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幾分鐘后，他們站在電腦前，開始挑選結(jié)婚照。
照相館的工作人員不斷稱贊著他們的般配，連合照都那么好看登對。
顧絮影選了一張兩人都笑著的，秦牧也點了頭，讓工作人員洗出照片。
拿到照片后，兩人急忙又趕回大廳。
排到他們后，工作人員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顧絮影不會說話的情況。
他們本想幫顧絮影在線聯(lián)系一位手語老師，卻看到顧絮影匆忙從包里拿出了自己的紙筆，寫完字后遞給了他們。
“你好，我的聽力是正常的，而且我會寫字�！�
“因為我是后天失語，十六歲之前是一切正常的。”
工作人員明白了顧絮影的言外之意。
她不需要聯(lián)系手語老師，她是想要直接進行筆談。
“是想筆談對嗎？”
見顧絮影點頭，婚姻登記員喚來了自己的一位同事，由她來幫忙記錄，隨后會把筆談內(nèi)容登記在冊存檔。
“請鄭重回答我的問題。”婚姻登記員望著坐在一起的兩人，“請問雙方是自愿結(jié)婚嗎？”
“是�！鼻啬羾烂C地回答道。
顧絮影也在紙上一筆一劃地認真寫出了“是”字。
作為失語者中的一員，生活中許許多多的簡單事都變得緩慢且復(fù)雜起來。
秦牧低頭看著顧絮影寫下的那個字，眼神逐漸變得深晦。
他們隨后又開始填寫申請結(jié)婚登記聲明書和個人信用風(fēng)險告知書，一邊填寫，一邊聽著工作人員的確認。
工作人員問起婚前免費體檢的事，但秦牧早已約好了醫(yī)院，所以便自愿放棄了。
到了最后，他們的視線都落在了最后一行的字上。
“……自愿結(jié)為夫妻，本人上述聲明完全真實，如有虛假，愿承擔(dān)法律責(zé)任�！�
“基本信息再確認一下，然后在最下面簽字按手印就行�！被橐龅怯泦T道。
于是他們不再遲疑，幾乎同時地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久后，婚姻登記員將兩本鮮紅的結(jié)婚證遞到了兩人的手中。
顧絮影和秦牧分別將結(jié)婚證接過收好。
“恭喜你們，新婚快樂！”
顧絮影握了握婚姻登記員的手，以此表達感謝，抬眸看到說著“謝謝”的秦牧似乎也笑了下。
在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顯得溫和柔軟了許多。
顧絮影的心就像是被鵝絨輕輕撩了下，不由自主地盯著秦牧看。
被看得久了，秦牧隱隱察覺，回望向顧絮影時，又見她是低著頭的，似乎正在整理用剩下的照片。
沒等秦牧開口，顧絮影就先一步往大廳外走去。
秦牧快步跟上，邊走邊問：“累了嗎？我直接送你回家？”
顧絮影停下腳步，朝著他搖了搖頭。
“我要先趕回工作室，老師為了不落下我，后來又把寫生的時間改到下午了�！鳖櫺跤霸谑謾C里寫道。
“好，那我送你去工作室�！鼻啬岭S手打開了車門。
車上的時間其實很短暫，但顧絮影把自己裝了結(jié)婚證的包抱在懷里時，總覺得有點燙手。
果然，辦完結(jié)婚登記后，她的心態(tài)完全不同了。
至少在法律層面上，他們成了一對夫妻。
“到了�！鼻啬镣蝗婚_口。
顧絮影抬起頭，看了眼外面的大樓，就準備下車離開。
秦牧卻比她的速度還要快，下車以后，幫她將車門拉開。
從民政局出來后，秦牧待她似乎更加體貼了，或者說是客氣。
等顧絮影下了車，秦牧才準備重新回到車上。
但沒走幾步，顧絮影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這種急切的拉扯，有種在挽留秦牧的錯覺。
秦牧回頭望向顧絮影，眼神中帶了些疑惑。
顧絮影隨即松了手，從口袋里拿出一塊被疊成小塊的紙巾。
