟這里的環(huán)境比也差之太多。
【062冬歸落雪圖】
062冬歸落雪圖
“掌柜的!”
來人打斷了春草的話,春草不是很著急讓夫人趕路,便轉(zhuǎn)頭看過去。
挽弓跟在自家公子身后,小心的捧著裝畫的長盒,心里七上八下。
這可是徐相的手跡,萬一被人知道了……萬一被徐相發(fā)現(xiàn)了……他和他們公子就完了!
外面的人不了解,他可是知道,徐相根本不偏寵他們公子,所謂的偏寵,只是偶然會多看一眼而已。
老夫人和夫人根本不把這當(dāng)什么大事,最重視的還是大公子。
庶子‘偷’相爺手跡,死了,死了……
“掌柜的!”
掌柜的揣著袖,正坐在臺階上曬太陽,聽到叫聲,勉強(qiáng)抬抬眼皮。
“什么破地方,還是賣書的?賣屎差不多!是不是這!”
挽弓趕緊陪小心:“回公子,是,是,公子如果不放心,不如先……”回……
“掌……”
“在,這�!�
徐垢嚇了一跳,什么東西,還是從后面冒出來!胡子拉碴,穿成這樣,孟書生說的真是他?“行不行!”
掌柜聞言,閉眼繼續(xù)曬太陽。
徐垢不信任姓孟的就不來了,直接拿出盒子里的畫:“起來!孟公子介紹來的!說你善丹青,仿制更是一絕!別裝什么不會!這幅,給小爺仿制一幅一模一樣的,記�。∫荒R粯�,絲毫不差!要是差一點,小爺剁了你吃飯的手!這是定金,五兩�!闭f著銀子扔過去,呼扇著空氣中的灰塵往后退。
掌柜的打開。愣了一瞬,《冬歸落雪圖》。
身體瞬間坐正,公孫氏遺作,一直只聞其名,不見其真容的《冬歸落雪圖》?
隱約的光影里,已是寒風(fēng)朔朔。
從博古架的縫隙間,林之念也看到了畫作的名字。
好敢寫的名字。真跡?不可能,但是不是真的不是重點,重點是畫的人心中《冬歸落雪圖》的內(nèi)容、布局是怎樣的?
文壇眾多描繪它的詩稿,形成的‘假’圖,分為不同流派。
關(guān)于雪下有沒有老猴,是真猴還是‘候’,他等的是妻子,還是前程,后世眾說紛紜。
公孫老先生做這幅圖的時候正值他第二次科舉,有人說他用畫喻已。所以說他是借等妻子等消息,那‘冬’就極有可能是‘東’。
百年前還有這幅畫仿品的消息,這些年已銷聲匿跡。
林之念之所以關(guān)注,是因為陸緝塵喜歡公孫老先生的畫作。《冬歸落雪圖》又是他作品里,爭議最大的。
所以林之念留意過,只是一直沒有《冬歸落雪圖》的信息。
這幅應(yīng)該是‘寫實’一派,因為落款處明晃晃的寫著《冬歸落雪圖》,雖然只隱約看了一眼,但樹下是一只消瘦的再普通不過的猴子。
所以是寫實派。
林之念移開目光。
“你他娘聾了!接不接?”破地方!
掌柜的目光遲遲不能從畫上移開,筆法精妙、意境突出、一氣呵成,這真的是想象中的作品?他手中這幅,不管是不是真跡,都是一幅難能可貴的佳作!“真品?”
“問那么多干什么!就說能不能干!”要不是姓孟的不敢誆他!看到這破爛地方的一刻他就走了!
“能,十日后取貨�!币暰還無法從畫上移開,妙,妙。
徐垢聞言拿出那本書:“這個,也要一模一樣�!�
掌柜的目光勉強(qiáng)離開一瞬畫作,隨意接過書,頓時一愣。
《經(jīng)書》太常見,是一部紀(jì)錄天文地理的書,共有二十卷,他經(jīng)手過無數(shù)本《經(jīng)書》,紙質(zhì)、皮質(zhì)、竹卷,不同質(zhì)地的重量閉著眼都能估算出來,可這本厚度不對?