她慢慢打開紙巾，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是秦牧的那枚耳釘，拍照時顧絮影將其小心地收好了，就包在紙巾里。
連秦牧自己都忘了這回事，拍完照后也就沒有找顧絮影拿回。
“謝謝�！鼻啬烈廊槐３种欠菘蜌狻�
可話雖這樣說了，卻沒將那枚耳釘從顧絮影的掌心拿起。
“好事做到底�！鼻啬聊曋�，繼續(xù)低聲請求著，“絮絮能不能再幫我一下？”
是暗示，該由顧絮影幫他重新戴上耳釘。
他的語氣分明還是客氣禮貌的，但顧絮影卻有點招架不住。
春風(fēng)吹紅了她的臉頰，可秦牧卻是面色如常。
顧絮影一時感覺，秦牧其實并沒有任何逗她的心思，而是一片赤誠，單純要她幫一個小忙而已。
顧絮影沒有拒絕的理由。
但好像她殘存的理智還是不愿被他看似良善的神色所欺騙，顧絮影踮了踮腳尖，以示自己根本夠不到他。
秦牧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手臂單撐在車邊，竟主動彎下腰去，壓低了自己的身高。
他的左耳終于置于顧絮影能夠伸手碰觸到的高度。
顧絮影終于還是妥協(xié)了，將那枚耳釘戴在了秦牧的左耳上。
“絮絮！啊……對不起……”
顧絮影聞聲回過頭去，發(fā)現(xiàn)師姐正朝著她揮手，揮到一半時，手又僵在半空。
而她很快反應(yīng)過來，在師姐的視野中，他們剛才看起來，仿佛是在接吻。
作者有話說：
秦牧：從被摘耳釘后害羞紅耳根，到主動再來一次戴耳釘QAQ
注：“……自愿結(jié)為夫妻，本人上述聲明完全真實，如有虛假，愿承擔(dān)法律責(zé)任�！币晕覈橐龅怯洉r的相關(guān)聲明書。
第6章
“謝謝�！鼻啬猎谒狭粝乱痪涞驼Z，而后重新站直了身體。
他撐著車身的手臂收回得很慢，坐進車里后，又望了一眼顧絮影的方向。
等對面的周思玥走過來時，秦牧的車剛好駛離。
“絮絮，我不是故意打擾你們的�！敝芩极h尷尬地咳了一聲。
顧絮影本想解釋，但又怕知情的人太多，會影響到秦牧，便沒有否認，只是朝著周思玥笑了笑。
知道顧絮影還沒來得及吃飯，周思玥拉著她先去了樓下的飯店。
等她們吃完飯走出飯店，正碰上江秋華從大樓出來。
“小顧，你終于回來了，都先上車�！�
江秋華招了招手，就快步往前走。
顧絮影與師姐已經(jīng)習(xí)慣了老師性格上的風(fēng)風(fēng)火火，連忙跟著他上了車。
“今天下午算是先去看看情況�！苯锶A想了想道，“繁河河畔的春景好幾年沒認真看了，我打算帶你們多畫幾天。”
顧絮影沒太意外，江秋華一直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人，回回寫生都說只畫一天，但最后都是至少一周。
“又變卦，老爺子還挺活力旺盛，怎么不直接在河邊搭個帳篷？”周思玥在后排嘀咕了一句。
同坐在后排的顧絮影忍不住笑了下，幸而江秋華沒聽到，不然又要和周思玥爭辯一句，說自己還不老。
周思玥聽到顧絮影的笑聲，很快就把注意力重新轉(zhuǎn)移到了她的身上。
“對了，絮絮，給我看看�！�
周思玥用手肘輕輕碰了下顧絮影。
嗯？
顧絮影茫然地望著師姐。
“就是你倆的結(jié)婚證。”周思玥小聲道，“給我看看唄，剛才離太遠，我沒看清他就走了�！�
原來是這個。
顧絮影猶豫了下，但還是從包里拿了出來。
“讓我好好看看……”周思玥捧著結(jié)婚證，看著紅底照片上的顧絮影與秦牧。
“原來這就是把絮絮迷得五迷三道的大帥哥。以后見了我，他要跟著你一起叫我?guī)熃愕陌��！敝芩极h得意道。
秦牧?xí)敢饨兄芩极h師姐嗎？
這大概要打一個問號，畢竟他們不是真正的夫妻，甚至連情侶都不是。
“好眼熟啊，我怎么感覺我在什么新聞里見過你老公？”
周思玥看個結(jié)婚證看得直樂呵，顧絮影聽她越說越不著調(diào)，忙要收回去。
周思玥則把結(jié)婚證舉過頭頂，還想要繼續(xù)細看。
顧絮影看到周思玥那側(cè)半開的車窗，有點擔(dān)憂地皺起眉，生怕她會不小心把東西丟掉。
“行了，小周，把結(jié)婚證還給人家�！�
前面開著車的江秋華一開口，周思玥就徹底消停了，老老實實交到了顧絮影的手上。
車上終于安靜下來，臨到一個路口時，紅綠燈變?yōu)榱思t燈，江秋華停下車，突然回過頭來，開口喚了聲：“小顧啊……”
聽到他那嚴肅的聲音，顧絮影緊張地坐直了身子。
江秋華是很護犢子的那種老師，多年來對她很是照顧，相處時其實就像是她的半個父親。
以顧絮影對江秋華的了解程度，知道他下一句八成就要談她結(jié)婚的事。
“其實只要你認定了這個人是你真正喜歡的，閃婚沒什么不好的，老師還挺佩服你倆這種敢于去愛的勇氣的�！�
“新婚快樂，小顧，有空把他帶回來，我請你們倆一起吃個飯�！�
和顧絮影的心理預(yù)期完全不同。
江秋華言語中沒有任何斥責(zé)或者勸解，只有對她的理解與關(guān)心。
顧絮影忍不住向老師投以感激的眼神。
與此同時，綠燈亮起。
江秋華連忙專心開車，轉(zhuǎn)向后又開出幾百米，就上了高速。
半小時后，他們終于來到郊外繁河的河畔。
剛一下車，一股春日潮濕的青草香就混合著河水淺淡的腥味撲面而來。
繁城綠化不錯，但河邊的空氣比城中還要清新，顧絮影抬頭看了看天，恰巧有只燕子飛過。
比起悶坐在畫室，顧絮影確實更愛出來寫生。
畢竟畫家離不開大自然，需要主動把自己融入自然，鍛煉觀察自然與表現(xiàn)自然的能力，尤其是運用色彩去表現(xiàn)色調(diào)和光感。
“小周，小顧，過來拿你們的油畫箱�！�
江秋華只招呼了一句，周思玥立刻就第一個跑了過去。
江秋華年近六十，有著將近四十年的油畫風(fēng)景寫生經(jīng)驗。
親自帶人外出寫生，外加指導(dǎo)，其實是外人求不來的好事。
顧絮影也走了過去，找到自己的那個木制便攜式油畫箱。
顏料和油畫布是由江秋華統(tǒng)一準備的，大家自行拿取，又架起畫架，擺好折疊椅。
寫生的時間總是過得這樣快。
繁河河水清冽，一片余暉映照在河面，正是浮光躍金。
榆錢從岸邊的榆樹上墜入河水里，細碎的波紋蕩漾開來。
郊外的傍晚一片靜寂，顧絮影觀察著眼前的景色，視線由遠到近，竟意外地喜歡上腳邊那叢暖綠色的野草。
等她拿出自己的畫刷和畫筆后，面對江秋華高價買來的優(yōu)質(zhì)雨露麻油畫布，卻又遲遲不舍得隨意下筆。
但不久之后，這份靜寂被不太和諧地打破。
不遠處的公路上，傳來了跑車刺耳的漂移聲。
聲音由遠及近，似乎到了他們的附近。
顧絮影回過頭去，便看到幾輛跑車停在江秋華的車旁邊，幾個年輕男子從跑車上下來，哄笑成一團。
“這群人是干什么的？”
寫生的快樂完全被打斷了，江秋華對他們的吵鬧很是嫌棄。
周思玥也回頭看了看，倒是認了出來，翻了個白眼：“大概是那群富二代飆車黨。”
再看看天色，估計這只是他們狂歡的開始。
“那今天就先畫到這里吧�！苯锶A道，“我們明天再畫�！�
這與顧絮影和周思玥的想法幾乎不謀而合。
于是三人都停下了畫筆，將所有東西都收回后備箱里。
顧絮影的動作稍微慢些，搬著畫架走在最后面。
走到一半時，她突然感覺手里的東西重了起來，頓在原地。
“美女，這玩意兒重嗎？我來幫你？”
一個身穿淺藍色條紋衫的年輕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正笑著打量她。
顧絮影愣了下，只覺得這個人有一點眼熟。但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看獵物，臉上的笑也有點不懷好意。
回過神后，她不禁本能地皺了眉，握緊了畫架，用力往自己那邊拉。
但體力上的差距太大，顧絮影沒成功。
那個男子身旁又多了幾個人，像是他的朋友，開始在旁邊拱火起哄。
“呦，秦二少也有栽跟頭的時候？”
“剛才不是還號稱，過來說幾句話就能拿下嗎？”
……