怎么會不對?
掌柜的下意識翻到后面,發(fā)現(xiàn)他手里這本一共三十二卷。三十二卷的《經(jīng)書》?!怎么可能。
他又翻了一下,就是三十二篇,多了六卷星羅棋布,六卷長河詳解。
掌柜的下意識的看向給他書的人,他知不知道……
“看什么!能不能仿!”
掌柜的生生止住了讓夫人評估一下的動作:“五兩!”不,不,是不是太多了。
徐垢直接扔給他:“記住了,一模一樣,紙墨也一模一樣。”
掌柜的心中早已謹(jǐn)慎,能拿出三十二卷《經(jīng)書》的客人:“等我檢查一下……”果然:“墨……”
徐垢帶了。
“客官您瞧好!十日后取貨�!�
“仿砸了,小爺要你的腦袋!”這破地方,沒人找得到才對。
徐垢自認(rèn)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不單如此,他還給自己找了條來銀子的渠道。
他家最多的就是這種東西。
徐垢心情都跟著好起來,看路邊的瓦礫、破缸都覺得悅目不少。“呦!剛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誰家標(biāo)致的小姑娘,跟小爺出去走走�!�
春草直接扭過頭。
“還挺橫�!毙旃概d致不錯。
林之念走到了博古架一側(cè)。
掌柜的悄悄將書遞了過去,三十二卷?
林之念也察覺到了,直接翻到最后一頁,落款‘徐’!
一個姓氏,銳利藏鋒,誰的字跡更是一目了然。
徐相?
他的手抄書被人順了出來�。�
林之念再聯(lián)想到剛才的《冬歸落雪圖》,驟然覺得,它可能是原始版本?不是說畫是真跡,而是內(nèi)容是真正的《冬歸落雪圖》。
徐家藏畫眾多,不可能是贗品。他們自己或許都不知道什么時候得到了這幅圖,或許就是徐家哪一代家主和公孫先生品茗時,老先生隨意送了一幅,徐家主也就隨手放在了什么地方……
多年后,徐家子孫拿來臨�。骸爱�,我看一眼�!�
“我們家公子跟你說話你聽不見是不是!”
“誒,不要粗俗。”徐垢上前,直接上手。
春草嚇了一跳:“放開我!”
“秋平�!绷种钤缫寻旬嫿o了掌柜。
“夫人!”
“打!”七八個手持棍棒的大漢,瞬間將徐垢按在地上,棍棒噼里啪啦落下!
挽弓措手不及,哪里來的這么多人,剛剛明明什么都沒有!還都是沖他們公子去的,都打他們公子身上了:“住手!住手,你們不想活了,我家公子是是徐府三公子!住手!小心你們的狗命!”
【063恨不提】
063恨不提
掌柜的立即護(hù)著寶貝消失在多事之地。
林之念抬手。
徐垢痛苦地蜷縮在地上。
挽弓立即沖過去。
徐垢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竟然敢——他奶奶的——
春草迅速奔至夫人身旁,趕在對方污言穢語前連忙亮明身份:“我家夫人乃是陸府的大夫人,陸尚書正是我們的二爺!”
她的話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顯然不愿在身份上讓對方占得絲毫便宜。
挽弓氣焰上頓時弱了些。陸……那個陸尚書
?怎么會
!
徐垢疼的想殺人,陰鷙的目光還沒有落在對方身上,就不得不收斂!
三品大員的家眷,他瘋了不給對方面子!
“不知你家公子身份,冒犯了,我們隨行的婆子有會醫(yī)術(shù)的……”
“不用,不用�!蓖旃鲋约抑髯樱桓叶嗍�。
徐垢心里像踩了屎一樣!卻不能如何,他抬頭,目光落在小美人護(hù)著的夫人身上,立即壓下眼底習(xí)慣的邪意:“剛剛是在下冒犯,該向這位姑姑賠禮才對�!�
春草沒有托大,屈身行禮。
林之念點頭,讓人拿了些藥材給小廝,才帶人離開。
順便讓春草暗示掌柜的多拓一份。
人走后。
徐垢一腳踢翻了最近的書堆!出門不利!“啊——”
挽弓嚇得趕緊跪下,給公子吹腳。
“滾!”徐垢忍著疼痛,拐進(jìn)書鋪,停在剛才陸大夫人站的位置,左右衡量,確定她絕對看不到他拿出的東西后,松了口氣。
他的東西上又沒有落款!就是看見了又如何!算掌柜的機(jī)靈,知道躲!“想不到,陸家大夫人長那樣�!�
挽弓嚇得趕緊四處看看,讓人聽到了還了得!
徐垢一瘸一拐地從里面出來,身體的疼痛反而越來越重,讓他脾氣暴躁:“沒用的東西,嚇成那樣!”
挽弓心想您不是也怕。
陸緝塵剛到汴京城的時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世家大族里也有人想把女兒嫁給他,后來不知怎的就傳出,他家的事,婚事才‘艱難’下來。
只是徐垢第一次見,竟然長這樣,夠味!徐純心還各種不愿意,就她那干癟樣子,差的遠(yuǎn)了,陸緝塵未必看得上她。
徐垢想著,眼里忍不住閃過一抹滑膩,如果……啊:“��!疼死老子了,你會不會扶人!”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
“要你何用�!�
……
徐府內(nèi)。
徐正身著淡青色長袍,袖口繡著復(fù)雜的家徽,他重新鋪開一張紙,沾滿墨,寥寥幾筆勾勒出窗外竹林的姿態(tài)。
“大人,東西用追回來嗎?”畢竟是大人的筆墨。
竹葉修飾,落筆時,已風(fēng)吹勁骨:“你剛才說哪幅?”
“回大人,《冬歸落雪圖》�!�
徐正眼底閃過一抹平順,那幅,很多年沒有拿出來臨過了,下面的人不提他都忘了:“把原畫找出來�!�
“是�!�
《冬歸落雪圖》展開。
鋪天蓋地的大雪,雪壓萬物,荒涼一片的郊外,一人一猴靜立在漫天大雪中,一人于官道處,遙看官路的方向。
老猴不知靜等人的急切,想討畫中人手里的什么吃食,卻不慎勾住了畫中人褲腳的紅線,紅線連接著畫中人與茫然的老猴。
老——猴?紅線。
牽一紅線至雪發(fā)白頭。
末尾還有一行不易察覺的字:等一人歸。
徐正年少時,喜歡的是這幾個字‘等一人歸’,是畫中人隱在畫中的心思。
關(guān)于這幅圖的故事,他自己聽的很多,世人推崇它多因為它的價值。
但在他看來,這不過是一個男人畫來向心愛的女子賣弄心意的討好之作。
心心念念的妻子回了娘家,久久不歸,思念的人怎甘心一人獨念,便畫了一幅畫,賣弄可憐,要討一絲恩愛。
就如他當(dāng)年——
徐正想到什么,憤怒地深吸一口氣,克制著隱隱開始發(fā)顫的手掌。
不想!
徐正生生壓住身體本能的顫意,也掩蓋不了眼中被背叛的暴虐!
他恨三皇子不是他兒子嗎!
當(dāng)然恨!那是他盼了很久的孩子
!但他更恨,她口口聲聲說愛他、演著羞澀和沉迷。卻與周啟在一起!
若不是三皇子長的太像皇帝!她是不是還會繼續(xù)騙他!將他當(dāng)傻子一樣玩弄于股掌之間!
虧他當(dāng)時自命不凡,一再拒絕,心里掙扎,都是一廂情愿!
事發(fā)后,她沒有向他哭訴她的不得已,沒有說她被逼迫,是她身為皇后不得不跟皇上如此。
她護(hù)住那個孩子,說也不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她要知道,能認(rèn)到他頭上嗎!
沒有隱情、沒有不得已,理直氣壯,就是不是!
他當(dāng)時恨不得殺了她。
他為孩子做的一切成了笑話,他放在她們母子身上的精力成了他愚蠢的過往,他有多愛那個孩子,多愛孩子的母親,他就有多可笑!
到頭來,沉迷那場愛意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